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安慰了妇人一下,然後问起了那架钢琴的事。
“这是他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说什麽都要摆在窗户前。在安德鲁出生前,这钢琴他谁都不让碰呢。”
“安德鲁?”听到这个名字拉尔夫突然坐直了身体,他不知所措的看向佩恩,这不就是他生前的名字吗?佩恩明白他的意思後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镇静下来。
“安德鲁,快过来。”妇人没有发现拉尔夫的震惊,笑著招呼了一声,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嘎然而止,为他们开门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扑在了妇人的膝盖上。“这是我的儿子,上帝保佑,我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他。这个名字是父亲起的,在他去世前对安德鲁疼爱得不得了。”妇人宠溺地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拉尔夫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竟然让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名字真好听。”佩恩笑著说道,然後又和妇人聊起别的事情,拉尔夫紧盯著那个有些羞涩的男孩,他混乱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随後就是让他几乎无法忍耐的鼻酸,查理给他的孙子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可不可以认为这不是巧合?可不可以认为……查理曾把他当做亲人?
小男孩见拉尔夫一直盯著他看,抓了一个点心後移到了拉尔夫眼前,把点心递给了他。
“妈妈做的点心很好吃哦。”
“谢谢。”拉尔夫微笑了一下,在孩子的催促下咬了一口点心,奶油和砂糖的甜味在口中扩散,让他有些失神。
“你会不会弹钢琴?”小男孩爬在拉尔夫膝盖上仰头问道。拉尔夫迟疑了一下,然後点点头,男孩立刻笑了开来。“我有一段总弹不好,能教教我吗?”
拉尔夫转头看了看佩恩,他和妇人似乎聊的很开心,拉尔夫被小男孩拉著去到了钢琴前,拉尔夫坐下後,看著交错的黑白键,已经模糊的过去顿时间清晰起来,那压抑的痛苦疯狂的记忆让他的心跳徒然加速,猛烈敲击著他的耳膜。
男孩给拉尔夫指了指乐谱,然後自己开始弹了起来,近距离聆听仿佛从钢琴内部传出的音符,让拉尔夫的全身开始发热。他的眼睛随著在琴键上飞舞的小手移动著,原本僵硬的手像是被吸引一般抬了起来,在孩子因不熟练停止的地方接著弹了下去。
指尖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拉尔夫猛地清醒,感觉自己刚刚从梦魇中清醒,仅仅只是一小段,就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弹的真好,能给我弹段别的曲子吗?”男孩在一旁兴奋的说道,看起来比起弹琴他更喜欢听人弹。
拉尔夫稳住呼吸,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佩恩,男人正靠坐在沙发上带笑凝视著他,温柔的眼神似乎在无言地鼓励。拉尔夫轻呼了一口气,又将手放在琴键上。
温柔、清脆的琴音一个追逐著一个回荡在屋子上空,丰满的和声,优美如歌的旋律正是那首爱之梦。在最初不确定的音调後,含情脉脉的内心独白似的旋律变成了大胆而炙热的爱情倾诉,拉尔夫闭上了眼睛,细细体味著从他手下弹出的,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爱之歌。
“爱吧!能爱多久,愿意爱多久就爱多久吧!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时刻快要来到了。你的心总是保持炽烈,保持眷恋,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只要有人对你披露真诚,你就尽你所能让他时时快乐……” (1)
和伦敦如同鲜血一样让人心惊的暮色不同,傍晚的乡间仿佛覆盖一张橘黄色的柔纱,宁静而又安详。佩恩和拉尔夫按照妇人的指示,来到了教堂後的小墓地,他们找到了查理的墓碑,将买来的鲜花放在了碑前。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中,最可怕的不是面对死亡,而是感受不到生的希望……”佩恩看著墓碑上的墓志铭,轻轻地念了出来,这句话让他们静静地看了很久,似乎勾起了他们过去的回忆。
“说起来真的很讽刺。”拉尔夫盯著墓碑,缓缓开口,声音还有些颤抖:“在我死了这麽久後,才发现其实身边还是有人爱著我。”
佩恩伸手揽住拉尔夫的肩膀,轻吻了一下他低垂的鬓角。“还不算晚不是吗?”
拉尔夫伸手按住发烫的眼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麽脆弱,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美丽的几乎夺人心魄的暮色,抬手握住了肩膀让的手,是的,还不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