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悄悄打掉,谁知被发现了医院的化验单。更夸张的是,相亲对象还追上门来,一脸正直地说要对她负责,先结婚后恋爱也是没问题的。她简直欲哭无泪。
然后,家里人就开始喜气洋洋地忙活起来。
“啊?哦……这么快?”高劲男打开请柬看了两眼,微笑,“很感谢你能邀请我去,我会准时到场的。祝福你们。”
吴美丽“哼”一声之后扭头要走。
“对了,你化淡妆很好看。那些香水也不适合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最好。”高劲男在她身后说。
她停下来,叹气,如今说这些讨好她的话还有什么用?当初头脑发热之下的感情,现在只化作一声叹息。
不过,有件事儿她一定要弄明白,才能真真正正死了心。
“高先生,你现在有恋爱对象么?”
高劲男的笑容保持在脸上,还是令人如沐春风:“是啊。而且,马上要去他家见家长了,感觉很紧张……所以,吴小姐,我们一起努力吧。”
果然是这样……
吴美丽低下头,然后又飞快地抬起来:“为什么是我跟你一起努力?我才不要,现在想追我?你已经太迟了。”
高劲男摸摸后脑勺:“那好吧……等等,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作为同事也作为朋友,希望吴小姐能够答应我。”
“什么事?说吧。”吴美丽道。
“我想,给你当伴娘。”
高劲男合上红彤彤的请柬,在吴美丽好似生吞了一颗鸡蛋般的震惊表情下,眼睛开始闪闪发亮。
******
忙不完的事情总是很多,比如装修房子,比如带男人回去见父母,再比如……呃……参加婚礼?
自己的秘书要结婚了,当老板的当然要意思意思。可这个秘书不是一般人儿,还算是前情敌呢,而且,高劲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要去给她当伴娘。
可伴郎偏偏不是自己,奶奶里格熊。
据说高劲男要去找以前一直为他设计女式服装的设计师弄套礼服来,闵世琛现在努力想象着高劲男穿上漂亮礼服的样子,但想着想着,礼服就变成了婚纱。高劲男手里捧着花球,表情害羞地叫他:“老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闵总?闵老板?琛哥?”王籽把冰激凌勺儿从嘴里拿出来,在闵世琛眼前直晃,“你在想什么啊?笑成这样,跟拍恐怖片儿似的,怪吓人的。”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掺和。”闵世琛恼羞成怒,“话说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那件事儿只是个意外,你解释解释,再好声好气道个歉,估计就没什么了,真好意思死皮赖脸在我这儿白吃白喝。”
王籽眼睛眨都不眨地继续看电视:“小孩儿的事大人可管不着。你专心去装修你的新房吧,到时候我就一个人住这儿了。”
“你可别太过分啊,这里好歹是我的地盘。”
“知道了知道了,真罗嗦。”
蹬鼻子上脸是王籽的臭脾气之一。
闵世琛懒得再废话,回房去跟高劲男煲电话粥,顺便商量商量,能不能让那个设计师给他也搞一套衣服。
可以把他打扮得尽量像伴郎一点儿。
第十二章
把装修的监工工作全权交给熊雄负责之后,高劲男潇洒地跟着闵世琛踏上了回家乡的道路。这回他没有扮成女人,闵世琛也并未要求他这样做。因为两个人都觉得即将要迎来的事很严肃,这次和往常不一样,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毕竟,高劲男最终还是要以男人的面目去让闵世琛家里人接受他的存在。
“对了,以前总是忘了问。你是怎么跟你父母出柜的?”坐在火车上,闵世琛啃着饼干问。
高劲男苦笑:“高中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而且我不是主动出柜,是完全被动的。”
“被动?”
“我妈在我房间抽屉里看见了女人的内衣。”
“……”
“其实本来我可以说那是用来纾解生理需要的,大不了就是被教训一顿,至少他们还能以为我性取向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怎么想的,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告诉她,那东西是我自己穿的。”
“说实在的,以前我挺恨我妈。要是她不说出来,老爸也不会骂我是变态然后把我揍个半死,当时我真觉得自己快要没命了。可后来,想起她守在医院病床旁偷偷抹眼泪的模样,我又开始心疼。想来也对不住她老人家,我是老来子,她这个高龄产妇四十多岁才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生出我这个儿子,我却一心只想化妆成女人。现在,偶尔还会跟她一起吃饭,老爸却是不愿意再见我了。”
“楠楠。”闵世琛也心疼,疼得一揪一揪的,“这不是还有哥在呢吗?”
