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中情缘(出书版)+番外 BY 樊落

作者:  录入:01-18

  霍府院里张灯结彩,家丁们为了迎送宾客忙成一团,想到这几年自己出入霍府,这里的一草一木看着都那么熟悉,可是现在却物是人非,楚陶叹了口气,负手信步来到偏院,那里有练武厅,是以前他跟霍缜常来玩耍的地方。

  练武厅房门紧闭,这种日子它是派不上用场的,楚陶凝视良久,正要转身离开,忽见几名家丁捧着许多鞭炮往里走,听他们闲谈,似乎过会儿要放烟花以示喜庆。

  「去看看。」楚陶最喜欢凑热闹,一听放烟花,最初的些许不快暂时放下,偷偷跟在家丁们身后,来到后面一个院落里。

  霍家似乎想弄个大场面,院里摆满了各种烟花炮仗,有些已摆放妥当,只等时辰一到,便点花助兴,等那些家丁离开,楚陶进去,拿了几枝小烟花,跟阿丑道:「你也拿几枝,我们先点来玩玩,气死他们!」

  这位十一皇子真是童心未泯,情人要跟别人成亲,他还有闲心玩爆竹。阿丑在心里暗暗摇头,也随便拿了几枚小烟花棒。

  出了院落,楚陶掏出火摺子,点了两枝烟花棒,夜幕已沉,透过丝丝明灭的光芒,阿丑看到楚陶脸上露出微笑,清亮绚烂的笑,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你发什么愣啊?都点上都点上。」楚陶说着话,帮阿丑手里的烟花棒也都点着了,很快,两人面前腾起五彩缤纷的光芒。

  「感情要是不像烟花这样脆弱该多好。」看着烟花瞬间燃亮而后消于无形,楚陶叹了口气。

  烟花棒很快都放完了,剩下的最后一枝怎么点都点不着,楚陶折腾了半天,最后放弃了,随手一抛,将它扔了出去,烟花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火花弧形后,落到了里面院子里,可惜两人都没看到。

  走出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响,楚陶转头去看,吓了一跳,院落里一片亮光,劈哩啪啦的声音争跃响起,还没等他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光芒更灿,将整个大院照得亮如白昼,烟花似雨,腾向半空。

  「出了什么事?」

  隐隐感到不妙,楚陶急忙跃身上墙,趴着墙看那个摆放烟花的院落,不过现在他已经看不到烟花了,入目之处,白光绚烂,耀亮了他的眼睛,爆竹劈啪,震耳欲聋,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烈的火药气味。

  阿丑从旁边拿来一个木梯,架好了爬上去,和楚陶一起观看,当发现一院烟花此刻都被点燃,火光熊熊,似有继续肆虐之势时,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不会是真的吧?」目惊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番「壮丽」景观,楚陶终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转头看阿丑,呆呆问:「是我刚才扔的那枚烟花棒的问题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难得近前看烟花,阿丑趴在墙头欣赏奇景,随口道。

  楚陶急了,忙问:「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认为别人会相信吗?」

  「王爷。」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阿丑转头看楚陶,很怜悯地说:「我想,除了我之外,这世上没人会相信您是无意的。」

  楚陶看看阿丑,又转头看那愈发喧腾的烟花火景,沉默半晌,突然大叫:「那还等什么?快跑啊!」

  说完话,跳下墙头转身就跑,阿丑连忙跟上,霍府家丁看到后院火光,都抢着去救火,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出了霍府,一口气跑出很远,楚陶才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只见后面火光冲天,摆置烟花的院落后方是柴房,柴火被零星火星点着,很快就燃成一片火龙,风干物燥,火势熊熊,把个好好的侍郎府瞬间都笼罩在了火光当中。

  听着救火呼声随风远远传来,楚陶脸色发白,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不会那么善了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奔回王府,进了卧室,开始收拾衣服银票,照刚才那火势来看,侍郎府是保不住了,那可是父王在世时为霍家盖造的府邸,若是全部付之一炬,他可赔不起。

