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寒 + 番外————杨朔

作者:杨朔  录入:01-25

他幽幽地开口, 自 由 自 在
"明明是至亲的姐弟,你却及不上她万分之一的高贵。"
我大笑起来,猖狂无比,
"原来你还记得。"
"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我的母亲以外,我最尊敬的女人。"
"只可惜,是你的愚蠢害死了你尊敬的女人。"
我回头看他,我相信,此刻我的眼中,除了戏谑,什么也没有。
他沉默不语,我也无心继续这个话题。
"我劝你死了心吧,这殷家的天下,你们坐不来。"
"即使你不帮我,迟早有一日,契丹的大军也会攻下长京。"
他高昂着头,仿佛是在向我预示着未来一般。
"那也不会是你。"
我冷冷地拒绝。
"你就不怕我将你私通敌人的事情抖到你们皇帝那里?"
"如果你不想让契丹王知道你与我交情非浅的话。"
"......"
我站了起身,对他笑得千娇百媚,
"我听闻契丹人最讲信用的,萧将军自是不会忘了那二十年的誓言吧?"
他呆了片刻,看着我,笑了出来,
"宁酒词,你若不是遇上了这么一个无道昏君,必定是我今生最头疼的敌人。"
我也笑,只怕宁酒词如果没有遇到这位"无道君主",也未必会有今日呼风唤雨的地位。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子弟,不沾染这肮脏的官场冷漠、世态炎凉。

"以天作誓,二十年内,关内青草,不踏分毫。"
他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天上的朦胧月色,轻声说道,却足以让他听个清楚。
那宽阔的脊背僵直地立着,回头看了看我,眼中除了一瞬间的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他狠狠地一掌拍在亭柱上,清晰地留下五个指印,随即甩头离去。
我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唇边仍挂着笑意。
难得今夜美景,可惜无人欣赏。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站起了身,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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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母亲抱着我去道观乞福。一个疯癫的道士看到我,对母亲说,
"这孩子天命在佑,得风而扬,逆风而转。只可惜他眉间一抹愁云,破了他的命数。"
我想,我的愁云就是你吧。
让我傻傻地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在一片烟霞云蔼中,你悄然离去,空留我一人,守着那曾经海枯石烂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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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了寝室,由宫女脱下了外衣,重新换上一件。
走到窗下的时候,从铜镜中看到了我,不犹一惊。
"起得这么早?"
"我跟本没睡。"
我跳下床榻,走过去接过宫女手中的衣服为他穿上。
"你一夜没有回宫,究竟在商议什么重大的社稷要事?"
似乎因我的提及,让他又想起了昨天的事,脸色疲惫又凝重起来。
"酒词......"
我为他一个一个地系好盘扣,安静地等着下文。
"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宝月公主吧。"
我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北番的战事越来越恶劣了。几个大臣决定,把宝月嫁去北番。"


第七章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几个大臣决定,把宝月公主嫁去北番。"
我闻言一怔,为他系盘扣的手停了下来。
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我们之间,却只有沉默。
"酒词,这是权宜之策,你要理解。"
他这样解释道。
我点点头,是,我理解。
我不说话,仍旧看着他。
"为了天下苍生,她有义务。"他说。
我忽然笑了,笑得放肆,笑得轻蔑。
为了天下苍生?
多么高尚又无从反驳的措辞。
是什么时候呢?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次,他说过相同的话。
他说,为了天下苍生,她有义务。
她有义务......
是了,那是姐姐还活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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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如凝脂,水寒月华清。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那一鞭扬起,挥下来的时候,我是狠狠地抽在他脸上的。
他也不避,由着马鞭在他脸上打出一道暗红的血痕。
我看着他呆了一下,随即更加地生气。
"还不让开!"
他身边的人却先怒了,冲过来对我吼道。
"大胆!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我笑了起来。凭他是谁,在这京城里,还没有人敢挡我的去路。
他拦下了欲上前来的那些人,看了看我,让开道路。
"我们还会见面的。" 自 由 自 在
侧马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了风声,从耳畔传来。似乎还有那生硬又冰冷的汉语,像是铸铁一般毫无音调可言。
我回头看他,却不见那双狼一样的锐利眼睛,仿佛刚才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我听错了一般。可是我知道,那绝对是他的声音,而且清清楚楚地是对我说。

