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流年 下——虔尘

“说出来呢？”莫离看林阳垂下了眼睛，问道。

“我不敢，我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叶荧有时候，也很极端呢。”林阳摇了摇头，立刻又振奋了起来，“还有的是时间嘛

！我会让她一点点喜欢我的，呵呵！”

莫离未置可否，低下了头思索起了自己的事情。这时林阳站了起来：“莫离，已经十一点了，早点休息吧！”他的脸上

仍然是灿烂的笑容，似乎刚才的事情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挫折。

青春吗？莫离心想，原来自己就是这样杀死了三个人。自己，夜渊，还有夕颜。

第四十章：谈话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属于我的！”林阳在把莫离带到客房后，站在门边大声的说着。

莫离走了进去，看了看周围的布置，与整体格调一样，简单明朗。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问道：“何必死

守一人？”

“你呀，难道你没有爱过吗？我无法想象见不到她的日子。我只想陪着她笑，陪着她哭。不过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远

远地瞥到她的身影，我也会很高兴！”林阳掐着腰说。

莫离摇摇头。这不是爱，只是单纯的喜欢。爱的味道，是楚伦为他泡的柠檬绿茶，清凉中泛着丝丝酸涩，在身体中百转

千回后留下的温柔。“为什么一定要拥有。”莫离淡淡的说着，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林阳。

“因为想给她加倍的呵护，想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哭。再强势的人也终有软弱的一面，我想，在她需要安慰时，有我可

以依靠。”林阳的态度认真了起来。他在思考，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莫离听到林阳说的话时，去突然怔住了。这一席话，在脑海里不断回荡。为什么听起来是那么熟悉，就像不久之

前，楚伦说过的。

“我希望在你需要依靠时，有我的肩膀替你挡住所有的伤痛。”这是那一日，他对他说过的话，也是莫离昏睡之前，楚

伦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时的莫离，身体已经疲倦至极，楚伦的呼吸轻轻吹在耳边，仍然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带着无限

的宠溺。吻了吻莫离的耳垂，他看着双目紧闭的莫离，这样的说过。那时的莫离，应该是没有听到才对，但为什么林阳

的话，却突然变成了楚伦儒雅的声音？那是楚伦的声音，那是楚伦的音调，那是楚伦的微笑……

莫离眼前林阳的面容慢慢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楚伦时刻带着魔魅笑容的脸。“我希望在你需要依靠时，有我的肩膀替

你挡住所有的伤痛。”他这样说着，二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溶，心跳互听。对，在这里的几天，莫离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想着楚伦，曾经试图把他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但每一次自己的心却都会疼痛的无法呼吸。他，楚伦，在自己六岁

时就已经在记忆中深深扎根，怎么可能轻易把他拔除？他是爱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那么自己呢，为什么无法对他视而

不见？

那么就接受吧，为什么不接受呢……

“可是，她比你大。”就像想到了楚伦也是男人时，莫离突然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对着正处在幻想中的林阳浇了一盆冷

水。

“Oh my god！Moline，你是现代人吗？‘年龄不是差距，性别不是问题’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就连同性之恋都可以被社

会接受，我比她小又能怎样？”林阳笑着驳斥道。

“同性……之恋？”莫离重复着，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许多国家都颁布了同性可以结婚的法律呢，如今的社会恋爱是自由的。同性之爱在中国古代就已经盛行，难道到现在

就要禁止吗？”林阳从叶荧口中，也得知了楚伦与莫离的关系，知道莫离是因为一时不能接受才来到这里的，他趁机劝

解道。

林阳说完，莫离却并没有接着说。他的眼睛仍然盯着窗外的天空，最后打开了窗子，把手伸了出去，任秋风拂过自己的

双手。

“啊哈哈，我是不是干扰你了？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吧。”林阳又挠了挠头，看见莫离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把

门关上了。

站在走廊的林阳摇了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至少他跟我说了很多了，不能太强求。便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八点。只听得林阳一声嚎叫，然后便冲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坐着淡然的莫离。

“哇哇，我迟到了啊……Moline早餐你自己解决吧，我……”林阳手上忙着穿衣服，边跟莫离说道。

莫离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问道：“周六还要上学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不过却明显比昨晚要轻松。

听到这话，林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愣愣的回头，慢动作一般又转过了身，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在屏幕上显示着8

