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迷路——离仄留白

“只会在学校鬼混。”

“爸……”

“不要住宿了吧，公司里的事你要逐渐接手。”

“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吗？”

许国庆看着许桓之无所谓的态度，无奈摇摇头。

“你其实是有天份的，不要总是掖着藏着，你大哥他缺少魄力，小家子气，而二哥又太莽撞，想来想去，还是你比较稳

妥些。”

“爸，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像立太子那么严重。”

“桓之。”

许国庆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还斗着气，气我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慧兰（许母亲）却见死不救。”

“没有。”

许桓之回答得异常别扭。

“她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你不知道，那年夏欣（许的二妈）带着你大哥在外面过得有多辛苦，我想塞钱给她，

可是慧兰亲自上门去闹，夏欣是自尊心强的人，不再要我的钱不说还把我给的钱退回来了。”

“夏欣那时候被家里赶出来了，身边还带着你大哥，怎么过得下去。”

那凭什么我母亲就得死？

许桓之想问，却终于咽了下去。

他知道爱情里有许多不可理喻，就像他和林非言，明知道不可以，却义无反顾的冲进去。

“桓之，回家吧。”

桓之，回家吧！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许国正声音中竟有了莫名的苍老疲惫。

许桓之几乎立刻臣服在这苍老疲惫之下。

林非言的脸在同时冒了出来，隐晦的，悲伤的，快乐的。

“爸，让我考虑一下。”

许国庆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有些事情，以后在说吧！”

许桓之看着彳亍离开的许国正，几番想追上去。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真的老了，很多东西想要放下却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林非言是在晚上十点后到宿舍的，宿管关了大门，于是爬着墙进来，许桓之其实是很聪明的，听见林非言在电话里犹犹

豫豫的声音，就知道他受伤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可是他不能过问。

这是林非言为自己也是为他设的底线，许桓之不能够太贪心，什么都想抓在手里，要不然只能做那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的笨蛋。

“怎么，在医院那种到处是制服诱惑的地方乐不思蜀了？”

在林非言回来以前就准备好的台词，许桓之说得异常艰难。

“是啊？要男的有医生制服诱惑，要女的有护士制服诱惑，的确不错。”

许桓之扔给他一个大白眼。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许桓之一句戏言，在并没有太久的以后，竟一语成谶。

只是那个旧人，不是自己，而是许桓之。

许国正很快乘许桓之不在的时候找到了林非言。

林非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只有在八点档电视里才出现的狗血剧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那个作为声讨者的许国正，

正是他前不久的一个雇主，虽然这个雇主并不知道他。

“林先生，我希望你放过我们家桓之。”

许国正的话即礼貌又显得卑微，但却步步不饶人。

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只要自己不松口，许国正没有办法的。林非言这点事知道的。

“我不不懂你的意思。”

林非言避开许国正的目光。

“我是为了桓之好，这些你应该知道。”

“有些事应该由他来做取舍，你可以说是为了许桓之，但是他不会因此而感激你。”

“现在不会，但总有一天他会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僵持。

过了好久，许国正才慢慢说：“有些事情本来是不应该和外人说的，可是为了桓之，我告诉你好了。”

许桓之回来的时候，林非言像是被惹怒的刺猬，指着许国正喊。

“你以为怎么样？因为许桓之是同性恋才找上我的，不是因为他找上我才变成同性恋。不要 总把过错推到我身上。”

许国正脸色倏然惨白。

林非言这才发现门口的大片阳光被挡住。

许桓之倚在门上，脸色比许国正更难看几分。

“林非言，不许你这么对我爸吼。”

许桓之没有感情地说。随即，他把目光定在许国正身上。

“爸，你先出去，我想自己解决问题。”

许国正嘴唇颤抖地看了许桓之很久，终于弓着疲惫不堪的脊梁走出去。

门被许桓之用力关上。

林非言看着被完全封锁的日光，心中已经绝望。

“我是因为同性恋才找上你的？”

许桓之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

林非言默不作声，他已经知道，他习惯性将别人推向崖口以保护自己的方式，最终让自己栽在了这里。

“我在遇到你之前是同性恋？”

平淡的口气中带着歇斯底里。

林非言倔强的将唇抿成一条线，许久才轻轻辩解。

“你自己说的。”

许桓之想起了刚进校不久时自己的那句戏言，脸上逐渐浮现起嘲讽。

“很对。”

