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对于将你交给老爸,我真的很不甘心。我觉得如果你呆在我身边的话,今后应该能帮到我很多。可是你的人生是属于你的。因为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
可以说是直率到了极限的告白让周围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门廊附近的照明让人很难判断正确的颜色,但是即使如此也能知道马尔切洛变得满脸通红。
当他为了掩盖脸红而低下头后,高个男子的视野被制帽的帽檐所遮挡,变得无法看清宪兵队队长的表情。
「……假……假如你觉得无论如何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那是实现了想要在O2手下工作的梦想的马尔切洛,在看到内定后就一直在纠葛的事情。
从卡马因基地到军队中央总部情报部的调动,不管让谁来看肯定都是近乎不可能的精彩到极点的出人头地。
但是,他却无法从心底觉得高兴。
在听到眼前的男人直率的这个程度的赞美后,不可能有人不动心吧?
那是比起地位或是勋章之类的东西来,要远远更有价值的语言。
就在那个时候——
「傲娇?」
外科医生的一句话就废掉了感动的场面。
就连卡加都觉得败兴,用严肃的口吻进行了非难。
「拜托你看看场合!萨兰!」
「但是,因为是过于典型的台词,所以觉得很感动,想说这个就是那样啊——」
听到生活在和男性的美学无缘的世界中的蓬莱人的借口,路西法多笑了出来。
因为抱着拼死的念头说出的台词彻底化为了笑话,马尔切洛愤然地瞪着笑着出来的男人。
路西法多维持着爽朗的笑容说道:「独身可是外宇宙探查乘组人员的必须条件哦。」
「……唔!」
「那么一开始阿历沃尼大尉和我就被排除在外了吗?」
新造战舰的舰长肯定了瓦鲁多的询问。
「因为是前往完全没有航海图的外宇宙,所以不知道要花上几年才能回来。不仅如此,也许还存在着无法回来的可能性。当然不能让人把家人留在银河系,自己登上这样的战舰吧?」
「你说无法回来……!」
「当然我是满心打算回来的哦。可是什么事都需要考虑一下万一吧?——就算大家要分散各方,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也不可能消失。虽然我已经无法留在你们身边,但还是希望你们获得幸福哦。所谓的朋友就是这种东西吧?」
「路西法多……」
听到这番洋溢着友情的语言,瓦鲁多的声音迅速哽咽了起来。
在傲娇发言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马尔切洛,突然一把抱住了路西法多的胸口。
就算因为这个震动让制帽掉落在石板上,他也毫不在乎。
「你这个混蛋……明明比我小五岁……还这么张狂……」
「啊,被你抢先了!就你自己这样!太狡猾了!马尔切洛·阿历沃尼!」
「少啰嗦!先下手为强……因为我……会主动抱住臭男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了……唔……」
绝对不肯抬起头的马尔切洛的声音很含混,但即使如此也无法隐藏其中的颤抖。
迟了一步的瓦鲁多·休密特用制服袖子擦拭着泪水。
「好过分,小路路。提前两个月就害我们哭出来。你也太着急了吧……」
现场最年轻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向医生们露出求助的目光。
一直贯彻旁观者态度的两人轻轻耸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
「真是标准的男性杀手。有充足的观赏价值。」
「很清凉的的光景啊。」
第三个人的感想,从路西法多的背后传来。
「……男人这种东西……」
是蕴含着无法形容的众多感情的冰冷彻骨的声音。
维持着抱着友人的姿势全身僵硬的超绝美形,因为副官从背后接近的感觉而心脏狂跳。
「因为没有人看着……就这么地戏剧化啊。」
「……你好慢啊。卡加都在担心你了。」
「因为呆在办公室的话碍事的东西很多,所以迟迟无法顺利完成。」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走到同期友人身边的莱拉·奇姆,弯腰捡起了制帽子,温柔地掸了掸灰尘递过去。
同时,她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说道:「你每次调职都要害哭几个男人才满足啊?你这个男人杀手。」
如果有可以回应这个语言的话,路西法多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立刻对他进行教导。但他现在只能带这样的念头无声地接过友人的制帽。
女军官亲切地向两名医生道歉。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那个,虽然现在离你生日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因为现在是最寒冷的时期……如果你能使用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给我的?谢谢,莱拉。我很高兴哦。」
卡加从递给自己的纸袋中取出来的,是奶油色的手编围巾。在两端挂着长长的穗子。
