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迷药,」阙军观察着易缺的脸色,「有人在我们的茶中下了迷药。」
话声未落,十几名大汉便将两人围了起来。
「喂,不想受伤就滚开!」一名大汉对着阙军恶声恶气。
「敢在这儿闹事,你们胆子也不小。」阙军摇着摺扇,痞痞地答道。
「少和他废话,动手!」另一名大汉一边说着,一边抡起手刀就往易缺颈子招呼过去。
「易缺小心!」阙军大喊,但是另一人已将他抓了起来,毫无武功的他一下子就被甩到墙边。
阙军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但那些大汉的目标似乎只在易缺身上,根本没有人来管他的死活,阙军勉力睁开眼,才发现或许那些大汉不是不管他,而是无法管他。
易缺站在十几名大汉的中心,衣袖看似轻挥,但来者虽多,却没有一个能近得了易缺周身。
在阙军眼中,易缺不像在和人打斗,倒比较像在表演袖舞,一时看得呆了。
「喂!没昏倒吧?」在易缺用衣袖卷开一名大汉时,突然开口。
「啥?」阙军看着易缺的身影穿梭,愣愣反问。
「没昏倒还不快跑?」听到阙军的声音,易缺迅速来到阙军的面前。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我可不想背着你跑,快走。」
阙军还来不及反应,易缺已经托起阙军的手肘,往出口的方向冲出,这次易缺不再用衣袖转移敌人的攻击方向,而是扬起手刀,砍向阻挡的人。
一时之间,骨头折断的声音,敌人哀嚎的声音响遍整间客栈,阙军往后看了一下,问道:「这方法快多了,刚才怎么不用?」
「他们若是叫得太大声,可能会盖过你的声音,所以刚才不能这样做。」易缺沿路快奔,眼前是灯笼的光影和黑夜组成的世界,易缺根本无法辨别哪边才是路,但是易缺想到有光的地方一定就会有某种阻碍,所以易缺尽往暗无灯火的地方跑。
「你在担心我吗?我好开心!」
「有时间开心不如花点时间帮忙看路。」
「易缺,这儿好黑,你为什麽走这里?」
「你也看不到路吗?」
「太黑了。」
易缺停下脚步,侧耳凝听,刚才在客栈追出来的人应该只有五个人,怎么来人似乎又多出来了?他们的恶意是如此明显,到底是为什么?
「易缺,前面好像有堵墙,这儿是死巷了。」
「墙?」易缺伸手往前,触手之处果然是一堵砖造的墙。哦!幸好刚刚停下来了,否则一定会撞上的,他方才根本不知道这儿有堵墙。
易缺扶着墙开口道,「我们到城外的树林去。」怎么觉得头有点晕?
「回我家不好吗?」
易缺不想顺着这个话题,「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吗?」
「应该是早先被你揍的张谷派来的,也只有他敢在县令大舅开的店撒野了。」
「嗯。」晕眩的感觉好象越来越严重,「我刚刚喝下了迷药是吗?」
阙军开始紧张,他已经听到脚步声了,「难不成药效发作了?」
「头有些晕,不碍事,等一会你要退开点,我不会再留情。」
「在这里!」
原先五个在客栈的大汉首先逼近,身后跟着的可能是事前联络好的帮手,阙军看着来者的阵仗,看来对方是势在必得。
阙军突然跨上前,摇着摺扇缓缓说道:「这么多人对付我们两个小老百姓,太丞之子可真是不要脸啊!」
「大胆刁民!」有几名大汉大声斥喝。
呵呵,只不过略施小计,就有笨蛋中计啦!果然是张谷那家伙!
「少废话,大伙儿上!」
哦哦,这下就没有本少爷用武之地啦!