“林非言，你说的很对。”

“我许桓之天生就是gay，林非言你无辜，你纯洁，你跳到泥坑里惹了满身污泥都是我害的。”

“不关你什么事。”

“你记住，林非言。我许桓之根本不是同性恋那种恶心的玩意儿，只不过很不凑巧，你是男的，等我玩腻了觉得可以丢

了我还是一个正常人。”

林非言怔怔看着离去的许桓之，他知道，一切都被自己毁了。

许国正对他说，许国庆，他的弟弟，被自己逐出了家门。

因为许国庆是他始终不能容忍的隐患。

而如果许桓之没有能继承许氏的话，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许国庆，或许更惨，因为他的两个兄弟都是异母所生，并且心

胸也太狭窄。

林非言就是许桓之最大的绊脚石。

许国正不知道的是，帮他拿到那份磁卡的人，名叫顾影那个人，就是林非言。

有多讽刺。

自己造成的借鉴，成为自己最大的障碍。

第十二章

没有出乎许国正的意料，许桓之在第二天乖乖搬回家。

中间发生了什么，不需要知道，他要的就是结果。

许国正让许桓之逐渐接手许氏的事务，不是偏心，是因为他知道许桓之有天赋，并且是最挂念兄弟情谊的人。

这样就能很好的保全所有的人。

虽然他做不到兄弟情深，但他要他的儿子们都能很好的过下去。

许桓之现在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都不再学校，在加上和学的不是同一专业，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许桓之搬走的第二天，林非言就被一个女生拦住，长头发，不是非常漂亮但很可爱。

“那个，听说……”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一下子说完“听说你学生会副会长分手了。”

林非言一愣。

“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们……”

话没说完，脸红红地跑掉。

？

林非言满头雾水的去了教室。

到了教室只剩下最后一排位置，那个刚刚拦他的女生就坐在那里。

林非言轻轻走过去。

女生手上拿着一本漫画，在发现周围有人后立刻收了起来。

“林非言同学？”

慌慌张张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忍不住问。

“没。”欲盖弥彰地把书往里塞了塞。

“那个，你和副会长怎么样了？”

“我们本来就没怎么样。”

林非言这才慢知觉地发现其实他和许桓之的保密工作不怎么样。

“骗人，我明明有很严密的侦查。”

女生拿出半天从包里掏出一本本子，同时也掉出了另一样东西。

一本名为《爱与欲望之学院》的十八禁耽美漫画。

林非言扭过头，假装没看到。

“随便查别人的隐私很不礼貌。”

“可是，就是想知道而已。”女生说得很委屈“而且，我也没告诉别人。”

林非言荒废了一堂课的时间，终于了解到世界上还有一类变态发育人种，名为腐女。

下了飞机，立刻到了C城，林非言想到了小满，也就是那个拦住他的女生也住在C城，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按下通话键。

一番啰嗦废话，终于确定了见面地址，一家法式餐厅。林非言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念旧情。

“林同学。”

小满的精神力比一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远地就冲过来。

林非言让开的同时也伸手扶住了冲得太过的小满。

“见面来个好友拥抱都不行啊！想当年我可是你和副会长的忠实拥护者呢。”

小满不满的抱怨。

“对了，这一年你去哪里了，都联系不到你，不会是被副会长伤了心跑去跳海不成被打捞上来了？”

“小说看多了。”

进了餐厅，小满咋咋呼呼的性格总算收敛下来。

“林非言，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怎么？”

“副会长和那个莫子承同居，已经一年了。”

静默半晌，林非言才淡淡地一句。

“我知道。”

没有情绪，没有表情，像一个人偶。

小满似乎也很尴尬，试图找一些话题，就随便又扯了几句。

“你知道吗，我进了许氏工作，就是副会长家的公司。”

话一出口，才幡然醒悟地发现气氛更糟了。

“那个……”

“好了，吃饭了。”

和小满的见面不欢而散，林非言知道其实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会放弃也不会忘记，拿过去和现在对比，得到的只有对

比后的失落与惋惜。

不过这些并不会影响到自己执行的任务，任务的对象是莫子承，只是莫子承，不是许桓之的情人，也不是自己的情敌。

林非言在这点上是很有信心的。

第十三章

C城，一家简洁但干净的旅馆。

林非言在地板上静静坐了很久，手上拿着DVD的遥控，碟子里放的是《A面B面》。

看完之后林非言真的觉得每个人都是神经病。

这中间最严重的当然是自己。

隔壁房间里的动静林非言掌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莫子承在里面就可以。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许桓之忙里偷闲带着莫子承溜出来，身边没有一个保镖之类的人。

