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總是穿著美國式的休閑服,要不就是充滿流行風的帥氣打扮,然而今天他卻穿著質地柔軟的夾克,配上淡黃色的
長褲。雖然是一身休閑打扮,但或許是家教良好的關係吧?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優等生的氣質。
『冰山少爺,您可以休息一下呀!』坐在冰山旁邊的高橋說道。個子嬌小,卻有一張嚴肅臉孔的高橋穿著一件開襟的襯
衫,係上一條休閑領帶,配上一件藍色的邉由馈H绻俅魃弦豁斢矚て巾敳菝钡脑挘】雌饋砭拖裼W校的學
生。
『十二點三十二分纔會到京都。』坐在高橋旁邊的高橋哥哥這麼說很容易讓大家搞混,姑且就稱他忍夫先生用沈穩的聲
音說道。
他那充滿古樸風格的臉孔散發出一種難以言語形容的沈穩。身上的黑色西裝,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明治時代的書生,不論
舉止或談話時的聲音都給人一種『沈靜』的感覺。
『少爺,肚子餓嗎?』忍夫先生突然很正經地問道。
『嗯是有點餓。』坐在我旁邊用力地伸著懶腰說話的,正是將一八五公分高的身體無趣地塞在座位上的野獸加藤。他穿
著帶著湝圖案的天鵝絨夾克,配上光亮材質裁製的長褲。
我只看過他穿著膝蓋開洞的牛仔褲和邋裡邋遢的制服,所以看到他穿著正式服裝時,不禁有點大吃一驚。
--穿起正式的服裝,他看起來不也人模人樣的嗎?
加藤的衣服都是由負責照顧他的忍夫先生,仔細篩選材質和設計款式之後纔讓他穿上的,據說加藤穿的衣服品質都是一
流的,今天這套衣服應該也不差吧,『好吧,那麼現在就吃便當吧!』高橋說著,便從包包裡拿出一個大餐盒。
盒蓋一打開,裡面盡是烤鰱魚、雞肉、加有螃蟹肉的蛋卷、花菜天婦羅、蒟蒻和紅蘿蔔、菀豆、煮牛蒡、油炸豆腐和粗
卷壽司。
『萬歲!』加藤伸手就要去拿粗卷壽司。
『少爺,這是擦手巾。』忍夫先生馬上遞過濕紙巾。
『知道啦!』加藤乖乖地擦過手之後,一把抓起壽司丟進嘴裡。
『好好吃!』加藤喜孜孜地說。高橋的臉上頓時綻放著喜悅的光芒。
『這是我今天早上五點就起來特地為加藤少爺做的。』高橋很得意地挺著胸說。
『高橋,不管你到哪裡去,都會是個好媳不,好老公。』冰山有所保留的稱贊道,高橋卻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我只
為加藤少爺一個人做便當!』這句話讓正在喝茶的冰山差點噴出來。
『真的假的?』冰山用手帕擦著嘴,臉色是僵硬的。
『那當然羅!』高橋握著拳頭堅決地說。
『--』冰山無話可說似地低下了頭。
冰山身為理事長的兒子,以前在學校裡是頂尖的優等生,但是,同時也是對極端的精英教育產生質疑的人。或許就因為
這樣,所以他對高橋太過誇張的『加藤少爺至上主義』頗有微辭。
『喂,小芹!你不吃一點嗎?』三兩下就把便當解決的加藤開朗地說。
『不用了。』我把頭轉開來。
『你搞什麼?老弟特地做的耶!』加藤很不滿地說。
『我也不是自願來的。』我望著窗外落寞地說。難得的春假,我回到好久沒回去的橫濱老家,打電話給國中時代的三個
同學,問他們『好久沒碰面了,要不要聚個會?』,結果連一個人都沒約到。
正感到憾恨萬分的時候,忍夫先生卻以形同綁架的方式硬把我帶來了。
『哪,少爺正在等你哪!』他撂下一句話,就硬把我拉上車,從新橫濱車站搭上了新幹線。為什麼我連春假都得當加藤
的玩物!?
