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梦寒——子泱

作者:子泱  录入:12-29

当初孰是孰错,又有谁能真正分的清楚?他们的执著都太坎坷,也太自私……

第六章:

午时方过,突如其然的滂沱大雨遮蔽了视线,在天际响起的闷雷轰隆的如同某种困兽的怒吼,震得大地都随之颤抖,江

梦楼此时正落坐於一名男子的身侧,拿著一本书册就著微弱的烛光看著,脸上的表情是迥异於平日温和的漠冷,不带一

丝温雅而迷人的笑容。

「楼儿,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你根本无法视而不见,难道你还要像几年前那样,放弃一切就只是为了隐瞒过去吗?」男子

不急不徐的嗓音响起,看著江梦楼放下书本回望过来。

江梦楼看著父亲的昔日好友连溯泉,心中升起一丝难以厘清的情绪,却没有显现在脸上。

「连叔的意思梦楼不是不明白,但有些事是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改变不了什麽,就如连叔,不也

选择了袖手旁观?」

江梦楼平静的话语似乎刺痛了男子──连溯泉,他微微一震後带著复杂的眼神注视著这个他怎麽也看不透的孩子,和故

人相似的脸庞让他不禁心下一痛,连带著一股愧疚的酸楚。

如果说当初是逼不得已,也不过是一个粗劣而明显的谎言,他的一己之私深深伤害了一个孩子,却没有毁去所有的信任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自责所缚,也不期望能被原谅。

「楼儿,别像连叔一辈子都得带著後悔过日,不值得的。」一句方过,连溯泉的语气一转,「这次连叔会待上一阵子,

有什麽事尽管来城北的扬飞找连叔,连叔会在的。」

「嗯。」轻轻的一句应过,江梦楼将视线拉回了书上,不再作声。

近日的江梦楼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连赵墨言的逗弄都不理,只是懒懒的挥一挥手把他赶开便罢,丝毫不见平时追打某人

的干劲,不时散发出的慵懒让画师彻底毛了起来,虽然深知他不过是不想理人而有些恍惚罢了,但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勾

人似的万种风情。

这不是梦楼这不是梦楼……

在心底如此叨念著,他的一颗心为了江梦楼浮浮沉沉的没个定性,就在他错把翠竹画为赤竹後,他就直接摔笔抱头乱吼

了一阵,让外头的大黄狗惊吓过度的一溜烟跑走了。

啊啊啊──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直接问不就得了?

但真到了江梦楼的门口,他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连推门进去都不敢了。如果他误闯进去时梦楼在更衣怎麽办?虽说能

一饱眼福,但也难保不会被还以几粒老拳。

赵墨言适才来沅湘时和一名男子擦身而过,与男子对看了一眼後,男子的眸中闪过了惊愕之色,很快的便消逝无踪,收

回眼神继续前行,隐没在蒙蒙大雨中离去。

但站在此地的赵墨言很快的就因为天人交战而把那一丝古怪忘得一乾二净,挣扎的要直接推门进去还是转身走人,因为

没有带伞便糊里糊涂的跑来,淋过雨的发梢和衣角渗滴著水,在他脚边汇聚成一漥浅池,冷风毫不留情的刮了过来,让

他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喷嚏。

「是谁在外头?」江梦楼的声音自房内传了出来,接著是一道足音渐渐走近,门方开启他就看见江梦楼仅披著一袭墨绿

的长挂,翠玉发簪将他那如同流泉的发轻柔的挽起,江梦楼微微蹙起眉,伸出手把人拉了进去,赵墨言登时只剩下关门

这个动作能反应,谁知道江梦楼会一丝犹豫也无的把他拉过去?定力一向很差的赵墨言在他这麽做後就这麽呆了。

「怎地淋成这样?连把伞也不带?」江梦楼翻出了一套乾净的衣物和布巾,面带些许责怪,递出布巾让赵墨言擦乾头发

,换掉湿透的衣。

赵墨言没有去接,「梦楼你到底是怎麽了?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不回答的话我就站在这等你回答,我们