阙军原想往后退,但突然又想到这熊样在美人儿面前可会抬不起头来,正犹豫间,易缺已经上前,将他推开,「退到墙边。」
「好。」呜,他真没志气,但是别人家可都是刀剑亮晃晃的,他就算站到前面去,也只有亮出白白的肉任人宰割的份。
阙军依言退到墙根去,看着易缺毫不畏惧地向前与人对战。
「嘿嘿,这样的美人儿哪里要我们九兄弟全上?我一个人就行啦!」一名穿青色衣物的矮小男子抱胸道。
「老六,要说大话滚一边去。」一名留着胡须的大汉道。
其他人已经以车轮战的方式想要让易缺筋疲力尽,一人主攻时,其他人在旁采取游击战术,务必使对手心神混乱,疲于应付。
易缺感受着那高涨的恶意,一面化掌为拳,在主攻那人欺上前来时,猛力一拳,那人只觉得仿佛被海浪推动身不由己,一下子飞得老远,「碰」的一声撞到墙壁才像破布袋一样软软下滑,嘴角渗出血迹,再也不动。
「老七!」方才抱胸观看的老六,奔上前去察看伤势,却愤怒地发现,那看似花拳绣腿的一击,居然已经让老七送了命!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还我老七命来!」
老六怒不可当,冲向易缺当胸就是开山裂碑的一掌,易缺侧身一闪,老六的掌便直直劈向那堵砖墙,「轰」的一声,整面砖墙垮了一大半!
「哦!要抄近路这样最快了!」阙军大开眼界,赞叹道。
老六气血狂涌,他最得意的一掌居然打不到易缺,回头暴吼一声:「他奶奶的,张谷那小子不是跟我们说他被下了迷药吗?」
易缺伸腿将一人的胫骨踩碎,头晕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他勉力提气想缓和一下头痛的感觉,却没想到居然带动了旧伤,胸口烦闷欲呕,易缺踉跄了几步,背靠着墙,大口喘着气。
「嘿!这下药性发作了吧!」
「妈的!等会先砍你十七、八刀为老七报仇再把你交出去!」
「这样的美人,你舍得砍?」
「说的是,当然是先上了再说!」
越来越淫靡的话语飘进易缺的耳中,易缺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动作,他打算在来人伸出手来的时候再将它打断。
就在此时,阙军带着担心语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易缺?」
「哦!这小子也一并解决好了。」
「别!万事好商量,免得动手动脚伤了和气,这样吧!张谷给你们多少,阙军出两倍的价钱如何?」
「两倍?」
一群人哄笑了起来,老六逼近了一步,抓住阙军的衣领将他揪了起来,「那婊子害了我兄弟,再多钱老子也不要,非要划他几刀才甘心。」
「老六,抓牢了,既然人家说他那么有钱。那我们回头再做一笔生意也无妨。」「是,大哥。」
「唉唉!」阙军此时真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看来这群人是不会善罢干休了,「易缺,你快逃!」
「自身都难保了,还管着别人!」
阙军被捉了?易缺极力抗拒着逐渐蔓延全身的疼痛,被龙醉木所伤的旧伤还真是痛啊!
