那个老不死了!
莫名在心中哀号,叹自己活了几十年,竟然还是输给了那只老狐狸,硬是看不透他还有这层心思。要是早知道,他何必受这个苦?
想罢,唇下溢出一连串轻咳声。顾君初一边为他抚背,一边笑叹:“他说你是块料子,但碍于承诺他不能教导你,所以就由着你,看你能成长到哪种程度。”
“呵,真是任性啊,那死老头。”莫名想到过去作的赔本事情,心里就有气。
顾君初只劝他莫气,话是继续说的:“师父那性子你知道,任性,胡闹,铁齿,死要面子。洛山排名按胜负决定这种事情他都能做,当然能把你当成有趣的玩具。但你知道武术讲求专精,我看你什么都拿上手玩玩,就觉得你没前途。”
莫名耸耸肩,对此他倒没什么意见:“我怎么知道?只觉哪有趣就学哪个。”
“对,你不懂。”顾君初轻笑:“但你却不需要这些功夫,运用诡计就能把门内欺负你的师兄整得很惨。只要你决定了,就能悄悄引导别人往你所想的方向走,中的全是你的圈套。所以那时候我想,我会不会也中了你的圈套,竟然跳出去教导你。”
莫名想起小时候,卑鄙地运用催眠和心理学知识给那些小孩们好看,脸上也一热,但他却不会后悔:“自我保护而已,而且你又怎么可能被我骗了?你太坚强,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远就认定自己的目标。像你这样的人,我不可能成功。”
“是吗?”顾君初只觉得自己是落到更恐怖的圈套里,永远都逃不出来了:“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即使起步错了,后来也能做到最好。如果不是师傅的任性,我敢断言你会是洛山第一人。”
虽说不稀罕那个位置,但被如此赞赏,莫名还是心情愉快的:“喂,你别说因为我优秀,所以你就喜欢上我了啊?”
春雷隆隆,突然就至,偶起的白光照亮天地,巨响让人心脏一颤。
莫名却觉得以此为背景,此时的顾君初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让人心惊胆颤。要知道那种决绝的气场是吓人的,仿佛要豁出一切,把所有都拼上去。这种人,他该拿什么去对拼?他不知道。
“一开始你知道我能帮你,就使尽方法粘着我。你知道吗?粘得越久,我就越不能放手。那时候我只当是兄弟情,但当你受了罚,一直好不起来,随时要死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兄弟之情都是傻话。”
“你……”莫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因为顾君初的表情太平静了,就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我想通了,觉得就是最后一刻也没关系,我就带你出去,留一点真正属于我们的回忆……一回也好。但你却因此而好转了,结果是意想不到的。”
“呃,是啊,意想不到。”也那一回,他才发现莫家配给他侍僮是为了给他做毒汤。如果不是顾君初,就没有今天的莫名。
“失去的感觉一回就够了。因此,我想得很清楚,我决定了,即使不如我所愿,也要尝试。”
莫名听了这风牛不对马嘴的一句,有点昏头了,然后脑袋里捉到某一点,很微弱的一点关键,他以为是开玩笑的一点关键:“你是说,你愿意当受?”
回答他的是洛山一向持重威严的大师兄,对他一直温和纵容的顾君初,这样一个人物的轻轻点头。虽然轻,但莫名也不会错看,那是点头没错。
“这……”最近是怎么了?难道因为顾君初本命年,所以特别牛?
莫名虚笑着退了一步,他害怕顾君初的侵略性:“其实,昨天夜里我只想证实一件事,但我现在觉得没什么必要。那么或许我们不用急着到那一步,或许可以慢慢来。”
顾君初迫进一步:“怎么?你昨天夜里不是愿意?”
