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检查他的ID卡的另一个哨兵,用不着和电脑资料对照就已经知道了助手席上的人物是谁。因此他在探头进来,确认
了萨兰丁身影的瞬间就脸孔抽搐着跳了开来。可以说是做出了极为无礼的反应。然后,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对于和基地司
令官拥有同样上校军衔的军医的失礼,因此马上又脸色苍白地做出了敬礼。
虽然已经就职四十年,但无论是出基地还是返回基地都是第一次经历的医师,因为觉得哨兵的极端反应非常有趣而笑了
出来。
也许是因为魔鬼医生的传言中充满了相当恐怖的成分吧,明明只是接过ID卡检查,然后再还给主人的简单工作,年轻的
士兵却一直没有停止颤抖。
因为获得了愉快的体验,所以萨兰丁带着不错的心情补充了一句。
“大尉,我对于你的脸孔和眼睛都很喜欢哦。当然更加喜欢你的性格。”
正处于将车子开进停车场中途的司机,凝视着前方展开了笑容。
在晚上视力也不会受影响的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个让萨兰丁甚至觉得应该同情那些无法看到这个男人素颜的人
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萨兰丁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输给一时的冲动而咬了他。如果不经同意就让他成为“伴侣”的话,就绝对无法再看到这样的
笑容了.
因为基地内的线性车几乎都是公用车,所以会使用停车场的仅限于很少的外来患者以及探病的人士。因此虽然医院的规
模不小,但是停车场也只有地下一层而已。现在由于是天亮前,所以就连那里也还一辆车子都没有。
即使在这里,路西法多也是无视区域规划,直接选取了最短距离的路线,然后在第三通道的深处停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下车没有关系吗?”
“这个角落,是暂时性的安置去世人士的遗体的房间。在它旁边有一架电梯,虽然不是直通的,但是要去医局的话也很
方便了。”
“……你就穿成这么华丽的样子走上去吗?”
停下了去抓扔在一边的护目镜的手,带着复杂表情回头的司机,好像是在意着周围一样小声询问。
“又不是要向遗体致敬,我觉得穿成什么样子应该都无所谓啊。而且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有必要小声说话
吗?”
“……哪里,你说的完全没错。长官。”
黑发的大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仅仅表示了同意。当医生有些棘手于难以解开安全带的时候,
先走出车外的路西法多绕到了反方向打开了车门。
因为是不熟悉的型号的安全带,萨兰丁好不容易才弄开而恢复了自由身,面对着主动为他打开车门的男子,他微微皱起
了眉头。
“我并不是女性,所以你不用像这样每次都以骑士自居。这样反而让我对你的鸡皮疙瘩看得清清楚楚,这可并不怎么愉
快。”
“我是在对于别说是回家休息了,接下来还要呕心沥血地进行工作的军医表示敬意。做脑部的外科手术一定很耗费神经
吧,听起来就觉得累。”
“从一厘米的错误都不容许发生的这方面来说,和你刚才的驾驶倒是颇为相似。只要你转换方向盘的速度差上分毫,我
们两个现在就不存在于这里了。”
“啊,原来如此,这个就是所谓的工作吗?”
站在医院停车场的医生,对于立刻表示明白的男人露出了微笑。拥有被视为必要的技术,完成被赋予的义务。和拒绝参
加没有正当理由的战斗的军人会遭到处罚一样,抗拒手术的外科医生也失去了存在意义。大家都是专业人士,所以不需
要更多的说明。
“谢谢你特意从庆祝会脱身出来把我送到这里。能够如此早回来都是托了大尉的福。”
“医生?……哇!”
萨兰丁一面道谢,一面伸出了被毛皮包裹的双手,抱住了看起来相当寒冷的男人。
在发出诧异的声音的瞬间,路西法多的身体一阵僵硬。他反射性地试图伸手推开对方,但是在中途反应了过来,维持着
做到一半的动作无力地说道:
“……你果然还是对我惊险的驾驶不是很中意啊。医生。”
“那当然。虽然我喜欢不会忘记游乐的你,但是想要在驾驶中把兴趣和实际利益结合到一起的话,请无论如何要不在别
人坐在助手席上的时候进行。你明白了吗?”
“是,长官,我绝对不会忘记。不过,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而不惜使用‘媚香’,医生你是不是有点太奋不顾身了呢?”
