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微愣道:“也睡了。”
乔鑫才放下心来,闭上眼养神。
阿德道:“乔先生你不问问自己怎么了吗?你受伤了,腿骨挫伤,医生已经上了药,打了封闭,有一阵子不能自由活动
了。”
乔鑫微微笑着,勉强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活着。”
阿德微微心酸,眼圈都红了,乔先生和先代煜叔不同,他其实是个宽于律人严于律己的人,不懂得享受生活,心里的委
屈也不会发泄到属下身上,什么事情能自己扛就自己扛下,所以才有一干兄弟死心塌地跟着他闹革命。可是这种人,得
了江山,苦的还是自己……
“乔先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乔鑫费力地抬手挥挥,示意他不要说了。
阿德只得住口,恭敬地鞠了一躬就默然带人撤出去。
在他关门前,乔鑫突然道:“明早把煜叔和陈叔都请来。”
阿德道:“是,乔先生。
第二天乔鑫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吃药吃早饭。
拐杖已经准备好放在床头,他拄着,打着绷带的腿落在地上,虽然已经大了封闭,不过还是一阵麻木闷痛——也许只是
错觉,意识告诉自己我伤了应该痛,于是神经就痛起来。
阿德却推来一辆轮椅,非安排他坐在那上面推着走。
“人给我请了吗?”
阿德低声道:“已经在客厅等着您了。”
不知道阿德是如何让忙于拍戏的陈叔和来无影去无踪的“煜叔”待在客厅等他这个姗姗来迟的病人,不过阿德办事乔鑫
倒是放心的。
到客厅的时候两人确实已经恭候多时的样子,并且很耐心地在各自的位置上喝茶。
偌大的落地玻璃门被打开,外是满满的天蓝水蓝,两张酸枝木的古董椅,两个美中年仿佛悠闲品茶——简直像乔鑫的美
梦X2了!
然而美梦X2未必就是大大的美梦,说起来这才是问题的根源——乔鑫并不贪心,煜叔的话,只要有一个就好了……真正
的他从小就仰望着的那个煜叔。
乔鑫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若无其事的特种兵版煜叔就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又走到一边去坐。
陈墨澜则收看海的回目光,道:“听说你的腿挫伤了,如何?”
乔鑫道:“不碍事。”
陈墨澜道:“那就好。”
乔鑫下定决心,要打破这样的局面了,道:“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本来昨天想约陈叔你出去吃饭的时候提前知会你一生
,不过其实也没有很大必要,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
陈墨澜皱眉道:“哦?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不清不楚需要特别澄清的吗?”
乔鑫道:“陈叔,你懂的。”
陈墨澜道:“不明白你说什么。”
乔鑫道:“我也希望我是想多了。”
陈墨澜道:“是呢,群聚守口,独居守心,人一个的时候就爱瞎琢磨,越想越多,越想越玄。所以做人还是想的简单点
好,想的少有福气。”
乔鑫道:“那句话煜叔从前也常说。”
陈墨澜不语。
乔鑫笑道:“不问问那句话吗?群聚守口,独居守心。您可真是想都不用想地说出来了呢,让我几乎怀疑从前的煜叔又
回来了。”
陈墨澜道:“你的煜叔不就在那边,你又想多了不是?”
乔鑫看了看特种兵版煜叔道:“可是他现在从来也不开口说话了。”
陈墨澜道:“对病人就要有点耐心,对长辈就要有点孝心,这个煜叔是让你费心了。”
乔鑫道:“耐心我有,孝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墨澜道:“说来说去,到底有什么要澄清的事情你还没说到。”
乔鑫道:“说的也是——我其实就想问问陈叔你——和我们家煜叔是什么关系。”
陈墨澜笑道:“你到今天还怀疑我是你家煜叔吗?”
乔鑫不语。
陈墨澜道:“即使我和他坐在一起你还这样认为只能说你的书白读了。年轻人,要相信科学。就算不相信科学,也要相
信自己的眼睛吧。”
乔鑫道:“我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科学还是可以信的。”
陈墨澜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真乔鑫道:“我原本只是觉得您的气质谈吐和煜叔神似,他的失踪,你的改变也太过巧合,
不过我没有证据,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出去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本来也就罢了,可是这位——这位出现了,一
个一模一样的煜叔,连细节都很到位,可是要我相信他是煜叔,说实话比相信你是还有点难度。一个人就算是受了些刺
激性情大变,可是变到这样连一点从前的举止都没有,偶尔流露出来的也没有……岂止是令人失望。简直就是不得不怀
疑了。何况,之前的这位都有哪些经历,是怎样辗转到数千公里外的地方,到现在还是个谜,也查不到,他好像突然出
现在那个车祸现场,一切无迹可寻。”乔鑫说到这里停下来等着陈墨澜的反应。
陈墨澜道:“你同我说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
乔鑫叹气道:“叔,你觉得我的智商会那么低下吗?就算爱情使人盲目,可是我也要搞清楚我盲目的对象到底是谁吧?
