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笑容 上——紫袍客

“下降头？亏你想得出来，怎么你了？哪路神仙啊？”

“有人给我送花，你听说过给老爷们儿送花的吗？不是下降头是什么？”

“你思春吧？什么花儿啊？”

“我哪知道？你问我，对了，白花儿，就那种，对了，就你笔记本的那个桌面儿，一朵小花向阳开的那个。”

“恩……白日菊，送白日菊就下降头了，送你百合花还是要暗杀你呗，别胡思乱想了，你是不是有事儿啊，这么会儿看了四回表了。”

“啊，我看看表坏了没？没事儿。”

叶鼎尧一笑，上万块的帝驼，说坏就坏？叶鼎尧不爱喝啤酒，一般陪着梁梦舸喝白酒，两个人就跟不认识似的，谁也不理谁，各吃各的，外面彻底黑了下来，餐厅里的藤制灯开着，柔情蜜意的，一点儿都不像单身汉的家。

第四章：遥远的海面

吃过了饭，梁梦舸收拾桌子，这个很自觉；叶鼎尧去洗衣服，都干完了，梁梦舸跑到房顶上去呆着，这个月份儿还没完全到去屋顶上吹风的日子，尤其是海边儿，夜风还很凉，梁梦舸的房子是纯粹的海景房，不是臆想的，不是得拿着高倍望远镜的，海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个栈桥，海蓝哗哗的冲着沙滩和礁石，打碎了星星和月亮破散的沙子上和眼睛里都是银色的梦幻，船的笛声呜呜的传来，那种感觉让人的心充满了忧伤，由于城市亮化工程，沿海路上灯火辉煌，映在海里，通过夜色，映在海里，一层一层的，仙雾缥缈，似真似幻，梁梦舸坐在房顶的烟囱上，壁炉儿的烟囱，中国人用壁炉儿有啥用，梁梦舸发明了新用途，一明一灭的是他手里的烟，他眺望着海面，院子里都是玉兰花，满树白花，自己种了草莓，现在看的不真切，突发奇想起来，高声的喊叶鼎尧，叶鼎尧从屋子跑出来，“什么事？”

“你说的那个白日菊的花语是啥？”

叶鼎尧看了他一眼，“甜美的爱情。”

梁梦舸愣住了，表情很让人费解，笑容一点点儿凝滞，最后还是勉强的笑了一下，“挺好哈，老外就拿这玩意儿蒙人，算了算了，我发神经，跑步去。”

梁梦舸从房顶上下来，换上运动服跑步去了，叶鼎尧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儿难过，也不知道为啥要骗他，白日菊的花语是——永失我爱。

海蓝之心的咖啡厅亮着上等的水晶石壁灯，纯银的烛台上燃烧着无烟的蜡烛，这里做成了爱丽丝漫游仙境的效果，然后添加了古典的宫廷因素，实在是高雅华丽的地方，欧西林六点半就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用了一个多小时，欧西林听妻子和女儿磕磕绊绊的讲述了她们的遭遇，欧西林很自责，温柔的安慰她们，他有这个本事，他的声音带着时下流行的浓重的港台腔，那是他的家乡口音，这种声音通过欧西林的声带表现出来，有种特别的美丽，就像一首悠扬雅致的夜曲，让你放下所有的包袱，只享受他带给你的愉悦，他的小妻子珊子平静下来，可爱的天使一样的小女儿暖暖窝在自己父亲的怀里，玩自己的头发，欧西林搂着妻子，“宝贝，我觉得你们应该先离开一阵子，我陪着你们，暖暖也许需要心理干预。”

“不，我喜欢这儿，这儿真是好，你知道吗？他们新开发的白龙涧，景色不比九寨沟差呢，这里路好走，设施也完善，风景也集中，山水俱佳，要古意可以去古城玩，那里几乎原封原样的保持着明朝的建筑特色，要现代的呢，这里又什么流行的东西都具备，看风景不需要爬山涉水，就在身边，夜生活也不必费心思，开半小时的车就可以触及，我喜欢。”

