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全忘掉
……」
熟悉的旋律,让马背上的人慢慢弯起嘴角,他抬手解开腰间挂着的酒壶仰头就倒,不少的酒浆泼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好
似无所觉察,直到喂饱了酒才拿那看不出原色的袖子随意地一把抹去。
“山岳兄好记性,当初他哼唱此曲,我也不过就记得一两句,这一路走来,反复听你吹起,竟是比之慕容还要熟练几分
。”
“城缺兄好胸怀,当初他在便你侬我侬,这不过是刚刚离去,你便另寻新欢,佩服佩服。”话落,十几步外的巷子里走
出了一个身着青色棉袍、腰束黑带的挺拔身形,扁山岳看着骑在马上的男子,嘴角轻蔑的往下瘪着,手里的竹笛下海垂
着一个青色的穗子,那穗子上有一颗血红的珠子,随着穗子的晃动光晕流转。
“山岳兄怕是误会了。”城缺沉吟了着把头低了下去。
自慕容去后,城缺和扁山岳一前一后的回到了中原,一个是为了回来找人,另一个也是为了回来找人。
不同处在于,城缺回来找的是旧人,扁山岳找的人就是城缺。
“当初在雀阳城,同行三人是朋友,如今三人少一人,不过毕竟……”
“少说废话,慕容对你情真意切,你当我看不懂?”狠狠咬咬牙,扁山岳对着城缺,捏紧了手中的竹笛,“他死前,那
话,可是……可是……”抿了抿唇,压下胸口的不忿,扁山岳猛地扭过身,低声道,“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会让
你负他。”
“山岳兄的话,城缺记下了,不过当初答应了他的话,我一定会做到。”城缺看着那紧绷起来的青涩背影轻轻一震,跟
着,扁山岳冷哼了一声,迅速离去了。
城缺停了一会儿,催马往前。
静宵楼。
楚京无所事事地趴在二楼的窗前,护栏上,看着远处的雪景,过往的回忆总是忍不住会跑出来,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学
习一些简单的功夫外,根本就没事可做。他的年龄已经过了最佳的学武时期,如今能学点皮毛强身健体足以。静宵楼有
个很大的书房,里面什么样的书都有一点,他却无心去看,每每手里摸到了书本,就想起了当初男人教自己读书的样子
,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满脑子都被一个影子占据了。
离得远了,原来在脑海中很多无法解释的冲突似乎都淡了许多,或许是被无聊的日子给磨平了,想起原来那些不堪的过
往,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纱,虽然还在却开始不真切了。
静宵楼白天的日子过的很慢,如果不是每天都在窗边的围栏上画道子,楚京已经快记不得自己在这里住下多久了。在连
着下雪的这些天,他天天在这个地方看雪花,接雪花,无聊的时候,一天,他能接上好多朵。
和失散多年的弟弟重逢,楚夜羽对于他的保护可以说是相当严密,严密到就连现在,楚京回个头也能看到两个侍卫守在
几步远处,这个行为除了最开始那小小的贴心外,到了现在只剩下了无法摆脱的无奈与不自在。
站起身,楚京回头看了看两个侍卫,“我要找我哥哥,他在哪儿?”
“回公子,楼主有要事脱不开身,命我等保护您的安全,如果有任何要求,您可以命令属下去办。”靠左侧的侍卫上前
一步,对楚京低头抱拳道。
“我要出去。”楚京说完话,叹了口气,郁闷地坐回了原地。每次他说完了这句话,侍卫们马上就有不能出门的理由等
着他,不出所料,不等楚京坐稳呢,那侍卫就继续说道,“回公子,外面现在不太平,楼主担心您的安危,不准我等让
您身陷险地,如果您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可以让我等为您买回来。”
“每次都这样说,你有没有新鲜点儿的。”听多了类似的话,楚京差不多都会背了,他郁闷地托起下巴,“如果今天你
不说出一个新的来,我就非出去不可。”这样说,也不是故意为难侍卫,而是楚京真的快被憋疯了,他本性温和,这样
说也不过是希望那个一直“有要事在身”的哥哥能出来看看他,哪怕是说句话都好,最近连吃饭都很少能见到他了。
“这个……属下无能,请公子处罚。”那侍卫沉吟了一下,马上头也不抬地跪了下去,楚京叹了口气,挥挥手,“你起
来吧,我怎么敢治你的罪,我是一个连屋子都不可以出去的人……”这样说着楚京抱着胳膊趴在了旁边的矮榻上。
“嘶……”
“公子?你怎么了?”听到楚京压低的吸气声,那侍卫忙抬头询问道。
“无碍,旧疾了,让他去给我那些天华玉露来喝几口就好了。”楚京头也不抬地对着他挥了挥,那侍卫忙让一旁站着的
人去拿药,自己则靠上前来,询问道,“公子,你是哪里不舒服,真的不需……”侍卫后面的话全部停在了喉咙里,他
张着嘴,停在了原地,楚京抬起头缓缓收回点在侍卫胸口的手,笑眯眯地点点头,“看来点穴还真的挺好用,希望他不
要回来的太快。”天华玉露是放在离楚京住处稍远的药医楼的地方,为了能出去透口气,这件事楚京可是蓄谋已久的,
特意挑选了只有两个侍卫的时候动手就是为了方便计划的实行。
换上下人的衣服,从事前就发现的隐秘地点翻墙出了静宵楼,呼吸着外面并不比里面清新多少的空气,楚京觉得身体轻
