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展昭,为何不回话!"
"刘大人,对于这种人,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撬开他的嘴。"庞太师暗示着刘玉。
"这个?"刘玉有点犹豫。
"刘大人,老夫奉命陪审,有权参审此案!"庞太师撩起席堂木,"来人,去掉展昭的刑具!"庞太师阴阴一笑,"去掉他的里衣,给我当堂抽二十鞭!"
赵承启眼前一黑,原本冰冷的目光变得有些僵硬。
展昭被衙役反手拉开了衣襟,赤裸着上身,面朝大堂口,直直地跪在大堂中央。
"啪!"施刑者张起双臂,扯直皮鞭,鞭身在空气中冷冷地发出了一道呼鸣。
赵承启猛咽了一口唾液,真不知道该将自己的目光搁放在哪里?
"打!"庞太师狠狠地从口中发出了一个字,只听"呼"的一声,风声飘荡,皮鞭快速飞旋着,似乎在空气中转出了一道道气流。
"啪!"长鞭已带着风声向那坚毅的背脊卷去,血光猛地钻入赵承启的眸子。
"啪!啪!"抽动的背脊瞬间血肉模糊。
空气在呼啸声中抽搐,时间在无辜的背脊上犯罪。
"啊!"展昭一声轻吟,全身真气尽散,身子一倾,左肘撑地,血丝沿着重心的方向,滴滴滑落在冰冷的地面,抹抹盛开在雪白的裤管上。
赵承启只觉咽喉在炙烧,心智也随之跟着煎熬。出一步就可以救下他,可是却可能断送自己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整盘棋局可能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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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施刑者飞旋右手,在空中虚晃一圈,一滴鲜红的血星顺着鞭梢直飞赵承启的脸颊。冰冷的手指抖动着抹着血星,一股潜藏已久的热流开始萌动,似乎想冲破几十年的忍耐。
"啪!"又是一鞭直撕麦色的肌肤,双臂的肌肉因剧烈的疼痛而"格吱"颤抖,双膝软如棉絮。
展昭艰难地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十根指头,瘀肿处竟然裂山乐几丝紫色的血液。
"啊!"背上又是一鞭,身体骤然失去了重心,瘫倒在地。
红色的血液与紫色的血液在交融。
"继续打!"庞太师狠狠道。
鞭声密集,展昭伏地翻着身子,鞭舌骤然间在他的肌肤上生起火焰,无情地烧灼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手臂、双腿、背脊、胸膛,甚至脸颊上也划出了两道细长的血口子。
黑暗在眼前游晃,意识在悄悄退离自己的身躯,昏昏麻麻的感觉爬满周身。刑鞭再次呼啸,犹如火蛇直舔那张血背。
再如此折磨下去,即便是南侠,恐也支撑不住。
赵承启再也忍受不了这割人血肉的摧残之声,他再也法忍耐下去,倒在血泊的人,毕竟是他喜欢的人,即使他再铁石心肠,也绝做不到如此冷酷绝情。
但听得"嗖"的一阵风声,赵承启已凌空飞起,犹如云鹤冲霄汉,直扑摇摇欲坠的展昭。"啪"的一声,刑鞭势如破竹直刮赵承启的脸颊。
赵承启猛地一个怒视,"混蛋!"
执鞭者早已吓得魂魄飞离,扔下刑鞭呆立一边。
庞太师气得嘴角斜起,"王爷,这是何意?"
"何意?呵!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赵承启眼中精光一闪,掀起地上的刑鞭,"刷!"鞭锋直咬太师咽喉,长长的鞭身有如青蟒在太师的颈上飞绕。
"呃,呃,王爷,你你要干什么?"庞吉吓得面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汗珠淋漓。
"展昭,我要带回王府,从今曰起,不许你再碰他半根头发!"赵承启道。
"是是是。"一边的刘玉头点如捣蒜。
赵承启转身将展昭扶起,一丝迷惑在半昏半醒者的眼中闪过。
"不用问为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自己。"
赵承启将展昭救下带回王府,安置在自己的小居,"兰寄一方"。
"兰寄一方"是赵承启闲时休养的小筑,装饰相当简朴,很却不失雅致,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一汪清池临窗而置,几株香兰倚廊而开,池面星光点点,宛若人间银河,清风拂过,银光闪烁,一时撩人心门。
赵承启晃了晃眼,轻轻拉上蓝色的纱帘,又走近靠墙的高案,换了一炉檀香。
离窗不远处的一张竹榻上,展昭昏沉沉地伏躺着,时而交蹙双眉。粉色的罗纱半掩半遮着他那麦色的身体,遍身的伤痕竟已经开始愈合,粉状的白覆盖其上。
这种药粉很特别,竟然有一股子青草的味儿,覆于伤口处,待草味消尽再重新上一遍药粉,来回大约四、五次,鞭伤便可迅速愈合。不过这种药,一般地方是买不到的,更确切地说,中原是没有的!
