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底线——千本刀

紫夜笑笑，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柔缓地拂却了他落在眼前的一缕发丝，安慰道：“放心，我没事。”

佑一仍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饿吗？想吃什么？”紫夜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地笑。

佑一还是没有回答，径自强忍着伤痛一手支撑起了身体。

“喂，你干什么？难道想上厕所？我帮你嘛。”紫夜一边赶紧扶住他一边不忘陷陷地取笑。

佑一沉默着，抬头看他，突然冷不防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啪啦啦”，几粒钮扣绷落，紫夜的前襟敞开，刹

那间，佑一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到了紫夜白皙的身体上遍布一道道纵横交错、惨不忍睹的赤红色血痕，那是皮鞭

抽打后绽开的伤口，有好几处还在隐隐渗血，分外怵目惊心。

佑一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许久都不说不出一句话，心里的疼痛潮水般袭来，他扯住他衣襟的双手开始

颤抖，泪水一瞬间失控。

紫夜轻轻掰开他的手，合拢自己胸前的衣襟，伸手敲了下正呆在那里无声落泪的佑一的脑袋，若无其事地笑着，嘲讽地

说：“喂喂，哪有擅自撕坏了别人的衣服自己还在那里哭的道理呀？”

佑一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靠近紫夜，把额头贴在他的胸口，颤动着肩膀抽泣，想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声，但是眼泪却很

不争气地一颗接一颗地滴落下来。

紫夜拥住佑一的肩膀，扬起唇角，一如既往地挂着一脸很痞很流氓的笑容，调侃道：“啊呀呀，没想到你居然像个女人

一样，打算用眼泪来勾引我么？”

话音落下，“啪”地迎上了一个耳光。

佑一向后靠在床头，透过满含着泪水的眼睛瞪着紫夜。

紫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居然有人挨了耳光还那么开心。”他没好气地看他。

紫夜但笑不语，伸手温柔地盖在他的头顶，目光柔情似水。

佑一似乎脸红了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偏离了视线，良久，很小声地问了句：“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紫夜的笑，更温柔了，他轻轻捧起他的脸，俯身，深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贴近。佑一忽然感觉耳根烧烫起

来，心跳加速，看着那张逐渐凑近的俊美脸庞，他不由地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不过，这一次，紫夜的吻，却是落在他的

额头。

佑一略感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紫夜怜惜地轻抚着他漂亮的苍白面孔，笑容中透着淡淡的哀伤。其实，他很想对他说：佑一，因为我喜欢你。可是他知

道，身为一个杀手，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他无法给他任何承诺，也无法给他幸福。他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希

望佑一能够像个普通人那样，好好地活下去。而这，也是佑一一直以来最最渴望的。

“佑一，你是不是很想要自由？”他注视着他。

佑一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悲伤，淡淡地笑。“你相信宿命么？”

紫夜静默了几秒，然后把佑一温柔地拥进怀里，贴着他的脸颊，浅浅地忧伤地笑，语气里却透着一丝坚定执著。“佑一

，我相信，命运，可以改变。”

听到这句话，佑一怔了怔，凄然一笑，眼角，滑落出一行泪水。

3

高挑空阔的殿堂，带着昏暗的幽幽光线，四面厚实的隔音壁将整个空间封闭在没有一丝杂音的世界里，贴着一侧墙壁，

摆放着一整套齐全的价格不菲的音响设备，透过音源系统，正缓缓流淌出一支迂回悠扬的乐曲。

正对着音响，有一张单人沙发，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件家具，而此时，沙发上正斜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看上去不怎

么协调的金色唐装，双手交握在胸前，闭着眼睛，带着一脸似乎很享受的神情专注地聆听着乐曲，仿佛老僧入定、与世

隔绝。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有一个受人敬畏的称呼，叫六爷。青英会第六分会的会长，六爷。

而六爷的身旁，笔直地站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叫黑目，是六爷的贴身保镖。黑目的手里始终握着一把长长的日

本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视线径直落在空阔的大殿中央。因为那里，跪着一个人，紫夜。

六爷躺在这间屋子里听了四张CD，而紫夜也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跪了足足四个小时，一动不动，脸上始终保持着

淡淡的笑容。

终于，一曲终了，六爷稍稍抬手，黑目便立刻心领意会地走上前，按下停止播放键，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CD，装进盒子

里。在黑目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六爷仍然很舒适地躺在沙发里，背对着紫夜，闭目。

整个空间重归于一片宁静，静得可怕。

良久，六爷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紫夜，这十五年来，你还是第一次求我。”

紫夜微笑，不语。

“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会答应你的请求呢？”

紫夜笑了笑。“这十五年来，六爷对紫夜是否还满意？”