  「主子,您这是……」

  「跑路啊,阿丑,你也别愣着,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连夜走!」楚陶说话不耽误干活,瞬间已将行装收整完毕。

  「我倒是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王爷,您连夜出走,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别人这火是您放的吗?」

  「这种事早晚会捅出去,你也说没人会信我了。」楚陶长叹口气:「我毁了当朝两大重臣的婚事,与其留下来被皇兄砍头,不如趁早三十六计吧。」

  收拾完,两人到马厩牵了马匹连夜上路,楚陶有玉牌在身,很容易便让守城官兵给开了门,快马当先,一路急奔,远远逃离京城。

  「阿丑,我们逃出来了!」在远离京城的官道上,楚陶驾着马,开心大叫。

  王爷,您很快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从后面看着楚陶,阿丑冷笑。出了京城王府,这位小皇子就等于失去了双翼的鸟儿,没人保护,又没有足够的江湖经验,那还不任他宰割吗?

  事实跟阿丑的想法稍微有点儿偏差,楚陶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

  楚陶的逃难地是邻国永嵊,为不引人怀疑,在离开国都不久后,他就卖了王府的马,改乘普通骏马,光是这做法就颇出乎阿丑的意料,而且他还因为买马被楚陶教训了一顿。

  「你被骗了,这马根本不值三十两,人家一定看你是外行,糊弄你呢,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谈价就好了。」赶着路,楚陶很无奈地道。

  「你怎么知道?」

  「这有何难?你看这,马毛色不光鲜,切齿磨损厉害,脊骨精瘦,这是成马,而且脚力不足,最多也就值十几两。」

  「没想到王爷您这么有眼力。」

  「我整天跟那帮侍卫混,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嘛。不是我说你,阿丑,你的江湖阅历太差了,吃饭让人家坑银子,住店让人坑银子,连买马都被骗,可见你的前任主子长居深宫,不懂人心险恶,所以连带着随从也这么朴实……」楚陶摇头,连连叹气。

  要是连聂瑶也叫朴实的话,这世上就没恶人了。他哪是被骗,他只是在中饱私囊而已,想把楚陶的银两全部清仓出去,看他的笑话,谁知反被教训。

  眼前一晕,肺腑似有刺痛传来,阿丑抽了口气。

  「你怎么了?」

  被你气的,阿丑揉着额头悻悻想。

  「钱还是我来保管吧,你跟我学着点儿。」

  几百两银票被楚陶全要了回去,他的这番谈吐,也让阿丑为之刮目相看,觉得这位看似笨蛋的小皇子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当晚留宿客栈,等楚陶睡下后,阿丑点了他的穴,然后把他包袱里的数十张银票都拿了出来,出了客栈,来到乞丐流民的落脚处,将银票一撒而空,他则坐在房檐上,冷眼看大家拼命争夺。

  一场神仙夜半下凡,散发金钱的评书轶事因为阿丑的恶举即将在这个偏僻小镇广为传播,不过评书的主角却没心情久留,金钱散尽,便提气返回客栈。

  被点了穴,楚陶睡得很沉,身子侧在一边,脸颊透着一抹嫣红,阿丑在他唇边偷了个香,睡梦中的人因为呼吸不畅哼了两声,那嘤咛之声在阿丑听来可爱极了,要不是有那个赌气的誓言,他一定会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直接上了这位小皇子。

  「我会让你亲口说喜欢我的,殿下。」抚抚楚陶脸庞,阿丑微笑道。

  太性急是钓不到大鱼的,所以,他有耐心去跟这位小皇子磨合,让他乖乖的去吞鱼饵,然后……游戏就结束了。鱼的死活跟他无关,对他来说,最大的快感不是钓到大鱼,而是等待对方自动上钩的过程。

  次日早上楚陶并没发现银票的丢失,他口袋里还有些碎银,足够付帐,直到中午在路边歇脚时,才发现不妥,在怀里掏了半天,又翻找包裹,越翻脸色越惊慌,阿丑看看时机也差不多了,问:「怎么了?」

