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话,也许和他人对于事物的接受方法都不一样吧。对于曾经如此思考的自己的愚蠢,萨兰丁非常恼火。
把手架在方向盘上,隔着车窗把目光投注向遥远彼方的路西法多,开始讲述他十七岁时在士官学校发生的事情。
“平时无论是实习还是授课都是在士官学校的基地内接受指导,不过从二年级开始,每月会有一次,在郊外的山林进行
五天的实地演习。就是分成敌我两方,一面进行野外生存一面战斗——也就是所谓的战争游戏。有一次,在过了结束日
期后负责监督的教师也没有发回演习结束的联系,而且没有一个人返回学校。被派去进行调查的人员,发现了失去意识
昏倒在山中的学生们,把他们送去了医院。因为教师里面有专家在,所以可以通过检查的数值和症状推测出他们遭遇的
是什么类型的精神瓦斯。能否立刻投下解毒剂,会对后遗症的程度造成很大影响。”
“为了绑架你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
“不,包含我在内,下落不明的一共是十三人。有某个行星大总统的儿子,巨大财团家族的女儿,著名音乐家的侄子等
等,总之全都是拥有在某个方面称得上VIP的亲人的孩子。就算是我,好歹也是联邦军高官——特别是搜查中必不可少的
情报部部长的儿子。”
“那些犯人们是打算进行高效率的营利性绑架吗?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还真是愚蠢到无法置信的程度啊。”
士官学校的学生遭到了绑架,银河联邦军就算是从面子出发,也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抓住犯人,把学生们抢回来的。
银河联邦军不仅拥有丰富的武力和人才,而且是扩展到整个银河系的组织。那种近乎于公然向这个组织发出挑战信的行
为,实在无法让人认为是出自拥有正常判断力的人类之手。
“后来发现了被认为是和绑架有关的运输公司的职员以及宇宙港职员们的尸体。在向他们的家人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
犯罪集团是以他们的家人之一作为人质,强行要求他们与自己合作的。不过那些人质们的尸体也在日后被发现。从死亡
推定时间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士官学校的实地演习场遭到袭击之前就已经去世。”
“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人质活下来吗?居然可以做得出如此没有人性的事情。”
“既然那些家伙认为自己和自己同伴以外的人类都没有存在价值,这种行动也就是理所当然了吧?”
“既然能够做得如此彻底,那么应该是相当大的犯罪组织吧?”
考虑到被绑架的学生们的背景,可以认为大致应该划分为以赎金为目的和政治交易这两个类型。
“不,你错了。组织越是庞大,投注到维持组织的方向的能源就越大。和联邦宇宙军为敌的话,毫无疑问会招来组织的
毁灭。这种疯狂的举动,大规模组织的高层们绝对不可能容许。通过军队的搜查而落网的,都是些甚至称不上组织的街
头混混集团,单枪匹马的恐怖分子,以及恐怖组织的余孽之类的大杂烩。”
“也就是说因为利害关系一致,所以个人商店靠着租借的方式汇合到一起,形成了无形的犯罪百货公司吗?”
“你这个比喻非常一针见血。医生。下了订单的各个商店在付出相应代价后,就从负责执行的家伙们手中收取了不同的
人质,然后分别从自己的目的出发而进行利用。就算是毁掉了个体的商店也不会对全体造成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
其他的店子填补了空白。如果是组织的话只要打烂脑袋就能终结,但是这种大杂烩却根本没有脑袋或是尾巴可找。从彼
此互相利用这个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共栖关系吧。有些人原本是为了和政敌进行交易才下了订单,但是得知人质是从
士官学校中绑架出来的后却吓得去自首。多亏了他们,事件才在短时间内就显出了全貌……”
坐在驾驶席的男人好像在阐述他人的事情一样淡淡地继续着。身为当事人的他,想必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搜查经过吧?
说老实话,萨兰丁感兴趣的只是和路西法多有关的部分,所以为了尽快进入正题,他坦率地询问道:
“你的父亲在搜查过程中没有遭到压力吗?也就是说,绑架你的那些家伙也就算了,那些担心出于获取赎金的目的而遭到
绑架的人质的安全的政治家和组织没有表示过什么吗?”
路西法多噗地笑了出来。在对于自己的无礼失笑进行了简短的道歉后,他补充说道:
“在明知道我父亲是谁的状况下还有胆量威胁他的人类,就只有白氏族的一小部分和我母亲而已。所以父亲判断在最初
遭到绑架的十三个人中,只有我是出于自身的价值而遭到绑架。因此从这个方向展开了调查。”
“你自身的价值吗?可是是从美貌那方面来说,还是从能力那方面来说,方向不是完全不同吗?”
