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东西中去?然后用自己的生命点燃那一幅幅的油彩?那除了是冠冕堂皇的为艺术而献身,还有没有一种不由自主的
,潜意识的自我囚禁呢?这种囚禁变成了一种惯性,几乎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有的人功成名就之后就会放弃了,可是
,有的人却穷极一生,永远不得救赎,这本身是最终的救赎,也是最终的悲伤。
梁梦舸自认为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每个人好像都不是,只是,人这一辈子,好像总会有一件事,有一个人,甚至一首歌
,一首诗,或者仅仅一句话,让人片刻的多愁善感,想起好多有的没的事情,有的,一会儿就过去了,有的,则无休无
止。
梁梦觉得自己是架飞机,自打起航,就失去了地塔的控制,在看似广阔的天空里寻找航向,没有指挥,在哪里着陆?在
哪里偏离航向,或者自始至终,这架飞机都是叛逃的,看到空中有片绝美的云彩,梁梦舸把那个当成一个港口,冲进去
,依靠自己所知道的仅有的数据,企图迫降,这种降落的几率,少之又少,飞行史上成功的人更是少的可怜。
梁梦舸把车靠在一个书画店,本来,梁梦舸对这样的地方都是心存敬畏的。
进去,老板正在一边搓脚气一边抽烟,店员在网上斗地主,满室的纸张笔砚,独自顽强的散发着一种气质,店员很精明
,看的出梁梦舸的斤两,这个社会,一个人的斤两,在他口袋里的钱。
在店员的极力推荐下,梁梦舸买了颜体的临摹本,纸张,毛笔,墨,砚,镇尺……一系列的东西,抱着这一大推回家。
叶鼎尧不在家,换洗的衣服都晾在了露台,家里纤尘不染,看来家政也来过了,梁猫猫的家也是一尘不染的,梁猫猫不
在家,梁梦舸知道,叶鼎尧应该是单车出行了,梁猫猫喜欢坐在单车的车架上吹海风,他带着它一道去了。
梁梦舸把他的东西都摆放好,然后去做饭,有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就闲逛,结果越逛越心烦,甚至能烦到厌世的地步,有
人喜欢听音乐,有人喜欢找人说话,梁梦舸只能做饭。
叶鼎尧回来的时候,饭都做好了,梁梦舸正坐在桌子边儿上,临字帖,从来没那么认真过,连叶鼎尧进来都不知道。
“写的很好。”
“恩。”
于是,家里有点儿变样儿,叶鼎尧忙碌的时候,梁梦舸不离左右,虽然不说话,也不交流,但是,他就安静的在一边儿
临字帖,一笔一画都认真的不得了,和笔墨纸砚在一起的梁梦舸,叶鼎尧不熟悉,几次想找个话题说说,但是,梁梦舸
看上去没有说话的勇气和态度,他认真的坐在叶鼎尧的边儿上写字,一写就是三天。
这三天,那块所谓的宝墨已经消瘦损耗了,剩下一点儿,它们消失在梁梦舸那杆不熟练的毛笔下面,变成了饱满的,一
片一片的毛笔字儿,其实,耗损的不只是那块墨,还有梁梦舸,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窝深陷,带着一种清奇的美,他大
大咧咧的摔了笔,“日!不是那块料啊,他妈的脖子都硬了。”
叶鼎尧看着他,不耽误做饭,不耽误管这个家,不耽误他自己的工作,只是写字,没日没夜的写,然后说出和他那俊秀
的笔体一点儿不一样的话,终究不是颜真卿的浑厚,那不是三五日就学得来的。
“怎么着?这是最终感想?”
