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啊太师 卷二————雾非雾游

　　哎！所以我才不想和聪明人打交道。

　　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不说，到最后自己还不一定得到什么好处，若输赢各半，就算是鱼死网破，谁都没捞到什么好处，还得重整旗鼓再战他个几百回合，若侥幸得胜，还得担心人家日后寻仇，若是输了……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总归面上不好看，还哪有颜面见亲朋好友，打你骂你吧？估计人家都嫌手疼，鼓励你再接再厉吧？还不如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总之，是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我不想输，所以我宁愿像现在这样，万事不用自己操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人伺候着，累了有人心疼着，半点委屈受不着，找别人麻烦还有人给自己撑腰。这样轻松，这样写意。

　　这样的日子恐怕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才能享受到。

　　“傻瓜。”翌抬手摸摸我的头，然后握着我的手，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我以为到了吃饭的时间，结果简行在车外说道：“皇上，宫里送来的折子。”

　　翌睁开眼，说道：“拿进来吧。”

　　翌打开奏折看了看，面色阴沉，又看了看旁边的我，对外面说道：“什么时候送到的？”

　　“四月初二到的京城，王公公又让人把折子送到了这。”

　　今日已是四月十一，是什么折子让翌的脸色这么难看啊？我在一边独自揣测。

　　翌把折子递给了我，疑惑着打开，看完后却整个人都惊呆了，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翌紧握着我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我，鼓励着我，心里像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的思绪，心脏纷乱的跳着，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样。

　　第二十章：沉痛的过去

　　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往南湘，一路上我都是浑浑噩噩的，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娘死了。

　　翌让我吃饭我就吃两口，让我睡觉我就枕着翌的腿睡一会，脑子嗡嗡直响，我想让马车快些，好尽早赶到南湘，可是我又害怕太早到，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我再不想面对，到了南湘九王府，我还是得乖乖下车，迎接我们的是誉，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见到我们上前迎了一步，担心的问道：“皇兄，你们来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看来他是好了，我还担心那个大夫是个庸医。

　　“没事。”翌又转向我，问道：“要不要去休息下？”

　　我也确实有些累，就算现在想去看她，也只会给别人增添麻烦，于是点点头，跟着王府里的仆人去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翌和誉在谈事情，我也不好去打扰，已经快入夏了，夜晚的风还是有一丝凉意，我穿上给我准备的新衣服，屏退了其他人，独自一个人走到水谢楼台，这是第三次来，也是最后一次了，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蜘蛛网也多了许多，石桥，长廊，大大的卧室，落地的幔帘，一切都没有变，绕过屏风，那次来时，她拖着铁链走到梳妆台，没有胭脂水粉，只有一个铜镜和一把梳子，我用手指轻触梳妆台上的铜镜，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我难过的一张脸。看着地上的铁链，似乎很重，又好像很轻，锁着她的时候她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再次来见她时，她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睡的也不安稳，一声声怒吼像是扎在我心里的刺，越挣扎越痛，越痛越挣扎，她是那么爱我爹，到最后却害死了他，她是怎么想的呢？

　　我坐在床边，像锁着她那样锁着自己，冰凉的触感，沉重的铁链，我动了动，钻心的疼痛，于是我又心疼她，这么多年，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把头发解开，披在肩上，然后躺在那张床上，脚裸处又是一阵疼痛，一定破皮了，我想。

　　“我不想你难过，不想看到你伤心，所以你怎样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心里能痛快些。”我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很多次我都想扑到你怀里跟你撒娇，扯着你的手逛街，让你给我买我喜欢的小吃，可是每次看到你，我就退缩了，不敢开口，因为你的眼里有太明显的厌恶。于是，我每天都会到城里最热闹街上，蹲在小吃摊不远处，看着别人的娘亲买给自己的孩子吃，每次我都会想像成那就是我们，我拽着你的手不依不饶的要吃一文钱二块的糖糕……”

　　“我以为我不听话，所以娘才会讨厌我，我每天用功读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有了功名，为李家争了光，你就会喜欢我了，我进宫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皇上夸我如何的聪明绝顶，我很高兴，因为连皇上都夸我了，那娘也一定会夸我的，可是我错了，你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的不愿给……”