“唉……我现在只是担心你们家的态度,你父母从没离开过农村,思想一定更保守。我们恐怕不容易过关。”
闵世琛说得意气风发:“没事儿。我自己爹妈自己知道,要是真不同意,我两顿饭不吃,他们就心软了。还有我姐,傻乎乎的很老实,说服起来也简单,至于招女婿进门儿的姐夫就更老实了。我弟弟可能有点儿倔……不过他就一小屁孩儿,也管不了我什么。”
高劲男看看周围,没人盯着这儿。瞅准闵世琛的下巴飞快地亲了一口:“但愿如此吧。”
闵世琛笑得像朵花儿似的乱颤。
******
从小在城里长大,高劲男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小乡村的风光,这儿空气很舒服。每个人皮肤都晒得黑黑的,看起来健康又结实。有个小姑娘时不时盯着他好奇地看,高劲男朝她笑笑,小姑娘立刻飞红起一张苹果脸跑远了。
“咳嗯……”闵世琛干咳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高劲男好笑地拍拍他的屁股:“好了,走吧。”
还没到家门口,就只见一个约莫5、6岁,顶着根儿朝天辫的女娃娃向他们这儿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闵世琛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大舅!”
“哎,妞妞。”闵世琛很高兴,抱起女娃娃在她脸蛋上亲了又亲,“哎哟小妮子又长胖了,想大舅了没?”
“想~”
“小嘴儿真甜,这回大舅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嗯……”妞妞抱着闵世琛的脖子,大眼睛眨啊眨看着高劲男,“大舅,这是谁呀?”
“这是大舅在城里的朋友”闵世琛介绍说,“楠楠,这是我大姐的小女儿。她还有俩儿子在镇上打工,大概要等到过年才回来。”
“你家倒是人丁兴旺。”高劲男道。
闵世琛嘿嘿笑:“是啊,所以也不差我一个。妞妞,快叫人。”
“哥哥好!”妞妞乖巧地说,“哥哥长得真好看。”
“妞妞也漂亮。”高劲男摸摸她的小辫儿。
闵世琛听着可别扭,怎么是哥哥呢?这不差辈儿了么?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儿……
两人抱着孩子走进家门,妞妞立刻扯着嗓子开心地大喊:“姥爷姥姥爸爸妈妈二舅!大舅回来啦!”
真热闹啊。
高劲男紧张的心情在踏进闵家门槛的这一刻开始复苏。
******
饭桌上其乐融融欢笑一片,可有两个人却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小高是吧……怎么不吃呀,在这儿你甭客气,来来,吃这个,我们自个儿种的。在城里可吃不上。”闵爸爸热情地给高劲男夹菜。
“对了,你是他公司里的员工?他对你们肯定很苛刻吧?我这儿子别的缺点不多,就是抠门儿。”
“妈……”闵世琛面子上挂不住了。
“别插嘴。”老太太说得眉飞色舞,正起劲儿呢,“话说,小高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模样这么俊俏,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没……”
女朋友这辈子都不可能了,男人倒是有一个,就是您儿子。
“啊,还没呢?可得抓紧时间咯,唉……别像我这大儿子,都四十好几了还没找着老婆。让人焦心哪。”
闵世琛忽然放下筷子:“爸,妈。我已经有老婆了。”
大厅里瞬时鸦雀无声。
“你,你说啥?”闵老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找的?我们怎么啥都不知道?真是自作主张,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在哪儿工作啊?”
“就是他。”闵世琛握着高劲男的手放到桌面上,目光坚定而又热切。
这种感觉是高劲男前所未有过的,他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用力反握住闵世琛宽厚的手掌。心跳仿佛就回荡在耳边,手心里和背上全是汗。
沉默十几秒之后,首先开口的,是小弟闵世杰:“哥,你刚才没开玩笑吧?”
“我今儿要是说了半句假话,以后‘闵世琛’仨字儿就倒过来写。”
闵世杰完全一副被饭噎到的模样,看看闵世琛又看看高劲男,竖起大么指,只说了一个字:“牛。”
可是还没等闵世琛感谢自己弟弟的称赞,老当益壮的闵老爹就满面怒容,麻溜儿地操起边上的笤帚就往他身上打去:“你这小兔崽子!我让你不学好,让你去害人家小伙子!你是不是要把我活活气死才甘心?啊?三十几年没揍你,你还皮痒了?今天,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爸!爸!疼……哎哟您别打了!”闵世琛仓皇逃窜。场面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伯父……”高劲男也慌了手脚,连忙去阻拦,“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闵老爹喘着粗气:“小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不用怕他,有我给你做主。”
高劲男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老人家眼里竟然成了受害者的角色,急忙说:“不是,琛哥他没逼我。我本来就喜欢男人,我们在一块儿是你情我愿的。”
他一边说一边想:这台词真苦情。
“你情……我愿?”闵老爹慢慢放下扫把,好像是在消化这一信息。
闵世琛看他表情不对,试探着叫了声:“爸?”