“感……感他妈个巴子的想,我跟你说,小尧,你别老跟这儿坐着,我有体会,没好处,最终搞得下面不硬上面硬,粉
末倒置,得不偿失。”
叶鼎尧哑然失笑,继续看着他,梁梦舸觉得很恼火,“瞅啥呀瞅?你美是吧?当爹当惯了,我惯你一身少爷毛病,过来
给我揉揉肩膀,他妈的,我裱一份我的作品……”
叶鼎尧过来给他揉,梁梦舸死皮赖脸的靠在叶鼎尧的怀里,呼吸着梁梦舸的气息,叶鼎尧的手虽然稳定的替他按摩,可
是,目光却是不定的,是的,这种近距离的触抚,有种致命的魔力,没有拥抱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拥抱过的人不会忘记
。
“哦?装裱一份……恩……这算你的毕业总结?”
“总结个屁,人间自有真情在,能挣十块是十块,万一哪天我的仰慕者看上我的字了呢,我卖给他。”
叶鼎尧挑挑眉毛,梁梦舸嚎叫起来,“日日日,你就不能轻点儿,残害少年儿童呢,骨头都被你掐断了,你……你…….
你……”梁梦舸翻身看叶鼎尧的手,“你个文化人儿,你搞什么搞?不看你的脸,我还以为你工地儿拧钢筋的呢,你对
你媳妇儿也下这么狠的手,要死……”
叶鼎尧狠狠的给了他一下,“你别要饭还嫌饭馊,我就这个手劲儿,你按不按,不按给我滚一边儿去。”
梁梦舸重新趴下,手却不老实,伸到叶鼎尧的下半身,叶鼎尧眯起眼睛,呼吸沉重了起来,梁梦舸却浑然不觉,伸手摸
到那个地方,坏笑着,“喂,我看你最近老是流鼻血,咋回事儿啊?啊?说来听听,我不笑话你,是我给你补大劲儿了
呀,还是想某些人想的,没事儿,你一向心口不一,说出来,我假装没听见……”
叶鼎尧忍无可忍,一挺身站起来,梁梦舸翻身落马,躺在地上仍旧不死不活的笑话叶鼎尧,叶鼎尧恶狠狠的说,“如果
不想挨狠的,就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我看见你就不想揍别人!”
梁梦舸站起来,吹着口哨,去玩他的梁猫猫,梁猫猫这几天有的是玩儿,毛笔,毛边儿纸,还一头扎进墨盒儿里,搞的
跟个鬼似的,洗了半小时才把它洗干净,它自己还觉得挺有趣,挺好玩,这些都是它的优良记录,被拍下来,放到旅馆
里,旅馆有一面儿照片墙,都是游客的作品,然后就是梁猫猫。
梁梦舸吹口哨的间隙,“喂,姓叶的那个,别憋着了,出海玩一圈啊?”叶鼎尧回答的很干脆,“滚!”
这个提议被电话铃打断,梁梦舸接起电话,里面是欧西林,“格格……”
一切轰然倒塌,简单又直接,“格格,我……我忘记了时间,我的天,你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啊,你忙什么?这几天我忙的昏天黑地,刚刚才结束。”
“我画了你的蜗牛,可是,我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如果,我……格格,你能原谅我吗?”
“别扯了,原谅什么的,谁照顾你了?”
“我都忘记了,我太过分了,可是,格格,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这种不完善的懊悔,不用华丽的词语,欧西林觉
得太失败了,这几天完全沉浸在对梁梦舸的那个蜗牛的静谧世界的绘画中,浑然忘我,很久,很久,欧西林都没有这种
状态了,完全不敷衍,完全的投入,不被任何事情打扰,独自一人,吃没吃饭忘记了,睡没睡觉忘记了,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描绘那些刚刚被震惊的,记忆的美好。
现在,欧西林觉得,什么都无法挽回自己的失误,甚至,这几天的独自状态,使欧西林失语,他觉得自己不能控制自己
的语言,本来就是拗口的普通话,说起来更加费力,梁梦舸从来没怨怼过,这一刻,更是一败涂地,“好啦,你搞什么
搞?要说什么?”
“我想带你去看牙。”
“明天吗?如果不下雨的话?”
