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棘——残霥

来，是要达成你的希望。」

「我的……希望？」

「你不是想，阻止他们两人吗？」月神双手捧起尹月升的脸，那冰冷的触感让尹月升忍不住颤抖，「我让你去，你要吗

？」

虽然不知道月神这样问，有什么企图，但尹月升还是点了头。

「这样啊……」月神笑的越发美丽，却在尹月升没有防备之时，一掌将他打出窗户之外。

尹月升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窗边笑的阴狠的人，身体直直往下坠落。

「再见了，使者。」月神低声念咒，扇端一指，藤翡华布下的结界居然被他轻易破解，顿时血腥杀气充斥整个月界。

尹月升只感到心口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巨痛，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好像破碎了……

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伴随着自身腥红，浑身失去力量的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他看见了藤翡华惊慌失措的脸。

翡华……

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停自口中溢出的鲜血让尹月升无法再说一句话，他的眼前渐渐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然后──

陷入永无止尽的沉睡。

（十四）

藤翡华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尹月升从天空坠落，伴随着令人怵目惊心的大量血红……

直直的，落下。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的升儿……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的升儿，全身都染成红色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升儿啊──」痛苦的大喊一声，藤翡华上前接住被染成血红的人儿，惊慌喊着已然紧闭双眼的尹月升：「升儿、升儿

！你不要吓我……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岳商的内心同样受到极大的震撼，他看着藤翡华一脸悲怒，抱着已然失去生机的尹月升呼喊的样子，仍然搞不懂为什么

事情会发展的如此离谱。

方才，藤翡华与岳商仍在生死搏斗，实力悬殊的两人很快进行到决斗的最后一个阶段。

『你真的不错，我对你另眼相看了。』抹去脸上血迹，虽然身体受伤的部位颇多，但也只不过是些小伤，藤翡华拉拢有

些滑落的衣裳，『不过……我们也耗的够久了，来做个终结吧。』

轻笑，虽然岳商受伤的地方并不多，但却都是被藤翡华一击必中，极为严重的伤势，『是啊，不需要再拖下去了。』

应该，有个了断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藤翡华说完，浑身爆溢出的杀气竟比刚刚还要强上数十倍，这让岳商明白就算刚刚藤翡华认真

的与自己对打，也未到他自身功力的三成。

自己，是注定要死在他手下的吧？

正在岳商决意等死，藤翡华将下杀着的同时，原本将两人藏的密实的结界突然被强大外力冲击，并且崩坏。

『怎么会……』藤翡华来不及歛下杀气，他惊疑的抬头一看，银色双眸顿时瞠大，呼吸霎时停止──

尹月升的身子像是被丢弃的物品一般，自天上掉落，一接触到自己的狂烈杀意后，呕出了一大口腥红，染红了地面，染

红了他自己……

也染红了藤翡华的眼。

对藤翡华而言，世界正在崩坏。

一片片……一点点的……

分崩离析……

「升儿……你不要吓我……睁开眼睛……」一声声呼喊着怀中人的名字，轻轻柔抚摸那逐渐冰冷的脸庞，藤翡华银眸无

神，将尹月升沾满鲜红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升儿……我是翡华啊……我来救你了，你不要睡着，张开眼睛……对不

起啊……我来晚了，所以你生气了吗？」

尹月升依然闭着眼睛，原本那总是叫着藤翡华名字的口中，不停的流出鲜艳血色，一滴一滴，烫了藤翡华的心。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拖太久了，你等不及……升儿……我现在已经来了……为什么你不看看我？我想听到

你喊我的名字……我等着看你见到我的时候……那惊喜的表情……我想看着你的眼睛，只映着我的身影……睁开眼睛好

吗？看着我……」

泪水无法控制的滑落，洗去尹月升脸上些微血痕，却无法洗去所有的血迹，藤翡华第一次觉得，血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

西，他更加抱紧已经冰冷的躯体，慌乱的说：「升儿……你流了好多血……你一向最怕血的，见血就会昏倒的……为什

么你会流这么多血……为什么你不肯张开眼睛……为什么……为什么……」

「藤翡华……」岳商偏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真的，太惨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丢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撕心裂肺、豁尽全力的凄厉嘶吼，震天撼地的力量

