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话刚完,祁岳离还不及反驳,姚烨卿已眼疾手快拔剑架上祁岳离颈边。祁岳离狠狠望向姚烨卿,低声怒道:“硬夺么。”
“祁主子这话说得不中听。”门主也不拦姚烨卿,笑道:“御土一向以礼待人,上次请了祁主子过来,一开始也未亏待,不是么。”
祁岳离一听这话,就知自己即便有再多说辞,也无济于事。
“岳离?”柳寒的一声轻唤,将祁岳离从不堪得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抬头望着眼前依旧没有什么精神,却脸色微微转好的人,勉强扯了个笑。
“怎么不多睡会儿?”说着,拉上柳寒的手将他带到床边:“来,再休息休息,门主他们不会找你的,放心。”
柳寒顿足反手将祁岳离一拉,垂目道:“你怎么了?”
祁岳离一怔,还不想自己表现的竟如此明显,连忙脱开自己的手道:“若是不想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问为好。”
眉头动了动,柳寒神色一变:“我不问,你不说,就在这御土动弹不得?”
“不会。”转身面对柳寒,祁岳离两手握住他肩膀,皱眉勉强想要笑:“我会带你去找忧夜。”
柳寒不说话,只是那么望着祁岳离。
“还有……”手上一紧,祁岳离低下头失笑,再抬头时,已是满脸复杂:“还有雨枫……”
柳寒退了步,还来不及挣开,祁岳离臂上用力,到将他整个抱在怀里:“若是能找到雨枫……能找到他的话,你再开口。”
闭上眼睛,柳寒抬了抬手,终未将祁岳离推开。
“可是都明白了?”将所有事情都简略告诉了凤曦棠,白雨枫嚼着嘴里的东西,露了个笑:“不然再透露点?”
“够,我明白。”用拇指抹了抹自己嘴角,凤曦棠将视线移到自己手指的银白指环上,喃喃道:“祁岳离……寻黄玉复国?”
“哪里不对么。”觉得凤曦棠似是有话说,白雨枫上下打量他的动作,还没开口,就听凤曦棠道:
“黄玉,不是在他手里么?他还找什么。”
白雨枫眼睛眨了眨,立刻问道:“黄玉在他手里?”
“嗯。”扬眉点点头,凤曦棠一挑嘴角,犀利目光直直落进白雨枫眼里:“怎么,他没说?”
白雨枫换站起身,步到窗边向外望去。若是凤曦棠所言属实,那祁岳离先前所做又是为何?
“我也是无意知晓,毕竟,黄玉不是普通的宝贝。”靠上椅背,凤曦棠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盯着白雨枫脸侧:“啊,不过此事还需再查查,我想到件事。慕柳寒可能不在御土,不过这我会替你办,可有时限?”
“越快越好。”白雨枫似是想到什么,快步到门边道:“我知你自有办法找到我,以你的手段,这点事情不难办不是么。”
“你自去做你的事情。”端了茶水杯,凤曦棠甩了甩手:“走吧走吧,日后再算。”
白雨枫看着他的样子,转身刚要走,又听凤曦棠在嘀咕:“可别闯大祸……”
扶着门板的手动了动,白雨枫暗叹这凤曦棠果然不简单,竟能看出自己心思。
“如何才算闯了大祸?”
“比如……”望着白雨枫背影,凤曦棠喃喃轻语:“妄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傻道理……”
隋城坐落锐金白虎之东面,再往西就是传闻专横暴戾,好战好斗的白虎锐金门所在。
上古一战,白虎集其他三族颠覆麒麟王朝,想要以神玉稳坐天下,却叫那朱雀夺取朝纲。
如今,多少传闻都影响着五族存亡。有指白虎暴戾,却无指朱雀狡诈。
其中原因,谁人都心知肚明。
白雨枫匆忙行了好几日,身上的伤因为再没有忧夜照顾而开始好得特别慢,还时时泛出血来。
只是再顾不得那么许多,白雨枫日夜兼程,终到了他念了多天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一连几天,柳寒都安分养伤,连床都很少下。就如同他自己所说,在未见到忧夜前,他决不能死。
刚何况,如今,还有另外一个人。
