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被人押进殿看的第一眼也愣住了,对于天玺的出现,他和所有人一样惊诧,心想除了太子,难道李元昊还进京劫
了她不成?如果没有,爷没疯没傻,怎么净白日做梦呢?西夏人的金殿上,这辽国公主是哪来的?!
“白玉堂,你没事吧?”天玺见白玉堂来了露出欣喜的表情,立刻紧走两步赶到白玉堂身边担心的上下打量他的狼狈,
“大皇兄说你受了重伤,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来这干嘛?!他们劫了你是不是?!”可白玉堂根本没理会天玺的关心,而是直接了当的将心里的话都问了出来!
谁知李元昊听了冷笑一声道:“哼,公主你看见了吧,你想见的人还有力气叫的这么大声,离死还远着呢!只不过这儿
是我大夏的金銮殿,议的是军国大事,这俘虏要是敢妄言半句,就算你不愿意,朕也要揪了他的舌头!!”
白玉堂听了哪肯服气,无奈伤痛的紧,连挺直些腰杆都伤害至深,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打算沉默,可是开口之前却被天玺
挡住。
“……我们今日要议的恐怕都不止是军国大事吧?”天玺肃着一张脸,怒怨冲冲的说,“我是来与你作交易的,不知道
你有没有兴趣?”
“交易?公主真会开玩笑,你只身一人来到朕的领地,还有什么本钱与朕谈交易?”对于天玺的提议,李元昊有些意外
,但终归还是愿意一听。
“你说的没错,我自投罗网是增加了你的本钱,不过天玺自认还不算笨,怎会不留半点儿余地就敢以身试险?”她也回
以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话说的丝毫不让。
李元昊听了冷笑道:“世人都说你是大辽天赐的祥瑞,怎么,莫非公主此次是带着天兵天将来的?”
“不,我是带着能救你命的口信儿来的!”天玺泰然自若的答道,“陛下让天玺来传话,十日之后九曲宁府寨外玉高寺
,来或不来,悉听尊便!”
一时间整个殿堂里唰的一下就冷了下来,在场的人偷偷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那龙椅上的魁梧身影。众
人都记得那个辽国太子说过,放任那眼伤终会致命,但皇上是不信的,谁知那眼痛却真的寸步不离,而且次日就牵扯的
头痛欲裂,连另一只好眼都开始模糊。如非万般无奈至此,这个不可一世的君主是断不可能答应放那辽太子回去寻求仇
人帮助的。
李元昊听完将目光从天玺扫到旁边绑的结结实实的白玉堂身上奸笑道:“……你大老远的来换他,莫非他是你相好?”
“我不是来换他,而是来换你的!”天玺立刻瞪着澄澈的眸子白他一眼,“只凭他一个宋人,料你也不敢应约!金针拨
障之时,我会留下来作人质;你若要全身而退,事后这人便要与我一同回去!”
西夏的金殿顿时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脾气火爆,即使有性命之虞也未必会接受宿敌的提议。况且这个女人再
高贵也不过是个公主,怎能与一国之君相提并论呢?谁知李元昊冷着脸俯视天玺片刻,居然哈哈大笑!
“天底下哪有把自己心疼的女人往敌人营里送的道理?!他莫不是以为朕真的是三岁孩子,蠢笨的任他人呼来喝去随意
戏耍?!”李元昊狞笑的盯着这多年前就本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咬牙切齿的说,“暂不提那辽狗不可能好心替朕疗伤,既
然送上门来,朕就断没有再让你回去的道理!”
白玉堂听了大惊,搞不清那个能够开疆扩土的辽国之王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让一国公主入这龙潭虎穴来递口信!
自古以来女人上战场除了惹祸就是被俘,爷才替你保全了儿子,你这混蛋怎么又送来了个公主?!
