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乔亚芬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一听这两个男人商量着这个事,顿时脑门一热,也不知道怎么了,
从藏身的地方站出来,直接就说自己有合适人选。
那两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乔亚芬等到站出来了,才知道害怕,才明白自己非把周子璋害了不可。但事到如今,她全没
退路,那两个男人是真正的黑社会,根本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于是,乔亚芬没法子了,只好演了场哭戏,把个好心肠
的周子璋骗到那什么帝都的房间里去。她暗地里算了算,其实这笔买卖做得不错,只不过骗了一个不喜欢已久的同乡,
就如愿以偿成为S市人,还得到一笔钱,数额比她打好几年工的总和都多。
但是,就算她成了S市人,就算她甚至会说一嘴流利的S市话,她也不是这的人,她仍然不能真正在王朝铭一家子面前扬
眉吐气。她拿钱供着王朝铭对自己好,也不过是买个美好的错觉,在这个错觉当中,她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生孩子,那
男人陪着自己,没跑别的女人那去。
乔亚芬没敢去打听周子璋后来怎么样了。她难得的心虚理亏,平时连F大所在的杨浦区都绕着道不敢去。但就像冥冥之中
有报应一样,不过几天功夫,她有的一切又都出了问题:原本十拿九稳的户口迁移,就等着S市公安局最后盖章确认,却
偏偏以资料作假为由驳了回去;王朝铭每次来又只会管她要钱,没钱还要动手打人,等她弄明白了,才发现原来这王八
蛋拿她的钱在外头养另外的小娼妇;肚子一天天大了,可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人都没,乔亚芬这下真的是哭天不应叫地不
灵。她走投无路,正在街上晃悠,想还有哪个同乡能借点钱壮点势,却莫名其妙被几个男人强行拖走,带到闸北一个破
仓库里,一进门,就看见一群打手正围着殴打两个男人。
乔亚芬认出来,那两个,就是给她钱让她办事的人。
她吓得魂不守舍,只能瘫在地上干呕,就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那群人停止殴打,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慢悠悠走到
她跟前,脸上带着痞笑,蹲下来问她:“乔亚芬?”
乔亚芬哪里敢答话。
“你就是那个同乡妹妹啊。操,怎么是这种货色。”那年轻人鄙夷地看着她,好像看地上的爬虫。
“怎么样,最近不太好过吧?你跟的那个男人,叫什么王朝铭,挺牛的啊,塞给他一个野鸡,他也能当成宝,啧啧,那
眼力劲,跟你倒是一对儿啊。”那男人笑呵呵地说。
乔亚芬突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敢情这是有人明着要让自己不好过,她哆哆嗦嗦跪下求饶,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流,求那个
人大发慈悲,积点阴德,不要对孕妇下手。
“放心,我今天不会动你。”那年轻人乐呵呵地说:“谁让我家子璋千叮万嘱,一定不能伤了你呢。”
乔亚芬脑中轰然一响,周子璋的事,是她做过最缺德的一件,现在被人这么一提,她又怕又愧,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年轻男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给周子璋面子,现在有个机会,你去一趟F大,向子璋明明白白说说你都干了
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干,请他原谅你,明白吗?他那边一点头,我这边都好说,怎么样?”
乔亚芬是识时务的人,立即点头如捣蒜。
“知道了就赶紧给我滚,诶,回来回来,”那男人又说:“道歉完了,你就给老子消失在子璋面前,要是让我再知道你
搞什么幺蛾子,”他的声音骤然一冷:“你给我记住了,我是不打女人,但我有的是让你后悔当女人的法子。”
乔亚芬颤抖着腿,跌跌撞撞地逃命一样跑出去,身后迷迷糊糊听见一阵张狂的笑声,正是那个男人在说:“操,什么叫
五少我成了教人忏悔的,老子有那闲工夫?我这是没办法,家里那位信啊,让他玩玩呗,过过瘾,你们几个少在他跟前
嚼舌根啊……”
第 33 章
周子璋已经知道乔亚芬会来找他,因此再次看到乔亚芬站在宿舍楼下面,并不感到多少诧异,只是那种难堪厌恶之感却
挥之不去。他站在稍远的地方,看见乔亚芬穿着勒出肚子形状的粉红色长衫,外面套着鹅黄色小马甲,染成焦黄色的头
发看起来蓬乱如鸡窝,脸上就算浓妆重彩,可也掩盖不住被生活压迫的憔悴。周子璋看着这个自幼在一块长大的邻家小
妹,忽然间觉得无比陌生,就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的整个生活几乎被摧毁殆尽。就这样,这个女人还能找上门来,她怎
么能觉得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心安理得?
