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打开了窗边的暖气开关。
"觉得冷吗?"
啜着茶的加藤很意外似地问我。
"......"
我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我身上穿了一层又...层厚厚的冬衣,相反的,加藤却仍然只穿着一件半长袖的T恤。现在已经是
十一月了。就算"小孩子"的体温比较高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我跟你这种野生动物不一样。"
我没好气地悦,加藤一听,不悦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你说什么?"
加藤低吼了一声。由于他出手太过突然,害我整个人倏地失去了重心,一下子跌进他那粗壮的臂弯里。
"放......放开我!"
我在加藤的怀里挣扎。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上你!"
加藤语带威吓地说。我一听,整个人不禁吓得缩起了身体。
"真是的,稍微宠你一下,你就得意忘形了!"
加藤好像在叱喝一只小狗似地说道。他拉住我的领带,用大拇指将我的下巴往上抬。
"住手!不要这样!"
我粗暴地挣扎着,企图甩开加藤那巨大的手。
"你再乱动,小心骨头被我拆了!"
加藤用力抓着我的手腕,作势要扯断我的手。可是当他的手指碰到我的瞬间,却大吃一惊似地说:
"天哪,你的手好冷哦!"
"啊......"
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却见他已经用两只手紧紧地包住我的手。他的手好大。大手紧紧
包住我的小手,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热我冰冷的手。这股意想不到的温柔触感好舒服,舒服得让我有点出了神。
"戴上手套吧!"
加藤静静地说道。那长长的浏海底下隐约可见一对充满男性魅力的长眉和明亮而细长的眼睛。高雅而挺直的鼻梁和微微
散发出甜美味道的嘴巴,搭配得恰到好处。明明知道他这个人是如此地任性妄为,行事旁若无人到几近不把人当回事的
地步,可是我却依然没办法让自己的目光从加藤脸上移开。
"没......没事。"
我对自己被加藤的美貌所惑感到羞耻,不禁低下头去。
"喂,老弟,高桥大哥不是送来厂手套吗?就是黑皮的那双手套。"
加藤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转头对高桥说。高桥的哥哥打加藤五岁时就负起照顾他的责任。疼爱加藤的程度不亚于弟弟的
高桥大哥,几乎每个星期都会送不同的东西来。
"加藤少爷,请用。"
高桥递给加藤的是一双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品的黑皮手套。
"手套我用不着。"
加藤说着便为我戴上厂手套。可是,依照加藤的手掌尺寸订制的皮手套戴在我手上,却显得大了许多,离我的指尖还有
两公分左右。
"......小芹,你连手也这么小啊?"
加藤惊愕地说。
"不要拿我跟一八五公分的你相提并论!"
我忿忿地说道。加藤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确实是比加藤矮了十三公分,而且有一张如果没有穿西装一定会被误认
为学生的娃娃脸,可是再怎么说,我都比他大上七岁,而且还是个老师。被他这样摆弄有伤我的自尊。
"要不要请哥哥按照芹泽老师的尺寸做一双来?"
高桥很客气地提出意见。
"说的也是。不过小芹看起来像个小孩子,我想毛手套应该比皮手套更适合他。"
加藤用揶榆的语气说道。
"我......我大你七岁哪!"
我怒吼道。加藤一听,嘴角微微往上一扬,一边在我的下巴上呵痒,一边从容不迫地在我耳边低语。
"全身上下算起来只有年纪比我大而已!"
"你......"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倏地热了起来。加藤的话中有话,让我想起了昨天的点点滴滴。昨天,我依然没能抗拒他的挑逗,又
让他得逞了。
正当我被加藤紧紧地抱住,全身因为一种屈辱感而打颤的当儿,突然有人敲门了。
"什么事?"
加藤很不客气地问道。
"你果然在这里?"
说着把头探进来的正是冰山。冰山有着一头长长的茶色头发,耳上戴厂好几个耳环,还有一副晒成古铜色的一八三公分
的健壮体格。浑身散发出不亚于加藤的魄力的冰山,是加藤唯一的"朋友"。
"喂,怎么大白天的就......"
异性恋的冰山看到加藤像抱玩具一样地抱着我,便皱起了眉头。
"......啐。"
加藤无可奈何似地放开了我。他行事一向旁若无人,但好像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好朋友感到不快。
"你们待会儿有空吗?"
冰山重新振奋起精神问道。
"有啊!"
加藤理所当然似地点点头。现在是星期六的下午,对社团活动没有兴趣,也没有任何嗜好的加藤应该是闲着的。
"刚刚我老姊打电话来。"
"玲奈子?"
加藤微微地动了动眉毛。冰山的姊姊玲奈子小姐是东城大学附没医院的内科医生,是一个美丽大方的才女。
"她说如果大家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去吃顿饭。"
一听到吃饭,加藤的脸上便露出了耀眼的光芒。对正值成长时期,食量大得惊人的加藤而言,再也没有其他事情比吃饭
更重要的了。
"好啊!好啊!反正我早就吃腻了宿舍的大锅饭。"
加藤喜孜孜地回答道,而一旁的我却也感觉心头小鹿乱撞。尽管加藤每天晚上都对我予取予求,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
男人。有魅力的美女当然也非常吸引我。
"喂,你在想什么?"
