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安心了,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问:“前段时间在肝胆外轮转的曹景文,你把他定在肿瘤科了?”
“有这事儿。”
“我说,你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把最好的留在自己科室,其他几位主任意见大了,都找我说话呢。”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你这是滥用私权,回头我跟梁悦说,给你这大外科主任的头衔拿了,省得你作威作福的。”
刑墨雷气恼的抓人:“你还不知好歹了!”
佟西言躲过了,逃到办公桌后面,哈哈大笑。
梁家的晚宴仍然定在豪门,一个精致的小包厢里,梁悦给司机打电话,嘱咐他到时间去接习荫。他补了午觉,起来时还
没见梁宰平从书房出来。
老家伙说他想静静,一个人待一会儿。
梁悦有些后悔,不该问他那些陈年旧事,他要是愿意说的话,早些年就该听他说了,瞒得这么滴水不漏的,怕是他自己
也从来不去想这些事情,却因为自己的追问,跟剥旧伤痂似的一层层剥出血肉来了,别看他一脸的轻松,心里怎么会不
难受。
就算老到六十岁,谁不是爹妈生下来的,很多老人在深夜做梦都还梦到童年的事情呢。
梁悦怕梁宰平太伤心,想了想,还是去敲门。
梁宰平应门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进来。”
梁悦开了门,见他坐在窗下那张安乐椅上,捧了本书像是看得认真,见他进来,摘了眼镜微笑。
梁悦问:“你没事吧?”
梁宰平茫然问:“我什么事呀?”
梁悦坐在搁腿的小板凳上正面看他:“是没有什么事,我陪你坐会儿好吗?”
梁宰平见他顽固,心有暖意,俯身去摸他的脸:“你一片孝心爸爸知道,爸爸真没事。”
梁悦也不搭话,微微抬头看着他,突然问:“要做吗?”
梁宰平不明就里的嗯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了,笑着揪他的鼻子:“你想做呀?”
梁悦勾着他的脖子吻了过去。他不想看这老家伙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挡着一个人忍着的样子,他想给他一个发泄的渠道。
梁宰平并不抗拒,抱他起来回吻。两个人的重量一下子上来,使得紫檀木安乐椅大幅度的晃动了一记,然后才又稳了下
来,前后缓缓摇晃。
梁悦捧着梁宰平的脸很认真的吻他,他在他怀里很容易动情,原本两个人亲密的次数就一直被梁宰平控制得不频繁。
书房的门没有锁,保姆不会进来,但家里现在有外人。趁梁悦停下来喘气儿的功夫,梁宰平咬他的鼻子问:“要不要到
楼上去?”
梁悦摇头,脸颊贴上去吻他的耳朵:“来不及了。”
梁宰平一把抱他起来放在书桌上,转身锁了门,两步回来搂着他承接他的热情,一手在抽屉里摸润滑剂。
梁悦热得微微出汗,抓着父亲的肩膀央求:“用力一点。”
他的眼睛湿润,瞳仁黑得纯净,渴望被占有的欲念都一览无余,他的这种眼神是他的父亲根本无法抗拒的,那足以使他
理智殆尽。
他用粗暴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身体。
梁悦压抑的叫声在喉咙里发酵,那似痛非痛的带着愉悦的呜咽声让他的父亲骨头酥麻灵魂出窍,只余下一个男人贪欢的
本性。
很多时候,两个人的欢爱,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快感,而是彼此灵魂的慰籍,一次一次的结合,告诉对方会永远不离不
弃如影随形的在一起。
谁都不爱梁宰平,他的霸道和富有掩盖着的却是他的孤单和贫穷,如果他只有他,那梁悦愿意给出一切,天上地下,与
他血脉相容合而为一。
大概是五点左右,司机把梁习荫接到了豪门,大堂经理换了好几茬,却一个比一个会察言观色,小家伙一下车,便有人
殷勤的上来接待:“小少爷来啦。”
梁习荫嗯了一声,问:“我爸爸来了吗?”
“梁董在路上,马上到了,您是在大厅里等还是去包厢等?”
“就在这儿等吧。”
“您喝点什么吗?”