“不,就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改变。”
“记得跟珊子说。”
“我会。”
第八十七章:王子奇遇记
完全不需要等待了,天气好的唱着歌儿,一切都好的唱着歌儿,欧西林在早晨就来约梁梦舸,彼此见面,都清瘦了,但
是,那些记着的,怎么都不会变。
梁梦舸知道了这次约会,所以,提前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堆在冰箱里,水果都洗好了,放在一个个的盘子里,用保鲜
纸封好,放在保鲜柜里,特别托人买了专供中央领导人吃的水饺,冻起来,这一切都没和叶鼎尧说,但是,都是给他准
备的。
车行在路上,依旧是欧西林开车,梁梦舸坐在副驾驶上,心里有点儿惶惶不安,想七想八的,竟然有点羞涩。
欧西林走了另一条路,梁梦舸拦了一句,“喂,不认识路我来开得了,这条路又远又生僻。”
“是吗?我妈说有时候太聪明的人,反而会走弯路,会绕远儿,但是,不会迟到的。”
梁梦舸白了欧西林一眼,“嘁,我妈还说神经病才放着正路不走,跑偏呢,我妈一直说我顺拐。”梁梦舸说完了,忽然
闭口不言,一直的闭口不言,这条路的确有点儿生僻,外地人不知道这条路,本地人又不太愿意走,可是,这条路很漂
亮,安全岛是那种好像很老旧的铁艺花边儿的,很高,而在那些铁艺花边儿的安全隔离栅栏上,别着玫瑰,长长的一条
路,每隔大概三米的距离就会有一小簇,一直延伸了整条路,那些玫瑰花迎着阳光,迎着和煦的风,微微的动,弥漫了
整条路的芬芳,车内的音乐是优美的口琴曲《falling in love》,梁梦舸不敢想玫瑰之后的故事,只是闭口不言,直到
走出这条路,上了去外环的大路。
偷偷的别过眼睛看欧西林,恰恰欧西林微笑着看着梁梦舸,没有解释和言语,欧西林伸出右手,梁梦舸的手慢慢的重合
上去,十指相扣,什么都不要说。
开往那个繁华都会的路,变得生动起来,两个人的话很少,只是梁梦舸突发奇想,想吃糖炒栗子,欧西林没回答,只是
撇撇嘴,“你这个小东西。”然后就找路口下高速,梁梦舸拉他,“喂,你搞什么鬼?你干嘛?”
“买糖炒栗子啊,你看正是时候,从这个路口下去,正好是个县城,那里有家糖炒栗子,很好哦。”
“骗人的吧?”
“看看不就知道了?”
果真,欧西林没骗人,是有个县城,可是,哪有那家买糖炒栗子的?梁梦舸扑上来打他,欧西林躲闪着,“可以找到的
嘛,我打赌超市会有。”
停在一家还算大的超市门口,欧西林拍了拍方向盘,“我去。”
“哼,勇气可嘉,十分钟不出来,我开车走人啦。”
“那么狠心?那好吧,那样的后果是,也许今后这一带会出现一个专门要糖炒栗子的乞丐。”欧西林一边说,一边躲避
着行人下车,只用了十分钟,欧西林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冲着梁梦舸举了举,梁梦舸笑了起来,那是全国统一的糖炒栗
子的购物袋。
车子重新回到高速上,梁梦舸坐在副驾驶上吃栗子,欧西林张嘴说,“喂,你不是那么小气和没良心吧?我用我优质的
笑容帮你买到现炒的栗子,你连个表示都没有?”
梁梦舸觉得这个意见很古怪,侧过看他,眼睛眨巴眨巴,“耶”顽皮的伸出舌头,上面有刚咬开的糖炒栗子,欧西林捂
了捂额头,“你诱惑我,好吧,那我接受。”说着,竟然放开方向盘要来吃梁梦舸舌头上的栗子,梁梦舸吓坏了,按住
方向盘,使劲儿的推欧西林,“打你啊,这么讨厌。”
两个人你推我桑的,车内的音乐被掩盖起来,完全被两个人的笑声遮蔽,直到进入那个城市的市区,七拐八拐的路,遍
地的红绿灯,两个人被堵在了立交桥上,暑气逼人,在车里可以看到外面蒸腾的地热,人和车都傻乎乎的被扣在一个大
蒸笼里,变的扭曲变形。
车内凉爽宜人,梁梦舸靠在座椅上,“你说这个地方适合人类居住吗?”