御土虽好心的没有将他和祁岳离捆绑在屋里,却也没有给两人可以随意走动的自由。柳寒的内伤,伤得极重,御土自然是不会给他请来大夫,唯有靠自己疗伤,方能回力。
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如何条理自己,胸口总是时时犯疼,严重时更是会呕血。祁岳离看在眼里,却无力相助,而柳寒,更是时好时坏。
自从门主第一次将祁岳离唤走后,之后的几天,频频派人将他带走。柳寒不好拦,何况,自己都力不从心。
但这次祁岳离回来,身后却跟了一个人。
“慕公子,伤可好些了?”姚烨卿一入大门,出言便毫不客气。身后的祁岳离也不能说什么,兀自坐到桌边,脸上闷闷不乐。
柳寒猜出他定是又被为难了什么,于是向姚烨卿道:“多谢惦念,阎王不收我。”
“呵呵,慕公子可真爱说笑……”冷笑两声,姚烨卿坐到祁岳离身旁:“今晚,我陪你二人共渡,明日好一起上路。”
一听上路,柳寒不动声色的望了祁岳离一眼,却见他还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去哪儿。”
“慕公子只管跟我们上路就好。”姚烨卿半字不肯透露,祁岳离也一声不吭。柳寒见二人如此,心里多少猜到几分,也就不跟着问了。
一连几个时辰,屋子里都没有半点声响。祁岳离站在窗边眺望,脸上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姚烨卿坐在桌边喝茶,也未主动和两人说话。柳寒更是眼不见为净,依着前两日一般,运气疗伤。
却是心不在焉。
时近三更,原本静得骇人的屋子,突然被撞开大门。三人同时一惊,姚烨卿还来不及问,那撞门的手下竟报:“公子,出事了。”
“所以就撞进来了?”姚烨卿起身走过去,冷道:“什么事,慌成这样。”
“禀公子,有人潜入门主房内行刺。”
屋内三人同时一惊,姚烨卿急忙拽过手下厉声道:“你说什么?!”
“属下闻声赶到,门主屋内已经满是血迹。属下领人抓人,却……”
“却怎么样?!”
“却……却叫那人逃了。”说着,跪下请罪。
柳寒与祁岳离相视一望,多少话都在神色中交流。两人都明白,门主一死,御土形式就大不如前。
“逃了?”姚烨卿大步往门口一跨,眼中满是怒色:“你让人逃了,却到我这儿领罪!还不快去查!”
“属下并非有意让那人逃走。”黑衣人慌张起来,道:“只是那人武功实在不弱,虽看的出有伤在身,但目的甚是明显。”
姚烨卿一听这话,打量了下眼前人,冷声问道:“难道你知道是何人动的手。”
那黑衣人又看了眼一直看着他的另外二人,有意放轻声音道:“还请公子恕罪,只是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是谁?”低下头,姚烨卿逼问。
那黑衣人避开祁岳离与柳寒目光,低声道:“白雨枫。”
柳寒一颤。
“混账!”猛一拳砸向门框,姚烨卿瞪大眼睛道:“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你们竟让他跑了?!”
“公子恕罪!”黑衣人一见姚烨卿怒火,连忙跪下。
“滚!”狠狠一拂袖,姚烨卿还不等黑衣人退下,几步便来到柳寒面前,刚一抬手就叫祁岳离拦住:
“姚烨卿!”
“放开!”姚烨卿猛得一吼,祁岳离虽有怔愣,却未松开。
“门主出事你却迁怒别人?!”
“那又如何?!”猛一甩开祁岳离,姚烨卿满脸怒色,让人见了心里不禁怕上几分:“祁岳离,我尊你一声祁主子,你一个御土皇族,竟时时刻刻都帮着这慕柳寒?!”
祁岳离脸上显然也有怒色,却也没有发作。姚烨卿见他如此,回头看着紧锁眉头的柳寒怒道:
“看你能活到几时!”
说着,不等祁岳离有所动作,便愤然摔门离去。
祁岳离眼见着姚烨卿离开,这才动身向柳寒那边跨了步。却还没等伸手,就见他眉间骤的狠狠一皱,竟低头喘得厉害。
“柳寒?”祁岳离急忙迎上,担心道:“怎么了?”
拉住祁岳离手臂,柳寒抬了抬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喉口一腥猛咳出血来。
“唔咳……!”