”
陈墨澜道:“我并不了解乔先生你,你的智商我也不了解。”
乔鑫道:“好吧,就算我在叔你的心里就是那么傻的,可是再傻,经过许多事情我也要求证一下吧。这样不明不白的早
晚会出问题的。”
陈墨澜冷笑道:“你要怎样求证?把我解剖了拆开来看?——还是那句话,你对你的煜叔大可以不满怀疑,不过一切和
我没关系。”
乔鑫道:“也许没有关系,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位煜叔'出现的时间和你有关,人也意外地听你
的话——我想不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只能说——如果有人利用这位给我设个局的话,那么设局的人不是叔你本人也
至少是和您有关联的某人了。”
陈墨澜笑道:“既然你是一口咬定了我脱不了干系,那么我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就不要说了。只一点,我若是你口中从
前的那位煜叔,会露出这么多破绽给你看?”
乔鑫沉思道:“很难说,煜叔常说兵不厌诈,他做事也多是看到开局让你想不到结尾,有时候他故意设个很复杂的局,
有时候又很简单,所以他才叫九命狐狸——我只能说,你若是煜叔,我不会意外。”
陈墨澜叹气道:“我不是。”
乔鑫道:“您说的,要相信科学,今天我们就要让科学来证明一些问题。”
陈墨澜心悬起来,想,是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乔鑫道:“拖了这么久,一是想进一步观察下您的动作,另一则,这位煜叔的样貌真的让我很怀念……可是梦总会醒,
问题总要解决,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我必须亲手揭开。”
阿德从外面拿回一个邮件,恭敬地亲手交给乔鑫。
乔鑫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那封皮,其实封皮上的内容很简单,收信人的地址,发信人的身份,此外就没什么了,可是
他还是认真地看着,仿佛透过封皮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尽管他只要拆封就可以直接看到。
乔鑫对陈墨澜道:“叔,我现在手里的就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比对的正是这位'煜叔'和桑竹南的基因,刚刚收到的快件
,我还没有看过,很高兴,我们一起来检验这个结果。他们到底是不是叔侄,这位到底是不是煜叔,你我心里都有数,
然而科学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虽然在意料之中,煜叔还是忍不住大为紧张了,他的头脑在高速运转,所有可能一一出现在脑海中,这个坎他到底要怎
样熬过……
第66章
煜叔自然早就预见到了乔鑫这个举动,也提醒过那个组织了,那组织的项目经理虽然口口声声说会跟进事情进展,善后
处理妥当,然而,对于一个能派出特种兵叔这样不靠谱业务员的组织来说,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煜叔对此确实不放心。然而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静观其变。
乔鑫已经开始动手撕开快递的封皮,嘶嘶的,一点一点的,似乎他也有点担心——虽然不知道他是担心tobe还是nottobe
。
唯一天真无邪的就只有特种兵叔——他虽然也有点紧张,规规矩矩的,不过那紧张纯粹是因为和委托人呆在一个房间罢
了。类似于一个明知道自己业务能力不强却想好好表现奋发上进的业务员的紧张。(何况他昨天刚刚偷吃被捉了现行。
)
关系三个人今后命运的时刻到了,真相将随着那拆封的邮件而大白天下。连阿德的手心里都攥着把汗。
那折磨人神经的嘶嘶声终于走到尽头。
纸屑无声跌落在地。
一份文件被缓缓从里面抽出,乔鑫看看陈墨澜,眼神里的意思有期待有警告有暗示以及其他各种暧昧不明的情绪。煜叔
的眼神则坦荡而无所谓。
看便看去,流氓有文化谁也挡不住。
浴室乔鑫郑重收拾心情放眼看去……
然而,他那本来还算冷静平和的神情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顿时勃然便变色,犀利无比,盯着那纸恨不能在上面烧出两个
窟窿来,又缓缓地抬头看了看那边正襟危坐的特种兵叔,难以置信的。
煜叔悬着的心终于才落下来,然而,属于他的这部分好戏还没结束,他故作关切道:“那么这位到底是不是像你所说并
非你家的煜叔呢?”
良久,乔鑫才勉强镇定下来,道:“结果倒和我想的有些出入。”
煜叔笑道:“真出人意料呢。听你介绍了那么多背景,分析了那么多线索,还以为乔先生呢未卜先知或者稳操胜券,看
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算错的时候,难免的。不过刚刚似乎我也受到怀疑有了嫌疑,那么可否让我也看一眼你手中的报告单
?”