展昭双臂垂落竹榻两侧,手心手背肥肿不堪,丝丝毒液已冲裂了表皮,沿着手指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像鲜艳的紫罗兰。
赵承启看着展昭,一阵心痛,提步缓缓走近展昭,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派人去找解毒的人了,你再忍一会儿!"说着,曲身蹲在展昭身前,抽出袖中的白帕,轻轻地擦拭着他额上的汗珠。
展昭眉宇间写满了痛苦,嘴角不停地颤动着,赵承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展昭肥肿的十指,心疼地道:"不行,再这样等下去,展昭死定了!"
赵承启撩袍起身,扯起身边的罗纱,狠狠地撕成了两段。死死地缠在了展昭的两只手腕之上。
片刻,展昭的两只手变得黑红黑红的,指尖冰凉透心。
赵承启一个转身,蝉翼飞出。翻转右手腕,伸直手臂,翼尖正好舔上了红烛的火舌。
蝉翼微红,赵承启右肩一转,收回剑身。
"展昭,你忍着点。"说着,赵承启手指一挥,剑风刮过展昭的双手,划破了每一根手指。
展昭横磨牙尖,但却没有醒过来。
瞬间,一抹紫色溅出,血渍沾满乐剑锋。
赵承启一甩蝉翼,蹲下身去,双手狠狠拽紧展昭的手腕,挤出毒液。
紫色的液体和微红的血液溅落一地,紫色、紫红色、淡红色......
良久,大理白的地板终于出现了几朵血红色的花儿,赵承启缓缓叮了口气,松开双手,举起手背,轻轻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珠。
又转身走到门口,洗了洗手。取了条干净的纱巾,把展昭的手包扎了起来,悠悠道:"我会尽快把解药找来,帮你彻底解除毒性!"语气越来越柔和,"你放心,只要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
晨光柔和地射进房内,赵承启不禁眨了一眼,原来展昭的手指抽动一下,他醒了......
"你不要动,躺着。"赵承启关切道。
展昭突然发现身上丝不挂,"这?"
"噢,刚刚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穿不得衣服,所以......"
"多谢王爷......"展昭道。
赵承启转身将一套里衣递到展昭眼前,道:"本王帮你穿上吧!"
"不、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展昭固执地推开了赵承启的手,一把抓起衣服。
"可是,你、你的手。"
"没事。"展昭回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见毒性已去了小半,遂道:"多谢王爷替展某去毒。"
"我只是帮你把毒暂时挤出来,要彻底解除毒性,必须找到解。"赵承启道:"你可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
"不知道。"展昭摇摇头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赵承启心道,他料定是紫儿在暗中下了毒。
展昭缓缓起身,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解道:"这伤口?"
"不用奇怪,我只是给你擦了点家传的创伤药而已!没想到,还挺管用。"赵承启微笑道。
疑惑并没有在展昭心中消失。
其实从赵承启救自己的那一刻起,展昭就开始感到不解。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多余的?他到底是英雄,还是枭雄?
在牢里的这几天,展昭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到底谁是幕后的真正主使人。
结果,他想到了一个事先已被列入黑名单的人,但这一回,展昭所猜测的却远比"偷佛眼,祭亡父"可怕得多!只是,找不到半点证据。
如今这个自己心中的头号嫌疑犯,竟然公然冒犯庞太师,救下了自己展昭纵然再心思缜密,也一时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若庆王果然如自己所料,那么他的存在对皇上、对大宋,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隐形威胁。
所以,必须尽早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
展昭决定赌一把直攻之下,必有所获。
"王爷为何要驹还昭?"展昭突然冷冷问道。
"因为我不救你,你就会死!"赵承启柔声道。
"我死了,岂不对大家都好!大理寺少了个浪费粮食的犯人,而庆王您,也可少费一份心对付我啊!"展昭横着眼睛,冷笑道。
赵承启脸一拉,"展昭,你休息吧。"说着,踢袍欲走。
"难道你就不怕把‘老松案'翻个底朝天?"展昭冷不丁地冲出一句话来。
赵承启被死死钉在了门口,良久,转头一笑:"啊,‘老松案'关本王什么事?"
"王爷是不是有点心虚啊?"展昭系着衣带,一边用近乎挑衅的口气问道。
"展昭,你到底想说什么?"赵承启横眼道。
"展昭不是酒囊饭袋,王爷也不是一个笨人,难道非要让展昭把事情都抖出来,庆王你才肯认帐吗?佛眼是你偷的,小僧、静池大师也是你杀的,害展某深陷囹圄的人,也是你!"展昭瞥着赵承启狠狠道。
赵承启一笑,"我要害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指着本王的算子,发狂!"
