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案不语,可面上却写着:“难道不是吗?”
“方才你也听独孤行说了,他是研究多年,可那玲珑果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次是第一次下药啊!”
池案下巴倏的一抽,我知道他想到了,不愧是亦华的贴身禁卫,果然够机警。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亦华的生死尚是个未知数。所以,你还是要做好周全的准备,以应不时之需。”
“可是方才公子……”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明知他并无十全把握,我却仍要逼他出手。这一次,我们就和天博一博吧!”
“是!”
“你下去准备准备吧!”我叹口气,闭上眼挥挥手。准备精神好一点就过去陪亦华。
若是亦华真的走了,我该怎么办?立刻追下去?
不,我会活着。
亦华把失心堡交给我除了要锁住我之外,还是怕我轻生吧!阿琪尚小,堡中虽有池案,可名不正言不顺。江北黑道对此早已是虎视眈眈。现在尚惧于亦华之威,若他日真有不幸,必会逼上门来,到时不能无人坐镇。可若是请的皇家势力助阵,怕是这失心堡将再难在武林中处身超然。托庇他人,是亦华生平最恨,更何况是皇家。想来亦华好像对我太有信心了吧!
罢了,当时我欠他一生,合该还他一身。
我苦笑着睁开眼,看见池案依然站在房内,眉头紧锁,看他的表情似乎正在进行痛苦的思想斗争。能让如此冷情的池案如此失态想必定是大事吧,是担心亦华的伤抑是事关堡内的生死存亡?
我牵起小猫的手,准备去亦华房外看看。我们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樊公子请留步。”
我转过身看见池案有丝犹豫的叫住我。
“堡主的毒真的连难了神医也没有十全把握?”
我再叹一口气,“我说过,只有五五之数。是生是死,端看他的造化了。”
“樊公子,有些话我想向您说个清楚。”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壮士断腕一般。
“阿琪,你先去看看!”池案一脸的严肃是我从未所见,我也慎重了起来。
小猫是个知趣的孩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留下我一人独自面对着池案。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樊公子如今是否还在为当年我家堡主负你之事心有不平?”
“说一点不怨是骗人的,可事到如今还提他做什么?”
“樊公子方才告诉池案堡主不一定生还。”
“是!”¤自§由§自¤在§
“所以池案干冒大不韪也要将心中之话吐出。即使事后受堡主责罚!”
我心中一震。“你说!”
“此事已埋藏我心中多时,堡主也曾慎重叮呤不可泄露。尤其是对公子。”
对我?
“公子可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你、说!”我紧张的捏住门框。
“樊公子可知那日行刺你的是何人?”池案突然转了话题。
“江湖悍匪,漏网之鱼!”知他必有深意,我眯起眼睛,这是亦华当初给我的回答。
“没错,是江湖悍匪,漏网之鱼。”池案点点头,“他就是嗜血堂的最后一个杀手!”
嗜血堂?!
就是那个武林中人人视若蛇蝎的嗜血堂?!
就是那个藏有无尽死士仇结天下的嗜血堂?!
就是那个自称万无一失传说从未有过失手的嗜血堂?!
等等!¤自§由§自¤在§
就是那个一个月前被神秘人物满巢清剿的嗜血堂?!
“原来是亦华!原来是他!”我喃喃念道。
“樊公子应该听过这句话:嗜血令出,无死不回!”
“他的意思是只要是嗜血堂接的案子,除非目标已死,不然嗜血堂决不会放弃,即使是委托人也无力改变。”
“是的,委托人无权收回嗜血令,即使是委托人身亡,嗜血堂也不会停止完成任务。”池案轻轻颔首,“当年,婚期已定,喜贴已发,老夫人以死相逼,堡主誓不低头,宁可遭天下耻笑也决不作负心人。哪知楚大富前来告知堡主若是大婚当日不出现在喜堂,不娶他女儿,就要向嗜血堂委托,取公子性命。时,嗜血堂势力正如日方天,堡主眼见婚期将至,又深知嗜血堂厉害,一时半刻动他不得,不得不低头,娶得楚家女入门。此也是权宜之计,只为保的公子安全。拜堂后才知,楚大富没有信守承诺,依然以一千两黄金向嗜血堂买下了公子的性命,堡主不得已把公子囚于堡内,想凭自己之力,安然包住公子。没想到,公子已是急怒攻心,愤然逃出堡外自坠山崖,让堡主痛不欲生。”
不是自坠,是误坠!当时,我是万念俱灰,就像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场,忘了他,没想到他苦苦纠缠,我且逃且退,他步步紧逼。最终追至山崖,我与他在崖顶争执,我以名相挟,要他放我离开,一时不慎失足坠下山崖。
“公子坠崖,容貌,武功皆毁,这才逃得嗜血堂的追杀。这几年来,堡主全力打探嗜血堂之虚实,就希望能替公子除了这一大患。得知公子归来,堡主更是尽心竭力,以期早日解除威胁。一月前,堡主得知楚大富又向嗜血堂买下公子一命……”
“买下我一命?”不是买过了吗?
