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梓低着头,沮丧不已。
'我还以为你和袁壑已经……'这对实在是……一个鲁直、莽撞,一个迟钝、单纯,总之,笨蛋对笨蛋还真教旁观的他担
心不已。
'我……我……'
'你从未想过男人和男人或许有一天也能相恋吗?还是你根本没有想过有关恋爱方面的事?'
'……都有。'
安醉笑轻拍没有再次闪躲的凌念梓的头,安慰他。
'你们俩都好傻。'
'怎幺这幺说呢?'说他傻也就算了,因为他常常上安大哥的当,被他捉弄,但,连袁大哥也是?不会吧?不可能。
自小被袁壑带大,崇拜的心甚笃,一心想成为像是袁壑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料心目中的偶像有一天竟性格骤变,变
成一个极为邪恶的坏蛋!?
凌念梓怎幺也想不透。
'你不曾想过袁壑为何如此对你?'
'当然想过,但怎幺也想不通,我问袁大哥,他又不肯告诉我,我实在……难道袁大哥吃错药?或者中了咒术?得了失心
疯?还是……'
那头大笨牛,要他说又不肯说,只会一股脑地猛做,安醉笑摇头,真是辛苦了他们的小念梓。
'那你呢?你恨袁壑吗?'
'恨?'从来没想过以这种强烈负面的情绪针对袁大哥,一直以来袁大哥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良师益友,最亲近的兄长,
更是最崇高的偶象。
'那你讨厌他吗?'
'……讨厌。'有些迟疑,看见安醉笑带笑的眼,念梓慌忙地加重语气重复,'讨厌!当然讨厌!袁大哥他将我绑在床上,
不让我自由走动,有时甚至连我的脚都绑住,还对我……还对我……'哎唷!这事能说得出口吗!
'绑住,嗯……这招好象不错,挺新鲜的,下次我和印那也来试试。'
'什幺!?'念梓下巴几乎惊掉在地,'怎幺连你也……天啊!是你们疯了或者是不能接受的我才是最奇怪的?'单纯的念梓
当真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越想脑子却是混乱。
'别听他胡诌,是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友人,专门以和善的表相欺骗世人,等骗到手再撕下假面具,恢复变态的本性,这
才是真的。'
印那手捧盛满热腾腾食物的托盘走入。
'怎幺这幺讲?即使我和袁壑表里不一,可是也只有在面对至亲的人时,才会展露本性,你们该体会得到我们的真心才是
。'
印那捏着安醉笑的耳朵,
'这幺说来我们不论遭受如何恶质的对待都该心存感谢,因为你们只对我们展现真性情啰?'
'哎呀,不敢,不敢,疼啊!'安醉笑忙求饶,当丈夫的在太座大人面前永远都是错的,认错道歉就对了,着然这种话只
能闷在心里,死也不能让印那知道。
见念梓一脸的尴尬,印那才饶过安醉笑的耳朵,笑着道:
'趁热吃点东西,才能尽速恢复体力,也才能面对问题,嗯?'
安醉笑一旁敲边鼓,
'对,吃饱了要揍人或要逃跑才有力气。'
'嗯。'在温柔视线的压力下,念梓点头,再怎幺没食欲也得吃上两口交代交代。
风水轮流转,绑人者人恒绑之。
不管话是不是这幺说,现在的确轮到袁壑被人绑住双手双脚,躺在他先昏迷之处,不得动弹。
'放开我!妳再不放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妳!'
噬血锐利的眼光射来,刺得烟姬为未来强撑起来的决心变得伤痕累累,
'袁爷,我以为您是喜爱奴家的……'烟姬嗲声嗲气,故作姿态。
以前袁壑还认为懂得卖弄风情的她,颇为吸引人,但现在只令他作恶。
'别对奴家这幺凶嘛,更何况一个时辰前我才又喂你吃了一颗药,安公子说这样你至少半天动弹不得,经过这半天你就不
会那幺那幺的生气了……'烟姬越说越小声。
'什幺!?安醉笑,我要杀了你!'怒不可遏的袁壑叫嚣,骂了又骂,咒了又咒,终于在震破烟姬耳膜前,渐趋平息。
'……'烟姬轻嘘,终于慢慢明白,她识人不清,数百人中,精挑细选,自以为选中家世人品皆为上选的良人,结果……
家世是有,至于人品嘛……看这样子,袁壑好象会当真杀了她泄忿,好恐怖!
是烟花女子的她过于贪心,不该强求,是吗?
恢复平日沉稳世故的袁壑,以冷然无情的语调问,
'安醉笑怂恿妳什幺?只要妳一五一十地,详述,我不会为难妳的。'
媚眼轻勾,确认袁壑话中的可信度,烟姬叹口气,叹走了美梦,嫁良人为妾对她们这种人而言-太难。
'真的不会对我怎样?'
'我袁壑说话算话!'
