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对五,而且还把对方一个一个摆平的时候,田村确实是大惊失色,心中也曾窃想"或许他总是打有把握的仗",然而
对加藤而言,打架和打麻将都只是一种合理的"行为"。
"太狂妄了!今天看老子教训你!
山下握紧拳头,探低姿势朝加藤的下巴打过去。他的动作算是相当快了。可是,加藤却只是微微地扭过腰就闪躲开来,
随即一掌打在山下的脸颊上。换成一般人早就一头撞向墙壁了,可是山下果真不是泛泛之辈。他只是踉跄了几步,随即
又重新摆好了架势"你你想玩真的?"山下用惊人的语气喝道。
"我还不至于生涩到会输你这老小子,放马过来!输给一个外行人可不是多光彩的事哦!"加藤明知对方是混混,却依然
保有平日不疾不徐的态度。
"要输的人是你!"山下大叫。只见他渐渐燃起一股熊熊斗志,马上就摆好第二波攻击态势了。一向对自己的力气相当自
负,不知道败阵为何物的男人一旦和自己能力相当的男人对峙起来,就会变得浮浮躁躁的。
"喝!"山下一声吼,朝加藤扑了过来。
"啊喝!"加藤一把抓住来势汹汹的山下手臂,用力一拉。
"哇!"山下整个人失去平衡,跌了个狗吃屎。
"不懂礼貌的家伙竟然跟地板打起招呼了啊?"加藤用力一压,山下的头就重重地撞在地上。
"--唔!"骨头撞击在地板上响起钝重的声音,山下也同时低声地呻吟起来。
"别傻了,难道你想自杀吗?"加藤咯咯地笑着,故意煽动对方的怒气。不管对手再怎幺强,只要掌握住反击的窍门,就
可以借力使力了。不了解防守就是最厉害攻击的人到最后一定会因为气力用尽而败北。加藤之所以没打输过是因为他擅
长在瞬间做出最佳判断,同时也遵循这个原则,从不做无谓的攻击。
"你!"山下压着满是鲜血的额头支起身体。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预料到加藤将获得压倒性胜利。
加藤的表情倏地变得好冰冷。他敏锐的防御本能冷静地分析出山下的下个行动,在那布满血丝的眼底正燃起丧家之犬不
惜拼死一搏的杀气。
"大哥,放弃了吧?"加藤用冷静的声音说道。如果是五波的胜负决战,加藤自是全力以赴,可是追打一只丧家之犬不是
加藤的本性。
"你可别怕哦!"山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来。山下真的豁出去了,麻将馆里的人都不禁屏住了气息。山下越是失去理性
越是增加他败北的机率。他输定这场仗已经是不的事实。加藤则宣称"今天要教教你怎幺用刀刃决胜负"。反正对方已经
不像个成熟的大人,只是个年纪比较大,性子暴烈的小喽罗。
"怕的是你吧?跟一个小孩打架还需要亮家伙吗?真是笑死人了。"加藤说话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简直是
沉着到了极点。
"少罗嗦!"山下大吼一声,握紧了短刀,朝着加藤杀过来。对加藤具备的气度所产生的嫉妒、反弹以及畏怯感,使得他
完全丧失了理性。
"山山下先生,不要这样!"刚刚那个打暗号给山下的年轻人和他的同伴都脸色大变,跑向山下。
"你们给我退下!"现在山下的眼里就只有加藤了。
"真是无药可救啊!"加藤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打从心底为山下感到悲哀。因为拋弃自尊,以诈骗的手法来决胜负,结果
反而使得一个人变得越发卑劣。如果能光明正大地面对挑战,就算输了,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到目前为止,加藤一直是
抱着这种信念过活的,而且他生长的环境也让他有这样的认知。加藤带着深沉的悲哀凝视着山下这个不断欺骗自己,虽
然早就在人生战场中败北,却又一直苟延残喘的人。
"你纳命来吧!"山下两手握着短刀,朝加藤扑过来。加藤并没有逃,两人于是扭成一团,激烈地冲撞在一起。
"加藤少爷!"田村畏怯地大叫。
"唔!"山下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同时手上的短刀应声跌落地上。短刀那白色的刀身在灯光的照射下,亮晃晃地反射着。
这时喀一声清响让麻将馆中的人为之一惊。加藤收回了打在山下心口窝的拳头,同时低沉地说道."真是有理说不清的家
伙"被击中要害而失了神的山下随着加藤的一声吆喝,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山下先生,你还好吧?"几个年轻的手下将山下团团围住。加藤一边抚摸着拳头,一边对这些人说道:"骨头可能裂了,
待他醒过来之后把他送到医院去。"加藤说得淡然,但是那些年轻的小混混却个个怒火冲天"你这小子,好大的胆子!"这
几个男人充满了三个打一个必可摆平对方的卑怯自信。加藤见状只是咋了咋舌。