　　“我以为是我做的不好，于是我更加努力的读书，我们一家人做为使臣到了天裔王朝，你终于笑了，对着天裔王朝的皇帝，那时我想，是不是我只要讨好了这个皇帝，你也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尽全力讨好天裔王朝的皇帝，连太子都很喜欢我，皇帝还封我做‘紫微太子’，皇帝本就是紫微星下凡，而我便是‘紫微太子’，我想你也一定会高兴的，可是，我又错了，你更加恨我了，我不明白，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讨好你，为什么你却无动于衷……”

　　“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你都不会满意，甚至把我当做爹的替代品都不肯，我宁愿当一个别人的影子也想要你正眼看我一眼，我学着爹的言谈举止，学着爹的为人处事……”

　　……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翌满脸的担心，原来我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我看翌，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脚还疼吗？”

　　我摇头。

　　翌叹气，有些责备的说道：“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我点头。

　　“已经下葬了，不要太伤心了。”

　　我点头，心里却是酸酸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死，或许在潜意识里便认定了她永远不会死，原本认定这世界上只剩自己，所以尽情的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忽略她，无视她，可是得知她死了的消息时还是很震惊，心里难以言语的痛，痛的无以复加。

　　是不是在心里某处，还是有着期望的，所以不在乎她在哪里，只要活着，自己就有希望呢？

　　我这样问自己，可是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希望已变成奢望。

　　“你如果想去看她，我陪你。”

　　“嗯。”我点头，泪水在眼框里打转，我忍着不让自己眨眼，不想泪水流出来，“翌，你恨我吗？”

　　“怎么会恨你呢，爱你都来不及。”翌笑，握着我的手。

　　“我是以那样的目的接近你，讨好你。”

　　“那现在呢？你爱我吗？”翌好脾气的反问。

　　我点头，也正因为爱你，所以不想你恨我，我太害怕再回到以前的日子，自己的付出与讨好，在别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无聊的把戏，漠视我，或者推开我。

　　“不管以前怎样，我都感谢上天，也感谢你娘，没有她，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拥有你。”翌淡笑，伸手擦了擦我流下的眼泪。“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我也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翌。

　　“睡一下吧，过几天我带你去看她。”翌轻柔的拍着我，我拉住他的手，说道：“陪我睡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南湘大事件（一）

　　之后的几天里王府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这也只是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来说，其实是越平静就危险，翌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我，让我可以不用分心想别的事情，这样的平静，只维持了十天，直到殷秦气势汹汹的来找翌。

　　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殷秦这样失控的人也只有誉了，会不会是殷秦知道翌来了南湘，还想让翌封他做个侍卫什么的？

　　“这到底什么是怎么回事？”见了皇帝也不行礼，这殷秦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翌抬眼，笑了笑，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誉，誉他出事了你会不知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翌不急不徐的说着，气的殷秦直咬牙，我也非常震惊，誉出事了？我看着翌，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但一想其实翌也是着急的，就算我问了，也只不过是给他添乱而已。

　　“我，当然跟我有关系了，当初可是你把誉交给我的，现在他出了事，我当然要管！”殷秦这个恨啊，誉好歹也是翌的弟弟，怎么弟弟出事了，身为哥哥的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这么多年过去了，誉却一直没有接受你，为什么？”翌淡淡的瞥殷秦一眼，后者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翌又说道：“誉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我不管谁管？！”殷秦猛的拍了一下门柱，结果有一些木屑掉了下来。

　　“这是朕的圣旨，你要抗旨吗？”

　　“你……！”殷秦见翌真的不打算管，气愤的拂袖而去。

　　见殷秦走了我才问翌，誉是不是出事了？

　　他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想我稍微能理解殷秦的心情了，偷偷瞪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不去救誉？”

　　“这件事你不要管。”翌静静的说着，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也想像殷秦一样甩袖离开，可是衡量了一下利弊，还是作罢，翌笑笑，拉着我问道：“小炎，等回宫后，做我的皇后怎么样？”

　　“不做。”这么容易就想叉开话题？这明显就是在逃避！

　　“为什么不做？当了皇后，威仪天下，后宫归你所管，这还不好吗？”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纠正他道：“不是母仪天下吗？”

