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阴云忽然飘到头顶,两只脑袋同时抬起,侍冰言看着来人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办法?他事事都依着那姓楚的,简直把他宠上天了,不就比我多走些路吗?不就隔三差五回家一趟吗?别的暂且不论,只是这个……他身子吃得消吗?”后面漏了一句:我平日小心翼翼,都不敢怎样,他倒是大方的很……
苏涟衣淡淡一笑:“你也知道,他既然捉住了小逸心软的弱点,就只有由着他来了。”
侍冰言站起身,看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微微发毛:“你不是做了什么吧?”
“显国总得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马。”
“嗷嗷”,球球首先发言赞同,不是它狗腿,而是本能告诉它,惹谁都不能惹眼前这位。更何况,这位现在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正说着话,视线集中的那扇门扉吱呀一声开了,当先一个笔直修长的人影,披着一件薄薄的长衫,施施然走了出来。十足一只偷了腥的猫儿,眯着眼看向此处。
侍冰言看着那艳红微肿的嘴唇,恨恨地磨起牙来。也不说话,绕过他走进房中。楚闲紧跟着走了进去,道:“我来就好。”
“一向是我来的。”
“那是因为我不在。”
“唔……”床上细微的声响。立时让两人乖乖闭上嘴。纱帐掀开一角,露出内里的一抹雪肌。侍冰言只看了一眼,已然满面通红。
听见人声才渐渐醒转,只是清醒的时候,房中又静了下来。眼前还有些模糊,隔着纱帐什么也看不清楚。慢慢套上衣服,只觉得脚边有东西在不停蹭着,定睛一看,竟是球球。
“嗷嗷。”
“饿了?也好,一起去吧。”
掀帐而出,正见两个人站在床前,看样子似乎,在对峙中?
想起昨夜的荒唐,我不好意思去看显儿,至于冰言,那是更不敢和他对视了,只好盯着球球的脑袋,低声道:“我们去吃饭,呃,你们去不去?”
“去!”这回却是异口同声。两人争执了半天,却是被后来者球球居上。这时自然不甘落后。
刚出了门,又见涟笑着站在不远处:“我也去。”
猛点着头,脸上似乎要滴出血来。人总有一天会死,我只怕自己不是老死,而是羞死的。尽管,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却还是很不习惯……唔,吃饭……吃饭?
我有些心惊地抬头,看着那三个露出温和笑意的男人。怎么忽然间脑子就变笨了,平日连一个人都应付不了,而今天的饭桌上,是三个人……呃,我的后半生,离猪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泪汪汪地看了球球一眼,幸好我留了一手。一人一虎多年的经验,光凭眼神就能交流了:“球球,多出的那些食物,可就靠你了……”
“一定不辱使命!”
偷偷的感叹,还是,还是我的球球好……
——正文完——
番外:楚晟篇
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搂着自己……
楚晟觉得胸腔里有东西砰砰跳着,从来没发现过,心脏可以跳成这个样子的……随即感到有些懊恼,跳这么快做什么?嫌我死得太慢吗?耳边那什么声音?似乎是血在汩汩地流出来。不会吧,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竟然是自己将死的时候?
只是,他的怀抱如许温暖,刚升起的怒气就这么没了,真是古怪。那悦耳之极的声音听在耳中,就连胸口的疼痛都消失了。
就像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一样,尽管兵败如山倒,心里那股腾腾的怒火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灭了。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人,那时只是想把他藏起来,只是单纯的,被“美色”迷惑吧。然后,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居然将自己当作了人质,逃出了重围。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这样把他惦记上了,一直一直……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驻到自己心里的?喜欢他无双的容颜,清亮柔和的嗓音,身上淡淡的香味。只有和他待在一起,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才不会想到那些痛苦的过往,也不会记起眼前的争斗。就像毒瘾一样,明知危险,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如今,终于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却没有什么懊悔的感觉,注意力都在那双搂住自己的手上,过于冰凉了些,真是忍不住的心疼。
这样平心静气和他说话,似乎也是第一次,不过,很高兴……
“我要死了……我说过……会……死在你……前面……”
“不会。”
“她……害了我……一辈子……”
“不怪你。”
“我杀了……太多……的人,会……下地狱……”
“你已经后悔了,所以不会的。”
“你会……喜欢我……吗?”