祁岳离大惊。他手臂被柳寒紧紧拽住,即便是疼得厉害都不敢吭声。早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如此,但心里的担心却从未减少。
柳寒就那样捂着口定了许久,黑眸中的目光阵阵闪烁不定。袖口早已被染红了一片,他闭了闭眼,松开手,竟失声笑了出来……
祁岳离望着那样的柳寒,无力将他搂进自己怀里。他清楚他为何失笑,又为何笑着哽咽落泪。
他需要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让御土方寸大乱,时时都让他慕柳寒牵心的白雨枫。
“我从小……就不服他。”搂着柳寒并不宽厚的肩膀,祁岳离感受的手心阵阵颤动,心,也跟着一同轻悸:“一为灭族之仇,二,便为命运安排。”
“御土麒麟,为锐金白虎所灭。而我一个麒麟皇族,却被仇人养大成人。”手指轻抚着柳寒的发,祁岳离垂眼牵了牵嘴角,嘲弄笑道:“我心心念念复国,多少辛苦只我一人知晓。而他,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继承锐金门……”
柳寒颤着缓出一丝气息,眼中神情一恍,笑声渐弱。
“我不向任何人隐瞒我复国决心,为的,就是为我麒麟皇族争一口气。但无论怎么做,却始终无法事事尽善尽美。”祁岳离说着,两手抓住柳寒肩膀,直直看进他眼里:“还没争过他什么,却又被他抢走……”
看着祁岳离如此目光,柳寒闭上眼睛,待再睁开,目光早已不再停留原处。
祁岳离心里一凉,冰冷的手覆上柳寒脸颊,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到了:“柳寒,难道你满心都是白雨枫,连一点位置都不愿留给我么……”
柳寒动了动,嘴唇刚触祁岳离指腹,立刻顿下道:“慕柳寒不值任何人牵心,放开吧。”
“你如今知道他没死,满心焦虑终得缓转。这一口淤血你积压多少时日,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既然知道又何苦如此逼得紧。”拉开祁岳离的手,柳寒踉跄起身,无力道:“我说过,我不值任何人牵心。对白雨枫如此,对你亦是如此……”
“我真的,什么都不如他……”步到柳寒身边,祁岳离微低头望着他,眸子的目光,早已不再温柔:“也对……他为你落崖,比起我这些作为,的确难让人视而不见。”
“不必说些违心话……”知道这句并非祁岳离真心所言,柳寒摔靠上床头柱,苦笑道:“何必如此呢……”
祁岳离听着,却已不明白柳寒所指,究竟是何“如此”。
何必如此执着成败。
何必如此执着仇恨。
何必如此执着情爱。
何必如此,执着自己……
“柳寒……”拥着柳寒入怀,祁岳离轻捧起他的脸,以指腹拭去他唇边,泪和血的淡痕:“即便你不给我,我也不愿看见这些给白雨枫的东西……”
轻抬眼帘,眼前人俊逸非凡,但眸中,却已不是往日那抹如水柔情。
唇瓣间覆上温柔亲吻,点点轻缓,丝丝醉人。柳寒伸了伸手,明眸恍惚间,清泪碎了一潭。
舌尖淌过微启唇缝,即便是心碎了,也愿换如此留情一吻。
再执着,也无意。
第二十八章
回到原来的地方,花了白雨枫不少的时间。如今,却弄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隋城离开御土有一段距离,离开锐金白虎到是没有几日时间。尽管凤曦棠话里带话的提醒了白雨枫一次又一次,但,白雨枫最终还是选择去御土,而不是回他一直想回的锐金门。
在上山前早已换了兵器,吃了扇子一次亏就不会笨到再去买一把。尽管剑对于自己而言不算太称手,不过如今看来,称不称手似乎不怎么重要。
如今,第一步已经做完了,接着要如何呢……
又不能弄出动静……
正在冥想之际,耳边传来细碎的草木摩擦声。白雨枫立刻惊觉身后有人,只是还来不及拔剑转身,颈边竟然已架上利器。
真可悲。
自己还未动手,怎么就有种被瓮中捉鳖的感觉。
“我提醒了你那么多次,你却当耳边风?”身后人慢慢欺近,那声音让原本有些无措的白雨枫瞬时松了口气。
“用得着这样么。”伸手推了推颈边的匕首,白雨枫僵硬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却没想到那匕首又往他脖子旁紧了紧。
“怎么,你是能耐了,我还真放心你。”匕首在白雨枫颈边一闪,杀气顿收。白雨枫翻了个白眼,这才转头道:
“我知你为我着想,但我确实放心不下。”
“所以砍了那御土门主以示锐金门威?”凤曦棠挑眉,上下打量白雨枫一眼,毫不客气的开口就骂:“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白雨枫愣了愣,半晌才道:“什么砍了御土门主。”
凤曦棠哼笑了声,坐到一旁瞥了眼他道:“锐金门少门主,擅闯御土行刺门主。虽然没抓到,不过……”
“等等!”猛伸出手,白雨枫动了动自己手掌:“我知道我没听你话是我不对,但这种时候不要拿这个打趣。”
凤曦棠也不管他无所谓的态度,挥开眼前的手道:“白雨枫,你那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啊?”看着凤曦棠的脸,白雨枫嘁了声,笑道:“不管如何,我知道你有主意,替我救了柳寒,我必当重谢。”
“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个。”意外的,凤曦棠脸上少有的严肃,一双眼里,多少藏了许多白雨枫猜不透的东西:“方才那些话并非我和你打趣,你若是想活命,现在就离御土远远的。”
白雨枫一见他如此,心中一时疑惑丛生:“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