“珊子，别任性，暖暖还小，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完全让她忘掉今天所发生的，我怕她会因为环境而留下阴影，离开也许好一点儿。”

“对了，我表妹这几天过来，她是心理学的专家嘛，她可以帮忙啊，老公，不走嘛，我今后不自己出去好了……老公，求你啦……”

欧西林笑了一下，亲吻了她的额头，“知道救你们的那位先生的名字吗？住在哪儿？”

“呀，忘记了，他好像有说哎，忘记了，忘记了，哎呀，该死，我这个脑子，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

欧西林点了点她的脸颊，“小淘气，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点啊……”

“老公……把暖暖放在大厦的保育园，我们两个去森林浴怎么样？”珊子眼神魅惑的看着丈夫，丈夫英俊的脸越看越有魅力，让人一刻也离不开。

珊子总能想起自己刚刚毕业时候的事，那时，第一次做他画展的解说员，从来没见过他，只是觉得他的画真是好，不搞怪，不偏颇，不晦涩，用美丽端正的色彩，用深沉真挚的内心，不对，应该是浩瀚的无法触摸的内心引领你，带着你，去发现更美丽的世界，更美丽的人性，更完善的思想以及那些事物后面的生动的故事，看着他的画，你会陷入沉思，因为你能够懂，不管你懂得的是深，是浅，但是，总能触动你内心想表达而又不完善的那份东西。

穆珊子曾经想过，这个人一定是个饱经风霜，世事尝遍，仍旧可以保持从容淡定的人，可是，想到画家，尤其是这种大师级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癖，留着络腮胡子，头发搞的好长，粘腻腻的，或者不留边幅，穆珊子就想最美的东西就是想象，可是，没想到——那次他居然会去剪彩，一见他，真是震惊了，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吧？干净的像个假人，那种风度，那种那个气质，即使茫茫人海，第一眼也能看到，他的眼睛藏着咒语，让你看一眼就泥足深陷。

听说欧西林居然三十多岁还没有家室，穆珊子决定追求欧西林，不管有多少女子追求他，自己一定要前赴后继。

欧西林的名气怎么解释？如果随便带着说不清来路的他的作品，海关会当做走私文物论处，那一尺的画作比一尺的黄金要贵重的多，当时，穆珊子的全家都参加到她的追求中来，欧西林真是个很难搞定的人，他的礼貌拒人于千里之外，最终自己的胜利得益于欧西林母亲的去世，自己一直照顾他患病的母亲，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心思，临终的时候把娶自己这件事作为临终遗言，欧西林答应了，穆珊子知道这挺蠢的，可是，相对于别的女孩子得到欧西林，穆珊子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何况，爱情本身就需要技巧，不管是等在门口送花还是制造浪漫和感动，都是诡计，爱情中的诡计可以用真心和幸福来抵偿。

当时，欧西林已经三十九岁了，从选婚纱，买钻戒，定酒店，定旅游地，拍婚纱照，选礼仪公司，定菜品，甚至请宾客，等等各个方面，欧西林对自己尊重疼爱，他真的是个好丈夫，穆珊子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么大的名气却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给予自己的全是像对待公主一样的爱，嫁给他之前，欧西林很认真的和她谈过一些关于性的问题，他毕竟快四十岁了，四十岁的男人性功能已经走下坡路，这是事实，因为这是很重要的问题，自己也认真的考虑过，穆珊子是真心的爱着欧西林的，非常的爱，越跟他接触越为它着迷，越爱他，自己已经把和他的婚姻更侧重在精神交流这一方面，并且仔仔细细的，把羞涩和矜持都放下跟欧西林谈了这个问题，大概欧西林是被自己的那些话感动了吧，结婚的当晚他都没法勃起，穆珊子有点儿遗憾，真是有点儿遗憾，他的身材魁梧匀称，像科林法瑞尔一样好看，胸肌腹肌即使在年轻人里也很难得一见，可是，他就是不能给穆珊子正常的性爱，欧西林在此之前就很坦诚的说，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告诉他，不要怕伤害，珊子不开心的生活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那也是最不公平的，是不道德的，而且，忍耐下去，造成的伤害会更大，珊子觉得没什么，两个人结婚的时候隆重浪漫的可以和任何人媲美，世界各地的美景都留下了两个人的脚印，虽然西林经常陷入沉思，可是，他非常的宠爱自己，这让所有的人都羡慕。

