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天龙岁月——风间三月

纯黑礼服一听他的话瞬间石化，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他居然在电话里就被人听出有问题了，看来真的是有问题啊。他豁出去，直接说：“妈的，都怪那缺德鬼，害老子现在都还不能下床。昨天老子帮你打架可是忍着剧痛啊，要不哪能拖那么长时间？”

难得看到纯黑礼服这么直率，夏钦听得直想笑。这家伙看起来好像是练过的，居然会被人压在下面？要说他不是自愿的夏钦都不相信。不过想想他忍着某处的疼痛帮自己打架，夏钦就觉得自己不能太不厚道，组织了半天语言，尝试着安慰纯黑礼服。

哪知那厮反咬一口，倒怪起他来，说要不是被他拒绝，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他负责。

夏钦黑线地让他胡搅蛮缠一通，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他家楼下了。

他住的那幢楼算是闹市中的静区了，房子不是最新的，是世纪初的建筑，路边有茂密的树木，不太宽的水泥路，经过这条路的人和车都不多，难得的安静。夏钦站在路的对面，正要过马路，手机响起来。

他停下来接电话，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喂，哪位？”电话里很安静，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夏钦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看电话，然后又喂了一声。

在等待的时候，他注意带一向没停什么车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旁边有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后面有人为他撑着伞，两人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就静静地停在原地。

“夏钦吗？”电话里终于传来声音，一个很温和磁性的声音，如果夜里听会让人想起性感这个词。

“是我，你是？”夏钦被那把声音狠狠地惊艳了一下，他眼睛一直盯着对面那个男人，这么年轻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见得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坐在轮椅上的人要么很邋遢，要么很颓唐，要么就是让人不敢置信的乐观，可是对面那个男人，脸色虽然苍白，可是五官英俊，气质高雅，有一种波澜不兴的平和感。

“我是深海。”那惊艳的声音再次狠狠shock着他。

“什么？？！！”夏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收回目光，瞪大眼睛，一副痴呆样子。也不怪他，认识深海这么久，深海从来主动提出过要和他联系，电话号码也给了他这么久，连纯黑礼服都打来了，可是他还没有打来。昨天他还在算计着怎么让那家伙告诉自己他的住址，自己好去给他个惊喜，今天他就给自己打电话了！

那声音依然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起伏，“我是深海。”

夏钦愣愣地拿着电话站在原地，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一个电话吗，需要这么紧张吗！他酝酿着该讲点什么，却意外地看见对面轮椅上的男子正看着自己微笑，他好像也正在讲电话。

“你好。”深海在电话那端静静说着。

夏钦看着对面的男子的口型，他说的正是：你好。

明白到什么的夏钦愣在原地，拿手机的手垂下来，电话也忘记挂，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那人。

那人安静地收了手机，端坐在轮椅上接受他的注视。

夏钦想过无数次他们的见面，也想象过很多次深海的样子，只是没有一次接近事实。在这个时刻，他居然想到一些相当玄妙的东西，人在这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假象，当事实真正出现的时候，还是会惊叹，原来事情会这样发展啊！就像他们这次的见面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大了起来，夏钦也没有察觉。对面那男子苦笑一下，向身后的人交代了什么，那人把伞交到深海手里，然后走到边上的车里，拿了把伞出来，跑到夏钦这边，帮他撑着伞，说：“夏钦少爷，还是到对面去吧，再淋一会儿，你的衣服都要湿了。”

“哦。”夏钦回过神来，跟着那人都到马路对面，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发呆，而是应该邀请对方到自己家去吧。“你好。我家就在楼上，上去坐会儿吧。”

深海点头，跟撑伞那人点点头，那人会意，收了伞回到车上。

夏钦接过深海手里的伞，推着轮椅走进大楼。

两人一路无语，默默地进了电梯，然后夏钦开门，把深海推进去。深海坐在轮椅上，不用换鞋子，也坐不了沙发，夏钦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深海的底线在哪里，在他的印象中，身体有残疾的人就算外表开朗，可是内心都有雷区，万一自己不小心踩到，让他难受怎么办。

“不用顾忌，既然我肯来，就不会在乎这些了。”深海倒是很坦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水珠，沉静地说。

第五十六章：共处

夏钦心情颇复杂的跑去厨房倒水，出来的时候深海正微微笑着看他。

“喝点水吧。”夏钦把水捧到深海面前，看看他腿上盖得薄毯有点湿了，想帮他拿起来，却又不敢动手。难怪深海从来不说见面的事情，原来他……

深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毯子，苦笑。他自己掀开毯子，把毯子搭到轮椅的扶手上，这腿啊，没什么知觉，连毯子湿掉了也不怎么感觉的出来。

