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倾城之雁落平沙————恶德ˇ公主

　　一晃三年多，她原本细细的女童发声，也已变高，终於成为少女的声音了。
　　弹指间，她和龙瑁都长大了。
　　今年，小绿草也有十七了。要是在一般人家，有一两个孩子也不为过的年龄了。
　　现在虽然还在雁归来的草堂帮忙，可再过不久，也该是要出嫁的时候了吧……
　　「对了，」筷子停留在半空中，雁归来扭头看著近几年吃相很有长进的小绿草。「今个是你的十七岁生日吧？」
　　努力把满嘴的椒盐鹿肉丝吞进肚子，小绿草僵硬地笑了笑。
　　「是、是啊。」完了，在吃饭的时候问这种见鬼的问题，少爷该不会是觉得她太能吃了想把她嫁掉吧？
　　呜呜~~可千万别啊！她还想多保养一下自己的肚皮呢！
　　虽然讨厌小孩，但天性爱照顾人的少爷自从收养了龙瑁以後，为了保证他的营养餐餐都是自己亲自下厨，连带著她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该不会是少爷终於无法忍受她的大肚皮，要把她嫁掉了吧？不要啊~~~~~！
　　「龙儿这几天念书念的怎麽样？」隔下筷子，雁归来问的却是远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掩饰好自己的庆幸，小绿草一边把魔爪伸向一盘夜来香炒鸡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到，「还蛮不错的啦！」
　　默默地帮吃得正香的她盛了一碗饭，雁归来听到她「蛮不错」这三个字就完全放心了。
　　想他姐姐雁蝴蝶，若不是生为女儿身，那状元想是也该考上了。
　　打小就是她贴身丫鬟的小绿草虽然还年幼，就是再不济，在他姐姐的「威慑」之下，其才学去考个举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能被她夸奖……想必龙儿的书已是念的相当好了。这样一来，他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等小绿草把桌上剩余的食物扫荡一空，雁归来才站起身来。
　　「龙儿也该饿了，我去给他准备点吃的。」
　　在小绿草的指点下，龙瑁的文章日益长进。但两年前，当雁归来的旧友，当今的武林盟主陈秀人见到他的时候，说他天赋极高，然後二话不说的就「强迫」龙瑁拜了师。
　　龙瑁虽然很高兴能从师习武，却怎样都不肯离开小小的无名镇。
　　拗不过他，那位自称是「爱徒心切」的武林盟主大人也只得跟著在无为镇住下。
　　陈秀人的屋子离草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而伟大的武林盟主大人又是「君子远庖厨」的坚决贯彻者，所以，他们两人的膳食也只有靠雁归来解决了。
　　把刚刚做好的菜装入食盒，雁归来看了正在慢吞吞的洗碗的小绿草，只好认命地把一头柔顺的乌丝随便的掼在头上，从橱柜里拿出珍藏已久的竹叶青，提起有够重的竹篮走出门去。
　　两只细嫩的手被竹条勒得生疼，他只好不断地换手提著食盒，向陈秀人和龙瑁所住的小屋龟速移动。
　　因为怕盒中的汤水泼出来，雁归来走的格外的慢，又因为走的慢，所以只装了四盘菜一壶酒的盒子就显得格外的重，於是他走的更慢……
　　晃了半个多时辰才走了短短一里路。把竹篮放在路边，雁归来一脸泫然欲泣地看著自己被勒出红痕来的小手。绝美的脸蛋说出的却是教人吐血的话。
　　「混帐王八蛋陈秀人，去他妈的武林盟主！本大少爷凭什麽要给你做饭啊？」
　　掏掏耳朵，跟在他身後有段时间的人终於决定现身。
　　「我怎麽好象听见有人在说我的名字啊……」摇头摆脑地从雁归来的背後闪出，陈秀人把一个迂腐书生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反应其快无比，雁归来马上展现他的如花笑颜，企图把对方迷个七荤八素叫他早早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要不然──开玩笑，要他一个大夫和武林盟主对上，那还不尸骨无存啊？
　　还没等陈秀人答话，一个小小的身体就插进了两人之间。
　　「师叔！」
　　这几年龙瑁长高了不少，但被雁归来的修长和陈秀人的挺拔一衬，他比同龄人略高的身段立刻就显得娇小了。