“公子当时化名溪生,”池案简短答完又道,“堡主为除后患,一举清剿了嗜血堂。幸好我们准备充足,行动顺利。为了怕打草惊蛇,跑了楚大富,堡主一直秘而不宣。那个杀手是嗜血堂内排名第六的刀到断魂,清剿之时不在堂内,方逃得一命。”
听到此处,我一个踉跄,跌坐在门槛处,千万句话涌上喉头,哽住半晌才吐出一句:“原来一直是我错怪了他。”
“堡主一直不愿公子得知此事,如今堡主朝不保夕,我说出这些只希望樊公子能了解堡主对公子用情之深,用心之苦。我实在不愿堡主去了在公子心中却留下负心的骂名。”
池案不善言辞,如今这番话虽是平淡,却字字敲在我的心上,我可以想见那一切的奸险。
“这个混蛋!”我紧倚在门边,咬牙骂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咸咸的。
“这个混蛋!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不是说过他要和我并肩面对所有困难吗?他为什么老师失信于我?醒来,我非骂醒他不可,我我我……”
眼前模糊一片,我抽抽鼻子,不行,现在不是哭得时候,亦华,我要留着力气骂你,你给我撑也要撑下来。
“祺祺,神医爷爷出来了!”小猫远远叫开了。
池案“腾”的窜了出去。我站起来抹抹脸,也跟着奔了出去。
亦华!
第十七章
“躺下,不许起来。”我端着药碗,虎着脸。毒才刚解,这家伙就不安稳。
“祺祺,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你那叫躺,那是昏迷。”
“别气!只可惜你的脸……”
“还说,你连命都不要了?我的脸有碍什么?你若讨厌可以不看啊!我立马就走,不碍你的眼!”我作势就要站起来。
“祺祺,”他一把抱住我的腰,“我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
“你自从回来就很怕照镜子。玉面绝情不但没了武功,连容貌也毁了。你表面不说,我能看不出来吗?失去了记忆,你忘了自己如何也就罢了,如今想起来,怕是……”
“你别说了。不是你私心,就好!”
“祺祺,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就甘之如饴。”
“还不放手,药都要翻了!” 这话听得我也不免有几分羞赧。
“你要喂我吃药?”亦华眯起眼睛看着我。
“自然。”
“祺祺,我发现今天你很奇怪!”亦华依然是亦华,中毒可坏不了他的脑子,“不,不是今天,是自从我醒来,你对我的态度就不对。以前是避之不及,现在……”
“池案!”亦华一瞠目突然喝道。
“属下在!”池案飞身而进。
这池案可真是随叫随到的一代忠卫啊。
“是不是池案和你说了什么?”亦华眼中精光湛然,话是问我,精芒却扫向池案。
“我——”
“他什么也没说,他那个闷葫芦!”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个愣头青,“我原谅你了,不好?”¤自§由§自¤在§
“是吗?”他怀疑的看着我。
“我是信守承诺好不好?你昏迷的时候,我答应你只要你活下来,我们就前嫌尽弃,重新开始。”
“我当时迷迷糊糊听见,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亦华放软了口气,“你说我老爱沾你便宜,这回你可是送上门让我沾了。”
“我答应陪着你啊,直到你腻!”我眨眼示意池案退下去。
“我永远不会!”亦华抓住我的手。
池案愣了一下,乖乖退了出去。
我想想自己的脸,失笑,他怕是被我吓到了。
“小子,你要不要做老夫的徒弟啊?”自从治好了亦华,孤独行就死粘着我不放,这难了神医果然是怪脾气,原先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就像只甩不掉的苍蝇,据他的说法是很欣赏我的个性,要我做他的衣钵传人。亦华倒好,假借养伤,在一旁看笑话。
“不要!”我干脆的回他。要不是因为亦华的伤还需调养,我才懒得理他。早叫人轰他出去了。这个老不休。
“不要这么坚决吗?凡事好商量!你不想治好你的脸吗?虽然老夫的规矩不能破,不过如果你学了老夫的医术,可以自己……”
“不想!”
