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看爹亲还怎么逼我和你成亲!」
魏紫哭笑不得,不过李秀宁误会便让她误会好了!不过听到戚澜被人叫他「嫂子」,却实在新鲜有趣。
他走出「牛肉张」的铺面,初夏夜晚凉风习习迎面扑来,说不出的清爽舒畅。
魏紫慢慢沿着无人的街边向家的方向走去,却没成想身躯却越来越重。他吃了一惊,自己虽然酒力不如镖
局众人,可等闲也不易喝醉。最奇怪的是此时他甚至清醒,全没有喝醉的迹象,但却渐渐手足无力起来。
魏紫无可奈何,只得踉踉跄跄行至路边,想要暂歇一会儿。谁知这一坐下,便再也用不上力道。他心念一
转,已明其理,可却无可奈何。过了许久,只听得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竟然已是三更时分。
魏紫望着街道的尽头,忽见一个人影远远行来。那人渐渐走近,竟是戚涌。
魏紫吃了一惊,脱口叫道:「三哥!」
戚澜听到声响,向他看来,愕然道:「我找了你大半夜,怎么坐在这里?」
魏紫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与李大哥多喝了几杯。酒力被益虫吃了大半,人没醉,益虫却动不了了。」
要是喝得再多些,恐怕连心跳都要停下。
戚澜来到他身前,蹲下身来摸摸他的脸颊道:「你倒会享受。走镖回来便去和他们喝酒,我真是老大嫁做
镖师妇,夜夜思君到五更。长此以往,哪日你回来时候,我已经变做望夫石了。」
魏紫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自己自从到「福威镖局」之后,的确偶有出去走镖,不过
一年也不过两、三个月,可这人的口气倒真像个深闺少妇一般。明知他故意做作,逗自己发笑,还是忍不住笑
了出来。
「下一次我可要和你同去,我看老李那个样子没准是想把镖局当做女儿的嫁妆一起送给你。」戚澜撇撇嘴
,魏紫自进镖局以来,性子活络了许多。他虽然乐见此事,但镖局头子老李那副想把魏紫揽为东床快婿的样子
也着实让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魏紫本以为他会想法拉自己起来,谁料戚澜撩起袍子就这么在魏紫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才坐稳当,便
一伸手握住了对方的右手。
「想不到今夜的月光,竟与那晚一样。」他抬头望向天幕,一轮皎洁的月轮默默挂在天际,仿佛是在凝视
游子的慈母般温存。
魏紫看着身边的戚澜,月光浸染在他的侧脸,凭空让他显得有几分忧郁起来。耳边虫鸣阵阵,吹拂身上的
晚风说不出的凉爽。如此平静的生活,亦是从鲜血与阴谋中脱胎而出。
「那年我刚从戚府逃走,小小年纪,从未吃过苦头。逃出府中事出突然,身边不但没有银两,连一双能走
长路的鞋亦欠奉。没过多久,就在外面吃了不少教训。」他语气虽淡,可魏紫素来知道他为人,这「吃了不少
教训」于一个小小少年而言,恐怕不知是怎样的艰难危险。
此刻他才赫然惊觉,戚澜对于自己一向了若指掌,两人相守之后也总是爱护备至,可自己却从未仔细询问
过戚澜的过往。
「三哥......」魏紫一阵歉疚,忍不住想要去揽住爱人的肩头。只是酒后无力,只能动了动手,反握住戚
澜的左手。
「那天,我遇到了一个不太漂亮的女人。和戚府里的丫环、姬妾比起来,她长得可真难看,衣服也糟糕。
可是她的样子却比戚府的哪个女人都高傲,好像把自己当作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一样。」戚澜的嘴角渐渐渗
出一丝笑容。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要和人私奔。可惜那个私奔的人原来是看上她的那些细
软--后来我才知道,她弹的琵琶是全京城最好的,人人都叫她琵琶女。达官贵人总爱点她弹曲,虽然是上了年
纪的妓女,可是竟然也身家颇丰。」
「我不小心撞到的就是那个男人要杀她夺财的时候。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可个子却比一般孩子高大。那
男人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于是就逃了去。」
「她的衣服乱得可怕,被揪下来的头发、发饰掉了满地都是。可是我没见到她掉眼泪,只见到她坐在小庙
的台阶上,好像皇后娘娘坐上风座似的,脸上的表情骄傲极了。我想要安慰她,可是不知道怎么说起,只好走
了。」
戚澜转头看向身边永远不会衰老的爱侣,唇边的微笑还是那样挂着,仿佛他眼中充盈的只有月光,而没有
往昔让人思怀的旧事。
魏紫静静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后来怎样?」
戚澜笑了一声,低声道:「后来我就肚子太饿,就像你现在一样坐在街边。谁知道,我一坐下来,才发现
原来她一直不声不响跟在我身后。」
「她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他说罢,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袋。伸手进去,
竟然夹出一块小小的桂花糖。纸袋上有镇上一家糖果铺子的字型大小,想来是戚澜闲来无事,随手买来。
魏紫有些发呆,由着戚澜将那糖块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忽然脸颊一热,扭开了头。心底深处却泛起一阵喜
