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次首要就是拔掉八弟这颗毒牙,他刮的民脂民膏,不但可以充实一下国库,还可以让我再减两年的税,哼,
顺便就把这几省的贪官办一办,再整顿一下……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赵祁逮住走神的程冉,哀哀地叫苦:“
我这么辛苦地向你禀报,你竟然根本没在听。”
什么禀报,是在炫耀吧,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赵祁因为钟情于权利才更加有魅力,他谈起国政来神采飞扬,锐气逼人
。但是,自己呢?程冉深深地疑惑着,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在赵祁谈政事的时候插口,又好像干预了朝
政。程冉收起彷徨的心思,掩饰地摸索着车上的抽屉。“对不起,我渴了。”手一用力间,一抽屉的东西噼里啪啦都掉
了出来,赵祁买给他的小糕点撒了他一身,精巧的水壶因为是固定在上面的,虽然没掉,但是赵祁的御用九龙碧玉杯应
声而碎。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韩元礼在外面紧张地问:“陛下,您还好吧?”
第54节:第8章(2)
“前进。”赵祁命令,一边轻声对程冉说:“不要动,有碎片。”
程冉乖顺地木立着,为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虽然嘴上从来没有和赵祁认过输,但是不可否认,他会成为赵祁沉重的负
担。他的性别,他残破的身体,他的身份,都将在回京后引起轩然大波,铺天盖地的污水将兜头泼来,赵祁纵有一世英
明也全毁了,即使到了几代以后,这种悖驳伦常的同性相恋,恐怕也得不到谅解。
捡净程冉身上的杂物,用手帕包了玉杯的残片扔到外面的路上,赵祁凑到程冉身边,两个人默坐了一会,他开口道:“
你摔坏了我最喜欢的杯子,那只杯子是我形影不离的,是我母妃在我大婚时送给我的,上面的九条游龙看起来好像活的
,一倒进水,晶莹剔透,光润可爱。”
那么,他要他怎么赔,砍掉他的双手么?程冉默不作声,其实他倒很想死,如果不能平等地站在赵祁身边,而是一直拖
累他,那么不用等到赵祁嫌他麻烦,他自己先讨厌自己了。本来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点点幸福,又飞快地流失了。
“我虽然喜欢那只玉杯,可是为了你,不论要我摔多少次,我都不会心痛,同样的为了你,我就算是被人骂为猪狗,也
没有关系,如果冉不喜欢那些史官,我就逐他们出宫。你不喜欢闲言碎语,我就把天下的人都封住口。”赵祁无奈地搂
住程冉,他喜欢冉的冰雪聪明,喜欢他的勇气和坚强善良,可是,他总是为别人想的太多了,从来没有努力把握自己想
要的。“我,不太了解什么是爱,因为你是我惟一爱上的人。我知道人们都说君王不长情,我也不敢保证生生世世都爱
你,可是,我肯定在这一世里,你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第55节:第8章(3)
“都已经反反复复说了数不尽的甜言蜜语了,说的我自己的舌头都麻掉了,你可不可以笑一下。”赵祁耍赖地靠在程冉
身上。
程冉僵硬地笑了一下,赵祁摇了一下头叹气道:“比哭还难看。”
还敢嫌,没有笑的心情硬笑给他看,已经够伤身体的了,他还要不满意,他又不是卖笑的。这么一想,程冉不由“扑哧
”笑了出来。
赵祁功德圆满,就讨功道:“冉,你也该对我说些真心的话吧,说你喜欢我好不好?要不然说你不讨厌我也好。”
“你以为我讨厌你?”程冉惊讶,他这种过度自信的人会需要别人的肯定?他又为什么和也许讨厌自己的人在一起?
“你才不会讨厌我!”赵祁拔高声音叫,音调里却充满了惧怕,甚至有威胁程冉的成分。
程冉的耳朵被震得一嗡,才知道赵祁有这个心结,他重视自己的程度超过了双方的估计,但是要他说喜欢赵祁,真是太
勉强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含糊道:“我对你笑了呀。”
记得程冉那句——只有对待不喜欢的人才会冷冰着脸的名言,赵祁转怒为喜,但很快又说:“你也对别人笑了啊!”
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程冉不答他的话,推了推赵祁,但是没有推动,赵祁反而更加贴上来。赵祁最近只差没把口水流
在他身上了,粘得真是紧,而且无所不用其极,撒娇、耍赖、威胁、利诱、只要可以贴在程冉身边,连装哭这种事他都
做得出来。白天倒还好,一到晚上就开始永无止境地需索,累得他奄奄一息,可是赵祁好像一点事也没有,办理公务体
察民情,精神奕奕,上天真是有一点不公平!