　　「龙儿！」见到他，雁归来笑的更加甜了。「来，帮我提篮子。」
　　『果然……』抬头望望师傅，发现他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好顺从地提起了食盒。
　　盯著雁归来的豔盖桃花的笑脸，龙瑁满心不是滋味。
　　──当年，美丽到让他误认为是女性的雁归来对任何人都是冷若冰霜。和师傅在一起时，却偏偏总是笑语晏晏。
　　现在，虽然话变多了，人也更爱笑了，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有师傅在的缘故吧……
　　即使清楚他们两人只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可心里，却总是酸酸的。但自己又算什麽呢？只不过一个运气好被师叔拣到的孤儿罢了……
　　才迈开步子，雁归来就指著龙瑁很没面子的大笑起来。「我说小龙儿啊，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会这麽欺负小孩子吗？」
　　眼睁睁的看著他夺过把自己肩膀压弯的竹篮，龙瑁不禁为自己一瞬间对师叔的怀疑而红了脸。
　　不知道自己怎麽会鬼迷了心窍，竟会怀疑师叔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
　　陈秀人望望自己师弟，又看看硬收的徒儿，嘴角拉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走吧！」拍拍龙瑁瘦小的背，雁归来决定今後还是多帮他做点荤食好了。
　　紧紧跟在两人的身後，龙瑁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就算现在师叔的笑容不是为自己展现的，就算让他的冷漠消融的不是自己──但是，终有一天，他会让师叔只为自己一个人欢笑。
　　
　　第二章
　　杂乱的琴声，恍如瓢泼大雨般的打在人的心头。
　　龙瑁聚精凝神的从这扰人心魄的贯耳魔音中辨别出细小物体擦过空气的异声。
　　琴声愈急，从屋外射入的暗器也就越多。
　　金钱镖、梅花扣、风凉针，甚至惊风追魂，都是一把把的直向抚琴人喂去。
　　用衣袖挡下不断地攻击，龙瑁青衫的背後已湿了一大片。
　　瞟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人，雁归来叹了口气，轻道：「这件衣裳是不能要了。」
　　不等龙瑁回答，他便低下头去接著拨起琴铉。
　　不同於方才的噪音，这次，他奏的是一曲《广陵散》。
　　悠悠扬扬的琴声，摄人心魂的曲调，比起那杂音更能吸引人。
　　不一会，龙瑁的招式就乱了。片刻之前还应付的游刃有余的阵阵暗器也逼的他手忙脚乱起来。
　　先前他是用衣袖收拢起所有的暗器。现下，他只能拨乱它们的方向而已了。
　　凛冽的攻势丝毫没有缓解，依旧是一波波的朝著雁归来袭来。
　　琴声渐入高潮，龙瑁的动作也便越显凌乱。一个闪神，几枚风凉针就直朝著雁归来的门面射去。
　　「不好！」暗自叫苦，龙瑁顾不上连绵不绝飞进的暗器，提气跃向雁归来，想以身体挡下那些风凉针。
　　仿佛毫无知觉般，雁归来仍是不急不缓地抚著他的琴。
　　还没拦下射向雁归来的风凉针，龙瑁身上就已经中了好几枚金钱镖了。
　　但他的还是反应慢了一步，那些暗器终是直直的射向雁归来俊秀的脸。
　　暗呼糟糕，龙瑁不死心的再次跃起，想用自己护住雁归来。
　　身体尚在半空中，他便睁大了双目看著眼前惊人的一幕。
　　──雁归来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著直射而来的暗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它们即将触到他细嫩的肌肤时，却突然一齐直刷刷地掉落在了地上。
　　目瞪口呆的看著波澜不惊的雁归来，龙瑁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陈秀人就大笑著进了屋。
　　笑著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背，陈秀人道：「你功夫还不够到家啊，龙儿！」
　　龙儿。最初只有师叔是这麽叫他的，自从他打听到这是自己的乳名之後。接著，小绿草和师父也跟著叫了起来。