加藤戳了戳我,顿时让我清醒了过来。
"没......没什么。"
我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赶忙把脸转升,加藤却突然一把撑住我的鼻子。
"......你敢胡思乱想,小心我宰了你!"
加藤这句话让我的脊背窜起一股冰冷的恐惧感,这只野生动物的直觉果然厉害: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不......不是啦!我才没有哪!"
我惊慌地叫了起来。尽管他总是把我当玩具一样摆弄,可是却又不准我对其他的人动心。以前玲奈子小姐到天王寺来时
,他自己都跟她到外头住宿了,可是看到我被玲奈子小姐一把推倒在床上时,却又吼又叫的。
--如果你真的嫉妒,就珍惜我一点啊!
我很想这样吼他,以报复他平时总是不把我当人看,可是,因为怕他真的发飙,只好隐忍不作声。我觉得自己实在很卑
劣,可是一旦面对加藤,又什么事都做不来。深刻地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的我知道"为了活命",我心须小心自己的一言一
行。
"喂!再来一碗!"
加藤神采奕奕地拿起空饭碗。接过他饭碗的不是高桥,也不是我。
"如果你们都能像雅臣这样捧场,那我请客也请得有代价了。"
手上拿着饭杓的玲奈子小姐喜孜孜地说道。玲奈子小姐穿着一件华丽的柠檬黄的迷你裙,配上感觉相当自然的鬈发,以
及从衣领处露出来的意大利制的夸张短练,浑身散发出"成熟女人"的味道。
我们正坐在距离天王寺学院一个小时车程远的某高级火锅店里。尽管我们是在市内高级餐厅内的专用房里,可是像外国
女明星一般华丽的玲奈子小姐和两个年轻的美男子(加藤和冰山),另外再附带我跟高桥,一行人仍然格外引人注目。
"......喂,小芹,不要老发呆,赶快吃呀!"
加藤把一块肉夹到我面前来。在美人及美男子的环伺下,觉得自己像高级生鱼片的配菜而感到不舒服的我,被加藤的恶
形恶状给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过来。
"唔......嗯。"
我点点头,加藤便把肉去进我的小碗里。
"这么上等的肉凭你那一点点薪水是一辈子也吃不到的。"
我觉得加藤说我一辈子也吃不到这种肉未免太小看人,可是,身为来白吃一顿的座上客,我实在没什么立场反驳。
我一边嚼着沾了芝麻汁的肉片,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冰山和玲奈子的脸。玲奈子小姐的皮肤白皙,而冰山却晒成了身古
铜色,虽然肤色有差,但是两人确实是一对相貌相当似的姊弟。
--他们一家人一定都是美人胚子。
我呼地叹了一口气,那又浓又长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地澄澈;具女性美的鼻梁和形状美好、充满个性的嘴
唇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在显示出这对姊弟优异的家庭环境。尽骨冰山现在彷佛是堕落了,可是说他都是曾经被誉为天王
寺数一数二的优等生的理事长继承人。
要说美男子,我在暑候期间被"绑票"前往的加藤家也相当有看头;但是,加藤家的人共通的特点是具有像野生肉食猛兽
一般的威仪和优美感。"我觉得出身良好家庭,却只是一时堕落的冰山和身为流氓儿子的加藤会成为好朋友,实在是一件
很不可思议的事。
"唔,吃饱了!吃饱了!谢谢招待!"
吃得比平时更多的加藤显得相当愉快。姑且不说白天的天气,一到晚上就寒意逼人的时节里,他却只在T恤上罩了一件小
牛皮绒面外套,薄薄的外套是黑灰色的短式上衣。
"冰山医生,谢谢你的招待。"
高桥很有礼貌地道谢。高桥今天穿着一件整烫过的蓝色衬衫,配上一件剪裁得便宜的夹克。他还穿着深蓝色的粗呢上衣
,围着一条大众化的围巾。
"不用客气。''
拿金卡付过帐的玲奈子小姐优雅地回答。
"......姊姊,外套。"
冰山以熟练的动作为玲奈子小姐披上毛皮大衣。这两个有着不像日本人外形的姊弟,身穿华服举止优雅,看起来真像幅
得宜的画一般。
"亚曼尼果然很适合你的味道。"
玲奈子小姐笑着对冰山说道。冰山穿着一套用光滑的高级材质裁制的象牙褐色西装,配上一件深色有斑点的黑灰蓝外套
,再围上一条深巧克力色的天鹅绒围巾。
冰山平常是不穿西装的,听说这套衣服是他在LA的时候,到美国去玩的玲奈子小姐帮他买的意大利货。虽然举止像不良
少年,但终归出身良好家庭的冰山一穿起来感觉就像个雅痞;相反的,如果由加藤来穿,一定会散发出一种足以让科西
嘉的黑手党闻风逃跑的威严来。
"喂,雅臣。"
穿着豪华山猫皮大衣的玲奈子小姐环住加藤的手臂。加藤的打扮很随便,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衣服底下却有一副匀
称的骨架,并散发出像豹一般敏捷味道的肌肉。加藤那修长的四肢和精悍的美貌所散发出来的魅力,不亚于穿着昂贵山
猫皮料的玲奈子小姐。
"......嗯?"