松了不少。摸着自己鼓溜溜地银包,他勾起嘴角,看来能在我被找回去之前,好好玩一阵子了。
第92章
从高高的院墙后钻出来,看着车水马龙的街,楚京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仿佛是被囚禁了许久的人终于拥有了久违的自
由。他飞快地跑向街道,一路跟着人流走了下去。
看着路边的小吃,楚京一律不放过的“大开杀戒”,就算不吃也拿在手里,他打算好了,一会儿就带着东西去看望自己
原来的邻居们。可以说离开了老房子的日子里,他就再也没有为衣食犯愁,但是他也再没有了在老房子时那般的自由。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苦累,楚京那颗初出静宵楼时飞扬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拎着手里各式各样的好东西,他想起了那些
连掉在地上沾了灰都要捡起来吃的饼子,想起了那些在自己实在无力做工时帮自己打掩护的伙伴,想起了邻居们对他关
心照顾……
想着那些给自己留下美好回忆的人,楚京的眼睛就悄悄红了起来,他抬起胳膊蹭了蹭鼻子,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循着记忆回到了那条他曾经每天都会走过的地方。
远远地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院子,楚京停下来,一时间没有了进去的勇气,或许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已经住进
了新的人;或许这个房子早就被遗弃了,成了一个空屋,自己曾经小心照料的小院子,还有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已经
结满了蛛网、落满了灰尘。
“小,京?”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楚京的思绪,转头,就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拥住了。“真的是你啊!嘿嘿,臭小子,
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王小?”楚京下意识地从嘴里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随即脸上就挂起了笑容,他欣喜地叫了出来,“王小!”
“哎!嘿嘿。”王小松开了楚京,这些日子不见,王小的身体显得比原来更强壮了不少,不过还是和原来一样,憨厚老
实,“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都惦记着你呢!我娘还老问,你怎么都不去我家了。”
“嘿嘿,这个说来话长了,走,我们去看看大娘吧。”楚京看到旧日的好友,心里畅快,对于老房子的心情也就放宽了
些,王小听楚京这样说,连连点头,帮楚京拎过手里的大包小裹,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在两个人刚刚离开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来到了老房子的门前,男人的面容刚毅,眉宇轻轻地皱着,抬手推开了
破旧的门板……
楚京跟着王小到了家里,马上就被王小热情的家人给包围了,嘘寒问暖,让楚京心里涌起一丝丝暖意。
细心地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抱着宝宝站在一旁的女子,她面容清秀体态匀称,怀里的孩子胖胖的样子,和站在自己身旁
傻笑的王小竟有几分相似。
“王小,你……”用眼睛在那女子和王小之间来回瞄了两眼,楚京善意地勾起的唇,王小抬手抓了抓脑袋,“恩,这个
是我媳妇,她怀里抱着的娃是我儿子,嘿嘿。”
“这么大了还净说些傻话,你媳妇怀里抱着的不是你的娃是谁的娃,”王小的娘亲笑着瞪了王小一眼,把站着的楚京拉
了过去,“京师去了哪儿了?小娶亲的时候想叫你来,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了,连附近邻居都不晓得你去哪儿了。”
“额,我和爹临时有事儿,出了远门,一时间来也来不及告诉大家,”楚京笑笑,把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往王小娘的方向
推了推,“大娘,这些东西就算是迟来的贺礼吧,平日您对京儿这么多照顾,京儿却没什么能为您做的。”
看着桌子上各式各样的吃食,王小娘忙摆摆手道,“过日子不容易,大娘哪能手下这些东西……”
“大娘,您就别推辞了,如今京儿有些钱了,不愁吃喝,您就别担心了。”说着,楚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娘,我
还有些事儿就不多留了,等得空再来看您吧。”
“哎,别急走哇,好歹留下吃个饭吧。”王小娘拉住了楚京,往屋里喊道,“老头子,那饭好了没?”