一个奇怪的北方人。
我并未多想,直到此刻,他站在我的面前,以另一种姿态,挂了冷笑。
"东契丹向汉家的天子表示祝福。"
他有礼的躬身,眼光落在我身旁的人身上。
那人温文而笑,"也带我谢过契丹王。"
他没有说东契丹,而是直接唤了那人为契丹王,言下之意已经明确地表示了他是支持耶律弘的。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就能化解东契丹南下的野心,那倒是我朝之幸了。
对于王者,他们从来厌恶的,就是别人的承认。

我看着下阶像冰一样冷的男子,笑了起来。
"萧将军素来勇猛善战,早有耳闻,如今得以相见,实乃庆幸万分。"
他听了我的话,也不作答,完全忽略过去。
我心里窝火,却碍与场面不能发泄。
下坐的群臣此时已是爽到了极点,难得见我吃憋的样子,想必做梦都会偷笑几回。
我冷笑着坐了回去,也不再对他虚情假意。
身旁的人淡淡一笑,化了尴尬的场面。他举起酒杯,对向萧。
"今夜设宴款待,还请尽兴。"
"自然。"
他也举起酒杯,与那人相敬而饮。

酒宴欢畅,无谈国政。
待到夜色愈浓,他已微醺了双眼,迷蒙地看着我身旁的人。
不知是酒后乱性,还是他早有预谋。
他笑着说,"皇上,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满足?"
"但讲无妨。"
"我要,她--"
伸出的右手指向下手坐处,我的姐姐辰妃。
"陪我一夜。"
一语完毕,众坐哗然。
我猛地拍案而起,心里又惊又怒。
"放肆!"
你当你是什么人?你又当她是什么人?岂是你随便即可指染的?
他冷眼看我,并不作话。又转向我身边的人,
"只要她肯陪我一夜,我保边关二十年的和平。"
我听后猛然一怔,浑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一般。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却沉默不语。
我知道,我太了解,这句话有多少分量。
二十年的和平,边关的安宁。
这一切不管是对与这个疲惫的王朝还是对于那些饱受战乱的流民,都是再大不过的诱惑。
我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他的眼神避开了我,落在一旁的姐姐身上。
眼神的交流短暂的充斥在二人之间,随即乍断。
一抹笑意化开,她在月光的照耀下,如误落凡尘的仙子。

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你可以的,只要你说不,没人可以强迫你。
可是为什么......
"酒词,"
身后的人张开双臂抱着我,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项之间,轻轻撕摩。
"酒词你要知道,为了天下苍生,她有义务。"
她有义务,她有义务......
是,为了你,为了你的王朝,作为你的妻妾,她有义务,不管她是否愿意......
我笑了,对着远处那依稀可见昏淡烛光的清和宫。
转过身去面对他,面对我的天,这天下人的天,我们共同的神明。
晚风微凉,拂落片片梨花。
落在肩头,发间,像下了一场没有温度的雪。
微醺的酒意还未散去,荡漾着夜色的恬静,意尤未尽。
我轻笑,伸手捻起他肩头的一瓣梨花。
"倘若将来,需要臣这颗人头,来换天下太平。还请皇上念在臣姊弟的情分,体恤臣的家人。"
话音吹散在风中。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然后,我被粗鲁地推倒在地。
衣衫尽去,皮肤触及到夜的冰凉,令我不禁微微颤抖。
不断的吻落下,从眼睫到嘴唇,从侧颈带胸口。
碎碎绵延的吻,一路滑过。
轻柔,还有怜惜。 自 由 自 在
宫人识趣地退守一旁,低垂着头,视他们所目睹而不见。
我躺在夜色包围的静谧里,睁开眼,除了遥不可及的天,和那明亮得过分刺目的月亮。

酒词,你究竟想要什么?
平静的夜,我听到那仿佛从很远很远处传来的声音,和,他眼底深深的伤痛。
我以为皇上知道的。
我笑了起来,在那片明亮的月光中,我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宁酒词,是不是一个借着月色,而在这具丑陋的灵魂里获生的妖怪。
他一遍遍地吻着我,一遍遍地,像是呓语一般地说着。
酒词,你的心呢?你的心,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或许,它已经空了吧,在很多年以前,被你亲手撕碎,被那个人给掏空了。

那夜之后,我再没叫过他的名字,也再没有人提起那个名字。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君臣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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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月华为了天下苍生,尽了她的义务。她为殷王朝换来了与东契丹二十年的和平,而她所伺候的王朝给她的,不过是一杯鸩酒。
因为他们不允许玷污了皇上名誉的女人活在后宫,与其如此,宁愿要一个为国牺牲的伟大女人,留给后世去称颂。
宝月公主,她又要为这个王朝做什么?
成为第二个宁月华,或是在那蛮荒的异土他乡,郁郁而终。
等到大军的铁蹄踏平北番的时候,还有谁会记得这位可怜的公主?