'好吧。'烟姬一边说一边替袁壑解开绳子,岂料当初绑得过于匆促,以至于难解得要命。
'安醉笑他知道我和你数年来一直有着断断续续的往来,他告诉我,这对没有其它女人的你而言代表着,我是你唯一的红
粉知己,我是最特别的……讨厌,绳子绑太紧了,解不开!又说我若来救那个得罪你的小孩,现在你虽然会很生气,但
等你想清楚后反而会感谢我,在你铸下大祸前点醒你,然后……哎呦,还是解不开……'
'然后?'
'对了,然后他说,为了给你多一点时间定下心来,自我省悟,要我喂你吃一颗迷药,并将你绑得牢牢的,他说你喜欢用
这种方式静心……'
'安醉笑!'袁壑咬牙切齿。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但安公子是你最要好、相交最久的老友,他又说得煞有其事,所以我……'
'所以妳就信了!'笨女人!
'嗯,对,安公子还说……'
'还有!?'
'他说对我而言这是一场有利无弊的赌注,要我一定要去做……'
'赌注?'
'他说赌赢了,能傅取你的心,成为袁公子的小妾;即使赌输,也没关系,他说袁公子为了感谢我阻止你做坏事,会帮我
赎身,并另找合适我的安身之处……袁公子,你会吧?噢……还是解不开……'
'安醉笑!'
袁壑狂吼!在极度愤怒的状况下,竟生出一股蛮力,挣脱绳索的束缚,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妳肯帮我整安醉笑,帮妳赎身?小事一椿!'
'真的?那太好了,只要烟姬办得到的,我一定去做!一定!'
就因这个换取自由身的承诺,烟姬使得安醉笑和印那醋海生波,这则是后话了。
在安醉笑的劝说下,力图振作的凌念梓选择让自己换个环境,看看是否能因此而静下心来,理情一切纠结的纷扰。
凌念梓第一次押贷南下,经验不足,所带的人马也不多,实在是将自己及货物暴露在有心人士的虎视眈眈下而犹不自知
。
一行人停在三叉路前,不知该走哪条?
'凌公子,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运夫阿六越走心里越是奇怪,怎地这路是越走越窄?
'咦?啊?'骑在马上,心有千千结的念梓忙拿出地图,左瞧右看,地图上并未绘有三叉路,终于发现自己真的带错路了
,而这又是哪儿?
荒郊野外,了无人烟,又能向谁问路去?
'喂,凌公子,刚才在茶铺休息时,我好象听到有人在说出贼什幺的,咱们该不会自己走到贼窟,呆呆地送上门吧?'阿
六神色慌乱。
'好象有什幺声音!'有人惊呼!
凌念梓侧耳倾听,发现那好似数十匹马疾驰的马蹄声,难道……
'啊!山贼!快逃啊!'
一群人一哄而散,四处窜逃,只有念梓仍在马上大声疾呼,可怜人单势孤。
'等等!保护货物,别走啊!'
突然众山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已近在眼前,将孤单的凌念梓和一堆被拋下的货物,团团围住。
袁壑没有狠毒到将烟姬这般柔弱女子独自丢在荒山野岭,好不容易焦急地等待迷药效力散去后,袁壑只得拎着她,以最
快的脚程直奔回府,一进城,便迫不及待,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将烟姬扔下,自己先跑回府里。
'安醉笑呢?'
袁壑逢人便问,浑身散发慑人怒气,被问到者莫不噤若寒蝉,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狂颤的手,指着方向。
'安醉笑!我要杀了你!'袁壑拔剑攻向终于让他找到的混帐东西。
被找着的安醉笑依旧哭得很得意,一点惧怕之情也没,好整以暇,坐在椅上,不闪亦不躲。
他的气定神闲反而让袁壑险些失去理性的杀意一滞,趁此时,安醉笑开口。
'你不先问问小念梓呢?'
这旬话成功地止住袁壑挥下的利剑,要杀他也得等找到念梓再说。
袁壑使劲握住剑柄,手背上青筋明显浮出。
'念梓呢?你将他藏哪去了?快说!'
'嘿嘿,难得有让你来我的机会,怎能不叫你求我呢?求我呀。'
恨不能撕烂那张嬉皮笑脸。
'安醉笑,再不说我就拿仍在我府里的印那开刀!'
'你不该拿印那威胁我的!'
'哈,好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你最放不下心的是印那,而我则是念梓,你再不告诉我,我只好
让你也品尝一下那份焦心的滋味!'
'哈,你还知道念梓之于你,如同印那之于我,那你怎幺不好好珍惜念梓呢?你可知他回来时哭得有多伤心!'
袁壑心一揪,直发疼,握剑的手垂了下去。
'若不是你害的,将烟姬弄到那儿去,念梓又怎会在还不明了了我的心意前便逃了回来?'
'如此说来,你会让念梓亲耳听到,以明白你的真心啰?'
袁壑窘迫,他根本不可能会说……他说不出口的!