穆珊子并没有完全放弃和欧西林的性爱，因为她借着检查身体的理由，陪着欧西林做过细致的身体检查，医生说欧西林的身体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这更坚定了穆珊子的决心，一定能够改变欧西林，也许自己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女子，不过，自己一定要努力做到最适合他的女子，所以，穆珊子非常注重两个人之间的情趣，暖暖也就是在自己的努力中，一次成功命中的，那很短，可是，穆珊子能够感觉的出西林的力量，就那一下子，珊子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快乐，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东西，可是，西林似乎因为那次陷入了更深的难堪，穆珊子不想让西林觉得自己没本事。

事实证明珊子是能干的，她成功的怀孕，在孕期，欧西林对她比对待女王还好，帮她按摩，帮她擦克里特女王有机橄榄油，使她涨起的皮肤不至于太紧绷，给她换着样的做营养品，给她每天清洗内裤，哄着她睡觉，那段时间西林瘦了很多，珊子有种感觉，西林心里充满了不快乐，他在和自己的内心作对，珊子不知道是为什么，去询问，医生说很多准爸爸会得上孕期焦虑症，珊子心里暗笑，可爱的欧西林，在自己面前总是做的像个父亲似的，其实他是害怕吧，还不肯说，珊子在孕期顽强的美丽着，甚至更加美丽，所有的人都羡慕她，觉得穆珊子真是太幸运了，当时欧西林看着新生的暖暖时，目光极其复杂，珊子甚至不能分清楚他到底是高兴呢还是悲伤。

现在，这个环境，穆珊子非常的喜欢，她不会放弃和欧西林制造浪漫的机会的，就像她想的，两个人去森林浴。

西林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喂，可爱的小姐，你别忘了我们的暖暖听得懂哦。”暖暖抬起头，她在玩儿贝佳斯的那块大海绵，搂着欧西林的脖子，可爱的‘哇’了一声，大眼睛非常像珊子，欧西林亲吻了她，她情绪已经好起来了，把那个大海绵翻来覆去的玩还放在嘴里咬，穆珊子想起什么似的钻到欧西林的怀里，“西林，你知道，今天那位先生特别逗，他没见过绿泥，以为这里头这个是面包！”

欧西林扑哧笑了起来，“好像暖暖也相信这个是面包，你看她。对了，宝贝，这几天我在创作一幅画，你带着暖暖，她刚经历了惊吓，最需要妈妈的怀抱。”珊子撅着嘴，“平时都是你带嘛，你陪我……好不容易出来玩……”

“恩？”欧西林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好啦，是经常出来玩，我知道啦。”

“晚上我约了那位先生，这个社会能够挺身而出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尤其是救了我心爱的两个人，我要感谢他。”

“知道啦，我去找别人玩。”珊子心里有点儿难过，珊子爱西林，爱暖暖，可是，有时候想，如果没有暖暖，也许自己可以和西林多玩几年，但是，自己就想给他生个孩子，拼命想给他生个孩子，因为西林说，那是非常神圣的事，是从来没敢想过的事，自己帮助他实现了。

电话铃声响起，酒店的美容馆打电话给珊子邀请她过去做美容，珊子过去，西林抱着暖暖，站在落地窗前，心跳到现在都无法平复，抬起腕子看表，手腕都不是稳定的，欧西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够遇到刚才那一幕，刚才那个人，那一瞬间欧西林是不知所措的，觉得那是假的，直到抓住他的手腕才能相信，梦想，不对，一个奢望，想飞翔的愿望，当你站在露台上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对白色的巨大的翅膀，振翅就可以往着你梦想的那个地方去。