“他大概是一开始就把目标索定在超能力方面了吧?因为就算是弄错了目的而要重新搜查,以脸孔为目的的话也不会立刻
遭到杀害,男人的话就算被强暴也不可能怀孕。话说回来,和自己拥有几乎同样面孔的儿子,会因为美貌而遭到绑架这
种念头,我认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02的脑海中。”
路西法多很愉快地说着浮现出了笑容。
因为自己也是男人,他多少可以理解这种想法。为了让自己的遗传细胞能够作为优秀的存在而遗留在后世,男人要做的
就是让尽可能美丽、从各种各样的意义上来说都拥有高度价值的女人来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愿望存在于男人的本能
中,影响着他们的行动。
就算拥有再稀世的美貌,作为男人的路西法多也不可能生下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就让他娶自己的女儿——这种类似于
品种改良的计划,和由于本能而产生的冲动不同,会让人类的干劲明显降低。再说了,如果是想要孩子的话,不要用什
么强行绑架的手段,而是让女儿去接近、诱惑路西法多的话,反而要减少很多麻烦。
如果是和人类本能无缘的男色家在什么地方看中了路西法多,而打算靠武力来实现想法的话,那么只要对方不是通过切
割心仪对象的肉体来获取兴奋的变态,路西法多的生命至少就还是安全的。
如果是在臂力上不能和大人对抗的小孩子也就罢了,但是对于无法自己保护贞操的软弱的同性,男人们其实非常冷淡。
弱肉强食也是烙印在本能中的雄性世界的法规,在战斗中失败的雄性就算被吃掉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所以身为军人的O2,把搜查对象锁定在对于儿子的超能力的利用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萨兰丁是以维持、恢复人类的肉体和精神健康为工作的医生,因此他认真地考虑到了O2当初所无视的问题。
“强暴会造成深刻的精神性外伤。周围人的不理解也会进一步扩大打击哦。”
听到萨兰丁皱着眉头说出的话,路西法多有点迷惑。
“这个……要是我的话会怎么样呢?不会高兴是肯定的啦……对方是臭男人的话只要回头宰掉他就可以扯平。反正不管怎
么样,假设的话题都没有意义的说。”
“看来你的父亲是非常清楚自己儿子的这种性格啊。那么,你的父亲赢了赌注吗?”
“一个月。其他的十二个人都是在十天之内就全都被安全解救。但是就算是情报部部长02亲自出马,为了抓住最终买下
我的组织,也足足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对方让包含个人在内的若干个组织对我进行了传送,由此可见敌人的行动是多
么的慎重。等最后抓到后才发现居然是内部人。因为他是军队的脑科学研究所的成员之一,所以军队的大人物们似乎也
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为了了解孕育出超能力的脑子的构造,除了我以外,他还绑架了众多超能力者来进行人体试验。因
为对方做出了这种差劲到极点的事情,所以就算O2在夺回我的时候引发了超华丽的精神灾厄,也只能全都不予过问了。
”
“刚才你曾经说过,在明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的情况下还敢对他进行威胁的人类,只有极为少数的一部分。可是明知道
你是那么可怕的人物的儿子,还在隶属于同一军队的脑科学研究所做出那种程度的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实在无
法理解。”
路西法多陷人了沉默。
因为至今为止不管什么问题他都不加犹豫地做出了回答,所以他此时的沉默招来了医生的不安。难道这是个碰触到了他
心灵伤口的问题吗?
终于开口的路西法多的声音,已经不同于直到刚才为止的那种淡泊的语气,而是第一次轻微地混杂了某种类似于感情的
东西。
“有个名叫赛伊多?哈达姆?安里?阿鲁贾哈鲁的男人。因为发音的关系,很多人都直接叫他阿鲁贾哈鲁。他是地球系混合
种,年龄不详。银河联邦警察一级通缉犯。罪名是绑架、监禁、伤害、杀人以及遗弃尸体、违法药物管理法,以及其他
等等等等。要是具体来说的话,他就是不老不死以及超能力等等被普通人视为伪科学的领域的研究者。也是不断重复包
含人体试验在内的非法试验和研究的疯狂科学家。因为有一段时期他曾经是学都的教授,因此教授也就几乎成为了他的
绰号。他好像是那什么超人思想之类的信奉者,梦想就是亲手创造出超越各个种族能力的超人。我这个始祖拉斐人自然
也是他心目中上佳的标本。那家伙就是把我当成了实验材料的研究所的所长。之所以让一级通缉犯坐上了所长的位置,
是因为有军队的高官在里面动了手脚。不过那个被逮捕的高官大概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主谋者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有预知能力,好几次都是在马上就要抓住他的时候,被他从鼻子下溜走了。就连O2的能力也只
是能勉强掌握他到中途为止的逃跑路径。只要被他跑掉一次的话,在他有新的罪恶曝光之前,都迟迟抓不到和他相关的
消息。虽然说起来是个很不新鲜而且很狗屎的结论,但是从那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乏赞助人的地方来看,就证明这
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多到要死的有钱人,就算是以他人独一无二的性命做试验,也想要自己长生不老吧。也不能单单责
怪联邦警察的无能。”
虽然听起来是个很可疑的男人,但是应该是拥有什么让他人相信自己的研究可能性的力量吧?是已经有了到达某个程度的
研究成果呢?还是纯粹只靠着媲美天才诈骗师的唇舌?