「因为晚上很晚才能回去,我又无论如何都想要今天交给你,结果却迟迟没有完工,所以害你们在这种地方等候,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哦。我可以立刻围上吗?」
「那当然。」
不知不觉中脸孔微微泛出红潮的白氏,迅速得将看起来就很柔软蓬松暖和的防寒道具缠绕在了脖子上。
「啊,非常的适合你哦。卡加。是很高雅的颜色。」
萨兰丁眯缝起眼睛很难得地从心底发出赞美。他还记得以前路西法多说过,自己的副官在所有家务活上的能力值都是毁灭性的低下。
船和岸边之间的五米的剩余距离这个比喻,毫无疑问就是扎上穗子吧。如此一来的话,她搭乘的船只的操纵者就是——
从路西法多手中接过制帽的马尔切洛,揉着眼角的瓦鲁多都和萨兰丁·阿拉姆特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虽然听到的时候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目睹到实物后,就会觉得原来如此,是让人可以认得的比喻。不过就算明白了,也没有人愚蠢到会去踩黑豹的尾巴。
「……大家一起去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吧。」
听到路西法多无力的号召后,瓦鲁多和宪兵队长都点了点头。
卡加仅仅因为莱拉一面想着自己一面准备礼物的事实就足够幸福了。
就给卡马因基地的时间,还有两个月——
所有人都觉得,要为了远去的友人们,让这段时间成为充实的日子。
全部人口几乎都是地球系移民的行星巴米里昂,与个人信仰、组织无关所有人的节日,就是新年最初的一天——一月一日。
「行星巴米里昂由殖民星升格为主权星的独立纪念日,跟我们联邦宇宙军没有任何关系吧。」
「既然一直驻扎在巴米里昂,一起庆祝这个行星的独立,拿出这点度量来总可以吧。」
「那也没办法吧。银河联邦的节日都是由联邦法决定的啦。」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二位医生和路西法多、莱拉四人,在娱乐地区的西餐厅吃着有些迟的晚餐。
侍者端上新的料理首先放在了莱拉面前,并且说明了料理的名称。莱拉微笑着致谢之后,加入到对话当中。
「谢谢——但是,路西法,有驻扎基地的时候,基地也应该参与到行星独立纪念日当中,有这样的特例不也很好么。在基地工作的人、与基地士兵结婚的人当中也有不少行星居民吧,如果行星发生什么危机,基地的士兵也会拼上性命战斗,有这种一起庆祝独立纪念日的一体感也不错吧。」
「说得不错。想要设立特别条款的话,在每年召开四次的银河联邦会议上,由行星代表议员提出提案不就好了?」
卡加以辛辣的口吻回答了萨兰丁的疑问。
「这种无关紧要的议题只会被拖后啦,因为时间不够审议不充分最后都被废弃哦。」
「就算有例外,被纳入续审议案当中,如果没有强势议员的推动,也只会永远徘徊在续审议案阶段哦。」
知道这种参加人数众多的会议是个什么样子,路西法多耸了耸宽阔的肩膀悠哉地说出了悲观的事实。
放在大家面前的汤碗里盛着好像是炖肉类的料理。
「嗯?这是什么肉啊?好像不是鸡也不是羊啊……」
「莱拉,侍者有没有说这是什么炖肉啊?」
「抱歉,光顾着说了没听清楚。」
「是兔子哦。」
听到路西法多所说的这个名字,正在吃着的内科医生被呛到了。
「不要紧吧?没人会责备你同类相残哟?」
「只有你会这么说吧!我可是人类,就算吃了兔子的炖肉也没有被人说三道四的体验!」
「你小的时候养过兔子当宠物吧?亏你还能安心吃得下兔子肉。」
野外演习中连蛇都能毫不犹豫吃下去的女性士官,睁着圆圆的眼睛像是想起了可爱小动物的样子。
看着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吃着炖肉,外科医生带着苦笑沉稳地说,「不是自己的宠物,一般都无所谓吧。」
「我可是把本吃掉了哦?」
路西法多一边坦然地说着,一边用汤匙把炖肉送时嘴巴,而在他斜对面的卡加又被呛到了。
莱拉每每都会因为这个毫无纤细感性的朋友的言行而为难。
「本?……是你小时候养的兔子本杰明?真差劲!不是宠物而是食物吗!难不成你把那么可爱的小动物折断脖子放掉血剥皮拆骨,然后煮来吃了?」
「莱拉,你就不要追问那么详细的部分了。我是外科对这类话题是无所谓,但对内科的兔子来说可就是过份单词的罗列了哦。」
「……咳……唔……谁是……兔……兔子……咳咳!」
「是父亲杀的,做料理的是母亲,为了两位的名誉来说,杀掉只是意外,料理是因为母亲不知道是本才会做的。」
「啊啊,那就没办法了——」
「医生,医生,被搪塞过去可不行。他的母亲大人不知道是自家宠物而做了料理,还存在问题哦,不弄清楚的话卡加就太可怜了。」
「为什么我会可怜哪……咳!」
副官大大的深茶色眼睛锐利地注视着男人,被无言催促着,路西法多说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和平时一样周末回来的父亲——」
路西法多在自己的房间把白色的兔子本杰明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时不时用手抚摸着,趴着看图画书。
母亲出去见幼儿园的父母了,临走时说烤曲奇的袋子在厨房里,三点的时候把牛奶热一下跟爸爸一起吃的。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那种没用的家伙……!全都左迁到银河系边缘去好了!]