“不用……”
正说着,梁悦的车到了,梁习荫欢欢喜喜迎上去,先叫了声爸爸,接着叫爷爷,最后出来的他不认得了,只看了一眼便
收回了目光去拉梁悦的手。
梁宰平叫他认人:“这位是爷爷的妹妹,叫姑奶奶。”
梁习荫合作的叫了声:“姑奶奶好。”
梁却思冲他淡淡笑:“你也好。”又对梁宰平说:“你如今也是三代同堂了,只是不早跟我说,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
说罢,把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了弯腰递给习荫:“这是姑奶奶一点心意,拿着。”
梁悦拦住了:“男孩子不合适收这个礼,姑妈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梁却思便没有坚持,她察觉了梁悦对她的隐隐敌意,心想着这是当然的,这么多年梁宰平怕是没少在他面前提起憎恨他
们的话。
一家子被领着去了包厢,各自落座,一一上了菜,梁却思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梁宰平。
梁宰平说:“这些都是你小的时候爱吃的,就是不知道你还吃不吃得惯。”
梁却思面对这个哥哥,一时间五味陈杂百感交集,梁宰平的城府太深,他的爱恨只有自己分得清楚。
“……你的记性真好。”
“哪里啊,健忘的厉害。这些菜从前做给你吃过,应该记得的,自然不会忘了。”
这话让梁却思出神,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不并轻松,梁宰平在家里地位很低,动不动就会挨打,但大人不在家的
时候,都是他做饭给她吃,他对她是很好的,从不会因为父母偏心就欺负她。她记得,有一年夏天,她要溜出去玩水,
梁宰平没看住她,结果她在水里脚抽筋,是梁宰平拼命把她拖上来的,兄妹俩差点淹死。结果回了家,她没事,梁宰平
被狠狠揍了一顿,还不准吃当天的晚饭。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她后来想起来有些后怕,觉得那样的家庭环境很容易使孩
子性格扭曲,但梁宰平却一直堂堂正正,活得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她看了看正在跟虾子“搏斗”的梁悦,心想或许这就是原因,她是听说过的,他们养父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梁宰平
或许是把所有的感情都押在这个人身上了。
梁习荫实在看不下去父亲的笨手笨脚,赶在爷爷之前先出手了,剥了一只虾放父亲碗里,又把他手上剥的面目全非的那
只拿过来自己吃掉了。
梁宰平扫了一眼父子二人,问:“中午干什么去过了,习荫?”
梁习荫被点名,啊了一声,说:“没干什么,就在医院里。”
梁宰平说:“哦?房顶是不是塌了,怎么把你们俩晒得一样黑?”
梁习荫看了一眼梁悦,低头不说话。
梁悦替儿子挡驾:“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教?”
梁宰平便没有继续问,只跟客人说话:“这次来,打算留多久?”
梁却思说:“倘若你没有事情耽搁的话,我是希望越快越好。”
梁宰平停了筷子:“你这么说是……”
“妈妈,想见见你,她已经来不了了,所以我是来请你过去的。下午我也说了。”
梁宰平放了筷子,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说:“先吃饭吧。”
梁悦也是听见了饭桌上这对话的,当时按下了没有发表意见,心里头一直不屑嘀咕,梁宰平心硬的跟石头一样,怎么可
能因为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要死了,就忙不迭回去看最后一眼,他不是那样会做戏的人。
可等吃了饭,梁宰平却单独将梁却思叫进了书房里说话,还特意嘱咐儿子不要来打扰。
梁习荫拜了师父学习黑白之术,一到家就骑了自己的小单车上课去了。梁宰平说围棋有坐隐忘忧之效,可以让他处事淡
定。
客厅开着电视,梁悦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不住瞄书房的门,手臂环抱胸前生着闷气。他讨厌被梁宰平隔绝在外的感觉,也
不喜欢有谁比他更亲近梁宰平,他甚至嫉妒这个叫梁却思的女人,她在他之前就被梁宰平在意过,也许在梁宰平还是少
年的时候,他还企图讨好她来争取自己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家庭里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关爱。
梁悦一想到那时候的梁宰平可能会是多么可怜兮兮低三下四的模样,他就坐不住,更加来气,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敲门。
书房里梁宰平兄妹俩倒是心平气和的坐一块儿喝茶,俩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梁宰平才问:“叫我去,是你们谁的主意
?”
梁却思说:“是爸爸先提,妈妈虽然没有明说,她心里其实还是想见见你的。”
“你怎么知道?”
“她病的这段时间,自己也觉得不行了,常常拿从前的全家福出来看。就是咱们在老的中山公园照相馆拍的那张,你记
得的吧?”
梁宰平想了一会儿,起身在书柜里抽了一本书,打开来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这张?”
梁却思接了过去:“你还留着呢。”
梁宰平淡然一笑,随手把书放在茶几上,梁却思才看清楚居然是“红宝书”。
“她倒是能想起来看,倒是我,二三十年没拿出来了。”
“可你一直知道它放在哪里,我一说,你就找出来了。”
“这不是挺好,知道它好好的在,那就足够了,何必非要找出来。你看这张照片,本来夹在书里这么多年了都还好好的
,一拿出来见了光,很快就会腐蚀的面目全非了。”
梁却思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对答,只见他把照片拿起来端详,随意的笑着放在了一边。
两个人刚陷入无语沉默中,门就被敲响了。
梁宰平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似乎能看穿似的,接着便摇头无奈笑着起身去开门。
梁悦端了个大水果盘子,门打开时他手里一块儿橙子刚送进嘴,特无辜的望着梁宰平含糊说:“吃水果。”
梁宰平一手接了盘子,一手刮他鼻梁,低声嗔怪:“爸爸跟姑姑说事儿呢。”
梁悦哦了一声,说:“说事儿是吧,那你们说啊,我没什么事儿。”可人就是站在门口不走开。
梁宰平叹气,声音压得更低:“别闹,就一会儿。”
梁悦瞪着他,用足够响亮的声音说了一句:“哪儿都别想去!知道吗?!”
