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情痛————岿之然

　　他们不知道的是，雷震坤并不急于整顿广州这一家公司。

　　雷震坤要做的事，是将全国各大分公司全部秘密走访一遍，然后回总部全面研究、宏观调控。

　　凌梓瑞一出院，雷震坤便带着助理离开了广州，前往其它城市视察。

　　连续几日没有再见到雷震坤，凌梓瑞心里有些惊讶。

　　从同事口中听说雷震坤早已离开广州时，凌梓瑞莫名地感到气愤。

　　你真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啊！

　　离开了广州，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

　　不对！

　　他为什么要跟我打招呼？

　　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又干吗要理会他去哪儿？

　　他算什么东西？

　　值得我费心？

　　这个瘟神走了、不再干扰我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凌梓瑞努力说服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到愤怒。

　　他的心里甚至升腾起一丝因为被忽视而带来的失落感。

　　之前还花言巧语地说要和我携手并肩干大事业，现在竟然一声不吭地跑了。

　　全他妈的是狗屁！

　　凌梓瑞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愤怒。

　　因为，愤怒只会代表你在意。

　　他不愿意在意雷震坤那个王八蛋。

　　况且，现实生活也不容许凌梓瑞有空闲时间。

　　工作一如既往地忙碌。

　　夫妻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凌亦寒上小学的事情则迫在眉睫。

　　眼看着就要到9月份了，凌梓瑞一直没有落实好儿子凌亦寒上学的学校。

　　要上学的孩子太多，重点小学的学位根本不够。

　　为了能够让孩子进入重点小学，每位家长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凌梓瑞一没钱、二没权，哪有本事将儿子弄进重点小学？

　　他去其它学校看了一下，学费适中的，教学资源太差；教学资源相对好一些的，学费又贵得离谱。

　　因为儿子上小学的事情，凌梓瑞深深意识到社会的残酷、自己的无能。

　　身为一位父亲，不能给儿子提供富裕的生活环境、优秀的教学环境，凌梓瑞感到无比惭愧。

　　想当年，我考上北京大学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

　　我是那么狂傲，仿佛万里江山全部被我踏在脚下一般。

　　现在呢？

　　我不过是个碌碌无为、寂寂无名的小人物而已。

　　我连儿子上学的事情都没有办法解决。

　　考上名牌大学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一时风光而已，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只要你出生于社会最底层，你就永远是社会最底层。

　　想要往上爬，得付出多大代价？

　　眼看着快开学了，凌亦寒的学校还是没有着落，宋小梅天天没完没了地抱怨。

　　她不明说凌梓瑞无能，却每一句话都表达着类似的意思。

　　凌梓瑞不胜其烦，却懒得与宋小梅争吵，只能天天呆在公司加班。

　　8月底时，凌梓瑞接到了一份寄到“恒远投资”的特快专递。

　　里面是北京市崇文小学的录取通知书。

　　看到“凌亦寒”的名字时，凌梓瑞惊讶地张大了嘴。

　　崇文小学从1960年建校之日起，就是全北京市唯一的公立全日制纯寄宿学校。

　　这里只有寄宿生，没有走读生。

　　这是一所寄宿热点校，每年小学招生都出现“一床难求”的现象。

　　这所被称为“外交官子弟摇篮”的学校硬件一流，软件建设上乘，校园环境优美。

　　凌梓瑞自然是知道崇文小学的名气的，他从来没想过儿子能去北京上这么有名的小学。

　　这张录取通知书怎么会跑到自己手里，凌梓瑞心里很清楚。

　　他所认识的人之中，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又能主动替他做这类事的，只有雷震坤一人。

　　凌梓瑞的手机响了。

　　虽然他没有储存雷震坤的手机号码，却一下子就认出这是雷震坤的来电。

　　他动作僵硬地摁下了接听键，心情复杂。

　　“东西收到啦？”雷震坤声音柔和。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凌梓瑞的口气很冲。

　　“你看你小人之心了吧。”雷震坤笑道，“我又没打算挟恩图报，你瞎紧张什么？”

　　“你能说出‘挟恩图报’这四个字，就证明你确实想过。”凌梓瑞语气忿忿。

　　雷震坤征了一下，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想让你感激我，对我增加一些好感。”

　　“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感激我，我也没办法啊。”

　　“你我之间的矛盾，不要影响到孩子的前途。”

　　“我跟你说了，如果矛盾不能解决，不如暂且搁置起来。”

　　“这个学你必须让他来上，手续全部办好了，所有费用也全部交了。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你要学会珍惜。”

