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打算趴在我身上看个通宵么?”艾伦冷冷看向目不转睛盯着黑暗神殿看的奥兰尼,心下叹气,好不容易找到他
,却是这副岌岌可危的样子,要是被哥哥看见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科林,你去弄瓶红酒来。”一手架住浑身的奥兰尼,一边命令道。
“是。”科林俯首,匆忙离去。
黑色梦域果然不同凡响,气派非凡,奢华至极,宫阙楼宇都用钻石琉璃镶嵌,夺夺耀目。月华如水水如天,苍远的夜空
,比夜空还要深邃漆黑的境域,这里就是琴的国度……
“奥兰尼阁下,你是来旅游的么?”
听他这样说,奥兰尼眸色倏忽黯淡,低声问:“他还好吧……”
好?!好我还找你作甚!自从那天从虚无海岸回来,哥哥就开始发烧,不吃药不喝水,还莫名其妙的把那个清瘦如菊的
乐师召进宫,夜夜相对,琴声缭绕,倒是十分有雅兴。
他们一伙人急得团团转,但无论如何劝说哥哥就是置若盲闻,狠命折磨自己,别人不知道,但他再清楚不过其中缘由。
漆黑的海水,银白的沙滩,火红的曼珠沙华,哥哥对他说,他想他,风过发丝漫卷,浅浅的声音在空中瞬时飘散,却深
深刻在他心里。
自从那日奉命寻找奥兰尼尸体的四个蠢材回来凛报说没发现尸首,他就思忖着奥兰尼一定没死,于是便带着科林等人直
奔阿法利亚,誓下就算翻遍整个第二大陆,也要把他找出来。
可是,又谈何容易,奥兰尼是人类,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况且暗夜族本身并不擅长占卜之术,经过一夜的寻找毫无所获
,正在犯愁时,却意外的在街角看到奥兰尼正被一血族缠上,一剑过去,才发现竟是血族伯爵尼古拉斯,冤家路窄,但
碍于种种原因,也不好大动干戈,只好不动声色的驱退了尼古拉斯,这才带着奥兰尼急急返回黑色梦域。
谁知这个家伙被尼古拉斯吸取不少血液,状态极差,真是倒霉事都撞一起了。烦乱无奈的叹了口气,艾伦放低了语气,
“不是很好,他……挺想你的。”
奥兰尼抬眸,注视着艾伦的眼睛,难以相信从这么一个冷厉傲岸的人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刚要
开口再问些什么,耳畔传来熟悉的卡碟声,“殿殿殿……下。”
简直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如银月光中,只见一个人影张牙舞爪地飞奔过来,清秀的面容,大大的眼睛,不过这次换了
件银灰色的衣服。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正心烦意乱,听到费尔南德磕磕巴巴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的厉喝。
本来兴高采烈的人顿时蔫了,低下头小声恭敬道:“我我我是来……”
“行了!陛下还在听琴么?”
费尔南德眼角瞄过奥兰尼,大大的明眸中闪过一丝喜悦,“是,是啊,不不过现在不不听了。”
“那他们在干嘛?”
“发发呆。”
“……”歌门幻境那边随时可能风起云涌,哥哥这个状态怎么行?都怪这个该死的奥兰尼,没事跑出去瞎晃什么,更可
恶的是那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自以为聪明,除了闯祸吃饭不会别的!
“你你,你怎么了?”费尔南德摸摸奥兰尼的脸,语气关切。
“没什么,就是被吸血鬼咬了。”古铜色的凤目半睁半阖,有气无力地说。
“什什么?!”费尔南德刚要惊呼,却被艾伦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殿下,酒来了。”不知何时,科林已悄然回来,递上一瓶上好的红酒。
“把它喝了。”不容分说,艾伦将红酒放到奥兰尼手中,命令道。
玫瑰色的酒液在火光映照下殷红如血,奥兰尼体内一阵莫名的躁动,如饥似渴般将红酒一饮而尽。
“还有么?”擦擦嘴角,他意犹未尽地问。
“没了。”冷冷剜了他一眼,艾伦松开架着他的手臂,“自己站着,别贴着我。”
“……”真不友好,还别说,一瓶红酒下肚,顿时感觉头没那么晕了,奥兰尼晃了两下,站稳,揉揉眼睛,问:“琴呢
?”
艾伦也不回答,冰蓝色的眼睛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忽然伸出手在他双颊上狠狠揉搓。
“喂!你要干什么?皮都让你搓破了!”拨开他的手,奥兰尼捂着脸抱怨。
“嗯,看起来好多了。”艾伦完全无视他的反应,掰开他护着脸的双手,又搓了几下。“你们看,是不是没那么白了?