'这是我和念梓之间的事,不用你管,你到底说是不说!'利剑一挥,魄力十足。
'其实如果我和印那一起对抗你,你根本了无胜算,不过嘛……'
'少说废话!'袁壑的耐性几乎消磨殆尽。
'看在你这幺有诚意地请问我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安醉笑停顿喝口茶,故意拖延,就是要看老友快气炸时的模样,真狼狈,呵呵!
'念梓说他不想见你,也不想待在府里,他想换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又不想闲得发慌,怕会胡思乱想,于是我就给他找了
一份差事做。'手轻轻一抬,为空了的杯子注入茶水。
'安醉笑!'一句话到底要说多久!
'念梓他不会武功,又没领多少人陪他,实在教人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胆心……'
袁壑挥剑将安醉笑眼前的桌子劈了,厚重的桧木桌顿时制成两半,安醉笑只来得及救起手中的那杯茶。
'好好,别生气,浪费了一壸上等春茶,啧啧!'
袁壑又将故意磨蹭的安醉笑的手中杯一刀划破,利剑高抬,大有直接劈向安醉笑本人的态势。
'没办法,你不回来我又走不开,只好让小念梓一个人押货南下,初次离家的他不晓得能不能平安将货送达?'
'什幺!?你让念梓一个人押货!没有保镳护送!?'
'念梓没向我要人,我也就忘了派人给他啰。'
'忘了?这幺重要的事你竟然会忘了!?'袁壑怒气冲天,挥剑劈向安醉笑。
安醉笑笑着一边闪躲,一边咂嘴,
'现在不是惩治我的无心之过的时候吧?念梓一个人孤苦无依,说不定早已遇上盗匪,面临生死关头了呢!'
想想也是,事有轻重缓急,忍,他忍。
袁壑收剑入鞘,又欲急往外奔。
'等等,只要是遇到有关念梓的事,你也就乱了,难道你要用双脚追人吗?'
也对!袁壑改奔向马厂。
'等等。'
'又有什幺事,难道你不能一次将话全部说完吗?'
'你总不会想要一个人去追吧?万一念梓当真遇上匪徒,你一个人又能如何?袁壑,你的心太乱了,这样的你真的救得了
念梓吗?'
忠言虽逆耳,但安醉笑的话确实有道理。
'我为你准备好马匹,也指派一批人,他们全都在马厩那儿,就等你一个人,呵。'
可恶的安醉笑!明明什幺都早已料到,偏偏要故意整他,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找到念梓,事情告一段落,他一
定要安醉笑后悔!
袁壑在心底发誓,并以最快的速度领着一行人,策马疾追。
第八章
'你是不是凌念梓?'一名体型精瘦,身手矫健,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策马靠近,问道。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凌念梓,勒紧马绳,手握着藏在腰侧的防身匕首,严阵以待。
'你们怎幺知道我的名字?'啊!他竟不打自招!念梓后悔莫及,虽然问话的人看来一点地不像坏人。
'哈哈,果然如头儿所说的,只要这幺问就算不知道长相也没关系!'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男子,坐在马背上豪爽道,他
分心地拉扯衣衫,似乎不大习惯身上的打扮。
'头儿?'念梓仍不放松戒备,打算人墙一有漏洞,便策马狂飙,也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头儿很讨厌耶!中原这幺热,他却非要来不可!'另一人开口。
'就是说呀,而且这衣服累赘极了,害我浑身上下不舒服!'又一人附和。
'我刚刚险些跌落马,都是那过大过长的袖子害的,我可不可以换回我原有的衣服?'
一群看似豪放不羁的大汉你一言来,我一语,内容全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念梓由此猜测,他们并非中原人,但为何拦
下不曾和他们有过任何瓜葛的他?
'统统闭嘴!头儿说一是一,咱们照做就是了,哪来那幺多废话!'带头的清秀男子大吼,其余的也只有乖乖闭嘴。
方才向念梓开口的男子挤出豪气的,几乎裂至耳边的,特大号笑容,对着念梓道:
'对了,忙着叫这群鲁莽的家伙闭嘴,却忘了该向你自我介绍,我叫印耶,印那的弟弟。'
'印那!?吁,原来是自己人,害我吓得半死。'念梓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哈,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印耶大笑,毫不见中原文士般的拘泥。
'你们不远千里而来,该不会只是来看看我有不有趣而已吧?'松开原先紧握匕百的手,念梓问道。
'我哥和人家赌输了,输给一个叫作安醉笑的混混,只得下令我们这些作下属的卖命,唉,还要麻烦你待会儿配合一下。
'
安大哥?
熟悉的面孔,温和的笑脸,念梓一如初见印那时,对印耶也有相同程度的好感。
'说来听听。'念梓掩不住满腔好奇,究竟安大哥要他们做什幺呢?
印耶双足俐落立于地,亦将念梓扶下马,倚近他,开始娓娓道出事情始末。
'但为何要这幺做?'听完的凌念梓还是不能明白,最近的他变笨了吗?怎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朝自己迎面
直扑而来,他却没有一件想得透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