突然,脑中像是爆炸了一样。
眼睛深处爆发的白光让眼前一片空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翻开的书上。
脑子钝痛着。
——刚才的……爸爸的声音……?
听见有什么轻微的动静,低下头发现打开的书页被染红了,持续落下的红色点滴让那痕迹更加扩大了。
——哇,鼻血。
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支起上半身,为了寻找什么可以止血的东西站起身时,发现脚边躺着一动不动柔软白色毛皮的东西。
「本……!」
因为捏住了鼻子,声音变得有些怪怪的。
身体扭曲成奇怪的样子躺着的兔子,胸口也被血染红了。
想着宠物也许和自己一样也流鼻血了,伸着空着的手将它抱了起来。一点力量感也没有的白色身体,软绵绵的耷拉着。
——本的心脏不跳了!怎么办啊……不把它带到凯普拉医生那儿的话……可是妈妈不在家……啊,爸爸在家的!
路西法多将感觉比平时重了很多的宠物夹在腰间用一只手抱着,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还打算给那群白痴颁勋章吗……?」
自言自语的声音当中满含着怒火,父亲在书房中踱着步子。被淡淡光芒包裹的身影,可以看出即使生着气也在还操纵着电脑。
从开着的门口只能看到他的脸,偷偷看着里面的孩子因为害怕父亲发火的样子而不敢开口。
父亲先发现了儿子的存在。
「路西!怎么了,嘴巴旁边的血是怎么回事?」
「流鼻血了……刚才爸爸发火的时候,脑袋里面像是爆炸了一样。也许是因为那个……可是,比起我本它——」
正说着兔子的路西法多,突然被冲过来的父亲抱住了,吓了一跳后边的话也没说出来。
父亲两手抱着儿子带到厨房,让他座在椅子上用湿毛巾把脸上的血迹仔细的擦干净。
「头还痛吗?看东西会重影吗,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嗯,一点也没有。和平时一样。就算不问我,爸爸也知道的吧?」
「话是没错……刚才,稍稍有点不安……」
「比起我本杰明它更严重,不马上带它去医院的话……!」
为了止住鼻血一直捂着鼻子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膝盖上几乎放不下的白色兔子的背部。
O2皱着形状优美的眉头轻声说了句,
「没用的,它已经死了。你也知道心脏已经不跳了吧?」
「但是,这种情况马上做心脏按摩的话也会得救的,妈妈她——」
「路西,没用的。兔子的脑血管已经断了,没办法恢复了。」
「我的也断了才会流鼻血的吗?」
「……不,虽然你能承受强烈的精神波,但是小动物承受不了那种负荷。」
路西法多对父亲的回答并不能完全理解,只是接受了无论做什么本杰明也不会复活的残酷事实。
治安良好的行星琉璃宫,对于住在安稳住宅区的五岁小孩子死亡并不是马上能有实感的事情。用护身用的手枪射杀诱拐犯,遵从母亲的教诲的一面也很强。
鼻子总是在一动一动的本杰明,只有路西法多摸着它的脑膜时,才会像感觉舒服似的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呆着。柔软的白色皮毛摸上去很舒服,路西法多也特别喜欢抚摸自己养大的宠物。
叫了它的名字也经常被无视的任性宠物兔子,耳朵四肢都无力地耷拉着再也不会动了。
不意间,体会到仿佛被本杰明的后腿蹬到时胸口发闷的苦涩感觉。
「……唔……」
一直捏着的鼻子深处酸痛起来,浮上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父亲大大的手搂住了儿子的肩膀,这时候大滴的泪水落在了兔子身上。
「路,路西。那个……以前给你买过动物的图书吧?上面写着关于食物链的事情吧?强大的肉食动物杀死弱小的动物当作食物的——」
「嗯,食物链的顶端是人类吧?」
「是的,没错。所以人类得感谢那些被自己夺去生命的动物,好好吃掉它们的肉,这是靠掠夺了其它生命生存下来的人类的义务。如果你把本杰明吃下去,它就会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和你一起活下去。」
「可是,爸爸,本是宠物,不是家畜啊?」
如果是普通的孩子可能会被这种程度的诡辩哄骗,然而路西法多却没有对情绪性的话语共感的纤细神经。
然而,无意识地杀死了儿子的宠物的父亲,却极力想要避免让年幼的儿子哭泣,并没有放弃说服。
「可是啊,这个世界上并不仅仅是从商店简单就能买到烤肉排用的肉哦,自己狩猎捕捉到野生动物才能获得肉的情况也很多。野生的兔子可是重要的猎物哦,而且,为了能做成料理,分解也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