等了有一阵,却一直听不见回答。
会吗?如果没有那个碍眼的挡在我前面,你会喜欢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骗我的,也好……
曾听人说过,将死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所谓的走马灯,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吧。嗯,母妃,父皇,可恶的楚显,还有他……又是他,唔,下一幅……还是他……呃,怎么全是他?
“究竟会还是不会,你倒是说个话呀!”楚晟一个翻身,从地上直直坐了起来,单手一拉,把人揪到自己面前,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啊……”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为什么,为什么记忆中的脸孔变成了这样……惨不忍睹的……尊容?这,这,这,铜铃大眼,朝天鼻子,满脸细密的棕毛,居然还有两只冲天角?
“分明是头牛!”大吼。
“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长这么长的脸,倒是和我那匹破马挺像的……”
楚晟十分不屑的鄙视了一下某人的长相,紧接着眉峰一挺,双眼瞪着面前的两人,怒声道:“我在他怀里躺得好好的,是谁把我揪出来的,嗯?活腻了是不是?这里又是哪里,啊?谁把我搬到这儿来的?快把我送回去,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对面的两人无奈地互看了两眼,凑到一块小声嘀咕起来。
“这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吗?哪里又多出一个男人?”
“似乎不好惹的样子啊。”
“牛头,你搞什么,我们可是鬼差,还怕一个死人吗?”
“那该怎么办?不在生死簿上的人,难道也带回去?”
“只能说他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等等,先查查他的来历……唔,嗯……啊呀,糟糕!咱们不能把他带回去。”
“怎么了?”
“咳咳,”某马面刻意降低声调,紧贴着牛耳朵,细声道:“记不记得那个妖孽?”
某牛头立时绿了脸:“不会……又和他有关系?”
马面沉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又是他惹出来的事,他的事就是咱们的事。若是被阎王查出纰漏出在咱们这,那今年的年终奖金,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大大前年的,大大大前年的,大大大大……”
马面一直“哒哒哒”个不停,牛头的脸早已经成了淡金色,出气多入气少了,想起那一大笔的钱啊,他的心在流血,只有哆嗦着问道:“那,那怎么办?还是和以前一样……快翻生死簿!”
两人想到就做,急忙翻看生死簿,然而结局却是残酷的:“完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
楚晟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人凑在一起咬着耳朵,面露哀怨之色,就像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关心自己能否回去,那两人似乎谈得越来越投入,楚晟渐渐走近,竟也没人发觉。
直到听见那生死簿一说,楚晟一惊,脱口道:“我死了?”
“碰”,牛头马面受惊之下,两颗头狠狠的撞在一起,那本生死簿甩手飞了出去。
楚晟上前两步,捡起那本册子,翻看了标明今日的那页,倒是有翩翩的名字,却不见自己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我究竟死了没有?!”
两人晕乎乎的,在地上爬了两圈才站起来,一同无奈地道:“死了。”
“什么?那这上面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你是意料之外的状况,这个,咱们有事好商量,是不?”马面凑了上来。
“就是,别这么急着去投胎啊,最近地府忙得很,去了也要等好久的。”牛头附和道。
“鬼才去投胎!我让你们送我回去。”
对面二人趁楚晟不注意,偷偷的翻了翻白眼,心中暗道:你不就是个鬼吗?不过看这煞星的样子,他们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万一惹怒了他,到阎王那告一状,那拿了二十多年的奖金不就没了?
马面略一思索,道:“你的身体已经死透了,是进不去的。要不这样,我在你身上施个法术,让你可以在这黄泉路和你的世界自由来去,等你阳寿尽了,我们再带你走。这也算是变相回去的一个形式,只不过别人感觉不到你罢了。”
楚晟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透明人?”
牛头嘟囔道:“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啊,谁叫你遇上那妖孽呢。”
“妖孽?是谁?”
牛头正要说话,马面忽然跑上来捂住他的嘴,朝着楚晟笑道:“这人就爱瞎闹,你可别听他的。至于你的情况,我们也要禀告了上面才清楚。”禀告?去!