梁宰平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合上了门,转回身来把果盘放在客人面前。
梁却思拿了一块儿苹果并不吃,牙签挑着看了一会儿,问:“他不太听话?”说了不许打扰,他还是来敲门了,任性。
梁宰平笑了,说:“是啊,向来都是我听他的话,给惯坏了。”
“养一个这样性格的人,你不觉得累吗?”
梁宰平说:“这世上,只有他心里装的全是我,我是他爸爸,他尊敬我,爱护我,无论他做什么他的重心都是我。跟他
在一起怎么还会觉得累,每一天我都觉得死而无憾。”
他说的不带什么感情,却使梁却思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不是在指责他们抛弃他,他只是在炫耀自己此刻的幸福,尽
管这幸福比起旁人来是那么的贫瘠和孤孑。
她想使自己很快平静下来,但情绪一直在莫名的悲伤里,以至于拿着水果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梁宰平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情绪,说:“你不理解,这很正常,但无须为此就为我感到伤心,事实上我过得很好,也很庆
幸自己当时没有乞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因为我的家在这里,他是我的家人,我们彼此相爱,他不会离开我,正如我永远
不会离开他。”
梁却思看着他,问:“他的话能够决定你的行为,是吗?”
“是的,倘若他不愿意我去,我哪儿都不会去。”
梁却思笑的有些自嘲:“这么说我首先要说服的不是你,倒是他。”
梁宰平微笑:“你可以试试,但我要提醒你,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某些方面,我的家教也不太好。”
没有哪个家长在提到自己家教不好的时候,还会像他这样,挂着一脸自豪和纵容的笑容,他大概是唯一一个。
前两天跟家人在永和吃早点,碰见一对父子,儿子大概四五岁光景,爸爸看起来三十来岁。
先开头我没注意他们,直到听到那个爸爸在爆喝:你给我放下!
一回头,看见一个小朋友拖了一条加座的大椅子正努力的往他爸爸那个方向靠近,嘴里还在自顾自嘟囔:跟爸爸坐在一
起,跟爸爸坐在一起……
他完全不管爸爸的爆喝,似乎没听到,固执的要把椅子拖过去,大家都在看他他也没发现,然后他的爸爸爆喝完了也只
是看着他,不去帮他。
终于他把凳子拖到他爸爸身边了,很自豪冲他老爸的笑了一下,接着自己就想爬上去,他老爸面无表情的看他一个人费
劲的爬呀爬呀爬不上去,就面无表情的把他一下子抱了起来放上去了。
我家里人说:这个家长哪能好对孩子这么凶的。
我憋着笑,说:这个爸爸是纸老虎,你没发现他这么大声喝,那孩子一点儿也不怕他,说明平时惯得厉害,没在他爸爸
那里吃过苦头。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那孩子说:爸爸,我要吃贡丸。
他老爸狠狠骂了一句:贡你个头!
然后又立马头抬起来平静对服务员说:加一份贡丸。
说完了,继续把手上的包子掰开了试试温度,才送到那孩子嘴边,那动作要怎么温柔就怎么温柔,再看那孩子,逍遥自
在晃着两条小腿左右看,根本就没把他老爸放在眼里。
梁悦不同意梁宰平走这一趟,所以他很直接的质问梁却思:“你妈妈想见他,为什么从前身体好的时候不来见?三十几
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都可以来。她不来,就是不想见,你说她现在身体不好来不了,那么打个电话总可以吧,怎么
她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还是不屑打?”
他是不高兴,又不是住到月球去了,真要是顾及亲情,也不用得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梁却思解释道:“原先也想过打电话来,但电话总没有人亲自来说好一些,人都快没了,姑姑希望你能网开一面,给一
个机会冰释前嫌。”
“她快要死了,说起来倒是挺让人同情,不过我很好奇,十五年前梁宰平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不要觉得他现在还活
着事情就得两样说,他在你们那个家里,早就已经死透了,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一席话震得偌大个客厅里没了任何声音。
梁宰平靠在沙发上垂着眼睑不作表态,默许儿子此时此刻的不敬行为。身为姑母的梁却思面对这样的指责,脸色渐渐泛
青,似乎有话想说,但却没能说出口,只是表情有些不甘。
梁悦站着,冷冷看着她,说:“他哪儿都不会去,姑姑你不必再多说了。”
梁却思依然不罢休:“虽然你爸爸是说,他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梁悦,你不能只站在你的立场考虑事情,你爸爸是我们
这个家的一份子,并不是我们不接纳他,只是需要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何不宽容一些对待自己的亲人呢,难道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