能够听到难得真心为难的路西法多吐出这样的诉苦话,实在是相当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要想让对于强硬的抗议都左耳
进右耳出的家伙深刻反省,自然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虽然萨兰丁也绝对不想领教在这种地方被强暴的滋味,但是这种时候就要感谢路西法多的那种特异体质了。毕竟他会显
示出按照蓬莱人的常识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反应。
就算是闻到了媚香,只要不接触自己这边的目光的话就能保持清醒,让他的肉体感觉到苦痛就会恢复清醒。如果有什么
万一的话,大不了就用藏在袖子里面的防身用匕首或者是银针让他吃一些小小的苦头好了。萨兰丁有信心,就算他多少
伤到了对方,大尉也不会抱怨什么。
“我承认是有相应的风险,但是也算不上是莽撞哦。只要不看到我的脸孔,你就不会发情,难道不是吗?”
“就一算一如一此,也不要做出这种无视当事人本人的意志和性口味,强行让人发情的举动来。再说了,不是有患者在
手术台上等着你吗?现在不是欺负我的场合吧?”
虽然一面抱在一起一面尽量不看到对方的面孔进行争论的构图在外人看起来非常的滑稽,但是反正这时候也没有任何人
会看到。
外科医生用手环绕到对方的背后,从脖子上测量着他的脉搏。
“你的心跳上升了不少啊。这是个好倾向。”
“啊,没错。如果你铁了心要采取这种态度的话,我可也要所欲为了哦!”
面对男人试图推开自己的举动,这次轮到萨兰丁大为狼狈。
“你干什么?”
“反正以你的为人,肯定会藏了什么匕首或者是银针吧?既然只要我吃到苦头就能了事,那就赶快结束这种局面吧。”
“你等一下!—一喂,我不是叫你等等吗?我已经消气了.所以就到此为止好了。你愿意向下看还是向旁边看都随便,总
之请你不要看我就行了。在你听到通用口的房门关闭声音之前,都不要动弹。”
医生一面再三强调,一面抽离了身体。
“让我不要动是没有问题,可是那个媚香的效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我可不想下次一见到你,就当场把你压倒。”
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是这个答案连萨兰丁本人也不知道。
在从出生起就烙印在脑海中的蓬莱人的记忆中,并不存在好像路西法多这样的特殊体质的人类。可是话虽如此,也不能
老实地告诉他这一点,所以萨兰丁在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做出了回答。
“没关系的,这也就是能支撑两三个小时的东西。而且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见效。”
“既然如此——嗯?是谁啊?”
因为携带终端突然呜叫了起来,路西法多把手伸进了迷彩裤的口袋中。因为粗鲁地抓出了携带终端的关系,口袋里面的
其他东西也飞了出来,掉落在停车场的地板上。
金属清脆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抓住了滚到自己脚边的某个类似于什么零件的东西,然后无意中抬起脑袋的医生,和下意识地用视线追随着落下物体的
大尉的视线,就这么交汇到了一起。
——……完蛋了。
两个人同时如此想道。
但是,已经无可挽回了。
“然后啊,那个患者的母亲,就这么握着我的手说,‘拜托了,丹卡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猛地被人抓住了拿着叉子的左手的萨兰丁,被从黎明时分的回忆拉回了现实世界。
对于那个双手握着自己的左手,正在使用让人恶心的音色讲话的男人粗糙滥造的面孔,他多少有几分眼熟。
既然是在这个时间利用食堂,那么就是医院相关人士的可能性就非常高。穿着士官军服就意味着他是医师。在记忆中搜
索了一遍外科以外的医师资料后,萨兰丁终于确定这个人是在自己就餐时经常会出没的心理科的医师。
外科主任隔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的轻轻一瞥,就冻结了那个男人原本在盛大地强调着自己优秀的舌头。
然后,维持着冷冰冰瞪着他的状态,萨兰丁毫不留情地挥动了右手拿着的刀子。
“哇……”
坐在两人对面的女医生们脸孔一阵抽搐。
萨兰丁将看也没看就插中的面包卷,举到了对方的眼前说道:
“丹卡医生。这是个警告。我现在正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你却打扰了我。顺便再补充一句,我不喜欢和他人的无
意义的接触。如果接下来你也做出同样的事情的话,我的刀子就不会再插上面包卷,而是直接刺上你的眼球。如你所知
,眼球非常的柔软,就算是这种刀子应该也足以完成任务吧?”
萨兰丁充满危险味道的笑容,成功地把内科医生的脸孔变得雪白如纸。
就算是不管把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得对自己有利的丹卡医生,好歹也能明白青绿色头发的医师并不是因为开玩笑才笑出
来的。心脏好像打鼓一样狂跳不已,手也因为恐怖而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所谓的外科主任将刀子插进别人眼球的那种犯罪行为,实际被执行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是,一旦实行的话,外科主
任肯定会毫无任何罪恶感地做到最后吧?而且每个人都觉得,这个事件毫无疑问会被当成并非出于故意的事故来处理,从
此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不具备抑制行动的伦理观,可以发挥超自然能力的怪物。在遇到这种东西的时候,人类只有因为自身的无力而绝望、恐
惧——这才算得上恐怖电影中的怪物。
——太,太出色了!