可是天玺反倒是一脸平静的笑道:“我早料到你会这样,所以进这大殿的时候就服了陛下给我防身用的‘十日摄心’。
今日你答应也好,不应也罢,十日之后没有解药,天玺就会毒发身亡。不过反正你伤重不治也活不到来年,天玺就在奈
何桥上多等你几天!”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李元昊的脸色瞬时变得狰狞难堪,完好的眼中凶狠的喷得出火来,死死剜在天玺俊俏白皙的脸庞上
!他阴冷着脸慢慢走到天玺身边,那遥远的记忆一瞬间又溢上心头,目光对上那一池清澈的坚决却蛰得他心如刀绞。
耶律彦和是当真在意你还是逢场作戏给天下人看的?他为何对你言听计从娇宠万般瞒得了世人瞒不了我。难道他这次真
的肯为了除掉我大夏而弃你舍命一搏?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他曾面不改色的处死他的皇后!哼!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揭
竿而起将你强夺回来,就算血染黄沙也比让你如今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来的强上百倍!
“你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他说的咬牙切齿但是充满怀疑,“你根本就没有服毒!!”
“……事关生死,你怎么想天玺管不着,但我犯不着跟你装腔作势!你若不信,找个郎中来断就是,看看一代神医的毒
能不能要我的命!”天玺冷笑。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舍生忘死的来救一个宋人?!就算你肯那辽狗怎会舍得用你来换他?!”
“哼!陛下情重,天玺却不能不明大理!是我自己请命来的!皇兄欠这宋人一条命,但我们大辽不能欠宋廷这份情!日
后倘若两国兵戎相见,唯有互不相欠才好各侍其主!”
天玺一边说一边挂上嘲讽的笑:“就算你是个叛臣逆子,多少也自诩皇帝。用我与他的命换你金戈铁马的春秋大梦,应
该并不算吃亏吧?”
白玉堂瞪着大眼旁观这对体态悬殊的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不禁暗叹,原来她除了貌似天仙还是如此一个有胆有识的小
女子啊!难怪那死猫当日就是不肯跟爷走,八成真的是朽木开花了吧?
一百零三、玉高搏命夜
宁府寨以东五里的玉高寺相传本是唐丰州总管张长逊出资捐建的,虽然香火不旺却也历经历代战火未毁,居高临下占据
着进出长墙关口的山地,林柏松翠,悠然娴雅,置身其中居然很难令人相信山下数百年来一直是延绵不断的铁血沙场。
但是此时这座山寺却笼罩在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氛中。心惊胆战的小和尚端着茶水穿过戒备森严的侍卫进了大殿,老主持
正小心的陪着今早来的一位不同寻常的香客。
说他来进香还不如说是来踢场,小和尚暗暗地想,哪有人带着上百侍卫登山拜佛的?再看此人大气雍容,威严不言而喻
,连师傅都不敢怠慢,恐怕非富即贵,搞不好是太守都尉之类的大官。唉,近来山下不太平,听说西夏辽国开战以来短
短不满两月便是尸骸遍野。他们一身辽国打扮,也许是带兵的将军。
一行人还算客气,虽未说明来历却给了不少香火钱,说是只暂住一晚,行个方便。但是那首领模样的一直冷着脸不发一
语,让人心中畏惧而不敢靠近。是夜,风雨不断,但来人却将整座寺院弄得灯火通明,个个表情严肃的临阵以待,瘆人
的吩咐寺里僧众不得出屋,否则难保安全。
后半夜风雨稍息,院中却突然一阵骚动,小和尚装着胆子将门拉开条缝偷看一眼却吓得赶紧将门牢牢锁住!原来他们等
的人已经到了,两拨人正剑拔弩张的在院中僵持呢!
后殿佛堂,佛前的火烛随着开启的门扇整齐的摇晃起来。
“哼,还以为你这叛臣贼子不敢来了!”等候多时的耶律彦和背着来人,却抬头仰望高耸的佛像语气轻蔑的说。
来人冷笑:“虽不知道你为何会遣了她来议和,但这般诚意又怎能拒绝呢?”
