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能进得了门了,再劝他去复查,再把针剂挂上。”张明远指了指护士拿过来的盐水。
孙副问:“你看他要不要住院?”
张明远说:“像这个片子这样就没必要,回家休养就行。”
佟西言突然想起来了:“他后天有个肝移植手术。”
“那是绝对不行的!”张明远说,“不行不行,十几个小时呢,开玩笑。”
佟西言接到孙副投过来的目光,说:“我会去处理的。”梁宰平只有一个,梁悦会不惜拿整个医院去换他的平安,何况
只是一个稍稍关系到声誉的手术。
099.
没有多少人知道梁宰平的这次晕倒,他复查了CT,出血情况没有再加重,下午梁悦便陪着回家了。
佟西言原本要留下来上班,却临时接到女儿班主任的电话,早早的签证已经批下来了,一个星期以后出发,还有些关于
留学事项要交待,刑墨雷的专家门诊已经延误太久,不能再替他去学校,他得亲自去。
天气越来越冷,经过中央花坛时他看到了白茶花的花蕾,这才觉得时间过的快,一年又要过去了。越是年纪大越是觉得
时间走的快,忙忙碌碌,碌碌而终,二十年是这么过,一辈子也是这么过,见了梁氏父子这些年的悲欢,他只觉得自己
跟刑墨雷实在幸福太多,倘若有幸,甚至还可以一道牵手离开。
闹什么呢,他笑自己,在一起这些年那老家伙几乎都是百依百顺惟命是从了,那些小毛小病的,改了就不是他了,何必
去斤斤计较过去。
晚上再好好哄他吧,用他最喜欢的那种方式……佟西言想得脸热,赶紧拍拍自己的脸专心开车,听见手机响,便空出一
只手来接,一看号码是梁宰平的,赶紧靠边停车了接,满心问号怎么这时候他会打他电话,不是应该好好在家里休息的
么:“院长?”
梁宰平说:“后天的手术不要停,如期做。”他料到他们必定会取消手术。
佟西言惊讶:“那主刀……?”
“我来。”
“那怎么行呢!您的身体……院长知道了不会同意的!”
“他明天出发就去台湾了,要一星期,他怎么会知道。”
佟西言实在是没法抵抗梁宰平的固执,他都要求他了:“您别这么拼命了,我恳求您,为了院长,也为了我们,您别这
么拼命!”
梁宰平只说了一句:“我自己有数。”便挂电话了。
梁习荫躲在门口看爸爸亲吻爷爷的额头,像哄小孩一样。多好呀,他想,什么时候他也要这样亲爸爸的额头。
梁宰平眼角瞄到他,和蔼的对他招手:“来。”
梁习荫看了看爸爸,他也一样平和的望着他,他放心走了过去:“爷爷您怎么了?”
“爷爷累了,躺一会儿。早上有没有打拳?”
“有。”
“爷爷看看。”
梁习荫难得有在家长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兴奋的要甩掉手里的书,可又意识到这是知识啊,便小心放到了灯柜上,然
后走到两米远外站好了,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起势,手掌划出一个太极圈,绷着脸有模有样的开始表演。
梁悦不知道他还会这个,小声问梁宰平:“这是什么?”
梁宰平说:“四十二式太极拳,你儿子已经都会了。”
“你教的?”
“他自己暑假看碟片学的。”
“家里哪有太极拳的碟啊。”
“我买的。”
梁悦瞪着父亲,说:“我小时候你怎么没想着教这些?”他什么都不会,除了玩儿,连一技之长都没有。
梁宰平笑了,揪他的鼻子拉近:“练什么都辛苦,爸爸怎么舍得。”
梁悦红着脸扭头看儿子,装没听到。
梁习荫打完一套拳,小身板挺得笔直,平稳吐纳之后才又趴回床边叫爷爷。
他期待着肯定和表扬,梁宰平示意梁悦,但梁悦不明白,梁宰平便只好自己来,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真不错!要每
天坚持哦。”
梁习荫立刻笑开了,响亮的应了一声:“是!”眉眼弯弯,那就是梁悦的翻版。
100.
小睡之前梁宰平仍想得起来问儿子台湾之行的安排行程,梁悦说不去了,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梁宰平不同意,这次都是同级别的医院管理者,临时说不去了,一时显得做事太随性靠不住,二是这次的会程是省里好
不容易才跟台湾方面联系商量好的,机会难得,去看看,对医院今后的发展很有好处。
梁悦不想忤逆他的意思,心知说服不了,便只好无奈沉默了。
晚饭时间省厅副厅长来电话,用的是夫人的手机。梁悦被吵醒了,要去接,梁宰平却已经先一步伸了手过去,他睡在外
侧,更靠近灯柜与门,一向是由他来处理这些不合时的噪音。
电话接起来,梁宰平低沉的喂了一声,对方有几秒没出声,梁宰平又喂了一声,对方才问:“是梁院长家里吗?”