那个男孩子，欧西林不知道这么称呼他对不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心跳的发出疼的信号，一股股的火热的血往上涌，需要不停地调整咽喉往下压，在那一个瞬间做的决定对吗？不知道，现在想想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全都记不起来了，伸手拽住他的那一瞬间完全的消失了，可是手上留下了那种无法磨灭的感受，那是一个火种，一个奇迹一样的火种，由一个人带来，他在一个地方，对着自己傲慢的一笑，甩手就扔下了这个火种，点燃了一切压制的东西，欧西林没想到自己四十岁的时候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完全没有防备，措手不及。

珊子做完了美容回来，容光焕发，从艺术美学的角度来说，珊子的样貌无可挑剔，身材也无可挑剔。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犯的罪更大，欧西林心里清楚地狠。

珊子手里拿着两张票，兴奋地喊：“老公，去海上哦，今晚有船出海哦，听说在远处的那个岛上有焰火表演，来了很多演出团体，酒店送给我的票哦！可惜你不能去……老公，你今晚不约他行不行，我们明天一起和他吃饭，我很喜欢他的，我也去。”

西林已经把暖暖哄睡着了，过去抱了抱珊子，“你去吧，我带着暖暖，等着你回来，已经约好了，不去不好，好好玩，不妨和我的学生一起去，你们两个很能玩到一起，你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珊子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马上就去打电话了，两个人准备好了，立刻出发。

七点，西林等不到七点了，带着暖暖去吃了酒店特别订制的鳙鱼寿司，又去侧厅的水塘去看了一会儿鱼，六点半的时候，西林就带着暖暖坐到了咖啡厅，就像刚开始说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咖啡厅里有人给暖暖拍照，暖暖的确像个小天使一样可爱，在大街上经常会遇到用手机给她拍照的人，她像西林，有份与生俱来的特别气质，又爱笑，性格柔软温柔的像个小果冻。

西林要了咖啡厅的一个红色的心形独立隔间，幔帐低垂着，高大又柔软的椅子，四周都是慢慢的淌着水滴的垂丝，配合着钢琴曲不断地变换着颜色，两颗心形的图案虚幻的在空间不断地分离聚拢，有时投射到桌子上，暖暖就用手拍这些影子，服务生送来了小玩具给暖暖玩，特别的派了一个女生在附近看护着，西林坐在这里等着那个不能破解的梦幻。

一直等到了九点钟，西林靠在椅子上，微笑了一下，暖暖已经困了，她躺在宽大的椅子上安静的玩一只小熊，西林觉得心里空的特别厉害，可是，必须带暖暖去睡了，结了帐，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姐，如果有人来找人，如果是找欧西林，请您务必给宾馆的总机打电话，我住在海景套房。”

“好的先生，我们一定会留意的，请您放心，如果再晚一点儿会不会耽误您的休息，要不要我们留下对方的电话，方便您过后联系？”

“不，谢谢，几点钟通知我都可以，感谢。”

“好的先生，我们一定留意。”

欧西林抱着暖暖离开了，可是，这一夜，除了自己给珊子打了电话让她注意保暖和注意安全外，什么电话也没有接到。

第五章：时光不留痕

梁梦舸跑的筋疲力尽，回去的时候，叶鼎尧正在客厅里看杂志，抬头看看他——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了，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梁梦舸先回避了，这和平时不一样，平时若是叶鼎尧看他，他一定会直盯着往回看，一直到把叶鼎尧瞪回去，他走上二楼，去冲澡，叶鼎尧则把他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站在浴室门口，靠在墙上等着，梁梦舸光着身子从里头出来，脖子上搭着毛巾，黑色的头发淌着水，被叶鼎尧吓一跳：“我日，你有病啊！你神出鬼没的站这儿干啥，吓我一跳。”

叶鼎尧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儿就说说，干什么呀？你妈来电话了，问你胖了瘦了，长个儿没，最近跟谁打架了，旅馆生意怎么样？”

梁梦舸满世界找烟，终于在花架子上发现半包，咬出一支，含混不清的说，“啊，他们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