「把这婊子抓起来!」
来了!易缺想抬手,但肩膀却一阵阵的痛,易缺皱起眉头,大地开始一阵晃动。
「怎麽回事?」
「只是地牛翻身,别怕!快抓人!」
就在几个人的手快碰到易缺的肩膀时,却突然发生了让大家料想不到的事,最靠近易缺的两人足下的石板整个裂开,大地宛如张开大嘴的野兽,将那两人吞到无边黑暗的地底。
惨叫声从幽暗的隙缝徊荡而出,每个人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老三、小八?」
留着胡须的老大瞪着他们和易缺中间突然多出来的那道裂缝,瞠目结舌。
「哇……」阙军瞪着大大的眼,看着一动也不动的易缺,突然想到自己初遇易缺时,脚下地板突然翻起来的事情。
大地的晃动还在持续,而且越来越剧烈,原本抓着阙军的老六,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管阙军了,一把将阙军掼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易缺面前,伸手就要揪住易缺的领子。
「老六住手!」胡须老大大声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大块的砖头,在还没有人看清楚它的来处之时,已经狠狠砸在老六的后脑,老六惨叫一声,也跟着跌入那深不可测的裂缝里。
阙军抬头,发现每个人看着易缺的表情活像看到出土的妖魔鬼怪,而易缺的脸色发白,颊边还有冷汗滴落,不禁喊了易缺一声。
易缺倏地抬头,迅速飞过那道裂缝,抓着阙军的手肘便往来时路跑。
「老……老大,咱们要不要追?」
「追?」老大敲了问话的老二一个爆粟,「那人邪门得不得了,你没发现吗?」被打的老二一脸茫然,揉着头看着老大。
「走啦!去跟张谷要钱去,他妈的王八羔子,老三老六老七小八算是被张谷害死的,不多要点钱怎麽可以?」
「易缺,你不要紧吧?」
「指路……到树林的路。」
「前方会有叉路,转向右,有一条小径。」
易缺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按住阙军的肩膀,「你走,我跟着你走。」
全身都好痛,想要辨识小径什么的已经够辛苦了,还有叉路……
「你还好吗?要不,我背你好了。」
「不……快走就行了。」
月光下,看着易缺额头的汗大滴大滴滑落,阙军突然觉得心脏一紧,连忙回过头去,快步跑着。
现在,我是易缺的眼睛……可不能出错……
「易缺,我们现在在树林里了,我知道前面不远处好像有水池,你要不要去那边?」
易缺放开了阙军的肩,好像没有听到阙军的话,开始自顾自地往前触摸着树干前进了,阙军看着易缺有些摇晃的身影,担心地唤了他一声。
「易缺?」
此时易缺却突然欢呼一声,阙军抬头看到水塘就在眼前,想着等会儿也一起洗把脸好了,易缺的身形却已经一侧,滚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了?」阙军吓了一跳,看到易缺倒在沙堆中,以为易缺昏过去了,正想伸手去扶,没想到易缺开心地扬起一阵阵沙尘,身体不停地在沙堆中滚来滚去。
「呃……」阙军当场呆掉,怎么……一个好好的美人儿,喜欢在沙堆中打滚呢?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个大帅哥,易缺如果想在他胸膛上滚,他一定二话不说慷慨奉献的。
阙军哀怨地蹲在沙坑旁,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易缺,我的怀抱不好吗?你一定要躺在那里吗?」
易缺只觉得头晕脑胀的现象似乎减轻了一些,身边阙军的话也听得比较清楚了,「这儿很好。」
「哪里好啦?脏兮兮的……」阙军用足尖轻轻踢一下沙子,低声嘀咕。
「呵……」滚在沙堆里让易缺感觉胸口和四肢传来的痛楚似乎也不那么痛了,他放松了全身,放任自己半埋在沙中,风吹过夜间的树林带来奇异好闻的味道,晚风中夹杂着一丝魅人的香味,易缺不禁缓缓闭起了双眼……
「天啊!真的睡着了?」阙军蹲在一旁,摇着扇子的手不禁停了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易缺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接下来他该怎麽办?放他睡在这里,还是自己也跟着睡比较乾脆?
阙军大大地叹了口气,看着易缺柔和的脸庞上到处都是沙,头发、衣服、鞋子上都是沙……鞋子!易缺居然蹬掉了鞋子!
阙军满脸无奈,上前将易缺拉出沙堆,看着毫无防备的易缺,阙军缓缓收起了摺扇,抵在易缺胸前,透过薄薄的衣料,阙军的掌缘感受到易缺心脏的跳动……
阙军慢慢以摺扇在易缺胸口游移,脸上表情显得有些阴暗,过了半晌,阙军倏地将摺扇插在腰带上,抱起易缺,缓缓走出树林地界!