爆发，整个月界顿时天摇地动，藤翡华将脸埋入尹月升的怀中，感受到那真实的冰冷，心伤至极竟狂笑了。

岳商连忙稳住身子，惊愕又怜悯的看着已然疯狂的藤翡华。

真正是爱的这样深切，才会变的疯狂吧？

他是爱尹月升，他非常清楚那的确是爱慕之情，但为什么，他不会像藤翡华一样因为尹月升的死而狂了？

他的确是心痛，而且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

藤翡华说的对，他和尹月升之间……确实不是他们可以了解的。

这场战争，一点意义都没有，岳商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但是……

究竟为什么，尹月升会死呢？

此时，月神姿态轻盈的自宫殿之中走出，笑的非常得意，「真是感人的深情啊……使者要是知道你这样的爱他，九泉之

下也会瞑目。」

「月神……难道是你对月升……」岳商看见月神之后，一切都明白了，他瞪视着笑的高兴的人，怒声道：「为什么？！

你明明承诺不会对月升出手，不会杀他，可是你却违背了誓言！」

「哎呀……你已经和藤树精站在同一线上啦？看来你真对使者有意思，那就没办法罗。」好似岳商说的话让人头痛，月

神假意一叹，「可是啊，我真的没对使者出手，我只不过是将他推出去罢了。」

「胡说！要是你没对月升下手，他怎会伤重死亡？」

俐落的将扇子收拢，指向失魂的藤翡华，月神口气带着嘲弄的说：「真正置使者于死地的人，可是藤树精啊。」

岳商吃惊的看着藤翡华。

怎么可能？他这样的爱着尹月升，怎会致他于死？

「你不信啊？那我说清楚吧。」月神轻笑，「使者死亡的原因，在于心脉遭受伤害而整个破碎，我将他推出来，可没真

的使劲打他；使者的心脏本就以被藤树精的刺藤棘给缠住，而刺藤棘又是依藤树精的杀气为食，在接触到他的狂暴杀气

之后，快速成长，用力紧缩之下，心脏破裂死亡。」

「这……」但是结界……

「所以真正动手的不是我，而是藤树精呢。」转头看向岳商，月神在他还没发出疑惑之时就自己解释了：「结界吗……

当然是我破的，你没猜错。」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岳商勉强撑着身子，气到极点的他有些压抑不住伤势，「你这样子的任意妄为，要怎

么掌管世界？你这个神怎能心安理得的做下去？！」

意外的，月神表情沉静了下来，一对金眸直直望着岳商，似乎带着一些不可能出现的……哀伤？

「我既然是神，就有掌管一切生命的生杀大权，你一个小小的河灵，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感。」月神

低笑，笑声之中带点异样情绪，看着搂着尹月升尸首动也不动的人，「藤树精啊，你让我失望，只是一点打击而已就这

样的折磨你了吗？这样的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让我觉得有危险？我还真是穷担心了呢……使者只不过是我用月光当作凭

依创造出来的，你真想要，我赔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使者，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这种话……他怎能厚颜无耻的说出口？

岳商正待发作第二次怒火，岂料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藤翡华突然以极为快速的动作冲向月神，如血般鲜红的眸子燃着熊

熊恨火，右手化为尖爪，直直攻向月神的心窝。

月神心中虽然吃惊了下，但却也不闪不躲，静静的看着藤翡华为爱发狂的样子。

这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当初，他看着尹月升遇到藤翡华。

那在藤花飘落之中，舞动的人，勾起了他极度的好奇，所以他看着尹月升汗藤翡华两人的感情发展，美好，却也令人嫉

妒。

不知不觉，他一见到藤翡华宠爱着尹月升的样子，他就心里闷，他一看到尹月升向藤翡华撒娇的样子，他就心头火。

然后几十天过去，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藤翡华。

爱上了，不可能会再为他动心的人。

然后，因为羡慕，所以设下陷阱。

然后，因为嫉妒，所以逼他们入死路！

他如愿的达成了破坏两人感情的目标，虽然高兴了一阵子，却又陷入更长的空虚。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的理由与动力在哪里，却又不肯就这样认输。

所以他继续破坏。

大家，一起死吧。

闭上眼睛，月神静静等着痛楚穿过心窝。

等了一会儿，没有感到疼痛，却有另一股温热溅到脸上，月神疑惑的打开眼睛一看，惊愕的说不出话。

岳商挡在月神前面，藤翡华的手穿过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血液就像洪水一般自那巨大的伤口喷出，刺痛了月神的

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月神呆呆的说，一下子无法反应眼前看到的情况。

抓着藤翡华的手不让他再攻击月神，岳商苦笑，「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本能反应，我无法控制……」