  「银票都不见了!」全身家当消失无踪,楚陶慌了手脚,没看到阿丑眼中流露的笑谑,又翻找了一阵子,在发现真没有了之后,他转惊为怒:「昨晚我们投宿的客栈一定是黑店,该死的,趁我们熟睡后偷东西,我这就去报官!」

  「您有证据吗?」阿丑拉住气势汹汹准备去报官的楚陶,问:「谁能证明您身上有那么多银票?而且,报官须表明身份,您以什么身份提告?」

  「……」想想也对,说不定现在官府正四处搜查他的行踪呢,现在去报官,那不是送货上门吗?可是,所有家当都没了,这个气怎么能咽下?

  「您就这么敢肯定是店家做的?王爷您武功盖世,如果真有人潜进房间偷东西,您总会知道吧?说不定是在路上弄丢了。」

  他昨晚睡得太香,什么都没听见,不过既然仆人都说自己武功盖世了,楚陶也觉得小偷不可能从自己眼皮底下偷去东西,也许真是路上遗失了。

  「也许我们现在回去找,还能找到。」

  主仆二人打马回头找银票,可想而知,银票票是不可能找到的,几个时辰后,楚陶放弃了,坐在路边托着下巴发呆。

  「您别犯愁,我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可以凑合几天。」

  「我不是犯愁,我是在想,这是不是老天助我?」楚陶抬头看阿丑,墨瞳里晶光闪闪:「没有了钱,我们终于可以真正走进江湖,过上餐风露宿,穷困潦倒的江湖生涯了!」

  「……」看着眼前这张笑脸,阿丑觉得这位小皇子一定是被刺激得大脑出问题了。

  「江湖人五种基本赚钱方式:一典二借三卖四赌五劫。」楚陶看着手里拿的江湖札记,又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一典,除了我的身份外,好像没什么可典当的;二借,我们刚闯荡江湖,也没朋友可借,三卖,卖艺、卖笑、卖身……」

  不管哪种都是很痛苦的选择,所以,放弃。劫钱,更是要不得,怎么说自己也是天朝皇子,岂能做劫盗之事?所以……楚陶的目光落在赌上,也许,这是个很好的生财之道。

  「您要赌钱?」

  如果赌钱能发家,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赌场了!

  看着楚陶拿着那本跑路时顺手带来的书诉说抱负时,阿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哪个混蛋写的札记,回头一定劈了他!

  「别担心,我运气好着呢,你的钱马上就能还上。」见阿丑很不情愿地掏钱,楚陶误会了他的意思,拍着他肩膀安慰。

  赌场很快就找到了,进去时,阿丑看了看那门面,小皇子真会挑地方,江湖人开的赌坊,希望他能有命出来。

  赌坊很大,鱼龙混杂的围满了各种江湖客,初次来这种地方,楚陶很兴奋,先掷了几把骰子,又推牌九,他运气似乎不错,不一会儿,两块小碎银居然翻了几番,见他愈赌愈兴起,阿丑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没做手脚让他赔钱,不过现在做也来得及——想穷困潦倒不是吗?他会满足王爷这份梦想的。

  楚陶这边却是赌上了瘾,以前在皇宫跟侍卫们赌钱,还要顾虑被参劾,不敢放心大胆的玩,现在好了,只要有本事赢到钱就好,这十几年的赌技没白练,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玩了一阵,楚陶把兴趣转到了猜大小上,那边的庄家是个艳丽女子,大冷天里却只穿了件薄薄的罗纱裙衫,杏眼带笑,眉间含情,再加上摇骰子的飒利动作,别有番风韵,跟楚陶以往见到的女子完全不同,他咽了口吐沫,道:「去那边玩玩。」

  「见好就收。」看到楚陶瞟向女子的灿烂目光,阿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原本是自己养的小狗跑去向别人摇尾巴,也许他不在意宠物的死活,但,绝不允许它的背叛!