辽王听了心中某处狠狠的疼了一下,但还是毫无破绽的起身面对这个比魁梧的他还要壮硕几成的西夏新皇冷冷说道:“
废话少说,今日是你来求朕的!”
李元昊也回敬一个冷酷的笑意道:“你的女人如今在我手里,还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李元昊!”辽王怒目瞪他一眼,杀气深重的警告,“你若是动她一指,今日朕就让你血溅五步!!”
“原来你还在意她嘛,这就好,否则我也不可能让你动手!”李元昊的独眼闪着狡猾的光,随即自坐了清淡的问道,“
言归正传吧,还等什么?!”
辽王狠狠的盯着这个枭杰的男人,沉默片刻后走过来一把就扯下了李元昊脸上的布!
肿胀的眼睑赫然在目,如此沉重的击打,居然没有令眼球破溃?望着那伤口,他冷冷一笑,怪不得你需要朕的金针拨障
,眼中已有大量淤败滞阻,筋脉相连之处均会克噬,元洪这点倒是没有看错!
“给你施术可以,但朕要保证公主的安全!”耶律彦和居高临下的看着警惕端坐的李元昊,傲慢令这个小他十几岁的男
人甚为不悦。但李元昊也没有说话,只是击掌三下,殿门嘎然而启,几个刀剑出鞘的人便押着天玺与白玉堂进来。
“陛下,对不起——”她一进来就忙着道歉,室内的气氛顿时波澜起来。再见到这位因为自己的任性之举降尊纡贵来替
叛臣医治的君王,天玺心里难过的无可名状!
没错,这一切都是天玺编造出来的!自己哪有什么防身的毒药,世上也根本没有什么‘十日摄心’!若不是有大皇兄暗
中帮忙,陛下派遣看守自己的禁军那么多,怎可能踏得出西京府衙一步?这铤而走险的一步棋其实全都是先斩后奏,赌
的就是陛下会不会心疼天玺,会不会听得进太子事后的苦求!
即使这位君王一直是那么的溺宠她,但这次的逆举连这位公主自己都不敢奢望再被原谅。可眼见着如今这位君王还是按
照自己留下的字条来给这个西夏人疗伤,天玺废了好大劲儿才把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挡住!!
天地良心,这真是万般无奈才会出此下策的啊,否则岂不是真的要看着展昭没黑没白的担惊受怕,熟视无睹大皇兄为这
个白玉堂变得疯疯癫癫?!
耶律彦和蹙眉表情沉重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指着佛龛前的一碗褐色汤药冷冷的对李元昊说:“喝了它躺下!”
跟在魈樊后面的段巧依走上前鉴别,然后恭敬的呈给李元昊道:“……是麻药!”
李元昊接过服了,不到半刻便昏然入睡,不省人事。耶律彦和见状冷冷一笑,取出一包长长短短的金针走到他身旁,段
巧依紧张的步步紧跟,仔细盯着辽王的一举一动,大气都不敢喘。
耶律彦和手起针落之前,刀剑已经紧紧的逼上天玺与白玉堂的脖颈。领军的魈樊冰冷的警告这个声名远播不可一世的君
王道:“你最好放聪明,稍有偏差就会让他们人头落地!”
风雨中整座山寺却寂静的吓人,戒备森严剑拔弩张的大殿庭院中开天辟地的挤满了各为其主而随时准备舍命一搏的两股
兵马。但恐怕是都考虑到这并非光彩的事,两方都不约而同的隐匿身份换了便装,只是训练有素的凌厉架势与遮掩不住
的杀气绝非世间所能轻见,但相比与此同时佛堂大殿里的诡异气氛,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段巧依担惊受怕的看着辽王慎重的在李元昊的眼上择了位置,每落一针都针针见血。李元昊的脸顷刻间溢满了紫黑的淤
血,看的连她这个深谙医术的郎中都心惊胆战。难怪皇上头痛欲裂,这些败阻之血再积十天半月岂不是真的会令邪风入
脑,筋脉溃噬?