乔鑫最终还是把报告单递过去,煜叔见结论出写着:“基因比对结果双方基因相似度XX%,有近亲血缘关系……”
煜叔俺想,结果好才是真的好,笑到最后才是真的笑,那个组织也算是有点本事,还好当年趁着权势滔天的时候办了VIP
,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
他递回去,微笑道:“幸好科学是不会撒谎的。一场误会,是不是可以解开乔先生你的心结了?”
乔鑫隐忍不发,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煜叔觉得他可能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结果,也许会去追查或者复查什么的
,不过那就是下一次的事情了,至少这一局己方完胜。
煜叔又道:“既然是误会,那么你和你家煜叔之间的事就和我这个外人无关了。若你还怀疑我对他有所谓的影响力的话
,那么趁这个机会我不妨也向乔先生辞行,娇姐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就此搬回去。改日再登门道谢。”
乔鑫最终还是点头,然而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让阿德把“煜叔”送出房间,只留下陈墨澜和他两人。
陈墨澜版煜叔心下一沉,暗想:又搞什么?难道连科学也不信改迷信了?
且看他作为。
煜叔沉着应敌。
乔鑫不是很熟练地推着轮椅,推到窗边,外面海风有点吹过来,闷热的气氛也吹散一些。
他甚至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烟和ZIPPO打火机,无视陈墨澜吗微微抗议的目光道:“陈叔,你不介意听听我和煜叔的
故事吗?”
煜叔暗想,哪里有什么故事!如果有的话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不好听。
然而他作为客卿和嫌疑犯的身份并没有拒绝的立场,只得沉默做默许解。
乔鑫道:“我从来到煜叔身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必须要小心应付他,他虽然是抚养我长大的人,可也是害我成孤儿的人
,更是随时都会毫不留情背弃我的人——只要我不'好用'……”
煜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道:“哦?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是他的友人之子,素来对你不薄。”
乔鑫看了他一眼,苦笑摇头道:“你听说的版本一定是我是乔承的儿子,乔承是为桑煜而死,所以煜叔对故人之子照顾
有加。”
乔承——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一个连接了煜叔和乔鑫人生轨迹的人;一个偶尔还会出现在煜叔梦境中的男人——他因
为他的死亡和煜叔的不曾拥有而升华,煜叔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他了。
乔承和煜叔是发小——当然,这是后来乔承死后煜叔追封的,或者说拿来追忆他的时候对自己和所有人的解释,按照当
时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来说,大概是类似于伴读或者少主和家臣之子。
乔承的父亲跟了乔老爷子一辈子,忠心耿耿,等到桑煜少爷出生,就送了两岁的儿子来给做伴。
可惜他送来的这个最小的儿子并不是个做家臣最好的人选。大概一个家里孩子多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角色,而乔承是
个浪荡子,爱玩会玩淘气总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只是他生的凑巧便被送来给老爷子家的少爷做伴。煜叔还是小煜宝宝
的时候,从能记事起似乎身边就总是有乔承那个总是一脸坏笑的小子——那时候他并不喜欢他。
小煜宝宝能记得的最初的事情之一便是乔承趁大人不注意偷喝吃了他的食物。
时间和地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能记得的大概就是自己被固定在一个比较狭窄的空间里,前
面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碗,——这么想也许是在婴儿车或者类似的什么地方,大人都不在,乔承的脸突然
出现在上方,嬉皮笑脸的,突然就拿走了碗,很快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干净了,放下,走到一边。自己感到很愤怒
,挥舞着手臂,然而因为身体动不了,也不能走路,只能呀呀地叫着,挥舞着手臂。大人走进来,来检查他的下面,自
己冲着乔承的方向不停努力,愤怒地要去打他,然而大人很显然误会了他的意图,并没有怎样,乔承一边装乖一边趁大
人不注意向他吐舌头做鬼脸……之后的事情就又模糊不清了,之所以能记得这个也许是因为那天挨了饿,或者被欺负的
愤怒使然。
也许这件事情决定了小煜宝宝能说会道能走路时候起就对乔承不友好。
“少爷少爷,这个是蝈蝈,我借给你玩。”乔承早就不敢偷吃他的东西了,还不时拿自己得意的玩意讨好少爷,然而穿
着奶白色新衣的小鱼宝宝是很有派头的,并不打算给人巴结的机会,把傲娇的小小头颅摆来摆去。
乔承以为他害怕,就更加拿那虫子来吓唬他。
小煜宝宝生气了,他伸手抢过虫子,丢到地上想给摔死,然而摔下去之后,蝈蝈没有死,而是——跑掉了。
乔承的脸垮下来,小煜宝宝看了看他,转身就跑,跑到爷爷那里仰头眼里含点泪花告状道:“爷爷,乔乔拿虫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