我站在山峰肆意的山顶,看浮云环绕脚边,听那不知名的鸟儿清脆的叫声。
"我猜你在这里,果然没错。"
耳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惊讶地回头,看到的是数步之遥的莫烨台。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我。
"你知道我会来?"
我笑了起来,看他走近。
"不开心的人,都喜欢这里,看青山绿水,世外仙境。可暂抛一切烦恼,什么都不去想。"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
我一笑,"你不开心?"
"不是。"
"那为何来这山水相依处,寄托心怀?"
"因为你不开心。"
他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中映着一片湛蓝。
我沉默不语,在这样干净的人面前,越发觉得自己肮脏。
"我不开心吗?"
良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地说。
"你开心吗?"
风声,稀漱地滑过。
他的话,像风声一样环绕耳际。
是啊,我开心吗?我可开心过?
那个人总是问我,酒词,你为何总也不开心?
开心......我怎能开心?
每夜的每夜,在无尽的黑暗中,那群绿着眼睛的厉鬼,等着把我撕成碎片,报仇雪恨。
宁酒词作恶多端,害死了太多的人。你怎能期待这样的人能够开心起来?
"累的话,就什么也不要想了。"
莫烨台的眼神渐渐变得心疼,他张开双臂,温柔地把我拥进怀中。
温暖的怀抱,熟悉而又陌生怀抱。
好象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也是这样地抱过我。
很久很久的从前...... 自 由 自 在
我闭上眼,看到一个个的面孔,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他们在对我说,
宁酒词,我在地狱等着你。
我在地狱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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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词,你害了这么多的人,就不怕吗?
我怕,我怕得要命,怕到每晚无法睡去。
可是我是为了你啊,为了你,宁酒词就是被千刀万刮,也已经再所不惜了。
--酒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不对!是我的错,我害了你!
--宁酒词,你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能利用,真是禽兽不如。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是你答应我的,是你答应我的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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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姐姐!原谅我!
为了他,我已经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在乎了。

第八章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断肠也无怨。


紊乱的呼吸愈渐急促,火热的身体彼此纠缠不清。
我温顺地接受他的爱抚,和每一下流连在我身体里炽热的温度。
然而,除了那种温度的真实外,我的心却还是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即使紧紧地拥抱住彼此,却依旧不能心灵相通呢?
我们明明如此近地粘在一起,近到以为是地老天荒也不会再分开,近到能够听到对方的每一声心跳,却还是无法看到那跳动的心,是否也是如此刻般火热?真实地也在叫嚣着永不分离。
如果此刻你说爱我,我又该不该相信呢?

莫烨台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身上,就像曾经的每一个夜晚,与那个人相拥而眠时一样。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什么甜言蜜语,什么缠颈相交。真的能够告诉对方,我是如此地爱着你,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你是真的爱着这个名为宁酒词的人,还是说,不管是谁,此时此刻,你都能对他说出永久不变的承诺来?
"宁......"
他的声音沙哑地传来。
我伸手捂住他的唇,对他一笑,
"叫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背着温柔的阳光,我看到他清澈的眸子晶莹地闪烁着。
他叫着"酒词",一遍一遍,连带着激烈地交吻。
微凉的山风吹着裸露的皮肤,我却并不觉得寒冷。
只要在这个人的怀里,可以暂时忘掉一切。
高兴的、痛苦的、酸涩的、悲哀的......
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寂静无声。
天地之间,我只感觉到这人的呼吸,令我如此这般安心。
也许,也许,我是爱你的吧。 自 由 自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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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光着双脚坐在院中的大树上,看见下面的小人儿已经急红了一双眼睛。
"少爷!不要再作弄我了!你快出来吧!"
我看着他,心里一直笑个不停,心想绝对不出来,直到有人找到我。
树下的人紧咬住下唇,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少爷!求你了,我会被老爷骂死的!"
我看了突然不忍,想要下去让他找到,不想他却在这时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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