认识那麽多年了,还有什麽不好讲的?」

「不换掉你会染上风寒的,别像个孩子一样。」江梦楼避重就轻的道,见他不换衣,乾脆直接摊开布巾打算先擦乾他的

头发。

「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你书院内的学生。」他扯掉布巾,一把抓住江梦楼停在半空中的手,对方以淡然的表情回望他

,用另一只手理顺了他的乱发,缓缓的开口。

「我没事,不必担心我。」江梦楼抚上赵墨言的颊,温柔的微笑著,尔後低敛眼帘。他不愿正视赵墨言,因为自己的眼

神瞒不了他,即使是惊鸿一瞥,他仍能察觉自己的心思。

「梦楼,」赵墨言抬起他的下颚,「你的心在无声的哭泣,只是你没有察觉罢了。」

「你又怎麽会知道?一青?」犹如挣扎的话语轻声响起,唇边那笑容简直就像是一触即碎的装饰品,巍巍颤颤的像是下

一秒就会消失。他忍不住伸出手,也不顾自个儿浑身湿透就把人抱在怀中。

「你又怎麽会知道……?」隐忍的哽咽闷在他怀中,梦楼一向都是如此,连一点脆弱都不肯明著表现出来,他善於施予

包容他人伤痛的温柔,却对自己的悲伤无所适从。

「唉,梦楼,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担心的除了没酒喝以外,就是你了。」赵墨言一句宛若叹息的话刚出口,就换来怀

中人儿的老拳相送。

「痛痛痛……你不想说也罢,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把所有事闷在心底,那不好受不是吗?」

「若真只是不好受那也就算了。」江梦楼低低的笑了起来,不难想像他梨花带泪,又强笑出声的模样是多麽的令他心揪

,也让他不禁的加重了力道。

「若只是不好受,我又何必……」

独自承受……?

第七章:

翌日,江夫子神清气爽的出现在沅湘书院里头,後头跟著明显精神不足的赵画师,据内院老胡表示,他们俩可是从同一

间房出来的,谣言飞呀飞的编出了好几个版本,七嘴八舌的八卦潮流挡也挡不住,从书院学生到隔壁大妈,没有一个是

不知道这事儿的。难得看到画师这副模样的班剡还未道出目的便先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让赵墨言的脸顿时又黑了一回

「班大奸商,你倒是很闲嘛,真不知商行该如何在主子不管事的状态下撑下去啊?」赵墨言勾起了招牌的嚣张笑容,那

表情让人真想一掌巴过去。

「赵画师,我还记得你还欠我不少不是?要不要一次还清啊?」摇著那把有「利在千秋」四字的摺扇,前几日江梦楼才

帮他题上的。班剡挑起了眉毫不费力的反击回去。

「好了,剡,别跟他瞎起哄了。」江梦楼终於看不下去似的打断两人毫无营养的拌嘴,「有什麽事麽?」看班剡挂著毫

无笑意的笑容,江梦楼心中不禁升起了不怎麽好的预感,连赵墨言都揽住了自个儿的腰都没发觉。

「施家在昨晚被血洗,府中从大到小无一人生还。」

江梦楼闻言愣了好一阵子,又听得班剡续道:「你还记得闻衍闻将军的那事儿吧?先前施家被怀疑庇留闻将军的子嗣而

被朝廷注意了好一阵子,如今发生这血案,谁都会怀疑这两件事有什麽关联。」

江梦楼正要把赵墨言的手给拉开,听到这一句後表情未变的沉默不语,握著赵墨言的手却微微一抖,後者发觉江梦楼的

反应後更是坚定的把江梦楼搂在了怀里,说什麽也不放开。

「一青?」江梦楼微微抗拒後也不打算挣扎了,由著那温暖的臂膀环住他腰,思绪微乱的他脑中转过了那曾惊动四方许

久的冤案,对象便是戍边将军闻衍。

以忠心护国闻名的闻将军却被认定为「通敌叛国」的奸贼,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说法,但皇帝──现任太上皇──命闻

家以叛国之罪满门抄斩的诏令是无可违抗的,闻将军不忍自己晚年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两个孩子就死在这莫须有的罪名上

,便秘密派人将这两个孩子送了出去,闻将军在官兵冲入府中时於前庭凛然而立,无声的逼视却比震天喊冤还更令人动

容,直到斩首的前一刻,他都拒绝再度开口,只是以失望的眼神痛诉闻家最後的清白。

闻家这麽多条命就死在一个诏令下,欲诉冤,在权势威逼下又有谁能证明?

