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了过来,比先前粗暴很多,扭住她的脖子整个人都扑了上来!天玺边踢边闹,竭尽全力大声呼救,却被滚滚松涛遮
蔽,淹没在无尽的山岳之中!
李元昊,你这个天地不容的畜生!!原来你果真只是想侮辱我!在那天夜里你就盘算好了吧?还是这原本就是你们计划
的一部分,是伤害陛下的手段?!你们到底和陛下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一定要这般残忍处心积虑的报复他?!?
她心中波澜狂起,脑子定格在展昭当时血溅厅堂的一片艳红。那是比落霞更能让自己迷失的光景,可以使周身每一个毛
孔都瞬间蓄满恨意。而这心中不断的念想,真的让脑袋利很快空白,清楚的只剩怒火。事到如今,还能指望什么呢?世
间已经没有人能救你了,陛下不能,皇兄不能,展昭也不能!
……但至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是你教给我的,没想到如此受用。
她张开眼,忽略那双疯狂撕扯衣衫的手,直视那个男人映入眼帘避都避不开的淫笑,红唇贝齿弯出弧线。
恨吧!憎恨眼前的一切,也包括这样无能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狠下心来,走的干净,毫无牵挂,但愿能像来的时候一
样,什么都不曾拥有,也就什么都不要留下!
被泪水浸润的修长睫毛模糊了天空,没有如愿看到那片渴望的纯净湛蓝。
想在冬季的北国见到那片自由的蓝天是何等奢侈的愿望,奢侈的就像我想留在你身边一样!
但你注定是属于那片青天的,就像草原上搏击长空的无畏雄鹰,只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活,却永远不该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还你自由,好不好?
一百三十七、横生枝节
夜黑风高二更天,西夏军营中却是风声鹤唳,一片肃杀。在太行山赶了一日的路,西夏兵将即使人困马乏,此时仍然有
很多冒着严寒和北风跪在营外广场上,静静等候皇帝的赦令。
而李元昊的帐内灯火通明,几乎所有将领都悉数到齐伏在地上求情,希望眼前雷霆暴怒的君主能收回成命,网开一面赦
了他们大将军的死罪!
“不可能!!朕要把他枭首分尸!!”
“皇上,大战当前刑及将帅,绝非圣道!无论如何,末将以为穆铧将军追随圣驾多年,战功卓著深得兵士爱戴,是我大
夏难得的良将!此次即便有罪,也是一时糊涂干出的莽撞事,还望皇上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
“他忠心耿耿?大敌当前,忠心耿耿能为了一个叛徒忤逆朕的命令?!他知不知道朕是在同契丹辽狗金戈逐鹿?知不知
道那个公主是耶律彦和的掌上明珠?知不知道一个她就能让朕少折损多少兵马?!?”
李元昊怒不可和的咆哮,气势汹汹,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来回在龙案前踱步!面对君王洪水般狂泻而出的怒火,众将心
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盼着魈樊将军能问出个所以尽快赶回来,一言九鼎的挽救这局死棋!
与此同时,西夏大营的另一角,押人的帐篷昏暗冰冷,魈樊一掀帘子就看见绑在刑架上的同僚。他眉头一蹙,暗叹一声
,挥挥手,悉数禀退了早他一步前来审讯规劝无果,反倒恨不得跪求穆铧妥协的诸位幕僚将军。
穆铧听见响动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感情,嘴角抽动两下却终未说话,而是将头无声的转向一侧不再看他。
“居然做出这般蠢事!”魈樊责备一句,拧眉不松的问道,“你会不知道皇上有多看重那女人?”
穆铧不屑的哼了一声,情绪转而激动起来:“什么看重?她是注定要祸乱人间,食人血肉的妖孽!要不是因为那一番胡
言媚语迷惑了皇上,我们党项人世代牧马狩猎,过的好好的,何苦劳民伤财与契丹人争割什么天下?!”
魈樊阴着脸快速上下打量他,身上除了最初被皇上气急亲手打伤的几道鞭痕透着血色,倒没什么大碍。穆铧是个声望极
好深得人心的将军,就算是审问,军中也没人会落井下石趁机难为他,所以耽搁许久大家一直迟迟不肯动刑。
唉,战场上智勇双全,平时怎会是个如此不管不顾的傻瓜?这个永远冷静到不似凡人的男人无奈摇头,随即上来替穆铧
松绑。
“你是个武将,怎能说出这种贪图安逸的话来?看来这几鞭子实在是挨的应该!”魈樊一面冷着脸数落,一边扶他坐下
休息,“你可知大战当前,今夜你却连累的三军将士谁都不得安宁?”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便杀,我认了!省的替他这个昏君出生入死,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跟巧依一样的下场?!”穆
铧气愤填膺,说的咬牙切齿,也深深戳痛了听者的心。但是他却能够处变不惊,依旧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也怪不得皇上。”这番话说的几乎不含情感,就像在评判今夜会不会下
雨刮风般的理智淡然,勾的穆铧火冒三丈!