　　“小寒才6岁，把他一个人丢在北京，我不放心。”

　　一说到宝贝儿子，凌梓瑞的语气立即柔和下来，让雷震坤很嫉妒。

　　“你傻呀，你难道种在广州了？不会跟着来北京吗？”

　　雷震坤虽然在数落凌梓瑞，语气中却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宠溺。

　　“因为凌梓瑞同志工作能力突出，特将其调到振华集团北京总部任总裁助理一职，调令即日就到。”

　　“总裁助理？”凌梓瑞蹙眉，“你爸缺助理？”

　　“凌梓瑞同志，老头子要退休了，现在是我当家。”

　　雷震坤的语气中带着骄傲。

　　“集团将做出重大人事调整，你们很快就会接到消息。”

　　“这两天，你抓紧收拾东西，准备来京吧。”

　　“东西尽量少带点儿，能扔的都扔了吧。”

　　“我这边已经全部替你准备好了，你只管放心地过来就职就行。”

　　“总裁助理？”凌梓瑞冷哼。

　　“说到底不就是伺候你的保姆吗？”

　　“凭什么我得伺候你？”

　　“我不干！”

　　雷震坤无奈地叹息，“梓瑞，你已经30岁了，不是3岁。”

　　“拜托你去查查‘总裁助理’这个工作岗位的职责。”

　　“你以为‘总裁助理’是谁都能当的？”

　　“上次跟我去广州的那个助理，你还记得吗？”

　　“你别看他其貌不扬，工作能力却非常强。”

　　“他在老头子身边呆了5年，一直没被放出去，心里憋屈了很久了。”

　　“这次，我一走马上任，就会派他去上海分公司当总经理。”

　　“你太小瞧‘总裁助理’了！”

　　“我在这里跟你把话挑明了。你将会有三个月的试用期。”

　　“如果你的能力达不到这个工作岗位的要求，我到时候会毫不留情地将你调到其他岗位。你的福利待遇等等也会随之调整。”

　　“我这是开公司，不是扮家家酒。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要不这样，调令我暂时扣住。”

　　“我给你一天考虑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无能……”

　　第十二章：自投罗网

　　“我给你一天考虑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无能，那么，你就老老实实将这个岗位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千里马遇不到伯乐吗？”

　　“给你机会你不要，傻蛋一个！”

　　“行了，我很忙，你自己考虑一下。”

　　“一天之内不给我答复，我就当你主动放弃，你不必来北京了！”

　　雷震坤话音未落，便挂掉了电话。

　　凌梓瑞怔怔地望着手机，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

　　王八蛋，你横什么横？

　　全天下就你一家公司啊？

　　我去不去北京，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凌梓瑞将崇文小学的录取通知书带回家，家中紧张了多日的气氛立时缓和下来。

　　知道自己可以去全国知名的小学上学，凌亦寒高兴得手舞足蹈。

　　宋小梅急忙上网查询崇文小学的相关资料，越看越满意，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凌梓瑞看着宋小梅那张眯眯烂笑的脸，心里一阵厌恶。

　　“你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北京。”

　　“你明天打电话给房东，告诉他我们要退租。”

　　“退租？”宋小梅惊讶道，“那我们回来之后住哪儿啊？”

　　“我被公司调到北京了，不回来了。”

　　凌梓瑞丢下一句，抱起欢呼雀跃的儿子离开宋小梅的视野。

　　“调到北京？”

　　宋小梅惊叫起来，急忙追上凌梓瑞。

　　“是升职了吗？”

　　“什么职位？”

　　“工资多少？”

　　“公司提供住房吗？”

　　……

　　宋小梅的一大堆问题让凌梓瑞烦得慌。

　　“你别管了，去收拾东西吧。”

　　凌梓瑞打发了宋小梅，教儿子读书去了。

　　宋小梅一想到以后可以在北京生活，顿时喜气洋洋起来。

　　她在心中编织着各式各样的美梦，却没想过自己是否有资格享受。

　　虽然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凌梓瑞还是等到24小时之后才给雷震坤发了一条短信。

　　“我干！”

　　雷震坤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两个字，笑得跟偷到腥的狐狸一般。

　　想干我？

　　可以！

　　不过，你得做好被我干一辈子的准备。

　　雷震坤很了解凌梓瑞这类人的性格。

　　他知道，凌梓瑞是个自尊心、好胜心非常强的人，有着不服输的精神。

　　对待这样的人，不能总是顺毛抹，必要的时候，使用激将法反而更加有效。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凌梓瑞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看扁。