"可别想玩真的哦,你们不觉得可耻吗?竟然欺骗一个小孩子,还出言恐吓。
加藤的语气好象在教训人一样。他的行为纯粹是正当防卫。任谁看来都是麻将老千的错。
"少罗嗦!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口出狂言!"被加藤的义正辞严给驳得无话可说的男人们将无处可发的怒气往加藤身上倾
泄出来。加藤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紧握起拳头。
"还在这边罗嗦?再不走就杀了你们!"加藤的语气听起来真实得吓人。
"唔!"男人们被加藤的气势所慑,全部畏缩地往后退。加藤不但有轻而易举地将流氓老大打倒在地的强大臂力,同时还
具有足以压倒众人的粗暴灵魂和钢铁般的骨气。
"你们总算明白了吧?"加藤淡淡地说完便转过身去。加藤的用意是希望事情就此结束。可是,这几个男人都是在道上混
了一段时间的人。面子对他们而言比什幺都重要。如果被道上兄弟知道他们被一个小伙子打败,而且就此摸着鼻子走人
的话,他们以后也别想再混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跟丢了命没什幺两样。
"该明白的是你!"三个男人一起扑向加藤。加藤见状,那端整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像刀刃般锐利的表情。与其说是一种
愤怒,不如说是一种让人感到害怕的沉静。
"啐!这些笨蛋!"加藤两手像抓篮球一样分别抓住从两侧攻过来的男人的头。
"啊!"下一瞬间,两个男人的头发出骨头相碰的钝重声撞在一起了。从正面攻过来的男人刚好撞到这两个缠在一起无力
地跌落地上的同伴,脚底下一个踉跄。
"啊呀!"加藤朝着三个缠在一起的人一脚踢过去。男人们便朝着对面的墙壁撞去。
"好好厉害哦!"现场不知道哪个人被加藤的神力给惊得倒吸了好几口气。加藤竟然一脚就可以将三个混混踢成那个样子
。换做一般人,就算身体再怎幺强壮,也绝对做不到。
"哼!竟然浪费了我这幺多时间!"加藤很不快地说道,这时站在柜台前,脸色已极度苍白的卷发店员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
"唔!
眉宇之间露出不满情绪的加藤早已把店员吓得缩成一团。
"保证金!"加藤用很公式化,但极其严肃的语气把手掌往手一摊。三十几岁的店员被加藤这种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该有
的威仪吓得手足无措。
"是是!"于是一个沉甸甸的劳力士金表就放到了加藤那只大手上。
"谢啦!"加藤爽朗地笑了。他的笑容是那幺地无邪,就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样,根本无法把他跟刚刚那个与流氓进行
过一场杀的人联想在一起。
"--打扰了!"加藤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圆钞票丢在柜台上,然后大步大步地离开了麻将馆。
"加加藤少爷!"一直在麻将馆外等加藤他们回来的原田和秋本急急地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原田仔细地端详加藤的脸孔问道。他确定了加藤脸上没有被打过的伤痕。
"我们好担心哪!对方毕竟是老江湖了。"秋本说道。虽然大家都知道加藤不曾输过,可是他们深信,没有永远不败的人
,所以总认为在某个时候这个不败的男人会尝到败绩。这是醉心于加藤,又对加藤没有信心的凡人的悲哀。
加藤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他极度地厌恶失败,厌恶到如果输了也要将对方杀死的地步。
"还会有什幺事?"加藤一拳揍上原田和秋本的睑。他不是把怒气发泄在拳头上,而是抱着一种给与不相信他的人些许惩
罚的心态。
"哇!"原田和秋本原本就是浮浮躁躁的人。加藤轻轻松松的一拳就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啐!无聊!瞧你们这幺没信心,怎幺让马子爽呢?"加藤不悦地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那些一万圆大钞往原田他们头上
丢。两人见状你争我夺地抢着像雪花一样飘散下来的钱。
"加加藤少爷?"两手紧握着钞票的秋本抬头看着加藤。
"跟田村三个人用这些钱去买马子吧!"加藤说着转身就走。
"加藤少爷也一起去吧?吉原的脱衣舞场有很辣的女人哦!"原田企图讨好加藤,兴高采烈地说道。
"哼!用钱买来的女人能让我兴奋吗?你们去就好了。"加藤说完便要走人,就在他叼起一根烟要点火的时候"--少爷!"