「说穿了也是人红惹人忌,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皇上前的大红人映楼大将军?身为御前将军本就是一个伴君如伴虎的职位

,被奸臣所害後被逼的不得不辞官回乡,皇上百般挽留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之後便再也没有听到这位将军的消息,怕

是为了避祸而隐藏行踪吧。」班剡淡淡的说著,赵墨言皱起了眉头把江梦楼拥得更紧了,虽然梦楼表面看似如常,但他

可以感觉到昨晚梦楼的那份悲伤情绪以极快的速度涌了回来,在梦楼完全依靠在自己怀中的情况下,赵墨言的心不禁漏

跳了一拍,连忙定了定神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就算梦楼避而不谈,他还是能当他背後的那个支柱,在他需要倚靠的时候伸出双手,消化他所有的悲哀与忧愁。

赵墨言的眸光一暗,心里已是百般心思闪过,室中沉寂了好一会儿,班琰又重新开口。

「今天一早来说的这麽多,便是要提醒你多注意一下,上头最近在注意来路不明的孤儿,最好……」

「江、江先生!」一道极为仓卒的足音止住了班剡即将出口的话语,老胡匆匆忙忙的拉著抽泣的晏楠闯了进来,江梦楼

连忙离开座位起身把晏楠抱在怀中安抚,老胡好不容易喘口气又急道:「晏楠说一大早就没看见晏文,连凤家的小子也

不见了。」

「晏文不见了?」联想到刚才的话题,江梦楼的心顿时乱了阵,把晏楠交给老胡後一个箭步的冲了出去,赵墨言和班剡

对看了一眼,尾随著江梦楼一同离开了此地。

第八章:

就在大夥为了两个孩子闹了个人仰马翻时,晏文和凤歆待在最著名的沁徉楼内,在楼中歌姬的掩饰下暂时隐去了踪迹,

他们俩能混进酒楼内还是拜晏文那超乎年龄的演技所赐,让那些歌姬在掬著一把泪的莫名情况下收留了他们。

把这些看在眼里的叶娘也没说什麽,只是坐在老位子上等著赵墨言他们找上门来,不清楚的事她不会插手,一切都是船

到桥头自然直的从容。

沁徉楼内的歌姬无不美艳动人,精明俐落,负责为三楼以上的贵客服务,秉持著卖艺不卖身的原则,至多只是唱唱曲,

替主客斟斟酒罢了,谅是那些贵客後台再硬,也无法对叶娘手下的人动上分毫。

「话说啊那祥龙一阵响亮的龙吟,便震得那妖孽一阵颤抖,怕是要赢也没有希望……」在明亮的房中,檀香不断飘送著

清新的味道,名唤碧碧的说书女子正口若悬河的替两小讲起了故事,在空盪的室内一点儿也不突兀,反倒是增添了不少

精采。

「碧碧你今天不是有很多客人?都在等著呢,还不快去?」外头走进了一名舞姬打断了故事,碧碧被推出去前向两个小

孩眨眨眼,吐了吐舌跟著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对里头讨人喜欢的小孩儿扬声道:「等碧碧姊姊回来讲故事哟!」

「你还挺受欢迎的嘛。」凤歆有些不悦的道,先是给晏文没头没脑的拉出来就算了,现下只剩他们俩待在这里,晏文就

像死鱼一样动也不动,在窗台边沉思起来,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越看越不顺眼,凤歆索性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江先生一定急死了吧……?