　　事实证明，雷震坤的激将法成功了。

　　只是，雷震坤那么刺激凌梓瑞，只会让后者更加讨厌他。

　　他深知，想要赢得凌梓瑞的心，路漫漫其修远兮！

　　举家迁徙到北京后，凌梓瑞刚安顿好孩子，便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

　　凌梓瑞的专业只是英语，对管理、金融等等均是一知半解。

　　为了能够胜任“总裁助理”这个职位，每天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他全部用来学习。

　　雷震坤给凌梓瑞介绍了一些书籍，帮他安排了学习计划。

　　他还会隔三差五地测试凌梓瑞，多年之前的师生关系一下子颠倒过来。

　　凌梓瑞一开始对雷震坤依然存有敌意。

　　但是，知识对于一个从小就好学上进的人来说吸引力太大，大到让凌梓瑞能够暂时忘却彼此之间的矛盾。

　　凌梓瑞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里，宋小梅则被安排在北京郊区的一栋豪华别墅居住。

　　她在公司安排的司机、厨师、保姆的伺候下过起了阔太太一般的生活。

　　儿子进了住宿学校、老公忙于在全新的地方开拓事业，无所事事的宋小梅闲得发慌。

　　知道“总裁助理”是伺候大老板的、没机会跟女人搞三捻四，宋小梅还算安心。

　　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在市中心忙碌到深夜的凌梓瑞，接收到的都是不冷不热的回应。

　　“宋小梅，我现在还在试用期，必须全力以赴地工作。”凌梓瑞语气平淡。

　　“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你觉得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拜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我是否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你有工夫胡思乱想，不如多花点时间学习，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宋小梅被凌梓瑞说得有些心虚，只能讷讷地挂了电话。

　　以后再想给凌梓瑞打电话，她又怕凌梓瑞会因为被打扰而发火。

　　男人干事业有多么辛苦，宋小梅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她做惯了全职太太，现在又被人舒服地伺候着，根本不想再出去工作。

　　以前，她不希望凌梓瑞赚很多钱。

　　但是，现在知道了什么叫“阔太太”的生活，她又开始动摇了。

　　有钱多好啊！

　　整天被人伺候着多舒服啊！

　　宋小梅觉得，如果凌梓瑞能够成为有钱人也挺好的。

　　既然一心指望着老公成为有钱人、指望着老公养自己一辈子，宋小梅只好克制自己不去干扰老公的前途。

　　三个月试用期满，凌梓瑞顺利转正。

　　他对自己这段时期的工作、学习表现很满意。

　　他也在每日的相处中了解到雷震坤非凡的领导魅力、惊人的商业手腕和过人的睿智。

　　虽然心里不痛快，凌梓瑞却不得不承认雷震坤早已不是9年前那个莽撞的幼稚小子了，而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每每看到众人对雷震坤的臣服与仰慕之时，凌梓瑞就一阵气闷。

　　明明是一个会强暴同性老师的猥琐男，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这副光景？

　　凌梓瑞知道应该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看待人，但是，雷震坤越是脱胎换骨般的优秀，他的心里越是不自在。

　　第十三章：心理问题

　　凌梓瑞发现，自己对雷震坤这个大混蛋恨不起来，在工作、学习上竟然还对雷震坤很信服。

　　郁闷，这是凌梓瑞来到北京工作之后的最大感受。

　　雷震坤以庆祝凌梓瑞正式入职为借口，邀请后者共进晚餐。

　　“我没空！”凌梓瑞断然拒绝。

　　在工作与学习过程中，凌梓瑞对雷震坤很信服，这并不意味着在日常生活中他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雷震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助理办公室。

　　看到这样的雷震坤，凌梓瑞下意识地反省了一下。

　　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当年对我做那种龌龊的事情，我无论怎么对待他都不算过分！

　　每当凌梓瑞对雷震坤的感觉发生变化时，他都会拿出9年前的事情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那一次强暴事件，成了凌梓瑞的护身符，成了他保护心灵的坚实堡垒。

　　想到自己一到北京就投入到工作之中，已经连续三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凌梓瑞感觉自己这个丈夫有些失职。

　　待到想要回家时，凌梓瑞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宋小梅被公司安排在了哪里居住。

　　凌梓瑞颇感尴尬地向雷震坤询问了自家的具体住址，在后者自告奋勇的要求下搭载对方的车回家。

　　凌梓瑞、雷震坤从公司出来时已是日暮黄昏。

　　因为处于下班高峰期，路上拥堵不堪。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竟然还没有到家。

　　凌梓瑞看着外面深黑色的夜幕，感到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