赵祁还想问程冉,却发现他呼吸均匀地睡着了,赵祁将他放平,用绒毯把他包上,亲了亲程冉晕红的脸。还有什么可问
的,反正他已经是他的了。
离京城还有三天路程,夏日的炎热和深切的压迫感,使程冉变得郁郁寡欢,每日里怏怏地少有言语,无论赵祁怎样逗他
开心,他都显得意兴阑珊。
第56节:第8章(4)
赵祁叹了一口气,向窗外望去,活动在眼帘里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翠绿葱郁的树林,阡陌纵横的农田,还可以远
远看见勤劳耕作的农民。微风浮过眼帘,回旋在耳际,清爽中带着一股自然的甘甜,比起车内用冰块制造的冷气,不知
道好多少,可是他还是不能出去骑马纵横在风里。赵祁又不禁叹了口气,程冉的心情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了,只要他一
不开心,自己就寸步难移,虽然知道即使在他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总害怕就此失去了他……
一条蜿蜒的季流小河吸引赵祁的目光,他知道这种小河是没有源头,多半由雨水形成的,但是此刻它清澈见底,潺潺的
流水声尤其解人酷热,赵祁命令停车,队伍自由活动,一路乏累的侍从立刻发出压制的欢呼。
“为什么停车。”程冉放下盲书,奇怪地问他,这一队人马赶得这么急,就是怕八王爷狗急了跳墙,在京里提前叛乱,
今天预计到京郊的,怎么到这里就停了,这么快就到河北府了么?听起来不象。
赵祁因为看到远处一个有趣的东西,所以在唇角凝结了一个微笑,他慢吞吞地答:“我们今天住在前边的城里。”天下
都是他说了算,有谁敢问他又发什么佯疯,程冉不屑地又开始摸起了盲书,赵祁却转过身来,抓住他的手。“都磨红了
,别看了。”
程冉不理他,将手拔出来,继续“看书”。赵祁不以为意,偷偷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惹得程冉惊喘了一声,然后不悦
地一把将书砸了过去,书本显然是没击中,掉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
赵祁凑到赌气缩到角落里的程冉身边,喜滋滋道:“冉,今晚不要睡,等我啊!”本来他和冉都是睡在一起的,可是这
些愚蠢的地方官都给他们准备两个房间,而且冉也坚持分开睡,如果逼他,就开始不理人,赵祁知道他睡在官员的宅院
里,难免顾忌,所以也就忍了。程冉低低地哼了一声,显然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赵祁也没有多加解释,反正冉就算把门
窗都封死了,他也有办法进去。
第57节:第9章(1)
9
当晚赵祁一行屈就在小城县令的家里,这县令一看就很穷,住的虽然是公家的大宅,但是房屋年久失修,已显出七分的
腐败相,服侍皇帝起居的队伍,虽然已把这里尽量打扫布置得美仑美奂,但是因为事先都不知道在此停留,就没能根除
这里寄居已久的老鼠害虫。
所以久不听这些“鼠辈美妙”声音的程冉一改往日早早安寝的习惯,到了深夜才刚刚入眠,刚刚沉入梦乡,就听到外面
一阵喧哗,程冉猛地坐起,却撞到了一面肉墙,正要尖叫,一只手已捂住他的嘴,熟悉的声音道:“不要叫,是我。”
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韩元礼轻轻敲门道:“程公子,您睡了么?有人看到有刺客躲进您房里。”
赵祁贴在程冉的耳朵边含着他的耳垂说:“告诉他没有人,否则就先奸后杀。”一只手已不规矩地上下游移。
程冉又羞又怒,登时一脸的血红,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没有人进来,只有一些蟑螂虫蚁吵个不休,我累了,要搜的
话,等明天吧。”
外面的人声渐渐褪去,程冉还没来得及问赵祁又玩什么把戏,赵祁却率先抱怨道:“叫你不要睡的。”
程冉扯过被子蒙头又睡,谁要理你,自己不要睡,还来吵别人,惹怒了他,就高声喊有刺客,看他如何招架。
又来了,又生气了。赵祁掀开他的被子,求饶道:“我错了,不好意思要你等这么晚,可是我今天破格召见的这个县令
,真的很不错,为人廉洁,又很有头脑,所以……”
“我根本没有等你,请你回房去睡吧。”程冉毫不客气地说,讨不讨厌,大半夜的来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必是意图不
轨。
“不要生气了。”赵祁边说着,就不顾程冉挣扎地给他胡乱披上外套。“我们要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很有意思的地方?在深夜?那只有一个地方了。“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你猜到我要去哪啦冉,你真是太聪明了……。”
“废话,现在还开门的只有那个地方了,一个小城有什么好玩的?回到京城我再陪你去吧。对了,回到京里就不太方便
了,那你早早去早早回,千万不要被人抓到了。”怪不得偷偷摸摸,做皇帝的总要保全些脸面的,逛窑子毕竟不是光彩
的事。
第58节:第9章(2)
简直鸡同鸭讲,赵祁把程冉抱起来:“谁说要去妓院了,我不会跟你做么?我可是比你有忠贞观念多了。”
他有忠贞观念?每一年选进宫的秀女,外来进献的美女都是当摆设用的?那么多的子嗣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程冉翻了
一个白眼。“那你要带我去哪里?要去玩的话,找别人吧,我好困了。”
“嘘——”赵祁轻点了他的唇,打开门,跃身飞上墙头。
冷不防万箭齐发,鼓声大作,一群笨侍卫高喊着“有刺客。”就团团围过来。程冉险些没笑出声来,真是太搞笑了,如
果他们射中了赵祁才好看哩,起码也要有一点准头,射伤他也好。赵祁看见程冉侧在胸口偷笑,立刻猜到了他的念头,
不由气道:“好毒的心,如果我被射中,先就把你扔下去!”