　　“你又不是女人，不需要母仪天下。”

　　我看着翌，见他没半点开玩笑，于是我也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自古以来，皇后皆是端庄秀丽，母仪天下，上可为国家分忧，下可为百姓谋福，所以皇后亦称国母。”

　　“那又如何？”

　　“一个男人做皇后，不是很怪吗？百姓得知，该如何想？”

　　“百姓？就算是一个寻常百姓，也希望自己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吧？我这么做，他们有何话说？”

　　“你是皇帝，怎么可以拿自己和百姓相比？”

　　“皇帝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也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能因为是皇帝，就剥夺了爱人的权利，如果那样，拥有天下又怎样？”

　　我没有想过，翌会作此决定，我以为，就算做为一个小小的妃子，只要可以和翌在一起，这样就好了，原本有一肚子的话反驳翌，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既是明君，我又怎么可以在他的人生中添一个污点，让后人评说？就算评说，我也想让后人说他的英明果断，论他的圣贤德厚。

　　“反正我不当皇后。”如今也只剩这一句任性的话，我不愿意，他还能逼我？

　　“不想当那就算了，誉的事你不要管。”翌说完起身离开，我在他身后问道“那誉能回来吗？”

　　翌停了停，说道：“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是什么意思？翌难道一开始就没打算救誉回来，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了誉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很疼誉的吗？不行，我不能这样坐视不管，殷秦，现在只有殷秦能救他，现在就去找他！

　　我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有两把刀把我拦住，其中一人说道：“皇上吩咐，不让您出门。”

　　“什么意思？”我瞪着那个说话的人，不让我出门，这是要软禁我？

　　“属下也是听令行事，请您回去歇着吧。”

　　“我要是一定要出去呢？”

　　“那属下也只有冒犯了。”

　　这这这……这哪还有天理了？连出个门都不让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啦！！皇甫翌你太过份啦，不就是驳了你的好意嘛？至于这样对我么？我真是欲哭无泪上告无门啊……

　　隔天下午，徐立和徐善两兄弟来到我房间外，只在门口站着，也不进来，我好奇，这门也没关，屋子里也没毒蛇猛兽，这俩人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徐立见过景妃主子。”

　　“徐善见过景妃主子。”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给我请安行礼，还没等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徐立抢先说道：“景妃主子，有人想要见您。”

　　“见我？谁啊？”在南湘我好像并没有什么熟人啊？

　　说着，从徐立身旁走出一个人，此人身穿青色长袍，头发束在脑顶，略微凌乱，俊朗的五官，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最不想见的“某人”，我转身欲走，“某个人”便动作潇洒的迈了门坎，笑容满面的走到我面前拦住了我，我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小炎，好久不见了。”对方依旧笑的春光灿烂，好似天生就是这么笑的让人觉得刺眼。

　　“不过才几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这么算来，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穆庄主，你来干什么？”

　　穆郁秋，你把我骗的团团转，现在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到底想干什么？门口俩站岗的不管，徐家两兄弟也不管，难道翌也不管了吗？！

　　第二十二章：南湘大事件（二）

　　我和穆郁秋在房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一句话，徐家兄弟在外面干瞪眼，我就奇怪了，这九王府什么时候允许外人随便进出了？！

　　“小炎，我来看你，可是得到允许的。”穆郁秋说着为自己倒了杯茶，我瞪他，才不和他说话。

　　“就算是利用我，只要能让我见见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穆郁秋无视我不悦的表情，在一边自说自话，我才懒得理他，明明是见一个爱一个，现在倒来我跟前装好人。

　　“你在生我的气？”

　　不敢不敢，你穆庄主武功高强，有钱有势，像我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小书生哪敢生你的气？！

　　“气我那天在雁云山庄说的话？”

　　你穆庄主说的话那么多，谁知道你指的哪一句？

　　“小炎，别不说话呀。”

　　我干嘛要说话？

　　“那天你易容成‘千变小生’，我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为的，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着穆郁秋，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穆郁秋知道那天是我易容成“千变小生”？那他为什么还……？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让我去做那件事，后来我闭门不出，对外只说遇袭。小炎，其实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是吗？否则的话，在得知我骗你之后你也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