他在等莫子承脱单。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此刻正在旅馆监控室的凯文，按下接听键。

“许桓之出去了。”

“好。”

很快的到达隔壁房间的门口，门虚掩着。

林非言在推门进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桓之你回来了？”

赶来开门的莫子承在门口时愣住了。

“你……”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许桓之回来时，莫子承已不见踪迹，只留下了一室空旷。

配合林非言的凯文拆走了录像资料，监控室的工作人员被打晕过去已经很久了，而唯一的线索，就是绑走莫子承的人是

顾影。

在警界有着恶魔般名声的顾影。

二十七次在国内外出手，却没有留下一点破绽的顾影。

警界九年以来的噩梦。

和许桓之分手的第二天晚上，林非言很晚才到宿舍。

对着空空的墙壁说我回来了，等待它的回声来欢迎自己。

对着寂寥的孤独说我回来了，等待它对自己敞开冰冷的怀抱。

其实有的时侯寂寞并不可怕，只有在温暖后的寂寞才可怕。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是小满的短信。

林非言很慢很认真的回。

因为他不知道回完了短信以后他还能做什么。

在快要编辑完短信时，小满打了电话进来。

“喂！”

“要陪你聊天吗？”

“这么体贴？”

“失恋的人需要安慰，我失过恋。”

“是不是因为失恋才灰暗的冲进了腐女这一行列？”

“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那个没良心的就是因为我一句他和他兄弟很配才甩了我的。”

“那你就是为你伟大的事业献身咯？”

“……”

后面聊什么林非言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能有一个人在深夜里陪着自己絮絮叨叨其实是件很让人幸福的事。尤其在这种情

况下。

和小满成为朋友其实挺好的。

虽然有朋友对他来说是件奢侈的事。

可是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受了伤，就会找一个港口，给自己疗伤。

小满就是那个港口。

林非言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许桓之分手后的第三天，许桓之就后悔了，翘掉了当天的课急匆匆的去找林非言，看到的确

实林非言和小满在一起开心聊天的样子。

也许这样的感情真的是多余的，

许桓之那时候这样想。

既不正常有没有未来。

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吧！

第十四章

C城，许桓之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80层的高度让他看到了几乎整个城市。

但是，在这个城市中卑微如蚂蚁般的人们他却无法看清，比如此刻被绑在城市某一个角落的莫子承。

手中的电话已经挂断，警察给他的结果几乎是致命性的，莫子承被顾影绑架，尽管一再保证以人质安全为上，但他还是

知道，莫子承的生还几率，为零。

只要被顾影绑走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

许桓之低头看向一盆与周围环境完全相悖的可怜植物慢慢蹲下来。

手指挑了挑植物嫩黄色的连接处，许桓之似乎看到了一个人警觉但又安静的站在那里。

林非言。

C城，一所临海的小酒吧。

警方刚刚做过搜捕，店老板是个极年轻的青年，长的清瘦俊秀，在警方道歉离开后，靠着高脚的椅子上笑了笑。

“凯文，人怎么样？”

“在酒窖里。”

酒窖刚刚经过了一番搜捕，但却没有任何线索，林非言走下去后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一个橱柜，狭小的空间里绑着一个人

，嘴里塞了毛巾。

莫子承愤怒的瞪视着林非言。

“想说什么吗？”

林非言几乎是用温柔的动作拿掉了莫子承嘴里的毛巾。

“你是林非言？”

林非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是因为许桓之绑我的？”

林非言依然沉默。

“我告诉你，你永远不可能，就算你杀了我。”

推上了橱柜，林非言笑得更加温柔。

我怎么可能杀了你，你还有用呢？身价20kg卡洛因的莫子承。

林非言出去时，看到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一个人。

凯文慌乱地走到角落里的林非言身边，手足无措的解释。

“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不关你的事，你只要不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就行。”

悄然无声的退进了里间，林非言冷笑。

不错嘛，挺心有灵犀的。

手里的杯子越来越沉重，霓虹般的光线渐渐混合成红色，张牙舞爪的扑来。

许桓之觉得自己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