闵老爹挥挥手:“你们谁也别跟我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了。
气氛尴尬之下,闵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我进屋看看他。你们接着吃。”
剩下几个人各自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只有听不懂大人话里意思的妞妞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走下座位扯扯高劲男的裤腿:“哥哥是大舅娶回家的老婆吗?就是以后都会跟大舅在一起的人?”
高劲男点了一下头。
“哦……呐,舅妈,这个给你吃。很甜的。”妞妞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儿奶糖,小手举得高高的。
“谢谢你……”
这时候,眼眶发热的高劲男真觉着,妞妞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天使。
第十三章
掀开闵世琛的衣服,看见他背上两道明显的紫红色痕印,高劲男小心吹了两下:“疼不疼?你也不知道躲着点儿。”
“老爸动作那么快,我哪儿来得及躲啊?”闵世琛先是委屈,然后又傻笑,“不过,你亲亲就不疼了。”
老流氓就是老流氓,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本质。
虽然脑子里这样想,可高劲男还是把脸凑了过去,轻轻用嘴唇贴了贴伤处,然后舌尖也伸出来舔弄:“给你消消毒。”
闵世琛被他整得魂飞天外,浅浅的刺痛中更多的是战栗和快感。如果不是现在需要克制,他早就大声浪叫出来了。
“要接吻吗?”高劲男问。
闵世琛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回答:一只手托着高劲男后脑勺把他往自己这儿摁,嘴唇相撞的时候门牙有些疼,但是感觉满足。
“哎呀我滴妈!”
门忽然被打开,闵世杰站在门口双手捂眼:“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两个人迅速分开,被打扰到好事的闵世琛愤愤然整理好上衣:“也不知道敲个门。”
“这不是忘了么?”闵世杰委屈地垂下手,“对了,爸妈让你们去他们房里,有话要说。”
该来的总会来。
高劲男和闵世琛对视一眼,接着默契地把手牵上。
******
“坐吧。随便坐。”老太太指指凳子。然后自己也坐到炕上,闵老爹两手撑在膝盖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两人手还拉在一起,并排坐下,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可实际上,他们真的什么都没错。
“你们,在一块儿处了多久了?”老太太面容和善。
高劲男回答说:“差不多半年左右。”
闵老爹冷哼:“才半年就往家里带?”
闵世琛开始发急:“爸,妈。我这辈子就瞅准是他了,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别着急,先坐着听我们说。”老太太做手势示意他安静下来,“其实吧,我早就知道你有些什么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大岁数都不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影子,当妈的会怎么想?我就猜,你要不就是身体方面有问题,其他的,想是想过,可总不敢确定。今天倒是知道答案了。”
“我和你爸本来一直担心,你要是到老还找不到伴儿,那以后谁来照顾你?我们肯定活不到那时候,至于你姐还有你弟也有自己的家庭,没办法顾得上你。现在,你找个男媳妇儿回来,要我们一下子接受,真的不太可能。我就想问问,你们决定要跟对方就这么过下去了吗?小高,尤其是你,还这么年轻。外头的花花世界我这个老太婆没怎么见识过,但至少还知道一点儿,世琛对于你来说不会是最好的选择。万一你哪天觉得腻了,不想要他,他找谁哭去?”
高劲男低头想了会儿,然后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说:“您的人生阅历比我们丰富,所以我知道您作为一个好母亲,一定是全方位地为琛哥考虑过。未来的事情没人说得准,但我也不想说什么把握当下之类虚伪的话。我只能告诉您,我和琛哥相爱着。几年前我爸知道我是同性恋的时候,也把我揍得进了医院差点儿没救回来,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变态,说我对不起高家列祖列宗。可我活到今天,仍然还是个同性恋,而且爱上了你们的儿子。”
高劲男感觉,自己要是再说下去,闵世琛就要落泪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加上一句:
“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至于其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直沉默的闵老爹从炕上站起来:“行了。老太婆,去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老头子……”闵母好似很惊讶的样子。
“少废话,叫你拿你就去拿呗。”
“哎。”老太太忽然眉开眼笑地答应。
闵世琛和高劲男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闵老爹口中的“那东西”又是什么?不过看情况,警报好像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