周子璋心底蕴藉着浓重的悲哀,他愣愣地注视着乔亚芬,多少年前,她还是个女孩,他还是个男孩,他的家还没有散,
父母亲都还在,有一年过年,母亲在他的衣兜里塞了好几颗大白兔奶糖,他站在自家楼下剥着糖纸,踩着鞭炮碎屑。就
在那时,他看见有个小女孩一直留着口水含着手指头盯自己,小时候的周子璋不懂事,故意舔了舔奶糖,炫耀一般瞪回
那个小女孩,还挥了挥小拳头。那小女孩扁嘴,想哭又不敢,可仍然这么锲而不舍地盯着。后来,周子璋记得,是自己
母亲下楼来,见到了,把自己兜里的糖掏出来全给了她,他因为这个还不依不饶,母亲急了,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训
道:“你比人大多少呢,那是小妹妹,做哥哥就该让着小妹妹。”
做哥哥就该让着小妹妹,这句话跟魔咒一样罩在他身上,多少年过去了,当年任性不讲理的小男孩变成了自己,那个小
女孩,则演化出眼前这么一位憔悴的孕妇。周子璋还记得,当初听到这个小妹妹被人始乱终弃时,自己有多么义愤填膺
,完全没想过,这么一个泼辣精明的女孩子,哪里会平白吃这么大亏?在他的观念中,女孩子总是柔弱无助的一方,总
是受委屈只能向自家哥哥寻求保护的角色。他从没想过这个妹妹会骗自己,会出于什么目的来害自己。但今天想来,为
什么她不能害自己呢?利益上来,亲生血缘尚且淡漠如水,更何况自己这种一头热的邻家大哥?
周子璋心中抽痛,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实在不想面对乔亚芬,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不该摧毁的东西已经被摧毁
,这时候还来说什么?倘若她良知未泯,来忏悔,来道歉,那自己不想充当那听人告诫,给人宽恕的神父;倘若她丧心
病狂,又有所图谋,那自己更犯不着被她害了一次又一次。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一个女子尖声叫:“子璋哥哥!别走,子璋哥哥,等等我……”
周子璋眉头一皱,加快步伐,乔亚芬嚷嚷地更大声了:“周子璋,周子璋你别走,子璋哥,是我啊,你等等我……”
周子璋几乎就想拔腿而逃,旁边几个同系的同学走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说:“周哥,后面那个女人喊你呢
。”
周子璋勉强笑了笑,不得已停了脚步,说了谢谢,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
乔亚芬扑到他跟前,喘息不定,抹着玫瑰红色唇彩的嘴唇咧开一笑,抓住他说:“子璋哥哥,是我啊。”
周子璋冷冷地看她,挣脱她的手,闭上眼,又睁开,叹了口气,转身说:“跟我来。”他带着乔亚芬穿过学生宿舍区,
走到北门边上,这时候正值中午,学生教师都赶着上饭堂打饭,这里反而人数稀少,周子璋站定了,回头无奈地问:“
亚芬,你还想怎样?”
“我,我,”乔亚芬扁了嘴,红了眼眶,说:“我没怎样,就是来看看你……”
周子璋想回一句电视里头常见的台词“看过了你可以走了”,但却觉阵阵滑稽涌上心头,他微微别过脸,却听见乔亚芬
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对,对不起啊子璋哥,我,我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你,我就想跟你说一声,肚子里的孩子挺好的
,现在王朝铭也对我好了,我想等孩子生下来还是带回老家养的好……”
周子璋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默不作声,乔亚芬或者觉得尴尬了,呐呐地住了嘴,想了想,又低声嘀咕说:“对不
起啊。”
“亚芬,我真不想听你说这些。”周子璋抬起头,看着她,目光疏远却温和:“真的,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乔亚芬咬着嘴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跑来找我,”周子璋淡淡地说:“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现在开始算起,我们都当不认识吧,
咱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就算到今天为止吧。”
乔亚芬瞪着他,目露凶光,怒道:“你说什么?你真当老娘欠你什么啊?周子璋,你还别太得意了,要不是老娘走投无
路,被人逼着,你当我愿意来……”
周子璋哑然失笑,摇头涩声说:“亚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了?啊?我变成什么样了?”乔亚芬怒气冲冲地嚷道:“我不就想过上好日子,想有个S市户口,孩子出
生了有个爸爸,打个工有人给买社保,这怎么啦?我有什么错?啊?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们这些同乡男人在哪啊?我生
活困难你们谁给我伸把手搭个伴了?你现在是高高在上啦,名牌大学生,背后又有人给你撑腰,怎么还看不起人怎么地
?不就是被男人玩了吗?你一个大老爷们还在乎这个?没有我给你牵线你能攀上贵人……”
“闭嘴!”周子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哆哆嗦嗦地道:“你,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乔亚芬,你还有良心吗?”
他从没这么生气过,瞪着乔亚芬那张红红白白的脸,只觉说不出的丑陋不堪,他简直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替她出
头,为什么会对她心存怜惜,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努力控制自己发颤的声线,说:“原本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我不想浪费口舌了。乔亚芬,别的我也不多说,只问你一句,如果我真的不管你,真的不想帮你,你能骗得了我吗
?你自己扪心自问,如果那天你来跟我哭诉的委屈是真的,那能替你出头的,除了我这个傻瓜,你还能找谁?!”