“小子,你什么态度?老夫可是很少这么宽容的。如今这样对你,算是你天大的福分,你不要……”
“我消受不起!”
“你——”¤自§由§自¤在§
老神医又被气的哇哇大叫,胡子直翘。
我连敷衍他都懒,掉头走人。
亦华该吃药了。
“笑什么?”看他站在窗边,倚窗而笑,我心里至今仍是喜悦。幸好他还活着。
“笑……我不要再吃药了。”他转过头,看见我手上的药碗,皱起了眉头。
“你好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
“都几岁了,还怕吃药?你再赖,我就叫池案去买糖葫芦。”
“祺祺!”他不得已把药给一口喝下了,一脸痛苦的表情,“什么怪味啊!”
“看我笑话是吧?”我放下药碗。
“你都知道啦!”他到是无一丝愧容。
“哼!”
“祺祺,你为什么不作他徒弟?”
“我——”我刚想说话。
“堡主,断情庄庄主有急事求见!”
“我就到!”他交待。
我乖觉的替他披上外衣,“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他拍拍我的手。
“亦华,”我叫住他,“你希望我和他学吗?”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没有了武功,医术也算是一技之长,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开怀。祺祺,我尊重你的选择。任何选择!!”
“我——随你一起去吧!”我别开眼,下了一个决定。看亦华不语,我恼了,
“怎么?我见不得人?”
“不是!”亦华急急走上来,“我真没想到你能想开!”
“我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啊!”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亦华,你说过,只有我有资格和你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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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兄!”一看见大厅里的清朗男子,亦华迎了上去。
“谢堡主!”谷千秋一脸焦色,“长话短说!听说难了神医独孤行在府上?是不是?”连我这个大活人站在一边都没有看见。
“是!”
“还烦请一见!”他抓着亦华的手臂,急不可耐。
“谷兄你这是……”
“实不相瞒,是想请老神医出手!”
“老夫从不破规矩!”独孤行慢步从帐后走了出来。
“神医!”
“你怎么过来了?”我翻了个白眼。
“我来说服你啊!”独孤行一捋胡子。
“你还不死心?”
“然也!老夫相信你一定会答应的。”
“你就这么自信?”
我和独孤行在一边斗了起来。那边,谷千秋小声问亦华:“他是谁?”
“祺祺!”亦华温柔一笑。
“玉面绝情?”
“是也不是!现在的他也不是当面的玉面绝情了。”
“你终于找回来了。”
“你呢?”
“我?只有重新开始。”
“也好!你终于放开了。是那天你带来的那个?”
“这次就是为了他!”
“可难了神医这边……”
“反正我不要!”我回了那老头。
“祺祺!”
“什么?”我回过头看见亦华一脸古怪的看着我。
“我有几句话要跟神医说。”¤自§由§自¤在§
“老夫说了,不能破规矩!”那老儿到傲气起来了,“况且老夫欠你的情也算是还了。”
“我没说要破你的规矩啊!”亦华笑得狡猾。
“你不治,不代表你的徒儿不能治啊!”
“姓谢的,你是什么意思,明老夫没有徒弟!”
“哦,那应该是我听错了,不是您老一直追着我家祺祺要收徒啊,祺祺,我想神医的意思是,他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是吧,难了神医?”亦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深知他的我暗笑在心。
“老夫什么时候说了!你不要乱替老夫下决定。”独孤行反驳道。
亦华,别乱来!我撇去一眼,警告他,他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他走向我,传音道:“谷千秋是我至友,帮他一帮!可好?”
可好?
也好,就当是还他的委屈。我眼珠一转,应下了。
“我想帮忙,可是我不会啊!”我抬眼看看亦华。他冲我笑笑。
“老夫可以!老夫会啊!”
“你会有怎么样?又不是我会!”我冲他。
“我看这样好了,”亦华开了口,“祺祺和神医学医,这次不算行医,就算是授医可好?”
“这——”独孤行犹豫着。
“亦华,谁要跟他学?”亦华一使眼色,我应机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