楚晟一想,也没有别的法子,让他就这样跑去投胎,还真是老大的不愿意。更何况那人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真真是死不瞑目。转念一想,做就做吧,只不过这时辰得把握好,做上三五十年的,还不闷死人了。
“那我的阳寿究竟还有多久?”
“呃,让我查查……”马面低下头,装模作样又是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停在一页上许久,抬头觑了楚晟一眼。
不想牛头却急着喊了出来:“原来是他,呀,这天的人还真是不少。老哥,咱们有得忙了,哎哟……”
马面一肘撞在牛头肚子上,对着楚晟笑道:“不长,也就二十多年。”
楚晟一愣,吼道:“我今年才二十有二,二十年后我才四十出头,难不成我这么短命?!”
牛头瞪了瞪眼,道:“哪是你短,那是他……”转眼看见马面不善的眼神,知道多说多错,乖乖闭上了嘴。心中腹诽道,这人明明都死了,还纠结自己的寿元做什么。
马面亲热地凑上来,勾着楚晟的肩膀:“二十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闷的时候你可以上来和我们聊聊天啊,反正咱哥俩每天都会打这里路过。”
楚晟微微翘起唇角,笑看着马面。然后趁其不备,单手一抄,将那生死簿轻轻巧巧地勾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快还给我。我们把寿元告诉你已经犯戒了,别人的寿元是不能随便看的!”马面顿时慌了,劈手来夺。
楚晟将那簿子举得高高的,铁青着脸道:“常听人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他的寿元竟……竟然……”
“连五十都不到吗?差不多啊。”牛头摇头晃脑,掐着手指算道:“这一世只是延续他前世未尽的寿元而已,注定是活不长的,唔……两世合起来也有七十多,不亏啊,严格说根本就是一世人嘛。”
“牛头,还不闭嘴!”马面快被这牛兄弟给气死了,马脸比平日长了一倍不止。
楚晟皱眉躲开马面,道:“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知道这对他不公平,我要去找阎王评理!”
马面一听“阎王”二字,顿时一个机灵,弃了那生死簿,勉强扯出一个媚笑,道:“这种事是生死簿自己记载的,和阎王可没什么关系,你去找阎王有什么用啊?你一去,阎王定然让你投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晟一听,有些发怔,马面一看有戏,立时打蛇随棍上:“再说了,你看看,那天还有些什么人?嗯?万一你被迫提前投胎,可就错过了大好的时机啊……”说罢啧啧两声,拿暧昧的眼神瞟了楚晟一眼。
楚晟顿觉有些晕陶陶的,随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同时投胎,我和他的缘分就……”
牛头撇撇嘴,正想说两人又不是月老,却被马面一个杀人的眼神瞪了回来。
“就是说啊,如此大好机会,你就拱手让人了不成?你甘心?”
“不甘心。”楚晟点点头,再看向那簿子上的一个名字,就更是不快起来:“哼,怎样也不能让给他。”
摆平了人生中的又一大难题,马面悄悄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回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黑点,轻舒了口气。
牛头悄声道:“你那样说,不是明摆着骗人么,每日同时投胎的人这么多,也没见几个有缘分啊。”
马面啐了一口,道:“无论楚晟何时投胎,他宿世的执念摆在那里,你我都能看见。前世羁绊过深,纠缠可是会传到下一世的,我也不算骗人,只是借用了一下而已。能保住咱俩的奖金已是万幸,你可别给我再搞砸了,真是……”
噼噼啪啪的拌嘴声,楚晟当然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的心神已经飞到下面去,似乎就这么想着,身体也跟着变轻了,像一根羽毛一样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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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快看,这书又翻页了!”
“这里的风就像有灵性似的,等我看完一页,才会继续吹起来……”
圆滚滚的脑袋屁颠颠晃着,时不时朝旁边瞥一眼,眼神……暂且算犀利吧。
对上那双金色的瞳孔,楚晟有点不自在,暗骂道:“鬼扯的牛头马面,什么透明人,为什么这小白毛可以看见我?”
不过……
楚晟嘿嘿一笑,在球球怒目之下,凑上前来……
亲一个,再亲一个,哈哈,你瞪呀瞪呀,看得见咬不着,小心你瞪得脱窗!呼,心情舒畅……
“好像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