他说完,猛然转身,大踏步走开,身后还传来乔亚芬夹杂着哭嚎的声音:“周子璋,你瞧不起人,你活该……”
声音不可谓不凄厉,但周子璋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他满心苍凉,仿佛内心里被人凿开一个深深的大洞,外头的冷
风一个劲往里头猛灌,虽然处在大太阳下,可却有种刻骨寒冷从脚底浮起。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脑子里不知为何,
又一次回忆起那年母亲拍在自己脑袋上那一巴掌,心里痛得要命,脸上却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对已故的母亲
说:“妈妈,我做得够多了,您可不能怪我。我现在在知道我错在哪了,我做得太多。”
不远处,光华楼高大伫立的罗马柱巍峨高耸,前面的雕塑旁有游人三两站着照相,本校不少学生骑着自行车匆忙从他身
边掠过,只为早点在图书馆里霸个好位子,但这最平常的一幕,看在周子璋眼中,不知为何,竟然带了萧杀的荒芜。
他愣愣地站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走向何方,就在此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机械般地接了电话,放在
耳边“喂”了一声。
里头传来一个温暖和煦若三月阳光的声音,柔声问他:“子璋,在做什么?打扰你了吗?”
周子璋麻木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劈了一刀,那些痛感全回来了,他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璋,怎么啦?子璋?”林正浩有些着急了:“你没事吧?现在在哪?子璋,你听到了吗?”
“林大哥……”他万般艰难地涩声唤出口,就如快要冻僵的人无法抵挡暖炉的照明一般,他又低低唤了一句:“林大哥
……”
“我在,我在呢,”林正浩大概被他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如同哄着他的小外甥女一样柔声说:“乖,我在的啊,发生
什么事了?现在在学校吗?”
周子璋嗯了一声。
林正浩说:“你别着急也别担心,听着,就呆在原地别动好吗?”
周子璋哽咽难言,一个人在荒芜的校道边上蹲了下来,捧着电话,垂着头,语不成声。
那边也不再出声,不久后,就挂上电话。过了不久,周子璋突然听见一阵紧急刹车声,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辆黑
色奥迪就停在面前,车门一开,林正浩从里面满脸焦灼地跑下了,来不及关门了,就这么走到他跟前,看到他时才松了
口气,过去一言不发将他拉了起来。他掌心温热,手掌宽大,力道却不容拒绝,周子璋还未从这戏剧性的一幕中反应过
来,就被他拉着进了车,随即,林正浩猛地发动汽车,一踩油门,车子飞奔出了校门。
“去,去哪?”周子璋呐呐地问。
“今天你逃课。”林正浩深深地看着他,猛然一踩刹车,车子靠着路边停下。
周子璋茫然地看着他,却觉身上一暖,已经被林正浩狠狠抱在怀中,他浑身一僵,几乎本能想挣扎。
“别动,”林正浩拥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喟叹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别动。”
周子璋无法拒绝,他闭上眼,近乎贪婪地贴上林正浩的怀抱,双手迟疑着,终于也环上他的腰背。
林正浩呵呵低笑,在他耳边问:“是我想的那样吗?子璋?”
周子璋圈紧了臂膀。
林正浩用力回抱了他,带笑说:“太好了,太好了。子璋,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也许,要你接受一个男人也很难,不
过没关系的,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这句话犹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周子璋立即清醒过来,他痛苦地挣脱开林正浩的怀抱,别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哑声说
:“我,我不能答应你。”
第 34 章
“子璋?”林正浩困惑地看着他,伸出手,试图重新拥抱周子璋,但看到他眉宇间的痛楚,却终究放下手去,换上温柔
的微笑,柔声说:“我理解你的犹豫,没关系的,换成是我,也要考虑好长一段时间。”
他越是这样,周子璋心中越是翻江倒海,痛得呼吸都艰难,他闭上眼,无望地摇了摇头。
手上一暖,已经被林正浩牢牢握住,温暖仿佛从手上一直传到心底。刹那间,像有看不见的导火索,轰然一声,顷刻间
将那些摇摆不定的犹豫烧成灰烬,烧炙到周子璋眼眶润湿,在这一刻,他确乎明白,自己对这个男人如此渴望,全身心
都向往着跟他在一起,叫嚣着要将生命中美好的东西给予他,分享他。那个光彩四溢的门户,允诺着传说中的幸福宁馨
,昭示你想也想不来的快乐欢欣,就这么打开了,毫无戒备,仿佛你只需再上前一步,一步而已,你能真正进入。
然而,这一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过去。周子璋心里痛如刀搅,越是渴望,就越是痛楚,没有办法啊,这样的身体,其
后带着种种丑陋不堪,你怎么有胆量在这个男人破开来?你怎么够厚颜无耻在这么好的男人面前告诉他你其实有多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