「少爷!你怎麽……」
「福伯,别嚷嚷,小心吵醒老爹和大哥,去烧两桶水来。」
阙军终于让福伯充满操心的声音和身影离开视线范围,也终于可以将全身脏兮兮的易缺放到椅子上去。
没多久,行动迅速的福伯指挥着两名强壮的家丁将一桶热水抬了进来,然后用着一贯的恭敬姿势道:「少爷,另一桶水已经放在您的房里了。」
「嗯。去叫小春和小丽来。」
福伯一听笑弯了眼,「少爷今儿个要她们伺候吗?」
「福伯。」阙军抬起头盯着福伯道:「你老人家以为我是色魔吗?一个晚上要两个女人?」
「难道不是?少爷您也太久没有……」
「福伯,不用连这个都替我担心好吗?去把她们两个叫来,帮我的朋友洗净身子。」
「哦……」福伯躬着身子仔细盯着易缺瞧,发出一声用意嗳味的长音。
「还有,」阙军不得不再度转身,「那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从外头带回来侍寝的,另外,他是男的。你可以不用盯着他看。」
「呵呵,是是。让老奴服侍您入浴。」
第五章
沐浴过后,阙军换上淡银色的宽松衣袍,缓步走到客房去看易缺的情形。
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小丽显得过度兴奋的声音:「这爷好俊呢!」
小春道:「你少发花痴啦!人家才瞧不上你呢!」
「说的也是,他一定是哪个候爵的公子。」
「搞不好是哪个少年将军呢。」
「但是,哪有将军长得这俊模样的?」
门外的阙军越听越好笑,想着如果再不进去,易缺搞不好就被家里这两个色女给生吞活剥了。
阙军推开了门,正好看见小春将手放在易缺的脸上,而小丽则执起易缺的手细细地看着。
「摸够了就该回房去了。」阙军倚在门口,要笑不笑。
「啊!少爷!奴婢马上退下。」
阙军看着两个婢女像被抓到偷腥的猫跑得飞快,不禁开始想象这两个人到底是对人家作了什麽事?
阙军走近,看着睡得香甜的易缺,身上披着的是从杭州锦织行送来的上好云锻衫,不愧是福伯特地挑选的,真是适合易缺的气质啊!
阙军站在床边,视线溜到易缺因领口微微敞开而露出的锁骨,阙军摇起摺扇,「嗯,再往下看一点点就好……」
阙军轻轻地揭开易缺的衣襟,入眼的是一条极大的疤痕,阙军呆了一下,「嗯,我那么大老远地把你抱了回来,再多看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胸骨、腹部、腰间、大腿……易缺在衣服覆盖下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光滑的,大伤口、细小的伤痕,其中最为狰狞的疤痕怵目惊心地盘踞在易缺的左胸上,那像是个对易缺有深仇大恨的人狠力一刺、如火烧般的伤口……
「这个人……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阙军宛如被定住了-般,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些可怕的痕迹,良久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将易缺的衣襟拉拢,「呼」的吐出一口长气,坐在椅上。
阙军打开摺扇慢馒扇了起来,双眼牢牢地盯在易缺泛着珍珠色泽的脸庞,突然笑了起来:「幸好!这漂亮的脸没有被划伤,还好……还好……」
※※※
易缺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却睁不开眼睛,那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像是可以让人把心事都说给他听的那种心安。
易缺听到那声音里有着微微的疑惑,尾调轻轻的上扬:「易缺,好奇特的名字,可以知道缘由吗?」
「我的名字是别人帮我取的。」易缺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顺利地睁开眼。
易缺眼前那人身着代表君主的服饰,很专注地听着易缺说话。
易缺看着他:「尧君,名字不重要,有没有才能才是重点所在吧。」
尧笑了起来,就像一抹阳光突然从雨后的云层中透出来的那样笑:「爱卿,朕知道你的名字为何叫易缺了!」
尧喜欢和易缺闲话家常,而且渐渐的,有什么难办的公事也会和易缺商议,为了防冶水患,尧决定开通沃渠,易缺便是主持沃渠开通事宜的治河使。
有一天易缺和尧到城外巡视沃渠,沃渠工程浩大,他们正站在堤上视察工程,冷不防从斜地里冲出一人,对准了易缺就是猛烈一撞,易缺来不及防备,被顶得滑下了土堤,河岸数百工人连声惊呼,那人也马上就被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