“人很顽强。”
“为什么都非得跑这里来呢?”
“天生的好奇心和自信心,每个人心里大概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一定可以成就别人成就不了的事情,而且,我
们的教科书教会了我们梦想,却没有教会我们怎么应对我们的梦想,只告诉我们,向前冲,一定会熬出来,却没说,熬
出来的具体样子应该有那些,谁都想试试身手。”
梁梦舸摇摇头,“我看着都觉得可怕了,小尧真是不容易,他不是天生就爱冒险,是他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压着他,他锋
芒毕露的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
“你非常了解他。”
梁梦舸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谁都不了解叶鼎尧,我只是尽我的能力关心他,就这样。”
车堵在路上,有人从车上下来看,有人骂街,只有欧西林和梁梦舸自得其乐,在车上玩猜字游戏,并且评论别人车里的
美女哪个更好看,旁边有辆法拉利,里面坐着个橱窗模特儿一样的美女,这两个猜是电影演员,又苦于知道的电影演员
很少,最终决定这个一定是张曼玉,并且为遇到张曼玉而欢呼雀跃,欧西林心里开满了花,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厘头
过,自己的年轻在还不懂的时候耗尽,如今才知道,年轻的心如此的好。
终于堵了三个小时,最后蜗牛似的往前蹭,最后终于脱离了那架桥,顺利的上路,两个人到达了——诊所,欧西林的朋
友看看表,你们迟到了半个世纪,以至于我开始计算我的有生之年。
三个人笑了起来。
梁梦舸服用了抗生素,然后开始检查,这是个复杂而繁琐的过程,欧西林全程跟着,梁梦舸口齿不清,仍旧不忘记骂街
,“你讨厌,你躲开,有病啊,看我的牙。”
欧西林越发的仔细看,“我打算画下来,你看你的牙多搞笑,很无辜的,被你害死了。”
欧西林的朋友深深的看了一眼欧西林,欧西林觉察到了,他很淡的说了一句,“西林,我以为你不会笑呢。”
“幸灾乐祸呗,死膈应人。”梁梦舸回答,大夫和护士都被逗乐了。
检查缺牙的部位,间隙的大小,牙槽骨的宽度,牙槽嵴的状况,粘膜体的状况,确定了种牙体的个数儿,又做颌骨曲面
断层全景片,了解牙槽嵴高度、鼻底、上颌窦高度、下齿槽神经情况、颏孔的位置,又做螺旋CT,更精准的了解牙槽骨
高度、宽度、准确定位和进行术前模拟手术。后牙区的种植这个是非常必要的,都做完了,欧西林的朋友开始设计手术
的具体实施细则,他对欧西林和梁梦舸说,“一切都很好,不过,手术要明天。”
“手……手术?”梁梦舸茅塞顿开,石破天惊的问了一句,欧西林的朋友点点头。
梁梦舸一把拉住欧西林,“不是吧?啊?手术,你搞错没有啊?我得告诉我妈啊,我做手术,这人命关天的。”欧西林
淡定的对着医生和护士点点头,“这个小孩在找借口,你们继续好了,我明天会带他来的,不见不散。”
“欧西林你太歹毒了吧?你说给我的嘴做手术,你搞没搞错?额滴神呀,上帝,灶王爷,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梁梦
舸完全陷入了极度的精神恍惚状态,在欧西林的身后,嘀嘀咕咕,掐诀念咒,欧西林这才知道了珊子那逗人笑的,上帝
,灶王爷的出处。
欧西林的朋友摊摊手,“最好不要让你的这只‘梦之舟’,如此焦灼,我都觉得我给他做手术是天打雷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