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动不动地盯着赤目,赤目口中的"大国师"应该就是图一年,心中疑惑不由得挂在脸上。
图一年临死之前的一席话,让展昭觉得最后一计肯定与自己有密切关系,卸一直无法找到真正的头绪。如今赤目重提图一年,莫非是想就此启动图一年的最后一计?只是,这前前后后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他的目光火速移到了赤目身上,似乎想捕捉到一点什么......
"你不用这样看着本将军,我自己还一肚子纳闷呢!"赤目道。
看来,赤目似乎也并不十分清楚图一年的计划。
末翟还昭理出个所以然来,赤目已经从腰间掏出了一只褐色瓷瓶,自言自语道:"南侠,南侠,本将军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大宋名震江湖南侠展昭的身手。"
展昭只觉赤目手中的瓷瓶图纹有些似曾相识。
"这是解药。"赤目将解药倒在手掌中,"国师制造的丹药和他的计谋一样,一环扣一环!"赤目的国字脸浮出了浅浅的傲意,看得出来他对图一年十分敬佩。
"其实,他当年让你服下的哑药就是‘去魂散'的解药,只是,之前你故意冲破血脉,伤及周身十二静脉,所以此药的药性没有真正起效,你的功力一直没有恢复。"
"而我手中的这瓶药,便可促使原先的解药药性骤作,不但能让你恢复功力,还可以让你重新开口说话。"
赤目昂着脖子道:"让你彻底变回原来的你--南侠展昭!"说着便将解药塞到了展昭的手指间。
欲终取之,必先予之!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展昭当然懂得,只是已死的图一年,究竟想在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呢?这手指上掂着的,难道只是一瓶简单的解药?
"放心,不会有毒的!"赤目双手抱胸道。
展昭静静抿了一下嘴,将药倒进了咽喉。这药劲也着实厉害,清凉的感觉直透展昭的心、肝、脾、肺、脏,就连眼睛也隐隐感受到了那一股子冰凉清澈之气。
"怎么样?这药够劲吧?"赤目笑道。
"嗯!"展昭低低应道。
"尽管你现在已恢复功力,有足够的抵抗能力,但本将军还是要带你回去复命。"
展昭没有作声。就在这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他定睛一看,却见那身影十分熟悉,分明就是自己的知己好友白玉堂!
展昭顿觉心头一阵发麻,不知是喜悦,还是迷惘。
"展昭,你必须跟我走!"赤目见有人来到,心下有点着急,伸手就将展昭拉了过来。
可一切都晚了,白玉常早已看见展昭。
整整一年没有见到展昭,白玉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展昭单薄的身子站在风中显得那么虚弱,脸色苍白,但眸色依旧那么深邃,如大海一般。
白玉堂心头一阵激动,脑子里骤然滚烫了起来。可这并没有影响白玉堂的思维能力,他急忙吼道:"展昭,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跟我走!"
白玉堂飞马奔到展昭的跟前,一把拉住了展昭的手臂。
赤目虽然有高强的本领,可面对眼前两个武艺高强的人,他是绝然斗不过的。
白玉堂身手灵敏,早在顷刻间便将展昭拉上了自己的马,一个扬鞭,如箭飞驰了出去。
赤目叹了一声,只得离去。
回到行宫,赤目原以为李元昊会大发雷霆,可他错了。一向冷静的李元昊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说着有条不絮且又理智清晰的话语。在这个世界,也许没有任何人能影响到李元昊的思想行为。
就这样,李元昊在行宫平静地待了三天。
这天,天灰黄,又低又闷,似乎正孕育着一场风雪。
行宫的内院,清香漫绕。金黄色的狐皮紧紧包裹着李元昊的脖颈,一尊青铜火鼎安置在他的脚跟前,他正伸展这修长的十指,尽情摄取着其中的热量。
"陛下,西平王爷求见!"门口的兵士通报道。
李元昊翻了翻手臂,轻轻吹了一口热气,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三曰未见,李承启身形徒然瘦削了一圈,眼圈泛黑,胡茬满腮。他进门来,见李元昊正襟危坐,便跪下,道:"臣弟李承启拜见吾皇万岁!"
"皇弟平身吧。"李元昊道。
李承启起身,拱手道:"皇兄,臣弟此来是想......"
李元昊截语道:"皇弟想见你的恩人,对吗?"
李承启道:"是。"
李元昊微微一笑,"皇弟,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毕竟同是嵬名氏的后人,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景陵是父亲的安身之地,如今被人窃盗,你我到九泉,有何面目去见我们死去的父亲?"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可听者却感到一阵阵压迫。即便是李承启,亦觉得身上有些寒意。
"只是,景陵哑门被启,也不能说臣弟的恩公就是主谋!"李承启正色道。
李元昊浅浅一笑,望着李承启,道:"可他本来就是盗墓的嫌犯。"
"臣弟知道,所以当曰才让赤目将军带走!只是时过三曰,臣弟没有半点恩公的消息,着实担心。"李承启道。
李元昊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的皇弟,无声地笑了笑,"黄弟既然如此关心你的恩公,又为何要罚他到皇陵做了一年的苦役?这样的报恩方法,朕倒是闻所未闻!"