“魈樊!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段巧依瞎了眼,怎么会到最后还挂念着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冷酷男人?!?”
“但她还是决定为那个辽国太子去死,不是吗?”魈樊面无表情的回敬道。
穆铧被噎了一句无言以对,只是紧咬嘴唇狠狠的瞪他。但他故意漠视,不迎愤怒的目光,一如既往沉默的瘆人,静静冥
想接下来该如何从暴虐的君主手中救下这莽人的一条命来。
“事到如今只有尽快找回你弄丢的那个女人,否则皇上怒气难平,当年能同太上皇翻脸,如今也绝对会把你大卸八块!
”左思右想再无他方,魈樊轻叹一声问道,“你把马车赶进了哪座深山?我去寻她回来,换你一命!”
谁知穆铧眼含凶光冷冷一笑:“魈兄好意我心领,但是不必了!就算你现在找得到她,皇上恐怕也不稀罕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魈樊一听心里猛地一沉,“……难不成你杀了她?”
“哼,没那么便宜!作马贼的压寨夫人,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是更加解气?”
“穆铧,你糊涂!!”魈樊一听大惊,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何苦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
大好前程?!”
“因为我恨他们契丹人!!”穆铧不甘示弱的跟着窜起来叫道!
“巧依是因那辽国太子而死,你可以视而不见,不痛不痒,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让那个契丹男
人也尝尝这种切肤之痛,一辈子不得解脱!!”
“谁说我不痛不痒——?!?”
魈樊没等他话说完就情绪失控大吼一声,出人意料的扯住穆铧的衣襟猛的一推撞上身后的刑架,怒气云涌,宛如雷霆天
火突然降世,让这个与之共事多年的至交整个人周身一震!在他的印象里,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冷静男人不食人间烟火
,从来没有过嗔怒,甚至都不曾说过一句逾越理性的话。
“……他欠下的债我自会讨要回来,用不着拿你的命去换!”许久,努力收敛怒气的魈樊死死的拧着眉头说的咬牙切齿
。
“——告诉我,你到底把那个公主弄哪儿去了!?”
一百三十八、真凶浮世
魂埋幽石,委骨穷尘。
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千年战火延绵,使得山中几乎每一寸赤土黄沙下都埋着无法魂归故里的尸骨。
可真的要死在这儿?
这般来去匆匆毫无意义的生命又是为何而生呢?到头来除了伤害,什么也不能留给爱过我的人么?
天玺感觉手脚轻飘飘的,四周阴晦幽暗,静的令人毛骨悚然。她天性开朗,喜欢温暖炫目的阳光,最见不得神秘如墨的
黑暗。难道这儿是阴曹地府?不——我不要呆在这儿!谁都好,谁带我走?!快带我离开这里!!陛下!展昭——!!
“不——!!!”
“哎——公、公、公主!?#@%!#猫……猫儿!你、你、你……快来呀,救、救命啊——!!!”
梦中的天玺显然还未清醒,连眼都没睁却突然一把揽上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对坐在她身旁等她苏醒的白玉堂又抓又搂
,又哭又闹,吓得这一向万花丛中风流倜傥惯了的白衣少侠如遇鬼魅,惊慌失措,顾不得颜面大声呼救!
天玺听得熟悉,这才眨巴着睁开眼睛,恍惚间只见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飞奔而来,泪水却似得了感应先于理智的夺眶而
出!
她愕然,不可置信,一双清眸朦胧如梦,怵愣片刻眼泪更是如山洪倾决,撇了刚刚下意识抓着的白玉堂的手臂,一下子
扑进来人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失声!
“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展昭知她受了惊吓,任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个痛快,许久才轻声安慰,语带埋怨却也颇为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你这傻丫头,为何要孤身犯险,让所有人都替你担惊受怕?”
天玺抹着狸猫似的花脸抽泣,想到展昭居然真的从木叶山千里急行寻己而来,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温热和安全感,一时
欣喜居然破涕为笑,连自己都觉得不成体统。然而须臾间她却突然被施了定身法,双目圆睁呆望皑皑白雪周身战栗。展
昭不明所以,低头往怀里一看,天玺却如同被雷击中‘啊’的一声将他推开,反方向弹去!
“不要碰我!!李元昊骗我出塞,还找人欺负我!我……我、我被他们——”她蜷成一团面无血色的大叫,话未说完就
又泪如雨下,满脑子闪过的都是那群邋遢男人龌龊的脸,唯一还能想到的就是责问自己何以无耻的还没死掉!
展昭见状痛的如同被人在心肝脾肺上狠狠揪扯一把,连忙冲过来叫道:“公主!公主你冷静点!你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
怀中人颤抖丝毫不减,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战战兢兢的对视上展昭乌黑的眸子,流露最大限度的疑惑与惊恐,始终朱唇难
启。展昭从没见过她这般无助,心里又是被狠蛰一下,眉头紧蹙却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
“……我和玉堂及时赶到,把那伙歹人全杀了!所以他们没有得手,公主你是清白的!”