：34，周六。“哇哇……整人呢！”林阳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喊道。

其实这一幕每隔几周都要上演一次。每一次都是林阳急匆匆的冲下楼，换好衣服跑到了学校，发现学校空无一人才反应

过来是休息日。不过这次还算好一点，有莫离在这里，至少避免了他又跑到学校。

“怎么，这么喜欢上学？”莫离手中端着一个杯子，里面泛着淡淡的绿色。

“当然了，可以跟叶荧在一起。”林阳憨笑着，看见莫离手中的杯子，问道，“你怎么自己弄了，以后还是我来照顾你

吧。”

“不用了。二十几年来我一直是这样过来，到了这里，我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人生的。”看着从杯中冒出的白色雾气，莫

离淡淡的说着。“今天我约了叶荧，替你把事情说清楚。”

“啊？”林阳大吃一惊，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叶荧的拒绝呢。

我已经错过了太多的事情，不能让你再继续错过。莫离心里这样想着，他放下了杯子，站起来对着林阳不知所措的目光

，说道：“你不可以去。在这里等我。放心。”摔下了这十二个字，三个句子后，莫离便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还没等

林阳反应过来，他又走回了客厅。“我不认识路。”

林阳：“……”

半个小时后，莫离走到了与叶荧约定的餐厅。“柠檬绿茶，冰拿铁，谢谢！”叶荧倒是干脆，没有问莫离要什么东西，

便跟侍者说了这两样。说完后，她又用眼睛瞟了瞟莫离，很满意的看到他的动作一滞后，才问道，“叫我来什么事？”

“关于你和林。”莫离没有迟疑，直接说道。

听了这话，叶荧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啊。她一直分不清，自己对林阳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只是知道

，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高兴。但这还不足以证明她喜欢他。对，就连喜欢都不能确定。“

呃……”叶荧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我还是比较想先来谈谈你。Moline，总觉得你一直在寻找什么。从你眼中我隐

约看出一丝希望，但你不敢去触碰。你在怕什么呢？”

“今天，只谈你。”莫离垂下眼眸，盯着侍者端上来的茶水。仍旧是淡淡的绿色，夹杂着透明的黄色。水面上升起白色

的雾，缠绕着一点点消失。

“不，我不会跟一个思想极端的人谈太久。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再管别人。”叶荧没有了以往的调皮，现在坐在莫

离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叶荧。看透所有事物的本质，直击关键。她的语言尖锐的扎进莫离的心脏，那些带着倒钩的刺

怎么也拔不出来。

莫离沉默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酸涩的柠檬让他下定了决心。轻轻叹一口气，这一次就把所有的防具去掉吧。二

十多年，这样太累了。摇晃着手中的杯子，莫离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我们，为何要将生。”

看莫离终于开口，但却问这样的问题，叶荧皱起了眉，但心中却有着隐隐的喜悦。这样是不是代表，莫离已经开始向别

人敞开自己的心了呢？想了想，叶荧回答：“为了活着。”

“怎样活？”

“带着各种情感的枷锁，跳出自己最美的舞步。”叶荧拿着勺子，搅拌着咖啡中的冰块。

“若不戴枷，怎样？”

“会像你一样，为了死去而活着。”叶荧的眼中泛出了一道光，直打进莫离的心中。

为了死去……而活着？莫离轻轻摇了摇头：“死，并不容易。”

“不。想死，很容易，从一层跳下去都可以摔死呢。但是，希望死后不为别人增加烦恼，很难。”就像跟你父亲一起死

掉的那个女人，她不是在你心里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痕吗。

“他们，只会解脱。”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曾经的夕颜。他们都死了，丢下了一切苦难，进入了另一个国度。可是…

…

“没有人可以解脱。死的人带着执念逃离，活的人带着怀念痛苦。你应该最能体会了，这种失去的悲哀。”

“感情，只是羁绊。”想到了自己的软弱，莫离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为了这样软弱的自己，所

有人都兢兢战战。

“倘若你站在悬崖边，只一步便会粉身碎骨，情感的确羁绊着你，但它同时也拯救了你。”

“不论，是谁相爱……”

“对，不论是谁相爱。只要迈出第一步，你便会看清心中到底所念为何。太多的顾虑，只会蒙住原本清明的心……”说

到这儿，叶荧突然停住了。这句话，是说与谁听得呢？暂且不说莫离，就连自己，不时候没有尝试过吗，只是一味的在

逃避，既怕伤害也怕被伤害。

“多谢。”听到叶荧停了下来，莫离的心却越发清明。自己本来已经想通了，他的确是爱着楚伦，或许只是差了那么一

点劝导。对啊，本是两情相悦，那是世间最完美的结合，为什么要害怕未来不可知的命运而放弃了现在的美丽？想到这

儿，莫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郑重的向叶荧道谢。“我爱的，只是他。”