六爷仍然闭着眼睛，过了三秒，说：“的确，你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紫夜扬了扬唇角，缓缓道：“当初紫夜和六爷签订的契约期限是十五年，刚好到今年为止。不过，假如六爷喜欢，可以

续约。”

六爷的眉毛抬了抬。“哦？你愿意继续替我卖命？”

“是的。”

“期限呢？”

“永远。”紫夜平静地笑。

六爷微微动容，眼睛细细地打开了一条缝。“紫夜，我记得，这十五年来，你最想要的，就是自由。现在我可以还你自

由了，你却不要了？”

紫夜仍然微笑，没有说话。

“紫夜，你应该知道，六爷从不会轻易出手救人。”

“紫夜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紫夜忽然温情地一笑。“是的，喜欢。”

六爷沉默了，过了很久，徐徐道：“向我证明一下。”

“六爷要如何证明？”

“很简单。”六爷缓缓睁开了双眼，“十五年前，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便被你的眼睛吸引了，灰紫色的瞳孔，永

远带着一种妖魅诡谲的气息，很容易迷惑人。我，想要你的一只眼睛。”

紫夜忽然笑了，眯起一双灰紫色的眸子，笑得格外迷人。“其实假如六爷是要紫夜的性命，紫夜也愿意，何况只是一只

眼睛呢。”

六爷也笑了，微微翘起了嘴角，满意地说：“很好，这就是六爷喜欢的紫夜，果然有气魄。”

紫夜幽幽地笑，平静地看着黑目握着长刀向自己走来，仍然跪在原地纹丝不动。黑目在他跟前一米处站定，看着紫夜，

缓缓拔刀，刀尖逼近紫夜眉心，紫夜微微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微笑。

忽然，半空闪过一道寒光，泛着冰冷气息的日本刀横空扫过，尖锐的刀尖从紫夜的左侧瞳孔划过，飞溅出一道血光，雪

白干净的墙壁上，多了一排赤色血滴，犹如红梅初绽。

紫夜仍然跪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摇晃，鲜血滴滴答答从闭着的左眼中流淌出来，几乎濡湿了半边面孔，乍一眼看去，

十分怵目，然而他的神情，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黑目取出干净的白布，擦拭了下滴血的刀尖，随后插进刀鞘。

六爷终于从沙发里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紫夜，一字一句道：“紫夜，从今天开始，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杀人工具。”

紫夜坦然微笑。“多谢六爷。”

4

从青英会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经过简单处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是仍然疼痛难忍，紫夜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夜风瑟瑟吹过，让他感

觉有点冷。午夜昏黄的路灯下，他靠在沿街的金属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含在唇边，点燃。氤氲着

升腾起来的薄薄的白色烟雾从他眼前飘散而过，他的脸上仍然有尚未擦干的血迹，碎碎地散落下来的刘海恰好遮掩住了

那只已经失明的左眼。紫夜淡淡地抽了一口烟，仰起头，缓缓吐出，今晚的月色很美，朦朦胧胧地铺洒下一片明晃晃的

银色光辉，笼罩在紫夜精致秀丽的脸庞上。他眯起右眼，微笑着遥望天际。他发现，其实用一只眼睛看世界和一双眼睛

也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视线范围稍微变得狭窄了一点而已。更何况，他本来是打算以生命为赌注，但是现在用一只左

眼便能换取佑一的自由，对于紫夜来说，他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想到那天晚上，佑一问他，“你相信宿命么？”，其实紫夜相信宿命。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从出生开始便是注定的，无法

改变，也无法逃脱，但他仍然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全力去改变佑一的残酷命运。即便自己无法挣脱束缚在身上的沉重枷锁

，至少能够让佑一逃离囚笼，和普通人一样，平凡地幸福地生活下去，他此生，便也无憾了。

想至此，紫夜凄然一笑，笑容中带着点欣慰。

十五年前，紫夜十岁。从他懂事开始，记忆中唯一留下的印象便是每天每天不断地遭受双亲的虐待，身上的伤痕从未停

止过，往往旧的伤口还未愈合，便又添上了新伤。终于，在一个被母亲毒打后又遭致父亲暴力侵犯的冬夜，紫夜用一把

水果刀疯狂地砍杀了自己的双亲。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他站在两具被连捅了几十刀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脸上，麻木得

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清澈的泪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水不断地滑过他仍然稚嫩的脸庞，流淌下来。随后，紫夜带着满身

温热的湿淋淋的鲜血，赤着脚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夜深人静的大街，在那里，他遇到了六爷。六爷含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仔细地打量了下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然后收留了他。从此，紫夜便只穿梭于黑夜之中，行走于腥风血雨之下。他知

道，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腥血，自己背负的罪名早已无法洗清，像自己这种永远只能苟延残喘于黑暗中生活的人，是没