『你說什麼?再胡說八道我可不饒你!』加藤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把粗卷壽司強行塞進我嘴裡。
『嗯唔!』我好不容易纔把壽司給吞下。
『少爺,欺人太甚會惹人厭的。』忍夫先生一邊遞茶給我,一邊用沈靜的聲音對加藤說道。
『--啐!』加藤被這麼一說,顯得有點難為情的樣子。面對在親生母親死後就一直扮演父母親角色照顧他長大的忍夫先
生,他有點抬不起頭來。
--這不是惹不惹人厭的問題啊!
我很想這樣吼回去,可是又覺得跟看似沈穩,卻連野獸加藤都要對他敬畏三分的忍夫先生抗衡有點可怕,遂忍住不作聲
。
『京都的甲田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啊?』正在吃鰱魚的冰山問加藤。
『啊,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和甲田家的祖先是換帖兄弟。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不過好像是什麼親戚吧?』加藤一邊嚼著
蛋卷一邊說。
--事情根本沒這麼簡單,還說得這麼輕鬆正月發生的事在我腦海里復甦。被強行綁架到加藤家的我,在那一次加藤家之
行中知道了那個成熟而散發出性感氣息的男人,正是加藤的的『第一個男人』。
因為加藤現在口口聲聲說『只對小芹有感覺』,而且我的理性也告訴自己,這是以前的事情,可是在感情上就是沒辦法
接受這種事情。
--我只有加藤這麼個人,偏偏他我偷偷地咬住嘴脣。
這是一種無處可發的憾恨感。我絕對、絕對不是同性戀,可是對於加藤和我之外的人做那種事卻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正月時,甲田先生的曾半開玩笑地想要染指我。對加藤和甲田先生而言,性或許只是一種『娛樂』,可是,我不喜歡這
樣。
--不是自己喜歡的對象是做不來的!
我們在京都車站換搭JR湖西線,在山科車站下了車。這一帶就在山邊,或許因為我原先只對京都市區有一點認識吧?我
覺得這邊好偏僻。
來到車站前,就看到停了兩輛擦得黑亮的賓士車。是S級的新車。正當我感嘆車子的帥氣時,一個穿著高雅西裝的年輕男
人下了車來。這個年輕人身材纖瘦,有著一張看似混血的美麗臉孔。
『--北野先生。』忍夫先生呼喚這個年輕人,被叫為北野的他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少主吩咐我前來迎接各位。』年輕人操著一口和他的華麗容貌不相稱的拘謹京都腔。
『辛苦你了。一切有勞你,請多多指教。』忍夫先生也慎重其事地還禮,這種一絲不苟的禮儀在在顯露出黑社會的特質
。
位於山科高臺上的甲田家是一棟非常有京都味的優雅純日式建築,和格局、建造方式都極為大膽而豪奢的加藤家相較之
下,略顯小家子氣了點,但是可以感覺出是出自師父精湛的手藝。
『歡迎光臨。』打開灑過水的玄關,只見甲田先生的太太穿著和服對我們行最敬禮。那一襲帶著春意的滭S色和服的領
口,散發出無限的女性魅力。
『志保小姐,打擾您了。』『哪兒的話?沒什麼好招待的,但是請各位把這邊當成自己的家好好休息。我先生晚上就會
回來了。』這時穿著粉紅色和服的小優花好像要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似地,從裡面跑了出來。
『小雅--!』然後毫不猶豫地跳向加藤。
『啊優花!你又長高了啊!』加藤很高興地將優花抱了起來。加藤平時看似粗暴,其實他是一個很喜歡小孩子的人。
我看到加藤抱著優花好像在抱玩具一樣,不禁捏了把冷汗,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
『啊?你也想要我抱高高嗎?』將優花抱在懷裡的加藤不懷好意地問我。
『笨蛋!誰要啊!?』我對他吼道。
『哇哈哈!真搞不懂哪個纔是小孩子啊!』加藤抱著優花,一邊還撫摸著我的頭。
『小芹,歡迎你來。』被加藤抱在懷裡的優花對我說。我搞不懂,為什麼連這麼小的孩子都叫我小芹,可是又覺得對一
個小孩子生氣也未免太難看了。
『優花,你好。謝謝你送我的熊寶寶生日禮物。』我儘可能讓自己像個大人一樣說道。優花則高興地對我說:『你有沒
有抱熊寶寶睡覺?』她天真地問道,我卻被問得心頭一顫。正想回答『嗯』的時候,加藤卻搶白:『這個差事就交給我
來辦了,因為我每天晚上都把小芹當抱枕喔!』加藤的話頓時讓我臉頰發熱。
『笨蛋!在小孩子面前講這什麼話!?』我反射性地脫口罵道,站在旁邊的冰山和高橋弟弟頓時青筋微露,只有忍夫先
生面不改色地微微笑著。不愧是加藤的監護人。
『啊你們感情真是好啊!』也不知道了不瞭解我們的關係,志保小姐一臉從容的笑意。
我驚覺自己太沒有個大人樣,臉上一陣燥熱。
--加藤這個大笨蛋!老是讓我丟人現眼!我恨恨地瞪著加藤。
『幹嘛?』抱著優花的加藤看著我的臉微微笑著。
『沒幹什麼!』我不悅地把臉一撇,這時志保小姐一臉對我們的關係心知肚明的表情說道:『哪,各位一定都累了吧?