夏钦看着他，眼睛有点湿湿的，深海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除了那双腿。不看他的腿，就算他坐在那里也是风度翩翩的佳人模样，估算一下他的身高，大约有180的样子，一个外型上几乎零缺点的人居然有一双无法使用的双腿，这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对于他本人，又是多么痛苦的磨难呢。

仿佛看透了夏钦的思绪一样，深海指指自己的颈后，“这里，有个瘤。”

夏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任何寻常的曲线。

看着他所有思维都表露于脸上，深海不由得笑起来，“长在里面，压迫到脊椎神经。”

“恶性还是良性？”夏钦不由自主地问出来，问出来之后他觉得紧张，仿佛深海的回答是对他的宣判一样。

“应该是良性吧。”深海对他招招手，示意夏钦坐到他的对面。

夏钦拖了张凳子，坐到他的面前，深深凝视着他，问：“那为什么不手术？”

深海浅浅笑着，看着对面这个男孩。只能说他还是个男孩，虽然已经过了孩子的年纪，可是眼睛里还有孩子的纯真。他本来不愿意出来见人的，尤其是喜欢自己的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形象子啊对方眼中坍塌。可是他却直觉地认为夏钦是不一样的，那个一根筋，从来不拐弯抹角的家伙应该不是那种会介意自己残疾的人。事实也正像他想的那样，这孩子看到他后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眼睛里有泪水，脸上的线条纠结成心疼，他是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了。

“没什么，想在轮椅里被人服侍一下。”深海轻描淡写地说。天知道他的腿渐渐失去的知觉的时候他狂躁得想发疯，每天摔东西，他的父母都伤透了心，尤其是他的母亲，那段时间每天以泪洗面。由于手术的危险性，家里人不敢贸然让他去做手术，他自己也讨厌那种失去知觉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切割的状况，宁愿拖着残腿，也不要手术。

那段日子他把所有的关系都拒之千里之外，所有的人都害怕他，不敢来接近他，连他从小订婚的对象也担心他的将来，与他解除婚约。在他的世界一片灰暗，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时候，他用游戏麻醉自己。游戏中的自己能跑能跳，甚至还能飞，有最快的坐骑，有最好的装备，吃最好的药，他在游戏中得到了满足，虽然以前的他鄙视的认为那是浅薄。游戏中有朋友，有兄弟，甚至还有人喜欢他。

他不知道夏钦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但是他感觉得到他的喜欢和其他人不一样，游戏中不乏倒贴上来的女孩子，大都是为了得到什么。可是夏钦明摆着是个RMB玩家，在游戏里大手大脚的程度和他不相上下，甚至在他冲级的日子里，为自己提供了很多物资上的援助。他，不是为自己的钱财而来。

游戏会让人产生幻觉，很多人会被游戏里的人物形象迷惑，分不清现实。可是夏钦被自己赶出游戏之后已经这么久了还会再买号回来，他应该不是单纯迷恋自己的游戏形象吧。就算是有这个认知，深海还是不敢对他轻言喜欢。如果自己还是健康的，还能和其他人一样能走能跑，就算难看一点，就算外形差一点，就算家世差一点，他都会不顾一切接受他的心意。可是……

“你这傻瓜！”夏钦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说这样的话应该只是逞强吧。

深海和夏钦手指交握着，两人倒是没有初见的生疏，也没有任何尴尬。

两人都不是会谈情说爱的人，对情调也没什么要求，在客厅里呆了会儿就转去玩游戏。深海同志霸占了电脑，输入账号密码，登陆，然后站在他身后的夏钦很眼尖的看到这个账号上除了深海的号，还有一个小号，武当，名字叫追。

“草，你个诈骗犯！”夏钦火大地锤了深海的肩膀一下，嚷道：“骗老子感情，难怪老子整天等他上线去离婚都等不到，原来TM根本就是你的小号啊！”

“呵呵，不要介意。”深海想想双开了游戏，输入另一串账号，密码，出现在登陆画面的是一个女号，穿着漂亮的仙侣衣服，身边还拖着一只双眼冒火的红老鼠，是个100级的峨眉，名字叫做破灭之舞。

夏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画面，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不是删号了吗？”

当初自己是人妖的事情败露后，他就把账号密码都给了深海，让他自己去删号，并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他眼前。

深海苦涩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那么冲动，恐怕今天的一切在一年以前就发生了。“没舍得删。”

夏钦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说：“看着我满身装备还不错吧，可是砸了不少银子的啦。”

深海点开他的装备，指给他看：“你自己看吧，穿的都是套，没什么优势了吧，不过是有几块石头而已。”又打开他的珍兽栏，几只熊，几只古墓BB，都已经过时了。

“切。”夏钦也知道，这个尘封已久的号现在拉到路上去走都要被人说脑残了，属性时代，谁还穿套啊，都换七八星的手工了。“那还是删掉好了。”

深海不理他，缩小了游戏窗口，用自己的号拖着破灭之舞，跑去洛阳。

“干啥去呢？”夏钦不解地问道，难道又要带着他去换装备，上石头？这家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RMB战士。