“……那是,但那是在有气氛的情况下。”
“那我们制造气氛。”顾君初觉得那不是问题,几步迫近便把莫名摁在柱子上,让他没有了退路。
莫名看着这个架势,他真想吼顾君初,这哪是受的气场,即使强受也不是这样的。
“你……你不要急,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是需要点时间培养。”莫名吞了口唾沫,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想要的时候比较不理智,他只希望顾君初比较特别,像昨天那样,也能被踢出房间去。
莫名的说法似乎让他不以为然,顾君初以指轻触莫名的脸颊:“已经培养很多年了。”
“喂,即使这样,你也不能硬上啊。”莫名抚额长叹。
“我说了,我让你上。”这时候也顾不上措辞了。
所谓关心则乱,无关紧要的事莫名可以从容以对,但事情一旦掺上身边的人,像顾君初,像莫惑。莫名总觉得此时他的智商会程直线下降,直降到幼儿程度,因此才脱口出来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分不清你跟莫惑有什么不同。因此,我们之间说不定,真的只是兄弟情。”
话落,这一段距离竟然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大自然声响。
莫名只看见那双怒目,瞳孔渐渐缩小,而后他被推倒了,两人一起跌出廊道外,一片泥泞中。脱手的灯笼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光亮,而后整个空间只剩下冷清,然而交叠的二人却是火热的。
顾君初的吻比昨夜更霸道,让无措的莫名只能处于劣势地位。他被钳制着,承受着带侵略性的深吻,完全无反击之力……
第二十四章:彻夜未眠
风雨萧萧,树影忡忡。
莫名奋力仰首,冰冷雨水点点滴滴砸落,然他却被火热的枷锁所桎梏。深吻未曾停歇,热情不减反增。
莫名有很多选择,直接咬断侵入的舌头最为快捷,只是这想法每每生起,又退缩,只好无奈地承受。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记吻,结束以后,他还能辩解,还有机会。
只是他的想法过于幼稚,至少匍匐在他身上,强制他四肢的男人,并非如他所想那般容易对付。
这是极为粗鲁的一吻,同样是让他无法招架的一吻。莫名并非没有接吻经验,打上辈子跟学妹们周旋所得经验,到上一回与顾君初情动一吻,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毫地经验的纯情男,然而如此强势的对象倒是第一个。
唇舌交摩辗转,见齿相架磕碰。无论莫名如何抵触,顾君初灵活的舌头总能纠缠住他,重重啜吸,舌蕾上一阵阵发麻,莫名除了吞咽强哺的津液,别无他法。大概嫌不够深入,顾君初竟然腾出一手托住他的脑后,强制深入,舔弄打牙龈、上颚、舌头、舌根,直往里头发展。
莫名受不了了,他虽然不至于了生无法呼吸,闹出差点窒息这种傻事,但也即将无法抵抗这种火辣的热情,再不分开,他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奋力挣开按压他手腕的那只手掌,莫名推住顾君初的肩,要把他推起来。只是他压得重,竟然纹风不动。
豁出去,卖力地拍出一掌,拍的是顾君初的肩膀,不至于重伤他。然而顾君初的身躯只是微偏,马上又压住了。
口腔中尝到淡淡血腥味,莫名一愣,猛地转眸,对上那双充满决绝的眼眸子……逃不掉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莫名失去挣扎的斗志。如果顾君初决定了,如果他一定要,那么莫名知道,没有人能逃过去。
沉沦吧,毁灭也好,崩坏也好。反正他们俩,都逃不掉。
雨哗啦啦地下着,相抵的双唇终于分离,冰冷雨滴打在唇上,是麻麻的痛,直让莫名打了个哆嗦。顾君初在他脸上印落细细碎碎的吻,慢慢转移,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吻遍,天知道他脸上被溅多少泥泞,有多脏。
莫名笑了,眼睛没在笑,胸膛却连连颤动,一连串笑声溢出:“你骗我,你不是说要让我来吗?”
埋在肩侧的头颅微顿,而后一记啃吻落在耳垂上,莫名相信,这肯定被咬破了,因为顾君初这回动嘴十分狠。
“你是我的。”
他说。
只一瞬间,手下动作继续,莫名只觉自己冰冷的身体在强势的侵略下,渐渐生起前所未有的高温,意识在炙热滚烫下逐渐远离,他渴望雨水来平息这难耐的燥热。
谁是谁的?顾君初是莫名的?莫名是顾君初的?
混乱!莫名无计可施,无法理清,一头思绪乱作一团,纠成一堆。他该做些什么,对,或许向谁求救……该向谁求救?向谁?
耳边突然专来脚步声,没有仆从的轻浮,亦非守卫的急躁,而是一种轻慢而从容的步伐。顾君初眉间一皱,抱起莫名躲进旁边树丛中。
莫惑提着灯笼,缓步走过廊道。脚步的节奏因道上杂物而打乱,莫惑垂首看向仅剩焦黑框架的灯笼,更注意到摔在不远处的物品。
莫惑弯身捡起折扇,打开。
山明水秀的墨画,是莫名的。
他微讶,这扇子是莫名的宝贝,打从相见后,他一直注意到莫名时常把扇子带在身上,也曾经为了失落这扇子而落寞。而这扇子现在却孤伶伶地被丢弃在通道上?
莫惑警觉地四处张望,随即转身,望向泥泞地,特别混浊的那一片泥泞地。他一步两步接近树丛,伸出手。
“滚!”
喝声自树丛中传出,伴随不轻不重的一记推击。
莫惑被打倒在泥泞地上,即使雨水已经把他全身打湿,即使白衣为泥泞所污染,他只是依然淡雅。
痛觉,莫惑是没有的。但刚刚摔倒,他的手也磨破了皮,血液被雨水涮落,与地上泥泞混和。莫惑甩甩手,感觉没伤及筋骨,也不在意了,他再次靠近树丛。
这一回没有攻击,也没有喝止,莫惑顺利拨开了枝叶,首先看见的是顾君初狰狞的表情和狠毒的迫视,仿如一头正在保护领地的野兽。
莫惑移眸,看向埋藏在阴影下一动不动的另一人,他眉头紧锁。
“你……莫名?”
试探的低唤没有得到回答,这让莫惑感觉更糟了。
“顾君初!”莫惑怒喝。
顾君初直视他,眸中杀意正浓。
“你决定了吗?对莫名,这种做法真的可行?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收拾?”