梁宰平顿时醒了不少,他“生前”与这位副厅长颇有往来,私底下玩乐也经常在一起,自然听得出来彼此的声音。他脑
子里还记着在位时的一整本通讯录,平时只要是省厅或者相关单位人员打过来的电话号码他都不会接,多一事不如少一
事,可到底有凑巧的时候,下班时间,还是个陌生号码。
不能再多应了,很多从前交往密切的朋友本来就对“蒋良”这个人物的存在有些猜疑,他一直就避免跟他们有直接接触
,绝对不能见面,连电话都要尽量避免。
他把电话递给了儿子,梁悦接了过去听,对方是来最后一次确定明天在机场集合的时间,以及其它零碎的事项。核对完
了没有异常,梁悦便要挂电话,对方突然问:“刚刚,接电话是蒋良吧?”
梁悦跟父亲交换眼神,说:“对啊。”
“你让他来听下电话。”
“他刚刚出去买酱油去了,您找他有事?”
对方接了软钉子,只好说没有什么事便挂电话了。
梁悦抱着电话在床上打滚笑,梁宰平假装抽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晚饭后散步归来,保姆帮着再一次查看行李,梁悦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边吃水果边仰着头看电视,梁宰平抱着梁习荫在
书柜前挑一本一周内能够看完的轻松读物,祖孙俩轻声说话,梁宰平教他一个领袖要虚怀若谷博采众长,梁习荫听不懂
这两个成语,问什么意思。
正好白天他练了软笔字的纸墨没收,梁宰平便用小楷写了给他看,一字字解释给他听。
梁习荫踩着凳子学着写,梁宰平站在背后握着他的小手教,一边说:“明天跟爸爸一起去台湾了,自己要用的东西都要
准备好,爸爸身体不好,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得照顾他。”
梁习荫点点头:“哦。”
“要是爸爸不乖,你就给爷爷打电话,不用跟爸爸说。”
“怎么样是不乖?”
“嗯……比方说他半夜不睡觉溜出去玩儿啦,捉弄人啦,不好好吃饭啦,要是你觉得不可以的,都可以给爷爷打电话。
”
梁习荫觉得自己受了重任,立刻向爷爷保证会好好的看着爸爸的。
梁宰平于是便教他怎么打固定电话跟手机,看这张跟梁悦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脸乖顺懂事的记着那么多东西,他记得这
么大的梁悦可完全不是这样子,那小东西顽皮的要命,特别会缠人,抱着他的大腿仰头撒娇的样子让人完全没有办法。
这些回忆是梁宰平最珍贵的财富,每次一想起来,他的心里总是松松软软的,像是沐浴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
101.
佟副院长果真说到做到,三天病假结束便开始留院,这让下面的人都谨慎起来,这位副院长对工作的认真严谨是出名了
的,为了整顿风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作陪,倘若让他再逮到不是,他断然不会轻易罢休,依他现在对梁院长的影响力
,他想罢免一位主任或者开一个人出去不是难事。
刑墨雷吃了晚饭来陪夜,在副院长室架着腿看报纸,真合作了,一声不吭不去打扰家属的工作。反倒是佟西言无心工作
,关了门端茶倒水挤过来一起坐着像要说悄悄话。
刑墨雷瞄他,似笑非笑:“不工作了?”
佟西言不跟他玩笑,说:“老院长执意要做明天的手术,梁悦不在,我是拦不住的,你说怎么办?”
刑墨雷一抖报纸,折拢了扔在茶几上,慢条斯理问:“你想怎么做呢?”
“我只能给梁悦打电话……”
“要是在边上,他胡闹起来倒还有用,可这天南地北的,梁宰平还哄不住他?”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总不能真让他上啊。”
刑墨雷骂了一句老糊涂,抚着茶杯口圆润的弧度思索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把握这个手术?”
佟西言摇头:“我没参与术前准备工作,不好保证,做做一助没问题。”
“除他以外这病人谁在经手?”
“肝胆外科主任跟移植科主任。”
刑墨雷说:“打电话让他们现在过来,你们三个晚上决定一个主刀出来,其它的事我来解决。”
102.
有这话佟西言便放了些心了,讨好一样献吻,刑墨雷很受用,想抱着吻回来可勉强克制住了,佟西言最近的纵欲很不正
常,可这是副院长办公室,二来他的身体也没好透,他不想把一点儿小伤弄成顽疾。
佟西言显然不管他在想什么,他很投入,热情的坐在对方大腿上抱着人来回亲吻,还嫌不够,湿濡的唇舌意犹未尽的舔
完了刑墨雷的嘴角,咬着嘴唇羞涩的笑,偏头轻咬师父的脖子跟喉结,屁股磨蹭着,脱了鞋子双腿分开跪在两侧夹着他
的大腿,弓着腰暂时专心的享用脖颈,甚至还急色的拉扯羊绒衫领子要吃到锁骨。
刑墨雷好不容易制动了,抓着他的下颌费劲的咽唾沫:“今天不做。”
“为什么?”此时的佟西言连喘息都是桃色的。
“你的伤。”
“不疼了。”
“不行。”刑墨雷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家的好,再坐着他没法把握自己。
想站起来,被佟西言压了回去:“可我要!”