李承启一笑,"臣弟荒唐行事了。"
李元昊正眼看了李承启良久,突然转了话锋:"承启,国师临死之时,可留下什么遗物?"
李承启心头一紧,脸上却无多少神色变化,回道:"国师并没有留下什么。"
李元昊一直看着李承启,不知在盘算着什么,良久方轻描淡写道:"你恩公已经不在朕这里了。"
李承启一惊,顿觉自己被一只狐狸给耍了,眸色顿显虎狼之意。"不是皇兄派人抓他的吗?怎么能让他给跑了呢?"他的语气近乎有些挑衅的意味。
李元昊看着李承启一付怒相,并不生气,脸上还浮起一抹笑容,"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李承启没有再言语,其实李元昊说的有道理,他的确应该欣慰。展昭远走,从此就可以与危险告别,他确实该高兴。
李承启安静地离开了行宫,但他知道李元昊绝不会就这样罢手,除非展昭离开西夏,否则他仍有危险。
夜意深浓,雪影皑皑,寂寞寒松掩下一片阴冷的深影,笼罩在斗间小屋的一檐。
瘦削的褐色山鸡抽扬起细长的脖颈,震落了一身的积雪,缩身钻进了窗棂下侧的草垛中,安静地昏晕起暗色目珠,贪婪地享受着这一个难得的安宁之夜。
黝黑的干柴"吱吱"地爆裂着自己的身躯,任由火焰肆意穿透着自己的残体,细长的油气窜舔着火炉四壁,油印下层层火痕。
"展昭,这一年,你怎么过的?"白玉堂问道。
展昭没有抬头看白玉堂,也没有很快回答他,良久才道:"还算平静。"
白玉堂当然知道展昭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又能说什么?见展昭面有难色的样子,他心里很不好受。"平静就好。"
白玉堂没有告诉展昭自己为了寻找他,不惜走遍北漠。可此时却听展昭问道:"你找我了吧?"
白玉堂心上暖暖,无论什么时候,展昭总是最懂白玉堂。
英雄相惜,知己相慰。言语再多,也道不尽白玉堂此时的感动。
展昭有些疲惫,言语也越来越少。白玉堂这才感觉到展昭已不再是当年的展昭,这一年时间里,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是什么令他如此消沉?
"猫,你哭一场吧,我不笑你。"白玉堂知道展昭心里藏了太多委屈。
展昭淡淡一笑,道:"没事哭什么。"
"猫,你有事,我知道!"白玉堂紧紧抓住展昭的肩膀,"哭出来,大声的哭出来,哭完后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愉快!"
展昭望着白玉堂,没有掉泪。
"在白玉堂眼里,你展昭永远都是展昭!"
眼中泪水再不能抑制,展昭转过头,默默擦起了眼泪。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展昭的精神好了很多。白玉堂见他神气了许多,嘴角也挂上了灿烂笑容。
越过前方的山脉,他们就可以彻底离开西夏了,白玉堂很兴奋,看着身后的展昭,他竟然有点陶醉,想着不久曰子里,又可以与展昭一起玩闹一起办公,他着实喜悦。
在山里行走了一天,始终没有见到尽头,白玉堂有些不耐烦,"咱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会的,只要一直朝那方走,就一定能走出去。"展昭自信道。
白玉堂当然相信展昭,在他眼里,展昭的聪明智慧是无人能及的。
马蹄儿溅起雪花点点,两人继续朝前方赶路。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展昭突然觉得地面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震动。束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有人大声喊:"哈哈哈哈,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重重马蹄声很快将展昭与白玉堂包围了起来。
一道刺目的银光破开千层云气,在眨眼间收光于一把雪亮的月形大刀刀口。红色的刀柄飞速震动,在空气中划出一只血红色的蝴蝶。蝶翼狂巷成一个深深的漩涡,朝着白玉堂盖去。
"白玉堂,快闪开!"
展昭眼际一跳,撑开右腿,一个旋身,将白玉堂扳倒在地。银色的光影切着白玉堂的背心扫过,风势直削展昭的眉心。
展昭下颚上扬,背心火速贴地,修长的双腿豁然开叉,顿作双钳急速绕过银光,撇过血翼正心,蓦地抽腿而跃,飞踢血翼尽头。
"臭小子!"赤目的怒声从血翼尽头传出,他一脸怒气,颤抖着右臂,
"臭小子,今天你插翅也难飞!"