公公希望你們一進門就可以喝到熱茶,從早上就一直待在茶室時準備哪!』志保小姐說得理所當然,可是一聽到茶室卻
讓我嚇一跳。
--真是搞不懂他們在搞什麼!
加藤也沒注意到我的異狀,很高興地說:『萬歲!老爺子泡的茶最好喝了!』我心裡想著:我再怎麼沒經驗,總不會比
野獸加藤更失禮吧?然後,就跟在大家後面走了。
茶室是一間非常有味道的獨立四疊半房間。泥地上裝飾著白色的山茶花,散發出微微的清香。
四疊半的空間實在太窄了,窄得擠進五個男人(其中有兩個還超過一八0公分)之後,大家幾乎膝蓋碰膝蓋了。和加藤擠
在一起,讓我覺得心口發癢。
『會不會太窄了一點啊?』我戳了戳盤腿坐著的加藤。
『啊?窄纔好啊!』加藤對我笑了笑。正想追問他什麼意思,這時忍夫先生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少爺說的沒錯,茶室
要小才能讓客人和主人的心情合而為一。』我想忍夫先生是不會胡說八道的,可是我實在搞不懂一群人擠在小小的地方
喝茶有什麼趣味可言?
『打擾了。』北野先生打開後門,探進頭來。
『請用』北野先生用漆盤盛裝送上來的,是漂亮得令人忍不住驚嘆的淡櫻花色的栗子點心。
『啊!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加藤說著立刻伸手去拉點心。
『喂加藤!茶都還沒送出來哪!』我企圖阻止加藤,北野先生輕輕地笑了笑。
『不,這些點心是喝茶前食用的。』他的語氣中帶有揶揄我不懂禮節的味道,我羞得滿臉通紅。
『對對不起。』我低著頭囁嚅道,這時加藤說道:『小芹也吃吧!很好吃哦!』我抬頭看看四週的人,只見高橋兄弟和
冰山也都一副嚴肅的表情吃著點心。
--咦?難道不懂禮節的人只有我!?
我有一種腦袋被狠狠敲了一記的感覺。我忘了冰山以前是學校裡的優等生,而且又是理事長繼承家業的兒子,他懂得喝
茶的禮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趕忙用牙簽串起一塊栗子糕。可是,櫻花般的栗子糕太軟,很難串起來。正當我不知所措時--
『芹澤老師,牙簽斜插進去就可以了。』忍夫先生用溫和的語氣教我。
『對對不起,我不習慣』我囁嚅地說道,忍夫先生卻輕輕地搖搖頭。
『不!不是老師的問題,松屋的栗子糕原本就特別軟,甚至有人說,如果能順利地吃下這種點心,就算是道地的茶客了
。』『松屋?』冰山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就是位於界町路上的松屋常磐。因為知道少爺喜歡吃』北野先生很有禮地回答道。
『太好吃了,我也很喜歡他們賣的松風。』加藤開朗地說。我想起來了,以前加藤曾經請我吃『松屋常磐的味噌松風』
,說是『高橋大哥到京都出差回來的禮物』。身為流氓世家之子,從小就吃好穿好的加藤,無疑的也是個美食家。
好不容易把栗子糕吃完了,這時茶室門回出現了人影。
『啊歡迎!歡迎!』紙門一打開,一個白髮紳士帶著沈穩的笑容出現了。那魁梧的體格配上銀灰色的和服,使得他散發
出一股難以言語形容的威嚴。氣質看起來不像是流氓頭頭,倒更像是茶道或書道的老師。
『老爺子!您看起來很有精神嘛!』加藤很高興地說道。
『雅少爺,你又長大了不少啊!』老爺子看到加藤便堆起了一臉笑容。從他的笑容我看得出,這個人疼愛加藤就像疼愛
自己的孫子一樣。
『嗯,我在空氣很好的學校吃得飽睡得好。』加藤用小孩子一樣的聲音說道。
『會長,很高興您身體無恙。』忍夫先生深深地行禮致敬。