“不行!”哭笑不得,这种对话怎么最近好像一直在换着角色说。
佟西言盯着他看,松了手满不在乎的说:“好啊,你不行,行的人有的是,我自己找去。”
刑墨雷一下子就气笑了,不怕死,那他就成全他。
103.
副院长室的门板厚重,隔音效果极佳,但夜晚的行政楼实在是太安静了,巡逻的保安经过时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怪异的
声音,他很关心这位和善的副院长,敲门问:“佟院长,您没事吧?”
佟西言吓得刷一下扭头看门口,躺在办公桌上的身体不自住的绷紧,收缩带来的压迫感让某个没定力的老男人一声闷哼
。
没事没事,门是自己亲手锁上的,他放松下来,懒懒笑着对门外说:“没事,谢谢你……用力啊!”
后面压低了声音的催促是给刑墨雷的,还有夹得更紧的大腿和主动送上的双臀。
刑墨雷完全被蛊惑了,一心的卖力取悦,从桌面抱到自己身上,陷在软椅里卡着他的腰帮着已经脱力的他上下摆动,一
直到佟西言泪眼朦胧摇着他的肩膀压抑尖叫着喷射出白浊的体液。
办公室地板上零碎物件散了一地,全是刚才情动时碰落的,疯狂过后,呼吸逐渐缓和,人也清醒了,刑墨雷不敢置信的
看着坐在自己身上闭眼餍足浅笑的小徒弟,胆子大成这样,从前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佟西言上哪儿去了,现在这个妖孽
,迟早会把他掏空的。
佟西言休息够了,伸手够不着柜子上的纸巾盒子,提醒那个一脸严肃的老东西:“帮帮忙呀。”
104.
刑墨雷板着脸把整个纸巾盒子塞他怀里,却又被分到了两张。
佟西言起身做清理时才发现安全套破了,皱眉没说什么,只狼狈的多抽了几张纸巾弓着腰做清理工作,回头见刑墨雷一
直盯着他,才脸红了,说:“快点儿,一会儿人过来了。”
他叫了肝胆外科和移植科的主任过来商量明天的手术,时间不早了。
刑墨雷想说你还记得有正事要办啊,可总觉得这话由自己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向来自己是被他这么抱怨的人呐。看着
蹲在地上认真捡东西的人,他忍不住头疼扶额。
105.
晚饭过后梁宰平与他的孩子通了电话,得知他已经在酒店下榻,一切安好,便放心了些,只叮嘱了要注意安全,关切的
话说再多也不见得自己就能宽心。
保姆阿姨给他挂了盐水让他一个人在书房独处,九点钟进来看,他已经在躺椅里睡着了。
这一晚梁宰平睡得很早,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醒了,早点在家吃,药丸子在车上吃,靠在车后座想白天的要对付的手
术,他是胸有成竹的。不管做什么事,手术也好生意也好,没有九成以上把握他不会去做,他是有家有口的人,为了他
的宝贝,他不能冒太大的险。
进了手术室,病人正在上麻醉,他意外看到了一些人,四个副院长,三个大主任包括刑墨雷,都静静等着呢。
“你今天就别上了。”刑墨雷直截了当拦住了他。
“做什么?”梁宰平不悦的问。
刑墨雷用足够响亮的声音说:“一个花匠,你捣什么乱呢?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梁宰平倒真没料到他有这一句,看着他:“你……”
“你什么你,跟我出去!”说罢,伸手就拽他的衣领给拖出了手术室。
几位副院长赶紧跟出去,只佟西言留下,起身冷静宣布手术正常开始。
106.
为这事儿医院里凡是知情的都来拖太上皇后腿了。刑墨雷一路拽着人到休息室才放开,顺手替人把领子抚平,却被一掌
挥开了。
梁宰平怒扫一群来捣乱的大小臣子:“怎么,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孙副手里的一罐药丸子甩得啦啦响,痛心疾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医生,到头非要你
亲自上阵,我当得什么副院长,我还不如自己了断了!”
王副连忙拉住了说:“啊呀老孙啊,你要以死谢罪,你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是该死的人,我给你垫背!”
两位元老于是抱头哭成一团。
梁宰平气结:“你们……!”
“你就歇了吧啊,非得逼着大伙儿拿刀架脖子上啊?”刑墨雷适时插进来劝了一句。
梁宰平冷眼看他:“你的主意?”
刑墨雷挑了挑眉,摘掉嘴里的烟说:“老院长!我真要叫你一声老院长,到现在了你还什么都揽着亲力亲为,真想光荣
殉职死在手术台上啊?你这是甩我们耳光还是甩你儿子耳光?”
“……有你们,我真是福气大的如今连自己这点事都做不了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