加藤回头俯视着玲奈子小姐。他脸上的表情是只有惯于冶游的男人才会有的悠哉模样。我对光用一双眼睛就可以支配女
人的加藤,产生强烈的嫉妒感。
"......让我有机会洗刷上一次的耻辱吧! "
玲奈子小姐露出无畏的笑容对加藤说。她所说的耻辱是指麻将。
"无所谓,你带了钱吗?"
加藤说。对他而言,麻将是花钱决胜负的一种游戏。
"那是当然罗!"
玲奈子从皮包里拿出印有银行标记的信封。从信封的厚度来看,里面的金额应该不是小数目。
"如果这样还不够,就用身体来赌吧! "
玲奈子小姐这半似开玩笑又半似认真的话也让冰山大吃一惊。
"姊姊,你玩真的啊!?他可是加藤耶! "
冰山用劝谏的语气对玲奈子小姐说。以前冰山曾经向加藤挑战过麻将,结果输得凄惨无比于我也在场看了几次,要说加
藤在麻将上的造诣,我觉得真是可怕得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赌神上了他的身?
"那是当然罗!要是对手只是个半调子,我玲奈子小姐怎么会用自己的身体下注呢?"
玲奈子小姐过人的豪气和她那豪华的毛皮大衣相互辉映,使她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像出身名门的豪放迫力。
"......对不起了,又是我一家通吃了。"
加藤叼着烟,很傲慢地说道。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一叠叠的万圆大钞。
"真不敢相信耶!除了雅臣之外,这四、五年来,我还没有输过哪!"
事先准备来的钱全部被席卷一空的玲奈子小姐焦躁地拢拢头发。
"我可是警告在先喔......是你自己不听的......"
冰山用冰冷的声音喃喃说道。冰山也是个不认输的人,所以在深刻地了解到自己绝对敌不过加藤之前,他也付了不少"学
费"。
地点是在市内某家麻将俱乐部里,这间弥漫着以麻将馆而言算是难得一见的高级气氛的场子,有很多打着所谓的应酬麻
将的上班族。
"--"
我是加藤的下家(右侧),只有屏住气息陪战的份。在走进这家店时,我坚决地认为,在麻将馆里和未成年人赌麻将是一
个教师所不允许的行为,可是加藤一句"小芹啊,你不穿西装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未成年人啊",三两下就把我的信念给
击破'了。
"......喂,老弟!"
加藤呼唤着高桥。
"了解!"
高桥开始整理麻将桌上的万圆钞票。以银行员般熟练的动作数完钞票后,高桥用平板的语气说道:
"一共是七十五万圆。"
听到这个数字,我不禁惊叫了出来。
"哼,只有这样吗?"
加藤连眉毛动也不动一下。
"喂......你到底想样!?"
我哭丧着脸问加藤。平常总被加藤一句"小心我上你哦!"就摆平的我,果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嗯?啊......算了,小芹就用身体来还债好了。"
加藤不经意的一句话竟将现场的气氛弄得尴尬异常。
"用身体还债......?雅臣,你......"
玲奈子小姐微微地绷起了脸。她似乎觉得强迫我掺上一脚,却要我用身体来还债的加藤相当不人道。
--玲奈子小姐毕意是个正经的人哪!
我对玲奈子小姐怀着满心的感谢,加藤却不了解我的心思,自暴自弃似的说道: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呢?每个月只领那么一点点薪水的小芹,就只有一副身体可以还啊! "
加藤理直气壮的语气充满了迫力,一副"在这里我就是法律"的态势。
"别开玩笑了!这种歪理哪晓得通啊!"
我不满地说道。没想到玲奈子竟然吼了起来:
"就是嘛!平时总是免费的东西为什么今天要花钱买?"
玲奈子小姐这充满爆炸性的话顿时让某个人全身冻结了,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高桥,而是她的弟弟冰山。
"姊......姊姊,你怎么突然......!"
从冰山那苍白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受到多大的冲击了。他亲眼目睹了原本保有优雅而高贵形象的姊姊,展现出令人意想
不到的一面,可能因此而受到很大的惊吓。
"......算了,如果你们两人没有异议,我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玲奈子语意暖昧地说道。好像对自己因为输钱而脱口说出那些失礼的话一事感到难为情似的。
"嗯,算了,无所谓......。走吧,我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