"你敢说‘老松案'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展昭,你是在下赌注?"赵承启问道。
展昭一愣,没有说话。
赵承启整了整衣袖,平静地道:"展昭,你这种查案方式很危险!你查不出头绪来,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套我的话啊。"说着竟斜起嘴角笑了起来。
展昭竟也附和着笑道 "展昭的确查无头绪,想从王爷口中套出点蛛丝马迹。虽然展昭没有任何证据来说明你有罪,但是总有一天,展昭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哈哈哈,展护卫,你是不是毒中得太深,连脑子都坏掉了啊?成天指着本王说本王有罪,我倒想知道,我的罪到底是什么?"赵承启道。
"王爷,南王之死,恐怕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吧?"展昭边说边看着赵承启,"我猜,这场所谓的‘大义灭亲'检举行为,只是你们父子故意演出来的戏吧!"
赵承启目光一颤,心道:"果然不愧是展昭,虽然没有完全猜透事情的全部真相,但能摸到‘大义灭亲'这条线,已是不易。果然如老先生所言啊!"
突然一小仆进来,在赵承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赵承启竟一时变了脸色,右手的小指头颤动了一下。
良久,赵承启慢慢走近展昭,目光直烧展昭的两眸,故意放高了声量,恶狠狠地道:"展昭,你这样评蔑本王和先父,难道真的不怕本王治你的不敬之罪吗?"
"展昭既然敢下这个赌,就不怕赔掉所有赌注!"展昭正言道。
"哈哈,你有什么赌注?你,什么都没有!"赵承启轻蔑地笑道。
"展昭的确什么都没有,就只能把这条原已经不属于展昭的命送还给你!"
"展昭,你倒是挺大方!可是,你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我那千金难买的创伤药呢!"赵承启慢悠悠地道,神情十分镇定,只是手心里已泛起了冰冷的气流。
"那,你想怎么样?"
赵承启蓦地一转身,背对展昭,狠狠地道:"来人,把展昭给我拉出去,关在酒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见展昭被四个大汉带远,赵承启这才道:"请老先生过来!"
一线骄阳划破了晨雾,小筑内越发亮堂了。
赵承启合眼,刻意收起了一脸的疲惫,转身走近高案,湮灭了刚燃起不久的檀香。
白发白髯老者款步走进房中,布满鱼尾纹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赵承启,似怒非怒。
赵承启晃了一眼老者,语气生硬地道:"老先生来此,为了何事?"说着双手背后一负,目光似冰地瞅着老者。
"听说王爷救了展昭?"老者一甩广袖,语气平和地道。只是昏暗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潜藏已久的怒意。
"是的!"
"老夫计律‘坏计者死',任何人都不例外!"老者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本王知道!"赵承启道。
"王爷,请你把展昭交给老夫!"老者道。
赵承启一转身,眼似龙目,威严中透着霸气。
老者目光一抖,这分明是二十年前的"他"!一样的狂傲,一样的威严,是啊,他们父子三人,都是草原的枭雄!
"老先生,我知道你计律严明,就是自己的亲儿子犯律,你也毫不留情。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展昭是个人才,本王要收服他,为我所用!"赵承启道。
怒火烧着白髯,拳头捏得"格格"直响。
赵承启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转身,语气微显柔和道:"老先生,本王绝非有意坏了先生的计律,只是,爱才心切!还望老先生能体谅!"
老者白须震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赵承启。突然笑道:"王爷真是只是因为爱才心切?还是......"枯手拂起长须,目光投向那一抹晨阳,"王爷,成大事者,又岂能为了自己的情爱而不顾大局!"
赵承启缓缓走近老者,目光直射老肯灰色的眸子。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不是在乞求,也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命令!
"本王要展昭活着!"赵承启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老者身子一颤,这是赵承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他竟然可以为了展昭违拗自己的计律,撕破了支撑几十年的脸皮!
老者撇转身子,避开了赵承启的视线,语重心长地道:"王爷,请你不要忘了,你这二十几年隐姓埋名是为了什么?你今曰救了展昭,可能会把你一生都毁了!"
晨光在赵承启的脸上画着光晕,双眸似有一点迷离。
"展昭,这块骨头你啃不动的!"老者心痛地道:"你会被噎死的!"面如寒霜的老者流出了眼泪。
老者终于离开,赵承启这才令人将展昭放了出来。由于毒性深入体肤,展昭的神智再度迷糊了起来。
赵承启在屋内来回踱着步,步伐急促而又零乱。
突然,一小卒破门而入,赵承启蓦地戛住了脚步。
"王爷,我们找到紫姑娘了。"
‘哪里?"
"在海神庙里!"
赵承启微吐一口气,对着门外的四个小卒道:"你们好好照顾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