丹卡医生一面因为汹涌而上的感动和恐惧而发抖,一面微微泛着泪水地凝视着外科主任。
至于萨兰丁那方面呢,他完全不知道恐怖电影狂的内科医生的所谓感动,只是冷淡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开始用餐。
他松开了插在刀子上的面包卷。在关键的部分被打扰,实在相当让人不快。
但是,就算他试图埋头于食物和回忆的后续之中,过于鲜明的记忆还是让他忍不住停下了撕开面包的手。仔细想想的话
,他和路西法多分开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
记忆鲜明地复苏,左边的锁骨上掠过了幻觉中的痛楚。轻轻地咬住的牙齿的感触,交缠在一起的嘴唇和舌头的热度——
光是赤裸的脖子上所感觉到的火热的吐息,就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身处于什么地方。
突然之间从身体的最深处爆发,进而席卷了全身的冲动,在他的手指上残留下了强烈的麻痹感。对于以和心跳同样的频
率诉说着不快感的手指,他在内心暗暗咋舌,将手指握到了拳头里面。
就算是将我行我素贯彻到极点的魔鬼医生,也还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在早晨的医院内部食堂就餐的时候,因为回味性方
面的回忆,而让自己产生欲望,就算是魔鬼医生也觉得这是非常缺乏廉耻的行为。
能够让蓬莱人陷入这种状态,那个迟钝的男人似乎倒是具备情色上的天赋。真的是个让人无法预料到下一步行动的男人
,萨兰丁忍不住非常期待今后的发展。
如果那个被莱拉称为“偷工减料的木偶”的路西法多知道了萨兰丁对于自己的评价的话,一定会把脑袋摇到近乎折断的
程度来否定他的看法吧。他绝对会大叫着说,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他更加无趣的男人,所以绝对不要期待什么今后
的发展。
“那是错觉啊,医生!”
不过就算被拉上寝床而并非病床的黑发患者发出这样的悲呜,天才的外科医生也绝对不会听进去就是了。身为天性的诱
惑者的蓬莱人,对于自己所下的判断非常有自信。
从自己身边的地球人女性的交谈来判断,地球人所期待的情交中的基本姿态似乎就是热情和原始性。这也就怪不得他们
拥有如此旺盛的繁殖能力。
蓬莱人的情交是优雅而且高浓度的交流,那种好像饿汉飞扑到鲜肉上的原始人一样的态度,只会让他们感觉到不快,进
而产生出杀意。
多半自己可以和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共度过有意义的时间吧?那种霸道的态度视程度而定也很刺激。
明明刚刚告诫自己要顾忌时间和场所,于是抑制了下去,可是此时的萨兰丁居然又再次唤起了黎明时分的记忆。
和第一次以及第二次都不一样。不接受任何抵抗的断然的臂膀。可是尽管如此又绝不粗鲁,让人感觉到无意识的体贴。
原本表现出和媚香应该造成的效果完全不同的反应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可是那个男人还不仅如此,随着次数的增加,
他甚至还会产生变化。他用更加自然的态度渴求着萨兰丁。所谓的习惯了媚香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反应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那个男人不光拥有稀世的容貌,而且无论是想法还是行动都难以捉摸。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操纵那个男人的唯一手段就
是媚香。如果媚香失去了效力的话,至少自己不会再被拥抱进那个比外表上看起来更加宽阔而厚实的胸膛中。
萨兰丁因为刚才想到的假设和结果,受到了甚至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打击。
对于不论是触摸他人还是被他人触摸都很讨厌的自己,居然会好像个孩子一样希望被人抱在怀中——只是因为那里是非
常温暖,能够让人安心的场所。
自己之所以被路西法多所吸引,只是出于至今为止一直下意识地隐藏的恋父情结……当然了,他是不会做出这种好像现
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二百五心理内科医生才会得出的结论的。
蓬莱人认为繁殖是义务,恋爱则是权利,所以一向把两者完全分开思考。如果驱使蓬莱人的特殊能力的话,就算没有父
亲,母亲也绝对不会缺少帮助自己抚养孩子的男性。
此外,孩子们从出生起就在血液中拥有种族的记忆。自己这些人是什么样的生物,应该怎么样地生活,他们都非常清楚
。
原本蓬莱人的性别,就只是为了单纯地交换遗传细胞,为了孕育出下一个世代而存在的东西。他们和由于男女的不同,
在身体能力,适应性和免疫系统上都不一样的地球人不同,由性别造成的差别可以说是小到了极端。
只要脑部不受到损伤就几乎接近不老不死的蓬莱人,不会像地球人那样出现由疾病所造成的种族性的全体灭亡,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