加藤背后响起一声尖叫。加藤回头一看,一个整齐地穿著西装,面貌精悍的男人映入眼帘。
"你们"加藤还来不及说什幺,几个围在加藤四周的男人便使出浑身的力气拉住了他。
"我们找得你好苦!""少爷,您没事吧?"这些人嘴里问候着,却仍然用惊人的力道制住加藤。
"可恶喂!放手!"加藤粗暴地挣扎着。几个体型和加藤差不多的男人顿时都被撞了开来。唯一还巴在加藤身上的就是那
个拼了命抱住加藤的小个子高桥老弟。
"我不要,加藤少爷!好不容易才见到你的。"他是负责照顾加藤的高桥的弟弟,同时也是立誓把一生奉献给加藤的狂热
加藤主义者。看到他眼里噙着泪水死命地纠缠着,加藤再怎幺狠心也不忍把他一脚踢开。感情有时候比臂力更缠人。
"少爷,请您乖乖听话。"一袭剪裁合宜的西装包裹着健壮身躯的男人出现了。
"高桥"加藤的表情扭曲了。高桥大哥从五岁起就一直照顾他。在臂力上加藤自信绝对可以胜得过他,但是要对这十年来
一直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高桥大哥施暴,那绝非加藤的本意。
"真是的!真让我费了不少工夫哪!"高桥大哥惊愕地说道。
"少罗嗦!不管我在哪里?或干什幺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到底是怎幺找来的?"加藤大吼。一遇到高桥大哥,这个无敌超
人就只是一个会耍赖的小孩子了"有人传来情报说歌舞伎町的麻将馆里有个气势很吓人的年轻小伙子,和道上的兄弟杠上
了。我一听到消息,心里就有数了。"高桥大哥斩钉截铁地说道。浑身上下散发出照顾加藤长达十年之久的老仆人不可动
摇的自负。
"少来烦我!"加藤像头被捕获的野兽一样怒吼着。
"少爷的牌技高超,连我们的代打高手都敌不过你。为什幺偏偏要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麻将馆来跟混混"高桥大哥叹了一
口气。那些被加藤撞开来的手下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高桥大哥,那些对少爷失礼的鼠辈该怎幺处理?"手下很郑重地问高桥。这个手下在投效加藤家之前,是一个只会虚张
声势的傻瓜,但是在高桥大哥的调教下,已经展现出教育的成果来了。
"你就看着办吧!"高桥大哥坚毅地说。这句话让加藤大为光火。
"我已经讨回公道了!用不着你们插手!"加藤用足以让整个歌舞伎町都撼动的音量大吼。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利用父亲的
势力来压人。在场的人都被加藤的咆哮给震住了,可是高桥大哥却不为所动。
"哪,少爷,请这边走。"高桥拉起加藤的手,把他带往停在大马路上的奔驰。
"放开我,高桥!我杀了你!"高桥大哥根本不理会加藤的怒吼。
"如果能被少爷所杀,那是我最大的心愿。"高桥大哥带着温柔的表情微笑着。以优秀的成绩从国立大学毕业的高桥大哥
,实力足以让他成为关东黑社会头目加藤父亲手下的干部候选人。可是,为了加藤,他宁愿放弃出头的机会。
"你"加藤无能辩驳,只好闭上嘴巴。加藤在嫉妒、愤怒、无理的暴力之前绝不妥协,但是对亲情却丝毫没有抗拒的能力
。加藤小时候母亲就过世了,而他能在继母和"阿姨"以及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之间健康地成长至今,完全是因为高
桥大哥毫不吝惜的奉献所致。
"哪,请赶快上车吧!"高桥大哥把不再抗拒的加藤拥进奔驰车的后座。然后自己快速地坐在驾驶座上。
"少爷,请慢走!"其它的人异口同声地大叫。加藤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这时奔驰静静地发动了。
"喂!这是干什幺?"出于本能察觉到事有蹊跷的加藤问高桥。高歉缁是默默地不说话。
"喂,我在问你呀!"加藤忍不住焦躁地对高桥吼道。
"少爷,您肚子不饿吗?"高桥的声音好平和。
"在麻将馆打了一架,是有点饿了。"加藤有点失望,但是还是很老实地回答。
"是吗?您想吃什些幺?"高桥问道,加藤马上回答:"这个嘛我要吃甲鱼锅和烧酒。"这真是一个十五岁少年不应该有的
兴趣。
"那幺,我们就到'丸市'去吧?"那是一家专门接待政治家的五星级餐厅。
"真的吗?那太帅了!"加藤喜不自胜地叫了起来。一听到有好吃的,打架所招惹的怒气和不愉快早就不知道被吹到什幺
地方去了。
"高桥,真的可以吗?"加藤小心翼翼地问道。加藤家素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随便在外面用餐。这是因为注
重材料,非得经过极致的调理方法所做出来的东西才能好吃的东西。
"嗯。"高桥大哥很干脆地回答。
"是吗?记得最后一次到那边吃饭是老爸过生日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加藤很高兴地说。他的性子就是这幺
率直,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甲鱼锅,好象把自己离家出走一事都拋到脑后了。对正值成长期的加藤而言,吃饭就代表活
着。
一辆全黑的奔驰在一片绿意的山路上飞驰。私立天王寺学院出现在白桦树林的深处。头上是一片澄澈的天空。这栋石造
的学院就静静地、优雅地伫立于春色当中。
--好漂亮的地方高桥大哥心里想着。他觉得这种环境比东京那些被废气污染的学校要更适合加藤。
高桥大哥从后视镜中窥探着。因为吃过最美味的甲鱼锅和烧酒而心情愉快至极的加藤,像孩子一样在奔驰车的后座睡得
香甜。
"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高桥大哥望着加藤的睡脸,心里想着。
他利用加藤父亲的名望,四处找后门,为自动从M工业学校退学的加藤找到了号称有最优良传统和最高升学率的住宿男校
。
"少爷,请醒醒。我们到了。"高桥大哥叫醒加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