深海拖着破灭之舞一路跑去月老那里，点了结婚的选项。

夏钦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自己从认识深海起就盼望着有这么一天，现在虽然结婚不是那么重要，可是这毕竟是自己曾经最重要的心愿。

深海没有选择豪华婚礼，选了普通的，看着交了钱之后，两人头上出现的对方的娘子和夫君的称号，总算是弥补了什么，让他内疚了一年多的心轻松一点。

“深海，你不是GAY吧？”夏钦站在他身后问道。这样气质的男子应该是适合和一个温暖温柔的女子在一起共度一生的。

“恩。”深海应道。

虽然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夏钦难免的失望，心抽痛了一下。

“不过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深海的声音幽幽传来，背对着夏钦的脸上挂着恶作剧的微笑。他想要的生活和女人在一起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吧，夏钦有女人没有的坚强韧性，勇敢执着，另外他也有不输女人的容貌，不是吗？

夏钦在他身后笑了。

第五十七章：分别

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深海告诉他，这次是来告别的，他就要去国外治疗了。

夏钦在床头台灯的光线中看着深海平静的脸，说：“干嘛要去国外？我认识不错的医生，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

深海的胳膊给他枕着，侧过头来，看着他说：“不用了。我已经联系好国外的专家了。”

夏钦嘟着嘴，“你不相信国内的技术吗？有些医生的医术不错的。”

深海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把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按了下：“我不是不相信他们的技术，而是不相信他们的这里。”深海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刻薄的人，他最不喜欢看的是新闻，因为新闻里报道的总是些灾难，有天意，也有人为。被报道出来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一些更加重大的更加惊悚的新闻都被过滤掉了，经常出国的他有更多的渠道了解到这些黑暗，更导致他对于自己同胞良心的质疑。

夏钦也不是无知小儿，对于他的意思也很有体会，叹了口气，“手术成功率怎么样？”

“手术都有危险。”深海对于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几年，现在终于下定决定去手术台上当一回任人宰割的鱼肉，就已经不在乎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了。“成功了，我就可以恢复正常行走。失败了，我就躺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夏钦闻言紧紧抱住他。刚见面就要面对生离死别，这叫他如何能接受呢！

深海感受到自己衣领处传来的湿意，有些心酸。自己已经拖了好几年了，再不手术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本来想手术完了再来见夏钦，可是就怕自己没有那个命回来。来见见他，也算是了了他们两个的心愿。

“没事，你一定会回来的。”夏钦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的抽屉，翻了老半天，找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块墨绿色的玉。玉是好玉，颇有些来头，夏钦的外婆还专门去印度请高僧开过光，为的就是能保佑这顽劣的小外孙。只是夏钦从不爱带一些束缚自己身体的东西，所以这块玉就这样被他塞进床头柜里。他把玉带到深海的脖子上，“放心，有印度高僧保佑你！”

深海感受着胸口的微凉，笑得有点苦涩。在他看来印度高僧并不是什么得道者，印度的寺庙也是世间最肮脏，最龌龊的地方。那里的高僧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者，反而有大量的圣女侍奉着他们，供他们取乐。这样不洁的人，能有多少法力呢？不过既然是夏钦的东西，那他还是收下了。有夏钦一片爱护他的心，或许他真的能够平安度过难关。

夏钦在他身边躺下，想到一个问题，问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告诉我吗？”

深海微微笑着，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夏钦感受着他的笔画，在心里默默揣摩，最后一笔结束的时候夏钦已经有了答案。“乔云生。”

深海默认。

“是白云生处有人家的那个云生吗？”

“是的。”深海点头，他的母亲是学古典文学出生的才女，一生都浸淫于唐诗宋词之中。虽然嫁入最世俗的商贾人家，但是一直向往着远离尘世的生活，给儿子取的名字也体现她的追求。深海的性子倒不像母亲，虽然我行我素，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可是他从小生活在这灯红酒绿之中，离开这个世界他会找不到自己。

“呵呵，还以为你的名字会像大侠一样呢，没想到居然是诗人的名字。”夏钦觉得相当意外，深海的个性给他的感觉是很冷静，很沉着，很大气，“不过和你的外形很配。”

夏钦咯咯笑着，深海被他笑得有点郁闷，伸出手来挠他痒痒，夏钦怕痒，本来会挣扎着逃开，但是他顾忌着深海的腿，躺在那里笑得都快岔气了，也不逃。

剩下的那点忧愁也被这笑暂时驱散了。

闹累了的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门铃把他们吵醒。

门铃声很急，夏钦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奔去开门。门外站着昨天那个撑伞的人，那人看见夏钦一脸睡意迷糊的脸，歉意地鞠个躬，向他解释：“夏少爷，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少爷平时都是睡到这个钟点的，看来我来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