“别,大娘,您别让大爷麻烦了,我真的有事儿。”楚京笑着推辞了王小一家人的挽留,离开了,刚才他趁别人不注意
的时候,把身上剩下的大半银两都放进了那些吃食中的一个小糕点盒里,现在,他已经不缺钱了,再也不用为了一顿饭
发愁,那些钱留在他身边也不过是用来挥霍,如果是留给了王小一家或许就能让他们舒舒服服过上几个月,再或许有机
会的话,他们还能用这些钱做点小买卖。
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人,楚京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留下去了,像他这样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或许不会是一个好事,在
得知了自己的过往和现在的地位后,楚京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平平常常的一个无意的举动甚至都会威胁到一些人的
安危,为了这些关心过,帮助过他的人,楚京想自己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他们了。
淡淡地伤感漫上了心头,楚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院落,想着自己旧时好友那憨厚淳朴的笑脸,心中那个挥之
不去的人影再次刺痛了他的心。
不知不觉中再次回到了那个破旧的院落,楚京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抬手推开了那破旧的院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院子里,和他离开时一样,看着空空的院落,楚京抬腿迈了进去,看着门口挂着的一截从自己
身上刮下来的布条,楚京的鼻子热起来。
拾起院子里散乱的柳条筐,那是他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编的,本想拿到集上去卖,但是一直没有时间,想着自己当初为了
编好柳条筐而磨破的手,他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那个时候的辛苦,现在想来不知为何却出奇的甘甜。放好柳条筐,他
的目光一点点掠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抬步缓缓来到那个可以说是引发一切幸或不幸的屋子,轻轻推开门,灰尘在阳光
下无所遁形。
忽地,楚京猛然转过头,刚刚下过大雪的院子里地面上,雪早就被扫了起来,可是刚才情绪激动的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
跑到院子中央,楚京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是谁?会是谁?难道?
楚京抬首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看着院子里一目了然的情形,最后把眸子落在了自己房间的门上。
那漆皮已经斑驳的门被轻轻推开来,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楚京的嘴慢慢张开来,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失
去了语言。
第93章
那漆皮已经斑驳的门被轻轻推开来,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楚京的嘴慢慢张开来,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失
去了语言。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刚毅,眉宇间似乎有着隐约的愁绪,偏偏嘴角是翘起来的,让人感觉到他的微笑里似乎包含着好多
无法言喻的东西。
“李大哥?”楚京眨了眨眼睛,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早已经不再姓李……”男人从屋子里踏出来,来到楚京的面前,“京儿……”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楚京刚才那颗雀跃的心缓和下来,面前的终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几遍这个人的出现让他
不可思议,但是心中的失落依然表现在了脸上。
“叫我城缺吧。”男人抬手抚去楚京肩头刚刚落上去的雪花,“最近好吗?”
“我,还好。”曾经在心里埋藏的悸动,如今似乎已经飘落到了再也看不见的角落,除了故人重逢是的感慨,楚京已经
没有办法把当初的那份感觉延续下去,听着入耳的陌生名字,楚京一时叫不出口,顿了顿,终于放弃了称呼。“你呢?
”
“真的好吗?”没有回答楚京的问题,城缺淡淡问了一句,“去屋子里坐会儿吧。”或许是不想楚京太为难,城缺率先
转移了话题,引着楚京回到了他曾经的卧房。
进了屋子,坐在椅子上,楚京没有说话,他看着屋子里的东西,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想着院子里那口已经破碎的水缸,楚京心中一阵酸涩。
“京儿?”见楚京神情恍惚,城缺出声,把她从回忆中叫醒。
“啊。”应声,楚京抬头看向城缺。城缺看着楚京茫然的样子,心中微涩,时过境迁,他终究还是没能留在他的心理。
“这里没有生火,坐久了会侵寒气,不如去我落脚的客栈坐一会儿吧。”
“好啊,”楚京应声,坐起身来。
“先等等。”城缺的耳朵动了动,他的眸子对着门外瞟了一眼,转过来对着楚京说道,“不知道外面的,可是京儿的朋
友。”
“门外的?”楚京眉头轻皱,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朋友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功夫不错,有两个人。”城缺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发现,楚京眉头一松,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出逃的事情终于
是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识破的,但是可以确定自己出来做的这些事,全被那些人看到了。或许是哥哥要
他们在暗处保护自己吧,所以才迟迟没有将自己直接带回去。
“恩,谈不上是朋友,不过他们没有恶意的,李……城大哥,你能不能把他们引走啊,我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去。”或许
是之前的心理落差,楚京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原本并没有出现的想法,他想,自己如果在外面多留一阵子,会不会真的遇
到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