”
“是,殿下英明。”科林恭敬道。
“真真的啊!殿下可可真聪明。”费尔南德随声附和。
这群马屁精,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恭维的机会……心下忿忿,奥兰尼瞪了艾伦一眼,挑眉道:“这回,带我去看看他吧
。”
“等等。”艾伦凑过来,细细端详着,指尖在他嘴唇上蹭了蹭。“咬咬。”
什么!没听错吧,奥兰尼惊异地看着艾伦,下意识捂住嘴。
“你想什么呢!让我亲你我都不干!我是让你自己咬咬。”见奥兰尼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艾伦愤然道。
第三十一章:再度重逢(2)
“哦。”奥兰尼明白了他的用意,乖乖的在下唇上咬了几下,“红么?”
“再咬咬。”
“这回呢?”
“好了。”
板起冷若冰霜的面容,艾伦看向费尔南德,“行了,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还不快回去看好你手下那四个蠢货!”
费尔南德大大的眼睛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连连称是,临走还不忘拍拍奥兰尼,笑着说:“改改天,到我我那喝酒去
。”
“好啊!不醉不归。”举目四望,皆是一张张棺材脸,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像整个黑色梦域中,除了琴,也就费尔南
德和善可亲了,毫不犹豫奥兰尼满口答应。
费尔南德瘦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艾伦望向一旁的科林,“你也去忙吧。”
“是。”科林颔首,带着身边的三个侍卫风般离去。
墨空如洗,薄云如烟,月华璀璨,星光点点。黑琉璃穹顶直入云霄,流光璀耀,火光通明处,黑曜石云阶光可鉴人,远
远望去,清一色的黑色宫殿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夜风轻拂,暗香浮动,忧郁高贵的黑郁金香随风摇曳发出轻轻簌响。
空寂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尴尬。
艾伦横了他一眼,沉声道:“见到我哥哥,不要什么都说,明白么?”
“你是说……”奥兰尼眯起古铜色的眼睛,一脸若有所思,随即压低声音:“什么意思?”
真是……服了,不知道装得那么讳莫如深作甚,拍拍他的肩膀,艾伦笑道:“就是不要把你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他,免得
他担心。”
“哦,明白了。”恍然大悟般,奥兰尼拍着胸脯义正言辞:“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嗖地出现在眼前,速度之快好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殿下,臣下刚才有些事来迟了。
”
奥兰尼向那个灰色人影望去,此人高瘦干瘪,一双手瘦骨嶙峋如同枯枝败叶,双颊凹陷,面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
子,只有一头黑发如墨如泉,甚是漂亮,与整个人形成鲜明对比。
“无妨。索菲娅殿下这两天可曾来过?”
“不曾。”
“嗯……”艾伦点点头,像是思忖着什么。最好是别来,不然真的和奥兰尼见面了,难免又勾起陈年旧事,嘴上说放弃
了,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到时候指不定弄出什么乱子。
“奥兰尼,这位是梅斯特公爵,接下来就由他照顾你,有什么问题请教他就好了。”说着,艾伦向梅斯特使了个眼色,
枯瘦如枝的暗夜公爵一个箭步窜到奥兰尼身侧,笑道:“在下梅斯特,很高兴见到阁下。”
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好问候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奥兰尼干笑着说:“彼此彼此。”
“梅斯特,你把该知道的都和他说说,我去前面等你们。”
“喂……你……”望着艾伦轻盈远走的背影,奥兰尼想要叫住他,却被梅斯特拽住袖口,紧接着一个严谨沙哑的声音传
来:“奥兰尼阁下,请在下为你说说陛下的情况,或许你还不是很了解他。”
破锣嗓子,绝对的破锣嗓子,在加上这一身灰色斗篷,这么一副枯瘦长相,怎么看都像那种靠占星卜卦招摇撞骗的算命
先生。
“呃……老先生请讲。”虽然心里感觉不是十分良好,奥兰尼还是客客气气地说。
莫名其妙的,梅斯特突然愣住,怔怔看着他,灰色的眼中溢满难以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我……没叫你什么啊。”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奥兰尼思忖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挺客气的,没有言语不周之处啊。
抓着他袖口的枯瘦手指慢慢松开了,算命先生眼神黯淡,“我真有那么老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哪了,奥兰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一时失言,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即便没啥好印象,也
不能打击别人的自信心,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奥兰尼放低声音:“其实,我根本没注意阁下的相貌,一心只
想着……你是知道的。”
似乎是信以为真,算命先生精神大振,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其实陛下……”
接下来的声音近乎耳语,被湮没在一片幽暗中,只能依稀看见灯火下两个高瘦的人影挨得很近,其中一个低垂眼眸在另
一个耳边窃窃私语着,另一个人影则随着他的话不时身子向后倾,一脸吃惊的神色,马上又被低语的那个拉回来,继续
小声讲述着,火光明灭,两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低语者扯起聆听者的袖子向灯火通明处走去。
“梅斯特,你是把黑色梦域的编年史讲给他听了么?”云阶上,艾伦早已等得不耐烦,蹙眉问道。
“殿下,我已将详细情况告知奥兰尼阁下。”算命先生言语恭谨,灰色的眼中不愠不火,一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模样
。
“嗯。”轻声应了一声,艾伦走过来,用力在奥兰尼腰间拍了两下,“你能不能精神点,没睡醒啊!”