凤歆那微垂的嘴角不禁因担忧而微微牵动了一下,他不只担心这个,更多的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对晏文而起的担忧。

什麽也不提,像是要澄清自己的思绪一般,匆匆拉著凤歆作伴,却不知从何开口,从何倾诉。

难道是因为早上听闻施家惨遭灭门那事吗?这麽一想晏文好像也是因为听到这事之後才拉他出来的……

「不是我受欢迎,而是某人总是摆一张冷脸得罪别人。」晏文听到凤歆的话语,不禁勾起了一抹不冷不热的嘲讽笑容,

惹得凤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朝著自己上一刻还担心的要死的人嘶吼。

「要你管!」

「凤歆你还是一样可爱呀……」晏文似乎是恢复了一点好心情,饶有兴致的逗弄著张牙舞爪的小猫。

「你!」

「两个兔崽子,竟然在这种地方吵架,让我觉得我的奔波好没意义……」一道嗓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见赵墨言倚在

门边,像是要跟友人埋怨似的委屈语调。

「一青,回去再说。」随後而至的是一如既往的淡雅身影,温和的嗓音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放下担忧的放松,他

按住赵墨言的肩摇了摇头,後者往旁让开让他通过。

「先生……」晏文想开口道歉,声音却卡在喉中,怎麽也说不出口,江梦楼朝他和凤歆走了过来,紧紧的拥住。

「别说了,别说了……」江梦楼的声音隐带颤抖,像是害怕著那名为失去的黑暗。

晏文紧咬下唇,一行泪水悄然滑落,深埋在那过分温暖的怀抱中痛哭失声。

封口轻启,一股浓郁的酒香立时漫了开来,还未品尝就已使人沉迷万分。将琼液倒出,伸手提杯轻啜,绵延不绝的苦涩

在喉间化为充盈满腔的芳醇甘美,曲折的滋味令无数人为其落泪,为了这宛如浮云一般缥缈的沁甜。

这,即是沁徉楼那远近驰名的浮云酿。

一青在沁徉楼被叶娘追讨上回未付清的酒钱所以没跟著回来,要不他哪会放过这佳酿?但,纵使佳酿再醇,也盖不过他

此时的叹息,和心中的那份怜惜。

晏文和晏楠兄弟俩自小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由他亲手拉拔长大,晏楠还小,比较黏身为他唯一亲人的晏文,晏文不符

年龄的沉稳和懂事总让他倍感疼惜,即便不告诉他为何他们兄弟俩会成为孤儿的原因,时间一久晏文也猜得出来,他不

否认将晏家兄弟带在身边是出於补偿,毕竟还是他母亲……

这次施家遭人灭门,想必是对晏文冲击不小的。

江梦楼瞬间止住了思绪不再继续,眼中还带著些许迷茫,晏文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找他寻求安慰了,想到的同时亦是一阵

鼻酸。

「怎麽,借酒浇愁麽?」班剡当时也派出一些人帮忙,临时抽调人手让商行的营运微滞,不过不足为虑。看鲜少沾酒的

江夫子今日居然拿出了不算淡酒的浮云酿,班剡微讶的在江梦楼对边坐下,一边婉拒了他递过来的酒。

「就一杯吧,一个人喝没意思。」几杯酒入腹,微红的脸庞显示他有些醉了,不过意识还算清楚,并不影响他辨认来者

的身分。

酒味甘甜,却在其後转为更辛辣的炙烫,深深的刻印一抹难忘的朦胧沉醉。

像极了人世,真像极了这五味杂陈的红尘轻烟……

「不,我想陪你的人有更好的人选。」带著意味深长的笑,班剡突然起身告辞,「若真醉的了一时,无酒亦自醉啊……

」喃喃念著,他此行本就是来看友人的状况,不过现下倒是不用了。

唇边带起了浅弧轻勾,他取出了长杆烟斗,一边燃起烟一边摇著扇离去。

「什麽人选……唔?」江梦楼起身欲前去询问,在怔然间被一股拉力往後一拖,顺势靠往那人怀中,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把他牢牢抱住,还不是那个老爱这麽闹他的一青?

「你喝酒了,怎麽不找我?」也不取过新杯斟酒,赵墨言就著江梦楼先前的喝了起来,饮罢便是一声赞叹:「不愧是浮

云酿啊……」

「谁要找你了?放开我。」江梦楼有些恼怒的想挣脱他,赵墨言却是将双臂收得更紧,一点也不肯松手。

「不要,这样抱著多舒服。梦楼你又瘦了一些,又没好好吃东西了?」赵墨言把头埋近他披散於背的发中,後者也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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