一干大内侍卫也跃上墙来,却迟迟没有动手,赵祁知道他们怕他伤了程冉,就故意卡住程冉脖子粗鲁说:“不要过来,
再过来,我就杀了这美人。”
一众侍卫险些没有昏倒,美人?还真有人和陛下同一口味。干巴巴的残废也有人抢,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过
恐怕这个强盗伤了程大人一根汗毛,明天自己的脑袋就不知道会滚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侍卫反应比较快,高声大喝:
“快放开程大人,我们留你一条生路。”
“呵呵,”隔着面巾赵祁窃取了一个香吻,面对众侍卫的抽气声,更加得意。“我怎么可能放弃到嘴的肥肉,告诉你们
,我是八王爷派来的人,来取那昏君的狗命,但是既然没得手,就玩玩这小美人吧。”
还真会一举两得,这么多侍卫官兵都听到了,八王爷就是想抵赖也不容易了,程冉几乎怀疑这又是他苦心策划的,可是
拜托他皇帝陛下老人家,哪有刺客自报家门的,真是狂到家了。程冉不由地也升起玩性来,紧紧攀住赵祁道:“大侠,
你带我走吧,只要你把我带离皇帝身边,我愿意一辈子服侍您。你不知道,他……他对我……呜呜呜……”
“啊?”侍卫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这……原来陛下一直是强迫程大人的么?怪不得程大人总摆一张冷脸给陛下看
。一个年轻侍卫还不自觉地上下看着程冉,好像在找陛下虐待他的证据,在他看到程冉没裹紧衣服的脖子上一块圆圆的
晕红吻痕时,不由呼吸一滞。
第59节:第9章(3)
就着月光,所有人都看见由于着急,衣服没有扣好的程冉,因为假装哭泣,微微颤动的身体,有着鲜明的曲线,配上柔
和适中的皮肤,简直在熠熠地闪光。原来……好多人都射出了然的目光。
本来就被程冉说得很是不爽,现在又看见侍卫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程冉,赵祁终于爆发了,他先是把程冉的外袍拉好,这
都怪他不小心,可是这个男人好像越来越祸水了,本来长得就不难看,现在更是仿佛受到浇灌的花朵,逐渐魅惑人眼、
吸人魂魄起来。他望着仍直呆呆地看着程冉的年轻侍卫,杀机立现,他是要和那个瞎了眼的密吏做伴吧。正要动手,却
听到有人高呼道:“不要动手,不要伤了陛……伤了程公子。”韩元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就知道事有蹊跷,他明明
听见程冉房里有人的,若是贼人,以程公子的个性断不肯屈服。所以他转回陛下位于较远西院的居所,果然空空如也。
他着急地赶回来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好像晚了。“放他们走,陛下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他就会把程公子放回来
。”
赵祁伟岸的身躯在黑暗里傲然挺立,根本不领他的情:“不要动手?老子偏不。”说话间,他已经快如闪电地滑到那个
年轻侍卫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极快地点住他的穴道,然后一脚把他踹下房去。
可怜的侍卫只因为多看程冉两眼,就马上要跌得头破血流。千钧一发之际,韩元礼将他接住了。无奈地帮吓呆的属下解
开穴,韩元礼叹了一口气,这么笨的人,是怎么进来的,陛下如果靠他来保护,早就……唉,又掉下来一个,陛下的武
功真是一点没退步,同灭了入侵的蛮子时相比,好像更厉害了。
上面打得更加热闹,程冉却只团在赵祁胸口,温暖得想睡,他打了一个呵欠说:“走吧,不要玩了。”
赵祁收势,凌空而起,抱着程冉消失在夜空里。
寂静的夜晚,小城均以安眠,一条小巷里却吵吵闹闹。
“喂,你究竟要带我去那里啊?”不耐烦的声音。
第60节:第9章(4)
“我都说到了就知道了。”更加不耐烦的声音。
“可是都走了一个时辰了。”不耐烦到发牢骚的声音。
“闭嘴!”不耐烦到发怒的声音。
程冉正要甩头就走,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下来,“你——该不会迷路了吧?”听到赵祁生气的咕哝,他不由大笑出来:“
哈哈——你也有今天,上天真是有眼。”
“不要幸灾乐祸了,天这么黑,只有月亮,我又是第一次来这种破地方……你不是也迷路了么?”声音没有往日的中气
十足,最后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程冉没有继续嘲笑他,黑暗对他来说是平常事,因为曾到处流浪过,所以他的方向感很强,转过身,他走
了两步,没有听到脚步声跟来,又折了回来,伸出手道:“牵着我的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