『啊,我們就不用辛苦地打招呼了,先讓我為大家泡一壺茶吧!』老爺子說著便開始點茶了。我第一次看到正式的點茶
,可是他那優雅的手法著實叫人驚服。
『雅少爺,不幫我介紹朋友嗎?』老爺子用杓子一邊從鍋子裡舀熱水一邊對加藤說。
『啊,這位是我的朋友冰山,這位是小芹。』加藤胡亂介紹一通,真是亂來。
『啊這位是老師嗎?』老爺子突然把話鋒轉向我,害我嚇了一跳。
『是!我是加藤的導師芹澤和范。』我趕忙自我介紹,隨即想著,對方對我和加藤的關係不知瞭解到什麼程度,心中難
免有疙瘩。
『--請用。』老爺子遞出茶杯。那是畫有櫻花的小小清水燒。
『謝謝!』坐在最上座的加藤一把接過茶杯。
『小芹,我先喝了。』加藤說完便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他的喝法是那麼地豪爽,根本顧不得什麼禮節。
『啊!好好喝,京都的水和老爺子泡的茶果然就是不一樣!』正在泡第二壺茶的老爺子對加藤說:『哪裡的話,就因為
有雅少爺這種不嫌棄喝茶的客人作伴,我泡茶纔有意思。』第二泡茶泡出來了。按照順序的話應該是輪到我。我不懂茶
道的禮節,正猶豫不決時,老爺子對我說:『不用在乎什麼禮節了,只要隨個人高興就好了。』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誰又能真的不在乎呢?
--真討厭這種事情!
我在忍夫先生的指導下,總算把茶喝了,可是因為太過緊張,根本品嘗不出什麼味道。
喝過茶後,老爺子表示『難得到京都來,不妨去看看各地的寺廟吧』,於是我們一行人除了忍夫先生說有工作要留下來
之外,便由北野先生開車載我們,浩浩蕩蕩地前往清水寺。
『哇!好漂亮的景色啊!』從扶手探出身體的高橋贊嘆道。
『看到這裡的景色就覺得人真的在京都了』冰山淡然地說。這兩個人好像完全浸淫在古都的風情當中了。
『啊』加藤瞄了他們一眼,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喂,加藤』冰山戳了戳看都不看景色一眼的加藤。
『看什麼寺廟!大無聊了,我們去吃點什麼吧!』冰山聞言僵起了一張臉。
『我說你啊,難得到京都來了,好歹也』冰山話纔說一半就不說了,大概是覺得對野獸加藤談建築或景色之美也是白搭
吧?
『少爺,您想吃什麼呢?』北野先生問加藤。
『那個地方的青花魚壽司。』加藤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啊您是指「IZU」嗎?』北野露出了微笑。
『對!對!我想吃他們的青花魚壽司。』加藤對吃有著常人之上的執著。
『對不起,這家夥肚子一餓就沒大沒小的』我趕忙緩頰道,北野先生卻哼哼地笑了。
『哪裡,我常聽說少爺因為年輕』北野先生的話中有話。常聽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導師』?
--我有不祥的預感。
北野先生端正的背影讓我產往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感。
『啊!太好吃了!來京都不吃青花魚壽司真的就算白來了!』在『IZU』一下子就掃光了三人份的青花魚壽司的加藤很快
樂地說道。
我很想質問他:你來京都到底是幹什麼的?後來還是忍住了,這時,食欲魔人加藤說道:『北野先生,我想吃一點甜食
清清口。』這時連冰山也不禁愣住了。
『喂!你還要吃啊?』冰山怕吃太多晚餐會吃不下,所以只吃了一人份的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