想到这儿,她不禁抬头偷偷打量一眼身边这个气势非常的辽国之王。父亲手札记载过与他在中原巧遇的一面之缘,当时
虽不知其名却惊叹他世间少有的高明医术,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神医就是杀戮无数的铁血君王,更没想到自己今日会亲
眼见识他传说中的‘金针拨障’之术。
令人窒息的时间慢慢流逝,等到耶律彦和落针净手之时已是天色渐明,风雨停息。他回转身望着那些紧张得随时要将天
玺与白玉堂砍成两截的西夏侍卫怒道:“混账!还不快放开公主?!”
“你急什么?”魈樊冷静的回答,随即将目光落在李元昊身边的段巧依身上,得到的是一个满是担心却很肯定的答复。
他随即反问辽王:“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辰时。”
魈樊听了冷笑一声道:“是吗?那还要麻烦公主尽尽地主之谊,再送我们一程!”
“你放肆!李元昊要的朕给了,普天之下还没人敢同朕出尔反尔!”
“天下人不敢,并不代表我魈樊不敢!况且我这么做也是想保证你不会出尔反尔!”他说完就示意侍卫过去架起昏睡中
的李元昊,但手中的青锋却更紧的压在天玺白嫩的脖子上。
众人就在辽王不发一语的沉默中缓缓退出佛堂大殿,会合了等在殿外紧张至极的西夏士兵慢慢朝山下撤去,丛林茂密但
眼力颇好的白玉堂还是隐约看的见埋伏在山林草后的点点人形。
呵呵,这个辽国之王到底没有笨到会真的打算放这西夏混蛋平安归去!想到这儿,他蹙了蹙眉看了一眼用刀剑指着天玺
的那个西夏将领,唉,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都被这个冷静的西夏蛮子给打乱了!
好在这个西夏人还算是有信誉,在出关之前便一脚将他从马上踢了下去!白玉堂跌了个狼狈不堪,还是在天玺的帮助下
才从地上站起来,但一抬头就破口大骂,只可惜那群得手的西夏人早就带着他们的皇帝策马而去!
一百零四、落难呈祥猫鼠会
太子还朝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朝野,但深居简出,与世隔绝的展昭却是次日才从侍女嘴里听说的。他长舒口气,一颗
悬了近两个月的心终于落地。太子平安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兆头,多少应该知道玉堂的下落吧?定力不差的展昭此刻却觉
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抬腿就直奔太子府!
出宫时侍卫没有拦他而是加派了几人随他同行,原来是耶律熙早有话留下,要格外保护他的安全。但是到了太子府却大
不一样,一行人与众多前来拜贺的王公大臣们一样统统被挡在了府门之外!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辽王下的御旨,不得放
任何人朝见太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不就等于将太子软禁起来了吗?展昭跟着侍卫们悻悻打道回宫,左思右想弄不明白,但是对下落不
明的玉堂却是担心的更甚。无奈之下他终于决定转道去见见那个执法严厉的克硕汗亲王,看看能不能求他通融一下。
王府简约大气,没有太多的浮华,这倒是与清秀的公主府邸很接近。王府的家丁问明来意将展昭让进厅堂随即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见到耶律熙从后堂闪入。
“……你会来倒真是稀奇。”王爷口气怪异,但还是吩咐家丁看座。
“展某不请自来还望王爷见谅。”他躬身一礼,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叨扰只是想请王爷行个方便,让展某见见太子。
”
耶律熙哼了一声说道:“别说你见不到,就是本王也还没见过太子呢!”
“什么?”展昭一听就皱起眉来,“太子的护卫难道不是王爷掌控?”
“皇上钦点的西京道节度使带着金袂御旨回来的,京城之内谁也不准踏进太子府半步,违令者不分贵贱,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