天玺还是惊魂未定,她原本是从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然而如今她的直觉却令她犹豫。四周除了一片银装果然没见到
任何异样,环顾一圈结果与站在展昭身后数步之遥的白玉堂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对星眸深不可测,里面充满诧异疑惑和小心提防。
展昭见她直盯着白玉堂看,心中自是明白她的苦楚,也转过脸去望那一身的白衣似雪,表情复杂,期望着这老鼠能给她
个宽心。
唉,这死猫!白玉堂见状心领神会,晃了晃被天玺抓过的胳膊,挂着有些乖张的笑,脱口而出:“你这般凶猛,他们哪
是你的对手!”
“玉堂!”
白老鼠被猫喝斥撇嘴挠头继续笑的勉强:“我们赶到为时未晚,这猫儿像疯了似的把他们全斩了,都没留一个给爷出手
!”
是吗?原来我还——
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不是害怕而是委屈。短短几日的经历对天玺而言却似千年考验。还好,我没让陛下蒙羞,也没有让
辽国蒙羞。
然而借天玺出神儿的空挡,白玉堂找个借口将展昭拉到一旁,劈头就骂!
“你到底想干嘛?为何不告诉她人不是我们杀的?!”
展昭抿抿唇心乱如麻:“怎么告诉她?说我们赶到时她和一堆死尸在一起?”
他一提醒,白玉堂就头皮发麻,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那白皑皑的雪原上刺人神经的遍地鲜红,惨烈的让他又回忆起在贺
兰山中诡异的夜!只不过这些死人明显不是被猛虎或狼群袭击,而是更为无从解释的惊骇死法——所有人都几乎被穿透
,当胸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碎肉散落一地,伤口粗糙并非被刀刃切割,还有一人的心被抛出几丈之远!
行走江湖见过无数门派招式,却没有听说哪门哪派使得如此凶狠残忍的取心杀人之法!白玉堂暗自打了个寒战,搔搔冻
僵的鼻子问道:“……你想明白那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了么?”
展昭拧着眉无声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赶紧摇头,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坐在火旁的天玺望了一眼。
白玉堂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推测,情不自禁的握紧佩剑,后脊一凉。
“猫儿啊,不是爷乌鸦嘴,这个公主真的很不对劲儿!跟你说啊,这蛮荒之地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爷可是亲眼见证过
的!说不定那些西夏蛮子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呐……你看看她身上溅的血渍,爷觉得真的是她——”
展昭没有回答,心里却也是大惑不解翻天覆地。在开封府办案多年,心细如他一上眼就注意到天玺前胸手臂上浸透的鲜
血!如若是密宗的某些凶残武功,要人为的做出尸体上的创伤恐怕也都不太可能,难以置信的是仅凭公主的武功和手劲
儿如何就能穿透人身?!
当然,如果李元昊相信的那些怪力乱神并非空穴来风的话,她便不是常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难道真的三生有幸遇妖撞鬼不成?!展昭猛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戒备森严神情紧张的白玉堂苦
笑。
“行了!别再自己吓自己了!也许是有奇人先我等一步救了她也未可知!当务之急是要赶在西夏人发觉之前赶紧脱身,
趁着夜色撤回城里再说!”
白玉堂一听差点儿昏倒,你居然铁证如山都宁可视而不见?!这般袒护之心昭然若市,吃惊的这只白老鼠面部痉挛了好
一阵子都复不了位!随即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不说,咋舌暗道,这死猫命里犯了什么克,难得偷回腥还碰上个妖孽?!
罢罢罢!反正没有解药,那作恶多端的辽国之王这回必死无疑,等送这诡异的公主回去爷就是绑也得带你离开契丹,远
离这是非之地!无论如何,爷可是绝对无法做到像你那般若无其事的照常招呼这么个瘆人的公主!
三人两马走在漆黑的山林夜幕,马蹄声碎,碾人神经。
其实偷袭敌营的行为即使对武功盖世的展昭与白玉堂而言也绝对是万般无奈之举。因为西夏人即便疲累不防,再不济也
是七万大军,对付两条人命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皇帝亲征必定猛将如林,筹划缜密,防备森严,要是唐突的正面冒
进,恐怕进不了李元昊大营就会被人当成箭靶射成筛子!
还好天不绝人,镇守东胜州的斡特剌将军身居塞外数十年,对于恒太钟诸山地形知之甚详,自然算准李元昊大军渡了金
河必要在青鱼亘休整再向前推进,但是领兵的先锋则多半会一路前沿二十里,提前驻扎在落马坡。
知己知彼,先行打算,这算是得了天时。
因为物资贫乏,边陲驻军经常会与周围村镇居民换买粮草牛羊,日久天长连也会接触到些许迁徙戍边的河西党项人,而
这次展昭与白玉堂所走的就是当地猎户村人才知晓的羊肠小路。此路虽是东胜州至金水的捷径,但因常有马贼当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