  想拉住楚陶,但一股突然蔓延过来的冷意扯住了他的心思,阿丑立住脚步,眼神迅速看向四处,依旧是嘈嚷叫嚣的赌场,但哪里不一样了,长期蛰伏于心的直觉告诉他,危险在靠近,一点点,向他围拢。

  眼前骤然一晕,神智丧失般,他差点儿摔倒,剧痛从心房向四肢蔓延,再熟悉不过的痛感,是毒发之前的征兆。

  「楚陶!」情势攸关,早忘了尊卑,下意识的,阿丑向前踉跄几步,紧紧拉住楚陶。

  危险即至,他必须在瞬间找到能保护自己的盾牌。

  楚陶很惊讶阿丑的放肆举止,反而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被阻扰赌钱,他本来还有点儿生气,待看到阿丑惨白脸色后就愣住了,那只手把他握得很紧,以至于他可以清楚感到对方的颤抖。

  「你怎么了?」

  刚问完,他就被阿丑拉到了一边,冷风擦着他们身边袭过,闷哼传来,从碰巧经过的人口中,那人晃了晃栽倒在地,随即,血从他蜷倒的身下流了出来。

  有人看到了,周围很快爆发出激烈尖叫,楚陶吓愣了神,忙拉阿丑避到人群中,疼痛暂时消解,阿丑深吸口气,道:「快逃!」

  第五章

  两人随惊慌奔走的人流跑出赌坊,赌客们一哄而散,阿丑牵过马匹,提气跃上马,向前奔去,直奔到偏僻路口,才勒住马缰,骤痛过去了,不过全身酸麻无力,他翻身下马,靠在一棵树前休息。

  「刚才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人?」楚陶跟上来,下了马,跑到阿丑身旁,连声问。

  「是一帮人,来杀你的。」阿丑闭目调息了一阵子,疼痛缓解,他淡淡道。

  楚陶立刻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杀我?」

  「那要问你自己,谁想让你死。」

  「皇叔?」想都没想,楚陶直接给了答覆。

  要说有谁会杀他,楚陶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楚玄的名字,他们万煜皇室不振,或许真如传说的那样是受了诅咒,但他更相信是皇叔所为,三皇兄弱智,七皇兄眼盲,就连位居九五的长兄身子也极差,楚家除了他之外,没一个是健康的,他早知皇叔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听了阿丑的话后,并没觉得有多惊讶。

  楚陶的回答让阿丑连杜撰杀手出身的力气都省了,他很清楚那帮人不是楚玄派来的,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楚陶,而是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骗楚陶,毒发整整提前了半年,这是他始料不及的,这才想起前几次断断续续的痛都是前兆,只可惜被他忽略了。

  毒气是他当年练功不当,误中的寒毒,每年都会发作,发作时疼痛每隔几个时辰就折腾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迅猛,直到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后才慢慢消停。

  这是最后一次毒发,也将是最烈的一次,他被折腾了十年,终于可以从痛苦中得以解脱,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药吗?」见阿丑脸色苍白,语声也相当虚弱,楚陶担心地问。

  「我这是旧疾,无药可治,过段时间就会自愈。」阿丑看着楚陶,道:「王爷,有人要杀你,你别管我,骑马先走。」

  「你现在有病,我怎能抛下你不管?」

  「我已经没事了,现在这种情势,我们分开走是最好的选择,我把他们引开,然后我们在前面市镇会合。」

  「我不同意,札记上说,行走江湖最重的就是个义字,他们想杀的人是我,我不能让你为我冒险!」

  阿丑在心里气得发疯,再次肯定,如果那个写札记的混蛋站在自己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劈了他!

  不管,再怎么生气楚陶的不开窍,在这关键时刻也不能向他发怒,阿丑深吸了口气,拉过楚陶的手,正色道:「王爷,听我说,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发现追错了人,不会拿我怎么样,反之,如果你真遇到了不测,你以为皇上会放过我吗?」

  「可是……」

  「没可是,听我的话,我保证,我会没事的,嗯?」

  像哄小孩子一样,阿丑把楚陶骗上了马,在拍马时,将混淆嗅觉的香粉抹在了马背上,待他走远,又将同样香粉抹在自己的马上,挥手给了它一鞭子,马长嘶一声,向相反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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