　　龙儿。能叫他这个名字，就说明了他长辈的身份。更不用提他还是个男子。
　　「把衣裳脱了，我给你补补。」雁归来笑的风清云淡，叫人无法看清他。
　　「今天我有点事，就不在这儿用晚膳了。」接过雁归来递过去的毛巾，陈秀人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淡淡的说道。
　　没有接他的话头，两人都清楚武林盟主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的忙碌。
　　雁归来送陈秀人出门的时候，小绿草正好买菜回来。望著他们的背影，小绿草的嘴巴翘了起来。
　　「真讨厌，我不喜欢那个什麽武林盟主。每次他来的时候，少爷虽然比平时看起来快乐一点，可是他的笑容好假。」
　　诧异地看著小绿草，龙瑁不明白她说的是什麽意思。
　　皱起了鼻子，小绿草放下了手中的菜。
　　「你不觉得吗？少爷虽然会对著他笑，可是那种笑脸根本就和面具一样！」
　　整张脸都不悦地扭在一起，小绿草不再说什麽，直接向厨房走去。
　　呆楞在原地，龙瑁脑子里满是小绿草所说的话。
　　『师叔……和师父在一块的时候，显得虚假？』
　　不等他细想，雁归来已返身入门。
　　「怎麽了？刚才累著你了吧？」自说自话的拉过龙瑁，雁归来从怀中掏出毛巾为他擦著仍在缓缓流下的汗水。
　　随著他手的移动，龙瑁的一颗心也乱了起来。
　　隔著薄薄的一层布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雁归来细长的手指。
　　曾经有一次，在跟著师父练功的时候，他不小心割破了手腕。原本在树荫下旁观的师叔马上就奔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记得，师叔的手掌比自己的大，但是很软，就象小绿草教给他的那个词──柔若无骨。
　　自己还在一阵心驰荡漾中，师叔温暖的舌就舔上了腕上伤处。
　　细柔的发丝滑过他的手臂，他立刻就全身燥热起来。
　　还好小绿草及时带著药箱跑来，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来。
　　那个时候，龙瑁就察觉的自己对师叔的感情，已经不是亲情可以解释得了的了。可是，喜都喜欢上了，他也没办法。
　　一个「情」字，恐怕是世上最难解的结。
　　三年前，当师父出现在无名镇的时候，自己没有多少犹豫就拜了师。
　　师承武林三大高手之一，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名号，是迟早的事。
　　师叔和师父虽然同出一门，但两人性情不同，学的东西也不一样。师父专修武艺，习的是杀人之术。而师叔学的却是医道，悬壶济世，救人之法。
　　而今，师父当上了武林盟主。而师叔虽有一身高超医术，却偏偏隐姓埋名到这偏僻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
　　从来都只诊脉开方，师叔的药，是专程采来为几个人用的。
　　师父的金创药，另外还有一堆他叫不上名字的丹药。
　　听小绿草说，那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寒枫金露。专解奇毒，除天下第一毒「麝香草」外，三个时辰内可解毒。
　　夜月香。专治内伤。魏王曾千金难求一粒……
　　这麽多珍贵的药品，师叔都是随随便便的摆放著，一个不小心，瓶子就会从橱柜里掉出来。
　　一天，龙瑁为此询问雁归来的时候，他淡淡的微笑著，对他说：「药做了，不就是给人用的？只不过是药罢了，随时都可以做，那麽宝贝它干什麽呢？」
　　可他的眼睛里，确是笑意全无的一片冷冽的寒光，泄露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珍稀的药品会如何。那眼神，锋利的可以杀人。
　　就那麽一回，龙瑁觉得自己真切的接触到了师叔的本质。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自己冷淡的性格。那些柔和也不过是装出来掩饰他内心的假像而已。一个完美的面具，毫无缺陷的套在他的脸上。
　　──冷的足以让万物冻结的目光，可那目光的寒还远远及不上他的心。那个人，是没有心的吧！虽然会笑，会温柔的照顾自己，可是，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太多的麻烦到他。
