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易向心连忙摇头。
“他绑架我儿子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见姐姐病急乱投医,萧慎言心痛之馀不禁小心劝道:“姐,向心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易向行这么做的。”
“你走开!我早就说过易向行那种人不能接近,你偏不听。我不管,今天她要是说不出她哥哥的下落,我就打散她的魂
魄!”
银龙越缠越紧,易向心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被撕裂的恐怖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真的不知道!”
“姐!”
萧谨已经疯狂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咀阻止她找到儿子。
“快说!”
“啊”
胸口没来由的一阵绞痛,让易向行抱住树干的双手不小心松开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波接一波
气浪居然正好停了下来。
他落在地上,毫发无伤。之前漫天的红光,已经萎缩到猫仔的周身,几近熄灭。
猫仔的脖子仍然卡在光头的手里,四肢软绵绵地垂着,”动不动,悄无声息。
易向行跑过去,问:“他死了吗?”
“死不了。”
光头像丢垃圾一样把猫仔丢在地上,然后坐进车里,利用后视境观察自己的模样。
大概是从猫仔身上吸收的力量起了作用,他的五官已经恢复正常,而且光光的头顶也长出了头发,短短黑黑的,还算浓
密。他照了又照,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易向行蹲在地上,想检查猫仔的状况,猫仔简直就像刚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身上温度高得吓人。易向行刚摸到他的
皮肤,手指就被漫出了一个水泡。
“他身上为什么这么烫?”易向行的问题就像丢在了风里,无人回答,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
看到车里有瓶矿泉水,他懒得再开口,直接拿出来往猫仔头上浇了下去。
“噗呲”
水滴一接触到猫仔的脸,就腾起一股白烟,瞬间蒸发。
随后,猫仔身上微弱的红光也跟着消退了,虽然他的身体摸上去还是很烫,但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确定他的呼吸是正
常的,易向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他送回去,然后再去我妹妹住的疗养院。”易向行一边说一边去抱猫仔。
抱到一半的时候,原本昏迷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易向行被他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双臂一软,又把人放回了地上。就在这时,一条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箍住了
他的脖子。
快要窒息的同时,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就像有人把尖钉戳进了他的皮肤。
“啊……呃……”
感觉身体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血液正争先恐后地向外奔流,易向行连咬紧牙关都不敢,生怕会让血液冲得更猛。车窗玻
璃反射出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个在吸他血的家伙,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错了。他不该禁不起诱惑,去相信这个根本不值得相信的东西。
鬼门关近得连手都可以摸到了。他这次孤注一掷,简直太失败了!
赔上性命不说,还得罪了萧家姐弟。最重要的,是让妹妹失望透顶。
易向行,你到底在干什么?!
失血带来晕眩,中止了易向行的自责。他开始考虑自救的问题。
挣扎肯定是没用的,光头的手就像铁钳,力道千钧。他只能,他只能……
等死吗?
视线再次对上猫仔,易向行被他关切的眼神震住了。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撑下去!不要放弃!
被绑架之后,被出卖之后,这个孩子居然都没有记恨他。易向行心中百感交集,当即下了决心。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
,猫仔不知会是什么下场,他要保护这个孩子,他要弥补自己的错误!
信念坚定起来,易向行就觉得右手一沉,“柄爬满锈迹的钝剑出现在他手中。这柄剑来自某只妖孽,历史堪称复杂。
它已经是易向行身体的一部分,每逢危急关头,就会冒出来助他脱困。
光头正在酣畅地吮吸鲜血,没料到易向行还有武器。所以钝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差一点就中了招。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易向行的钝剑划破了他的衣裳,却没能伤到他分毫。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成功将他逼遇到三尺之外。
捂住自己受伤的脖子,却止不住流血,易向行不得不把钝剑当成拐杖,可光头仍在虎视眈眈,他又不得不用剑指着他。
就这样一来二回,易向行的体力更加不济,没办法,他只好用一些白痴的问题来拖延时间,以等待可能会有的转机。
“为什么出尔反尔?”
“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能量,分给别人岂不可惜?”
“没有我,你根本得不到!”
“呵呵,不要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没有你,我可以直接去找萧谨。虽然会曲折一点,但这小东西的能量迟早都是我的
!”
“萧谨才不会让你碰她的儿子。你的脸是被她打烂的吧?要是她知道你伤了她儿子,你就不会只是烂脸那么简单了。”
被易向行戳到痛处,光头冷笑不止, “你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她要是敢动我,那就是自讨苦吃。”
“你少得意!”