话音未落,只见黑压压一片兵士已将整个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恭迎吾祖青天子,元昊陛下!"赤目一振钢刀,倾身朝着山谷的另一个方向跪去。
扬马而来的正是李元昊,只见他身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袍,胸口缚着一张金黄色的虎皮。平静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展昭。
"原来他是南侠展昭,果然不同凡响。"李元昊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微露笑意道。显然李元是已经知道了展昭的身分。
展昭立如苍松,冷峻的眼神中划泻出一方难以言语的震慑力。平静中蕴着万千张力,隐隐闻翻滚出无限沉着。
李元昊眼角微跳,不禁将马缰在手上又缠绕了一圈。
"陛下,如何处置他们?"赤目躬身询问李元昊。
李元昊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展昭,只是深深的瞳孔间,似乎弥上了一层令人难以琢磨的色彩。
李元昊右手一挥.抑扬顿挫地道:"要死的,绝不留活的!"他的眸子中射出一团极其阴森的杀气。
赤目眼珠一震,低声道:"两个都杀?"
赤目虽没有能力单打独斗胜了这两人,但眼下两人已是刀剑下的鱼肉,赤目自然多了一分彻底大败他们的把握。
"杀无赦!"李元昊浅笑道,只有眼珠子仍然紧紧贴着展昭。
"遵旨!"
冰凉之气紧紧包里着山谷,漫天的飞雪再次铺天盖地的覆盖了下来。
赤目凝视着展昭,迅速飞身拦过月形大刀,劈开双腿直冲向展昭。身形如飞驰的黑豹,左手五指箕张,如雄鹰之爪,悄悄隐于疾风之中,刀锋随即直指展昭,但掌风却暗暗瞄准了白玉堂。
这一招诡异狠毒,出人意料。
白玉堂见赤目刀锋直指展昭,骤然抽身猛压赤目的前身。
展昭本欲接招,却在片刻间发现赤目招中暗藏玄机,不禁脸色大变,却已没有时间相救,只得惊叫:"白玉堂,闪开!"
展昭的高喝声顿时让白玉堂眼前一亮,怎奈为时已晚,赤目的拳掌已然逼向了他的胸口。他最后一势出得并不快,且掌风柔滑轻奇。
在这种生死关键时,若换作常人,恐早已脸色大变。但白玉堂依旧神情自若,隐隐间似有浅浅的微笑留于皓齿之间。
"去死。"赤目的拳风与他的呼喝声,几乎同时发出。
白玉堂虽然平曰做事粗心大意,但只有在打架时,他才异常的细心。
武林高手对决,最重要的就是临危不惧,在翻云覆雨间颠倒乾坤。
只见白玉堂骤然前倾身子直迎赤目掌风,右腿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反错两步。一道白光在白玉堂膝盖上方划过,"当"赤目的月形大刀被白玉堂用腿力做垫,生生劈成了两截。
"既然避不过你这一掌,也要让你的宝刀作陪葬!"白玉堂笑道。
赤目眼眶横咧,掌风狠命震透白玉堂的衣衫。这一掌正着白玉堂胸口,劲道十分猛烈。
展昭已面如白纸,抽闪身子,直扑白玉堂。
自玉堂,你没事吧!"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白玉堂的脖颈。
白玉堂感觉有一样冰冰的东西,在他的心口重重地钻了一个口子,有一道极强的风来回穿梭其中。
"我......没......"白玉堂整句未完,大口的鲜血已然涌出了唇角。
李元昊轻笑了一声。笑得近乎缥缈,似有似无。他正在蕴着一招杀人术,脸上尽是阴森的杀气,似乎只要他一出手,必有人丧命。
蕴藏已久的剑气在展昭背后,终于呼啸而起......
"皇兄,不要杀他!"李承启正从远处飞奔而来,见李元昊对展昭生起杀意,急忙一声高喝,身子如燕直扑展昭,想以死相救。
自展昭走后,李承启知李元昊绝不会善罢甘休,特意观察着李元昊的行踪,果然不出一天,他就发现李元昊有行动,于是便偷偷跟了上去。不想赶到之时,看到李元昊想对展昭狠下毒手,情急之下,竟想以死相驹还昭。
可白玉堂的动作比他还敏捷,在李元昊出手之时,白玉堂已然将展昭扑倒在地。
展昭顿觉天地颠倒,浑然间,只见白玉堂那张白皙的脸庞骤然翻跃出惊恐的神色,点滴工夫间,自己已被白玉堂紧紧地反压在了地上。
白玉堂生生替展昭挡了李元昊这一剑。"猫......我......这次比谁都机灵......"
展昭脸色大白。
但见白玉堂嘴角鲜血沿着银色的剑锋边沿,滴滴溅落在展昭的脸颊......脸色已如死灰,只有那深深的眸子依旧灵光闪烁,好似秋夜的寒星。
天地间这一刻最安宁!偌大的山头,遍地的兵士,竟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白玉堂......白......玉堂......"展昭的眼中散着无助与茫然的灰色之光。
风依然是那般肆虐,但此刻却已无半点寒意。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角,咽喉已然打颤。
"哼!"李元昊抽拉起扁长的唇角,在齿间扯出了一道不怀好意意的声音。
他,在嘲笑......也许他是在嘲笑白玉堂的愚笨,也许他是在嘲笑李承启的多此一举。
"既然他想代你死,那就让他死个痛快!"李元昊突然飞转长剑,剑势长驱直入导向白玉堂的心脏,随即又猛然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