虽然是这样说……

但是岳商知道，在他刚刚看到月神那孤寂的眼神之后……

心中的疼痛让他不加思索的，就挡到月神的身前，以身代替他承受藤翡华的怒气。

「也许……我只是……不想看你寂寞的样子吧……？」喃喃说了几句，岳商已然感受不到伤口的痛，撑不住身子的往后

坠落，原本拉着藤翡华手爪的手也无力的放开，落入月神的怀中。

也许……在月神露出寂寞的眼神，找他慰藉的时候……

他喜欢上了月神也不一定。

一切都太迟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向月神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不出来了……

「河灵？」接住一步步踏向死亡的岳商，打退还想攻击自己的藤翡华，月神愣愣的环住他比自己高大的身子，缓缓的往

地上坐下，脑中闪过几天以来，他和岳商的缠绵情事。

一开始，他找上岳商，只不过是因为突然的孤独感让他害怕，而刚好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视线里头，所以他向他寻求

。

可岳商的怀抱比自己想的远远来的温暖，所以就一次一次，不断的依偎入那个怀抱，迷恋那种温暖。

所以……他喜欢上岳商了吗？

在对藤翡华由爱生恨的同时，他喜欢上那总是不多说话与自己合作，却又对自己展现温柔的河灵吗？

月神不懂，他糊涂了。

爱不是就要像藤翡华对尹月升一样这般强烈？怎么会有如此默默滋生的感情呢？

情爱的问题太过复杂，饶是最聪慧的神也百思不得其解。

「哪……河灵，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月神低下头，在岳商的耳旁轻声道：「为什么，我看到你现在这样，会心痛

呢？」

已经阖上双眼的岳商气息渐弱，没有开口，也无法开口。

月神唇边勾起一抹笑，视线开始模糊，「你和我一样……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吗？」

事情变化的太快，就在他无法掌控的情形下，脱轨了。

「唉……月神，你真的已经被感情缠身了。」

不属于在场存活两人的声音从月神背后传来，藤翡华虽然意识已然不清，仍立刻回到尹月升的旁边，抱起情人的身体警

戒着，而月神连看都不看，只是冷冷回道：「什么时候我月界事情轮得到你至上界的来管，阳神。」

一张与月神一模一样的淡雅面孔，一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眸，一头闪着耀眼银光的长发，至上界之主──代表着日

的阳神一脸哀伤，叹道：「我很担心你的，当我知道你今天的举动，我宁愿丢下至上界的事务，赶来月界看你究竟是怎

么了……怎么知道，你因为感情而作出这种破坏神格的事情。」

「你管不着。」月神漠视阳神对他的关心，只是将自己手轻轻覆上岳商的伤口处，「我也没有继续当神的打算，要怎么

处置随便你。」

现在，他只想……

阳神知道他的个性，只得再叹一声，转而走向藤翡华。

「不要过来！我不会让你伤了升儿的！」已经陷入狂乱的藤翡华就像野兽一般，只要有人越过他的界线，他一定会反扑

，「没有人可以动他，没有人！」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月光精灵的。」阳神一笑，他的声音淡淡柔柔，就好像清泉一般，意外的压下了藤

翡华的血腥杀气，「藤树精，你不要害怕，事情已经都结束了。」

结束了？

藤翡华茫然的看着阳神，再看着尹月升毫无生气的脸。

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结束了……他不想……

「不……没有结束……升儿他不会死的……要是结束了话，升儿会永远离开我，我不要结束……」藤翡华用力的摇着头

，拒绝阳神的话，「升儿他在这里活着……结束的话他就永远都睁不开眼睛了……」

他无法放手……

这是他用尽所有力气，用尽所有感情爱的人啊！

阳神笑了笑，继续安抚：「放心吧，事情结束不代表你会失去月光精灵，他还活着呢，你听到了吗？」

「你说升儿还活着……？」猛的抬头看向阳神，藤翡华眼眸已恢复原本的灿银色，「你有办法让升儿活过来，是吗？」

阳神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煦，他轻轻的将手掌伸出，掌心朝上──

尹月升的身体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在藤翡华的错愕之时化为点点光芒，飘散于天地之间。

「不要！升儿，不要走！回来──」惊慌的想抓住那些飘散的光，却什么也抓不住，藤翡华心痛的抓着尹月升的衣服，

怒视着一脸平静的阳神，「为什么你们都要夺走我和升儿的幸福？为什么你们这些神都要破坏我和升儿！我们什么也没

做错，就是为了升儿我也不再吸食人血，为什么你们仍然要破坏！」

「冷静下来，藤树精，月光精灵的躯体虽然消失了，但他的精魂尚在，就有一线生机。」阳神握起方才张开的手，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