心想事成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
易向行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条腾飞的银龙,它以闪电之姿,直扑光头。光
头躲避不及,干脆迎头推出双掌。
红光在他的掌心聚集,迅速形成一个不小的屏障,将自己保护起来。银龙几次撞上去,都只是白费力气,随着红光一点
一点增强,银龙的攻击更显薄弱。
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易向行看见了正在低声吟诵咒语的萧谨。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只小小的蚂蚁,缓步爬过他
的心头。
光芒中,易向行又看见了萧慎言。他正抱起自己的外甥,而易向心的生灵就趴倒在他的身旁。
“向心!”
顾不得身上鲜血淋漓,易向行立刻跑到过去。
看到哥哥的瞬间,易向心痛苦地问:“哥,你没有绑架猫仔对不对?你没有和那个怪物联手对不对?”
不知该如何回答,易向行顾左右而畜他:“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我看得见你?
为什么我能听见你说话?”
“这是因为银龙的关系,它把阴阳两界连在了一起,这样才能斩妖除邪。”提供答案的是萧慎言, “向心跟你是双胞
胎,扩大你们之间的感应,我们才找过来的。你现在最好解释一下,你对我外甥做了什么?”
“边注意着姐姐那边的变化,萧慎言一边质问易商行:“我知道你去过码头货仓,不要再对我撒谎!”
再撒谎也没什么意义,易向行如实交代说:“杀手集团那三个人想杀我,是这个光头救了我。他提出条件,要我帮他把
猫仔带出来。”
“所以你就同意了?”萧慎言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有得选吗?”已经习惯在气势上压倒萧慎言,易向行虽然有愧,但还是理直气壮。
“是没得选,还是不想选?你帮助光头,难道不是为了让向心复原吗?”
“我……”
易向行的迟疑如同默认。易向心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捂住双耳不想再听下去。
“向心,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听!”
易向心一直觉得哥哥是有底线的,她没想到他会如此不顾一切。她觉得是自己让他变得如此冷血。“切都是她的错!
就在他们为这些事纠结的时候,萧谨那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光头的力量明显在她之上。
“姐!”萧慎言担心万分。见易向行手里拿着剑,立刻央求道:“快去帮帮我姐!”
易向行冲了过去,同时冲过去的还有易向心。
易向心聚拢体内的寒气,瞬间冻住了光头的双腿,冰棱由下至上慢慢凝结,光头身上的红光却轻易将它融化。易向心不
肯放弃,“遍又一遍重复这个过程。
易向行提着剑,本来想着上前戳他几个窟窿就好,可很快他便发现,他根本无法靠近那个怪物。红光筑起的屏障,不光
是阻止了银龙,也阻止了他。
萧谨身上有伤,驾驭银龙本就有些吃力,对抗时间一长,更是心有馀而力不足。见来了帮手,她立刻指挥道:“易向心
,你再靠近一点!像你上次帮淼淼降温一样,把他的力量也降下来!”
“好!”易向心马上照做。
见大事不妙,光头企图挑拨离间,让这三人放弃联手:“易向行,你妹妹要是浪费太多力气在我身上,她今后复原的机
会会变得更加渺茫。”
“不要听他胡说!”在一旁观战的萧慎言立刻破坏了他的如意算盘,“要是让他赢了,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这个道理就是不说,易向行也懂。所以看妹妹越走越近,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终于来到离光头两臂之遥的地方,易向心卯足了劲,将一身的本领统统加诸在光头的身上。原本只有双腿被冻住,现在
眼看就到了腰上、胸前,光头忍不住慌张起来,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勉强腾出一只手,将屏障一分为二,以便有足够力
量去对抗易向心。
这时,易向行瞅准他腰侧露出的空档,用力将剑掷了过去。
青锕钝剑本是妖孽之物,对付妖孽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易向行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光头还有馀力还手。
只见他迅速伸臀一挡,钝剑便被挡开了,而且直飞易向心的方向。
按理说,易向心还是有时间躲开的,但当她看到尖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双脚竟然像生了根一样,不愿挪动半步。就这样
,她被哥哥的剑砍成了两截。
魂魄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她最后看见的,是哥哥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她虽然觉得心痛,却也感觉心头的包袱终于卸下
了。
“不”
努力了这么久,妹妹居然就这样魂飞魄散,这样的打击,对易向行无疑是致命的。他跪倒在地上,悲痛欲绝。
对手一下就少了两个,光头正觉得得意,却被银龙钻了空子。巨大的龙嘴咬住了他的一边肩膀,然后用力一撕,血肉横
飞之下,光头就变成了一个独臂人。
“啊”
光头痛得满地打滚,萧谨收回银龙,跟着跌坐在地上。
“姐!”