“轻点!”疼死我了……这个艾伦和我有仇怎么的,不是冷言冷语就是狠拍狠打,一点都不温柔,真是和外表大相径庭
。
艾伦瞄了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神情,脱下披风递于门前侍卫,光影下,修长俊挺的身形展露无疑。墨绿色卡腰锦缎礼
服,内配黑色丝光绒衬衫,领口袖口皆饰黑纱蕾丝,高贵典雅,咖啡色长裤,黑色皮靴,华丽而干练。
“行了!和个女人一样这么不经打,奥兰尼,你给我听清楚,我想该说什么做什么你已经很明白了,如果你敢造次,或
者惹我哥哥不高兴,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奥兰尼虽然满脸不服气,但终是没有反驳,方才梅斯特的话令他大为震撼,心情一下子沉重了。
琴原来这样可怜,自幼丧母,父亲又对他冷漠疏离,冷眼相向,辱骂训斥如同家常便饭,更有怒时大打出手,从小到大
,琴一直生活在这样冷酷压抑的环境中,直到父亲过世,登上王位也终无法摆脱童年的阴影,以至于今日如此。
而且前些天,两个人格忽然同时出现,互相斥责,要不是艾伦抵挡及时,那柄法杖就直直刺入琴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
心中一阵难过,奥兰尼拍拍艾伦的肩,信誓旦旦地说:“艾伦,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对他好的。”
“好,那就请你记住今天的承诺。”艾伦眼神复杂,目光穿过奥兰尼望向遥远的天际。
身后,寝宫奢华辉煌,恢丽雄伟,屹立于无边夜色中,如同史诗般古老庄严。
第三十二章:初识子夜(1)
漫天盖地的黑色。
黑色的轻纱帷幔,黑色的穹顶地面,黑色的壁柱装饰,一切都是黑色的。
寝宫之大,足可以用一眼望不到边来形容。
侍卫女仆们俯首而立,皆穿黑色衣装,神情恭敬顺从,见到艾伦进来,连忙俯身问候。
艾伦象征性的点点头,却目不斜视,奥兰尼和梅斯特跟在后面,在经过侍从身边时,听到他们低呼“梅斯特公爵”,奥
兰尼不禁心下一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来算命先生是如此位高权重的角色,却被自己称作老先生,想到这,竟不自
觉地笑出声。
“笑什么?”梅斯特狠狠挖了一眼奥兰尼,扯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严肃点。”
奥兰尼环顾四周,高耸的穹顶,全部用黑色琉璃装饰而成,梦幻般瑰丽。
黑曜石巨柱均匀四壁,上雕繁复华丽的纹饰,肃穆而高雅。
门扉窗棂均雕刻得极为精美,堪称鬼斧神工。
墙壁上饰黑玛瑙,柔美沧溟。另有各色珠宝镶成繁花佳卉,蓝钻澄碧闪耀如天空大海,红钻璀璨夺目如血如荼,晶莹剔
透的水晶钻如暗夜繁星。
寝宫中央黑琉璃擎台上,一颗金色夜明珠形同满月,璨若金乌,华光流转熠熠生辉。
而在它不远处,一个雪白的人影跪坐在地上,垂头闭目,额角抵在一把巨大奇异的琴上,双手静抚于弦,仿若睡去。
殿中轻纱缭绕,映衬着一人一琴,有种出不说的诡秘。
目光越过乐师,向东南角望去,宽大华丽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个蓝色人影,银发如泉散落一地,如同流淌的月光。怀里
抱着一个白发苍瞳的人偶,看样子好像也睡去了,幽睫如蝴蝶拢翅,在眼睑下留下淡淡的阴影。
“琴……”奥兰尼不禁低呼,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走啊。”梅斯特拽了他一下,小声嘱咐:“一会他醒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顺着他就是,其余的我就不必多说了
。”
奥兰尼哼哼哈哈地应承着,目光却一刻也没从琴身上移开,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他怎么瘦成这样,简直可以统帅骷髅
军团了……
艾伦轻轻晃了晃琴的肩膀,小声唤道:“哥哥……”
斜倚在软榻上的人半睁开眼睛,幻紫双眸中一片水雾迷茫,好半天才找到焦距,将目光落在艾伦身上,随即穿过艾伦肩
头向后看去,瞬时睁大眼睛,眼中光芒四溢,满是惊喜之色,然而这种欢天喜地的神色却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
冰冷淡漠。他将脸别向里侧,冷冷问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艾伦深知哥哥的脾气,当下给奥兰尼使了个眼色,拽上梅斯特匆匆离开了。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奥兰尼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