而在莫离说“多谢”时，叶荧也在同一时间说了句“多谢”，听了莫离后面的话，叶荧也笑了起来，“本来心中早已想

通，却一直过不了自己的关。刚才的话，既是说与你，也是告诉了我自己。放心，我会迈出那一步的。”

莫离听后，对着叶荧也浅浅回了一个笑容。竟似冬雪初融，微微的暖意径直冲击着叶荧的眼球。叶荧睁大了眼睛，这可

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莫离笑呢。这样一个冰山似的人，居然也会笑？不会，还没等她发表感言，便听身边传来了玻璃破碎

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个侍者，正呆呆地看着莫离，连手中的托盘掉了也不知道。直等到叶荧回过头，他才反应

了过来，但仍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莫离弯起的嘴角，才低下头收拾碎片。

“呵呵。”叶荧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她又回到了以往活泼的性格，“看你平时一脸严肃，我还以为你面部肌肉有问题。

有时间多活动活动吧，弄不好真的变成面瘫……”虽然变了回去，但叶荧的话还是毒到了一定程度。这也算是报了楚伦

对他那么担心而他却这么任性的仇了吧。

“我……”莫离张开嘴想要说话。

“不过，你刚刚的笑，可真是好看呢。差点晃花了我的眼。”叶荧打断莫离的话，说道，“林阳在家里吧？晚上咱们出

来放松一下好了。既然你来到了这里，就让我们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的旅游胜地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可不能亏待自己

。”叶荧的话表面听上去好像是邀请，但实际上却不容莫离拒绝。没办法，他只能点点头。不过今天出来是对的，解决

了自己的难题，也做了桩好事。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对了，你不要跟楚伦联系一下吗，他可是担心的很呢。知道你来加拿大以后，天天吵着我要找到你。”叶荧挑着眉毛

，笑嘻嘻的看着莫离。偶尔挑逗一下这样冷漠的人，感觉也是不错呢。

莫离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色，他低下了头，摸到了衣兜中的手机：“我会的。”

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彼此错过。我不会说什么厮守一生，那是纯粹的谎言。但是，我能把握的，只有手中的目前。这

一次，我不会再逃了，绝对。

除了，你先放弃了我。

第四十一章：再遇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太引人注目了。”叶荧还在打趣着，却发现餐厅的人越来越多，向他们投来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

。“不过没办法啊，像我这么难得一见的美女，躲在哪儿都能被人发现呢……”叶荧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完全忽略了快

要僵化的莫离。

“我们走吧。”虽然莫离从小便是在众人的目光中长大，但这毕竟是在国外，引起的影响越小越好，眼见叶荧手中的咖

啡已经见底，他说道。

叶荧摇了摇头：“不行啊，你的茶还没有喝完，怎么走啊。这可是我请客，不能浪费的。”看见莫离皱起了眉，她又突

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是不是不好喝啊？这就对了嘛！”我要让你怀念楚伦的一切，包括他为你泡的茶。这份心，

不是谁都会有的。

“楚伦的，不能替代。”想通了这一点，莫离便也没有原来的冷漠，面对叶荧明显的调笑，他也一本正经的回答，然后

端起杯子，要把那茶喝光。叶荧赶忙制止：“好了好了，开玩笑呢。等你回去的时候，喝多少我都不管。”说着便拉起

了莫离，把小费交给侍者后，一溜烟的小跑了出去。

知道距离林阳家不远，叶荧才松开了莫离的手，抚着胸口说道：“人多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万一再被Blade发现就不好

了。不过Moline，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

这回莫离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向林阳家的方向走去。心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可能保持活着的温度吗？

“叮咚”按响了林阳家的门铃，一秒钟过后林阳彼岸把门打开了。在看见莫离身后的叶荧后，林阳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光

。“叶荧，你……”他甚至忘了把两个人请进屋子，就站在门口傻愣愣地问着。

“傻了？让我们先进去。”叶荧笑了笑，顺手敲了一下林阳的头。

林阳吃痛的摸了摸头，呵呵傻笑着让二人走进了家门。把门关上后，本想问的话到嘴边却又不好意思说了。看着林阳窘

迫的样子，叶荧又笑了起来：“这回Moline可又客串了一回媒人呢。”

“啊，媒人？”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林阳反射性的重复道。

叶荧坐在了沙发上，点点头，随后又把林阳拽到了自己身边：“对啊，我才发现，我居然有恋弟情结呢。”这话已经说

得十分明白，要是在以前，林阳早就能明白，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愣了半天还是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