有资格也无法得到幸福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佑一说出那三个字，尽管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

觉中，深深爱上了佑一。

一支烟燃尽。

紫夜轻声叹了口气，淡淡地笑，笑容悲伤。今晚，就去见佑一最后一次吧，过了今晚，便永生不再相见。佑一必须要远

离黑暗，回到光明之处好好地活下去。

下定决心之后，紫夜深吸了口气，转身，还没有迈开步伐，却突然愣住了。

不远处，佑一正扶着墙壁站在那里看着他。

静默了几秒之后，紫夜露出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喂喂，怎么带着伤还到处乱跑，你嫌给我添的麻烦不不够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疾步上前扶住佑一。

“我……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佑一抬起头看他，一阵冷风吹过，拂起了紫夜遮住左眼的发稍。

刹那间，佑一浑身一颤，如被惊雷劈中，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失却了言语……

5

凌晨一点。

房间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紫夜靠在沙发上，佑一弯曲着一条腿的膝盖半跪在他身旁，正在替他清理伤口，可是拿着白纱布的手却始终在不停地发

抖。紫夜的左眼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曾经充满魅惑气息的灰紫色瞳眸现在已经黯淡失色，泛着丝丝血迹。佑一看着看

着，视线又不禁被泪水迷蒙了，心痛如绞。

“好了啦，别摆出一张送丈夫出征的小女人的脸。”紫夜看着他，揶揄着笑了起来。

“啊？你说什么？”佑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刚想发火，却无论如何都火不起来，于是他伸手擦干了眼泪，可泪水擦

来擦去都擦不干，反而越来越多。

紫夜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你知道，身为杀手，执行任务中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能够留着一条命在已经值得

庆幸了。好了，别再哭了。”

“可是、可是……你……你……”佑一忍不住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哽咽着实在说不下去。

紫夜看着他，深情地笑，心里一阵触动，可嘴巴上却仍在调侃着。“怎么，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很难得会看到你那么替

我难过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佑一低声吼了起来：“那可是一只眼睛啊！从此再也看不到东西了！你自己就不难过不伤心吗？！

”

紫夜一愣，随即淡淡地笑了笑。

看到紫夜的笑容，佑一忽然间感觉很恼火，他猛地扯住紫夜的衣襟，颤抖着声音怒吼：“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全身都好好的，偏偏弄伤了眼睛……为什么……你说……”

话到一半，佑一已经泣不成声，低下头，泪水涟涟。

“佑一。”紫夜暗叹了口气，轻声唤他。佑一没有理睬，颤动着肩膀，泪水失控，滴滴答答地落在紫夜的衣服上。

紫夜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注视着他低垂着的红红的眼睛，勉强微笑。“佑一，不要哭了，看到你哭我会很心痛。”

听到这句话，佑一愣了愣，怔怔地抬头看他。紫夜的笑容透着股说不出的苍凉凄婉，他深情地望着佑一，缓缓凑近，轻

轻吻去了挂在他脸上的泪水，然而，却在嘴唇离开他脸庞的刹那，身体突然间被佑一压倒在沙发上。紫夜不禁一愣，还

没回过神来，嘴巴便被佑一堵上了。

“紫夜……”佑一一边落着眼泪，一边吻住了他的唇。

紫夜在停顿了两秒钟后，忽然忍无可忍地一个翻身，把佑一压在了身体底下，然后猛地撕开了他的衣襟，从肩头扯下，

扔到地上，动作如狂风暴雨般激烈迅猛。佑一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躺在沙发上任由他摆布，可是等到紫夜真正俯身吻入

他的唇，吻入他的颈项的时候，动作却又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地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痛了他。佑一感觉得到，紫夜是在

竭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欲望之火，他的双手如饥似渴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想要深入探寻，却又始终压制着没有动，

他滚烫的双唇带着温热的气息，从他的下巴火热地舔噬到胸口，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可是当他的吻落在他光滑平坦的小

腹时，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没有再往下进行。

“紫夜……”佑一轻声叫他，心疼地说，“不要再忍了，进来吧……”

紫夜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喘息了两口，摇摇头。“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佑一忽然感觉心里一阵疼痛，轻柔地伸手抚上了紫夜的脸庞。他发现，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紫夜总是担心他比担

心自己更多。

于是，佑一温柔地笑了笑，深情地注视着紫夜，解开了自己的长裤，随后，羞涩地错开了目光，红着脸，小声呢喃着说

：“我……想你进来……”

看到佑一这副可爱娇羞的模样，紫夜再也无法克制住了，瞬间冲破了理智的边缘，喘息着再次吻入他的口中。佑一闭上

了眼睛，两张灼热的嘴唇紧紧贴合在了一起，相互激烈地啃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