“……”
“没有?那么,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以后形同陌路人,二是死作同穴,永不分离。怎么样?”
杀意换成茫然,顾君初仿佛清醒,却又仿佛不清醒,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莫惑感觉到危险,他知道这人随时能杀掉他,但他现在必须要面对,不计后果。
越过顾君初,莫惑蹲身靠近莫名,却见他呆滞的目光,仿佛无法聚集到任何一点上。心中怒气一股脑冲上,莫惑回身反手就给了顾君初一巴掌,恨声骂:“你这狂徒,快滚。”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人却愣愣地站起来,落寞身影消失在雨幕与黑夜交融处。
莫惑扶起莫名,莫名很顺从,接受挽扶,两人一同往竹园去。只是一声不哼的他让莫惑更为不安,莫惑一再呼唤他的名字。
莫名听不见,外界一切都恍如隔世,遥远得待他听清楚最后一个字,已经忘掉前面所有内容。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只知道危险,十分危险,他必须寻找庇护。
莫惑将莫名带回竹园,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则回身冲进夜雨中,寻找仆从去。
他必须让莫名洗个澡,然后睡下来,好好休息一番。
独自坐在竹园小筑,呆滞的莫名突然一脸恍悟……对,还有人能保护他。
莫名疾步奔出小筑,腾空飞跃,如夜枭般飞掠于枝叶上,轻盈身影陷入浓郁夜色中。
当莫惑回来以后,只看见被泥泞污染的床铺,还有纷乱的脚印,这一切告诉他,刚才并非梦境。他的无措,让身后一群仆从窃窃私语。
顾君初落寞,他没有走到哪去,他回到百凤阁寻找莫名的影子。他知道莫惑说得没错,如果是莫名,如果迫起他的恨意,那么选择真的只有那两个,形同陌路或者玉石俱焚。
不理智的情绪被冷冰冰的雨水涮光了,顾君初把先前的细节记得清楚,他和莫名俩,就跟俩愣头青一样,不觉伤害对方,不觉就把事情闹僵至这种地步。
顾君初环视这房间,逐一细看,回忆那人每个动作,只觉胸内一阵闷痛。他怕明早,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原谅他。
真的毁掉了吗?
他自问,却无法自答。
乱了,他计划的一切都乱了,有他自己搅乱的,也有莫名搅乱的。
想罢,他不禁苦笑。
正在这当口上,竟然有人敢直接推门而进。顾君初皱眉,正要赶走闯入的人,却在看清楚来人以后,愣住了。
进来的人沾了满身泥泞,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狼狈,神情也有点异常,仿如迷路的孩子,因为找不着归路而彷徨。
莫名也真如顾君初所见,他在寻找,终于找到他的庇护,他知道自己的危机消失了。毫不犹豫就扑进顾君初怀里,他长叹,低喃:“救我。”
只短短一瞬间,顾君初总觉得他眼前仿佛炸开了绚丽火花。埋首胸前的人缓缓滑落,他连忙伸手搂住,定晴一看,却见一张安睡的脸。
有一个傻子,受了伤害,却找凶手求救。
他也笑了,他终于明白莫名为何而笑。
顾君初感觉这是他一生中看过的,最傻的一个笑话。而演绎其中最傻角色的就是他本人,他竟然从没有察觉这笑话有多愚蠢。
他搂着莫名,笑得不可开交,笑得眼角都溢出泪花,却不知收敛,直至敲门声惊醒了他。
莫惑站在洞开的门边,面无表情,他不给顾君初打招呼,直接指挥仆人把洗浴用具送进去,交代他们管好嘴巴以后,便让他们离开。
待处理好这些,他回身,认真地注视顾君初:“我要跟你谈谈。”
顾君初抱起莫名,准备为他清洗,便冷冷地拒绝:“没空。”
莫惑却自顾自地说:“我在外头等你。”
门板阖上,他不准备听顾君初任何拒绝的言辞。直挺着身板,莫惑站在风雨中,双目闭合,恬适的表情,竟似乎正在休憩中。
等顾君初出来的时候,雨停了,云依旧蔽月,夜色仍是浓郁,莫惑此时就跟院子内的树木一般,嘀嘀嗒嗒地垂落下一滴滴的水珠。
顾君初一身脏污衣裳也未换,直接走到莫惑身侧,等他开口。
莫惑听见他特意放重的脚步声,已经知道他来了,酝酿已久的话也就不客气地开始说:“你过去,一定不是个急躁的人,不然莫名不会信任你。”
顾君初没有搭话,他静静地听。
“莫名从小就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而且有点斤斤计较。谁给他的,恩也好,恨也罢,他始终会全部还清。在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只知道他很喜欢亲人,但他信任的也只有我。”莫惑看看自己的十指,目光迷离,仿佛无法衔接所想所说的一切。稍顿以后,继续说话:“我只看过他顺从家人,而且还是夹怨带恼的,一边报复一边顺他们的意。他是个很别扭的孩子,那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他相信你是唯一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