在听着路西法多所遭遇的灾难的期间,萨兰丁逐渐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自己这个蓬莱人如果遭到阿鲁贾哈鲁教授的绑架的话,可以说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地方。那个教授从一开始就是“狩猎
者”。
“幸好你的父亲及时赶到了。”
“他到的时候也都要算是千钧一发了呢。因为我听到那些家伙说第二天就要活生生地解剖我的脑子,直接测量反应。即
使如此,为了彻底根除我被他们注射的药物,也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身为精神感应者的O2和我进行精神连
接,不止一次把我拉回清醒状态的话,我毫无疑问已经在治疗中发狂了吧。不,问题还不止如此。处于混乱状态的我让
念动力暴走的可能性也非常高。如果不是O2在场让我的精神安定下来,保证了我的安全的话,害怕我暴走的军队一定在
研究所就射杀了我吧。”
被救出后就一直软禁在医院里面的路西法多几乎没有最初的一个月的记忆。他只是隐约记得,为了除掉注射到血液中的
药物成份,他被用管子和特殊的装置连接到了一起。大概是因为治疗经历了漫长时间的关系吧。
在治疗开始之前,对于被研究所注射的药物的副作用和试验后遗症折磨的儿子,O2只来探望过一次,并且对他说:
(我来让你选择。是通过忘掉一切来消除由暗示所产生的后遗症呢?还是即使被暗示的后遗症折磨也要保留下记忆?)
(你难道是犯老年痴呆了吗?老爸。这次的帐我将来可是要百倍进行报复的。如果消除记忆的话岂不是连对方是谁都搞不
清楚了吗?如果留下了暗示的后遗症,那就把这些份都算上一并报复不就好了?我是绝对用不着别人多事来摆弄我的记
忆的。)
四肢被拘束在疲于病床上的路西法多,带着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的颓废表情懒洋洋地回答。
俯视着从凌乱的黑发缝隙中能够窥探到的双眸中的强烈光芒,O2微笑了出来。
这个恐怖的表情中,明显地存在着会让目睹到这一笑容的人胆战心惊的残酷意志。
(说得很好。这样才算是我的儿子。为了跨越现在的状况,我助你一臂之力。等有一天你找到这次的仇人时,就痛快淋漓
地把复仇发挥到极点好了。)
虽然那样的笑容父亲只在他面前露出过那一次,但是路西法多曾经在别人身上看到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表情。
那是和母亲乘坐小型宇宙船进行流浪,靠着狩猎犯罪者换取奖金的时期。在好像斩断对方手足一样地杀光了对方的部下
,和被逼入绝境的宇宙海盗进行对峙的时候,弗莉达突然和马里里亚多的人格进行了交替。
(我们不打算在这里结束你的性命,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必须活着来补偿你犯下的罪恶。但是,你的反省好像并不足够,
所以在把你引渡给警察之前,我先让你留下一个足以令你对至今为止做过的事情后悔万分的记忆吧。)
好像女神一样美丽的母亲,如此说着笑了出来。
来自精神感应者的甚至不容许发疯的精神攻击是什么样的东西,路西法多绝对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亲身体会一次。
在引渡给警察的时候,中年的宇宙海盗的首领的头发已经全都雪白,而且容貌苍老得仿佛百岁老人一样。那个因为些许
声响都会心惊胆战的模样,半点也无法让人联想到当初那个即使被他们母子追得走投无路,也还是厚颜无耻地骂声不绝
的恶棍。
而路西法多这个做儿子的,每次在想起母亲那美丽而恐怖的笑容的时候,就在心底重新发一次誓,绝对不做出任何会让
弗莉达真心动怒的事情。
——马里里亚多和父亲虽然在对于他人的价值观上不同,但是本质上的判断以及行动可是超级相似呢。
那个时候,FM之所以在宇宙海盗首领毫无疑问要把剩余的一生都献给监狱的情况下,还施加个人性质的制裁,是有原因
存在的。
在某个行星的宇宙站,那个宇宙海盗在为了补给而靠港的时候,曾经一度在眼看就要被宇宙警察抓住的情况下逃脱。
海盗的宇宙船为了逃跑,无视码头管理官的制止而强行发动,炸毁了因为紧急通知而关闭的大门,而且接二连三地用粒
子炮攻击存在于他们的逃跑路径上,会造成障碍的其他宇宙船。
已经进入着陆状态的大型客船也成为了炮轰的牺牲品之一。
为了保证水和食物的补给,在宇宙站以及空间卫星都会设置一定的禁止交战宇宙域。就算银河联邦法没有进行规定,那
也是所有的宇宙船乘坐者不能不遵守的规定。更何况现在被破坏的还是非武装的客船。
FM对于这种残酷的家伙从来不会留情。
刚才卡加曾经说过路西法多和去世的MM一男性形马里里亚多相似,但是在他本人的意识中,他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像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