悦,随着渐渐融化的糖块泛了开去。
「其实我不爱吃糖,可是她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块接一块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糖块给我。」
「后来,我就跟着她在院子里做杂役。她对别人说我是她的儿子,妓院里的人都不信,于是她便说我是她
乡下来的弟弟。我和她一起住了三个月,每天她都逼着我学琵琶。」
「琵琶?」魏紫愕然,怎也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弹琵琶,想到他这高大的块头,拿着一把琵琶、身穿花裙弹
奏,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好笑。可好笑之余,却也发起怔来。
或许在那琵琶女的心中,一生仰赖生存的就是这项技艺。所以在她心里,学好琵琶是再重要也没有的事情
。在琵琶女对人世的认识中,教导戚澜学习琵琶便是最大的爱护。
「后来学武伤了手指,再也弹不得了。」戚澜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后来有一天,她又私奔了。只不过
这一次她是和我一起走,我们逃到了一座偏僻的小村里。」戚澜说到此处,忽然闭上了双眼,将头靠上魏紫的
肩头。
「那日我去山上打柴,回来的时候整座村落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戚澜语气极淡,可魏紫自然清楚当年
戚帧为了围堵这个「儿子」,甚至不惜屠村放火,那琵琶女既在村内,想来也是不能幸免。
戚澜十余年的逃亡生涯中,诸如此类的事情究竟经历多少?魏紫只觉得稍作想像就已遍体生寒,心急之下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戚澜紧紧抱住。
戚澜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忽然张开了双眼道:「其实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妈妈和姐姐。若那时
能够,我定会娶她的。」
魏紫一僵,赌气似的垂下跟去。
戚澜轻轻「哈」地笑了一声,挣脱了魏紫的怀抱,起身到他面前蹲下。
「上来,我们回去吧。」
魏紫沉默片刻,终于挣扎着扑上了他的脊背。戚澜一使力站了起来,背着魏紫顺着青石小路慢慢走向镇子
的另一头。
背上的人一言不发,戚澜也不再说话,月光静静流洒,显得分外安静祥和。不知走了多久,戚澜忽然听到
一个闷闷的声音道:「三哥......」
他双眉一轩,停下了脚步。只是却并不回头,等着背上的人把话说完。
魏紫有些窘迫地小声道:「那么......那么......你现在还会娶她吗?」
戚澜的身躯一顿,紧接着颤抖起来,魏紫有些不知所措,低声关切道:「三哥?三哥?是我不好......
你......你......嗯?」他将头探前少许,这才发现戚澜是在忍笑。登时一阵窘然,怒道:「你笑什么?」心
里却明知道那人笑自己与往生之人争风吃醋的傻气--回神一想,或者真是醉了,竟尔如此犯起傻来。
戚澜却回过头,在他脸颊轻轻一吻,不再说话。笑意犹在,却温存得仿佛无处不在的月光。
魏紫觉得心头一松,下意识的把脸孔靠住对方的肩头,不再说话。只觉得习习晚风,阵阵虫鸣,都自身边
飘过。满身的月光似乎都像清凉的泉水一样覆盖着身躯,叫他说不出的喜欢,说不出的安宁。
月光下,那袋被遗忘的桂花糖静静立在石阶上。纸袋有些狼狈的褶皱,仿佛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一般静静
看着他们离开。袋中所有,都是令人安心的甜蜜。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本书完>
后记
这是阿麦的第一件成品,作为「坑杀万年」的恶名终于被者篇完成品终结了。
这是在下第一次写原创武侠耽美小说,今日能够完成,实在是感谢许多对我实行爱的鞭策的好友们。鼓励
我、照应我的葵君,多年来的死党欧记、友人七喜等等。各位女王,多谢你们能忍耐阿麦的恶趣味和冷笑话至
今。
其实这篇文章足足写了一年之久,写一阵停一阵,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戚澜和魏紫之间的互动也变了很多
。这个故事的主角--戚澜和魏紫,他们谁都没有错,双方都为自己心中追求的目标作出了牺牲。在以皇权斗争
作为背景的故事里,戚澜追求的是摆脱笼罩他一生的阴谋,魏紫追求的却是戚澜和自己的感情。正因为歧途双
分的追求,他们才会辛苦、才会磨难。
而当他们的目标终于一致,双方感情的砝码终于等重的时候,也就是得到幸福的时候。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能够等待?值得庆幸的是,在故事里,伤害了可以去弥补,错过的可以再争
取,最终的结局总有一线希望。
初次执笔,多有不足,希望看出破绽的达人们装作没看见......谢谢。
......
最后可否给我一个镜头让我大喊:妈妈、爸爸,我成功了!你们看到了吗?
好吧,我知道你们绝对看不到的......我说笑的......(蹲墙角拔蘑菇ing)
麦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