顾不得为易向心哀悼,萧慎言抱着外甥跑到姐姐的身边。看到儿子没什么损伤,人也清醒,萧谨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回
归到原位。
“要杀了他吗?”萧慎言问姐姐。
萧谨皱眉考虑了半天,还是摇头说:“算了,回头我把他封回潭子里。”
“不行,不能放过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是猫仔,“他杀了外公!”
“你说什么?”
“我读到了他的记忆,是他杀死了外公。他杀死了外公,然后伪装成一桩意外!不要原谅他,杀了他!”
外甥暴露的消息可谓是惊天动地。萧慎言刚刚还打算依姐姐所说,放这妖孽一马,但现在脑子里只剩下杀戮。
父亲八年前亡故,母亲半个月后孰自我了断,追上了他的步伐。光头虽然只杀了一个,但实际上等于谋杀了他们的双亲
。
拾起地上郧把属于易向行的钝剑,萧慎言快步走向光头。
“你、你不能杀我!”光头还在做垂死挣扎,他看向萧谨,大喊道:“你不能让他杀死我!”
萧谨的神色间有些迟疑,但眼中的愤怒已是熊熊烈焰,彷佛要将一切烧成灰烬。
“杀了他!”
猫仔好恨,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恨一个人。恨到连“原谅”两个宇都忘了是什么意思,他要用这只妖孽的血,来祭
奠疼爱他的外公外婆。
“萧谨,你不能!你不能让他杀我!”
“小言!”最后关头,萧谨还是拦住了弟弟。
“你要放过他?”萧慎言不能理解。
“我……别让你的手,沾上这种肮脏的东西。”
“姐!”
“让我来。”接过弟弟手中的剑,萧谨一步步逼近光头。
光头哆哆噱噱往后爬,一边摇头一边说:“萧谨,你放聪明一点!要是杀了我……你……呃……”
青锕的剑尖,带着斑斑的锈迹,在光头惊恐的视线中,插进了他的胸口。
萧谨一脸错愕。
是猫仔,是他在萧谨迟疑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将钝剑刺了下去。
“你……”
“股鲜血涌上来,淹掉了光头未完的话语。他的眼睛鼓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看着这一幕,萧谨全身僵硬,神情犹如灵魂出窍。
猫仔再接再厉,拿起钝剑,”剑又一剑.面无表情的将光头的胸口戳得血肉模糊。过程中,妖怪的人形蜕去,现出水蛭
的真身,黑黑的一团,恶臭难当。
“够了。”
萧慎言牵起外甥,把剑丢到一旁,然后推了推姐姐,说:“回家吧!”
他本来还想叫上已经子然一身的易向行,却不见他的踪影。他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易向心是萧慎言与易向行唯一的交集,现在向心已经彻底不在了,他也没有心思再去管他。
“姐?”见姐姐还在发呆,萧慎言又推了她一下。
萧谨如梦初醒,立刻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好!我们回家!”
这时,猫仔突然甩开舅舅的手,跪在母亲的面前,乞求道:“封印我吧!”
“……”
“妈妈,封印我!趁我现在力量薄弱,马上封印我!”
“淼淼……”儿子突然改了主意,萧谨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可看着他悲伤的小脸,她一点也不觉得欣慰。
“我不想再记起这一切了,只有封印能让我忘了它。求求你,封印我吧!”
当痛苦太多的时候,唯一治愈它的方法,就是忘却。
萧谨用力点点头,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山林里有风在来回穿梭,无人陪伴,那么寂寞。
尾声
夏日的清晨,空气还没被热浪侵蚀。杂草丛生的小院里,有难得的凉爽与静谧。
“淼淼,你想不想去见你爸爸?”
萧谨问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儿子,可是儿子却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听说他被送进了疯人院。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都以为他疯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萧谨有些沉重地说:“妈妈不希望你恨他,毕竟他是你爸爸,你的身体里,还流着他的血。不过…
…算了,有些事一旦过去了,就不需要再记起,否则只会让自己不开心。”
弹珠滚远了,猫仔起身想追,却被萧谨拉住。将儿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萧谨不无酸涩地说着:“妈妈希望你过得
开心,就算忘了我也没关系。”
猫仔两眼直直地瞪着母亲,突然冒出一句:“同心咒……同生同死,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