　　要是有哪一天自己或是小绿草惹到了他心底栖息著的那头猛兽，想必，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们吧……
　　即使如此，自己也还是……
　　在雁归来到来之前，小小的无为镇是没有大夫的。镇里的人看病，往往要走上十多里路去邻近的天音镇。
　　在雁归来的草堂开业之後，即便是有急诊的病号，镇上的人也不用著急了。因为，一开业就因为治好了一名麻风病人而为自己赢得了「神医」的名号。
　　可又因为他只诊脉开方却不卖药的怪癖，镇上的人只好千方百计的找来了一位愿意开家药铺的商户。
　　出乎无为镇人意料的是，雁神医不但为他们带来了求医的方便，更为小镇带来了繁荣。
　　仅凭一个大夫，无论他再怎样医术出众，想振兴一方，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让无为镇发展起来的，自然是那位伟大的武林盟主阁下。
　　因为自己的师弟在这小镇，又因为自己新收的徒儿想要留在这镇上，再加上自己很久没有吃到合心意的美食……
　　因此，这位很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率性而为的武林盟主大人就在无为镇上住下了。
　　为了方便伟大的武林盟主大人处理江湖上的事物，他可怜的手下们不得不大兴土木，把武林盟主的宅邸搬到了无为镇。
　　小小的镇子就此繁荣起来，镇上的人自然是对雁归来雁大神医感恩戴德到极点。
　　连带的，他们连小绿草也一起感激起来，再加上她又身为无为镇的二美之一，所以，当小绿草要和陈秀人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不少人是真的流了眼泪。
　　「干嘛啊？我又不是去死，哭那麽恶心干什麽啊？」不悦地看著隔壁的阿牛抱著大槐树哭的死去活来，小绿草皱起了鼻子。
　　摇著折扇晃了出来，雁归来今日又是一身白衣，摆上的几处湖蓝色湘绣，更是衬的他飘逸如仙。
　　他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仍是和当年龙瑁印象中在山间遇到的那个美貌如花的仙女姐姐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嚷什麽呀？都是这麽大姑娘家了，还这麽疯。」轻轻地笑著，他连眼也眯了起来，给总是冷冰冰的面孔增添了点生动的意味。
　　睨著小绿草，他似乎不讽刺一下她就於心不安似的：「人家也不过是舍不得心爱的小草儿走罢了。」
　　清楚自个儿是吵不过少爷的，小绿草只好含恨带怨地瞪著他。
　　老好人陈秀人立马出场，符合他书生形象的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都快要上路的还吵什麽？」
　　转向小绿草时，他的声音就低了很多，「草儿，你家少爷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他们的确是舍不得你走嘛！」
　　直盯著他，小绿草道，「他们舍不得我走，那你……」狠狠跺了跺脚，她不再理会一头雾水的陈秀人，转身奔进了房门。
　　不明所以的望著她远去的身影，陈秀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雁归来。
　　「师弟，草儿这是……」
　　噗嗤地笑了出来，雁归来眼儿弯弯的望著他。「你活该！」说完，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笑到花枝乱颤的师弟，陈秀人到底还是没能弄明白他和小绿草今天的行为为何如此怪异。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雁归来抹干净眼角流下的泪，问陈秀人：「今个不就要动身了吗？你还杵在这干什麽啊？」
　　猛地拍了拍脑袋，陈秀人这才想起自己来草堂的目的。「瞧我这记性！我东西都弄好了，现在是来帮龙儿和小草忙的。」
　　笑眯眯的把他让进屋子，雁归来在他关上门的同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