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另眼相看啊。”丸子的语气与有荣焉,不过,另眼相看是真,倒应该不是因为我死去的父亲的原因。
丸子准备的礼服倒是我现在的衣服里算是合身的一套了,钮扣是银质的,上面镂着盛开的蔷薇花。
“这个花可是伯爵家的徽章呢。”丸子趴在我脚边替我把靴带系好,嘴里念叨着:“真是太荣幸了,也许您会成为伯爵
大人的新骑士也说不定,就象您父亲一样。现在伯爵大人只有四位骑士,还空缺三位呢,要是您成为了蔷薇花骑士,那
可有多光彩啊……”丸子不知道从哪儿找了粉来要擦在我脸上,我不肯。
“唉,您真是,哪有贵族参加宴会不擦粉的。” “我又不是贵族。” “好吧,可是这个您一定得戴上。”它又摸了朵
火红色的鲜花出来,替我别在襟前:“唉,您看起来太朴素了,要是有一两样珠宝戴着,那就更……” “这样就可以了
。”对于珠宝我没有什么偏爱。其实我的种族,与龙族也算近亲,所以有共同爱好……喜欢收藏宝贝,喜欢亮晶晶的东
西。我以前收集过那些东西,但是那些金银财宝并不能驱走我的寂寞。
“老师的马车就停在门口,维拉少爷你这就出门吧,总得早些到才不失礼。”是……这里的宴会我虽然没参加过,但是
约摸和以前经历的那些也差不多,总是有地位有身份来的迟。
我现在称不上什么有身份的人,所以丸子劝我早去是没错的。
只是……那位伯爵大人为什么要请我?
伯爵府离魔法师公会并不太远,在这座城的城东。马蹄声敲在碎石铺的路上,声音错落而清脆。我从车窗朝外张望,两
旁街景影影幢幢的掠过去。我没有在晚上走到外面来过,人的脸上与白天不同,在阳光下面,人们脸上的神情没有现在
这么外露,这么真实。那些人的脸上有疲倦,有迷惘,有欲望。穿着鲜艳衣裙的女人,头上别着一朵鲜花,她的目光飘
忽,神情带着一种全无所谓的漠然,与她唇边的那抹妖艳笑容不相衬。
马车拐进了一条林荫路,这里与刚才经过的那条街道比显得异常安静。赶车的人在前头说:“前面就是伯爵府了,这条
路也是伯爵大人的,喏,向前看,就能看到了。”我已经看到了,那一处显的灯火通明,在这条幽静的路上,就象茫茫
的幽暗的海上浮着的一条明亮的船。
很辉煌,很……吸引人。
但也让人觉得,有些危险,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就在那里等着,也许……
第二十五章
“欢迎,欢迎来到蔷薇庄园。”他的个子比我高半头,年纪也要大几岁,离的近了,我能看到他脸上扑着香粉,头发上
一定洒了香水,浓郁的香气,带着浓重的诱惑的甜意。
我将请柬递给他,他打开来看了一眼请柬又看了我一眼,那短短的一瞥似乎包含了一些极复杂的意味,然后他露出合乎
礼仪的客套微笑,招呼我进去。
“维拉少爷,我是伯爵府的侍童,我叫西尼。” “晚宴会在东侧厅,而舞会则是在中庭举行。休息室在二楼,晚宴还要
等一下才能开始,您可以先休息一下。”他问:“要人引领您进去吗?” “不必了。”他举手投足之间的韵味风范,还
有他用的这种香水味道……
我已经隐隐能猜出这晚宴……可能与我想象中并不一样。
院子里灯柱也是墨铁,灯盏是深红色的琉璃蔷薇花,盛开的样子与伯爵府徽章上的一模一样,也与我穿的衣服上这钮扣
一样。
我低头看看,我身上的礼服,与他的那件样式不仔细看,似乎是一样的。
或许这是现在城里流行的款式,也或许……
伯爵府的花园极大,从门口向里走,经过一片草地,还有一大片花圃,那宅第匀称华美,灯火通明。我从侧门进了大宅
,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开始,客人来的不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书室和休息室里,有的在玩棋,还有几个似乎凑在一起打赌
,打扮都很奢华,看起来起码都有些贵族派头。有穿着和门口那个西尼一样的俊美少年侍童们穿棱来往服侍,厅堂里的
香味比外面还显的浓郁,让人感觉到一种化不开的……窒闷。
“也许今晚会下雨。”离我不远的一个人轻声说:“要是真的下大雨的话,就留在这住一晚,蔷薇庄园的少年……可是
很不错呢。”那口气里带着油滑的,让人觉得烦腻的情色意味。
我觉得这里让我不舒服,极不舒服。
这里来往的人的样子,熏的香味,甚至回荡的那种轻浮的音乐声……
都让我想起那一段挣扎漂浮在黑暗里的时光。
我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有个侍童端来一杯酒给我,我没有接。
屋里的气味让我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来,来的贵族们都让人觉得象一个个在走动的衣裳宝石架子,浮肿的眼皮,无神的
混浊眼睛,有一个胖老头子,在窗帘边上,拉着刚才那个送酒给我的美貌侍童,把手塞进了他的衣裳底下。那个少年闪
躲着,眼神飘忽,看起来似乎并不特别抗拒,可是也没有去迎合他。
我看不去,霍的站起身来,正好一个人走进来,与那脑满肠肥的胖子打招呼,那个侍童趁机脱身匆匆走了。
我将头转过去,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今晚要到这里来。
心里对那位伯爵的期待度,又下降了三成。
这些号称是上liu社会的家族,就算是亲生嫡养的父子母子间恐怕也没有什么亲情,更何况我的身份不过是个私生子。
要到这个充满淫糜浮浪气息的蔷薇庄园来找什么亲情?
我……来错了地方。
“啊……”我一闪身,避开了一只要搭上我的腰间的手。
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我身后,紫红的礼服,苍白的皮肤,衣襟上绣着金色的图纹,腰间系着镶着宝石的金扣带,他
眯起眼打量我:“嘿,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没等我回答,他自己又接着说:“咦?蔷薇庄园什么时候也收这么小的
孩子了?我看看,长的虽然不那么标致,可是这双眼是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又伸过手来想抚弄我的脸颊,我
一侧头,冷冷盯着他。
他要是真碰到我,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就在这里把他给活撕了。
不过他看起来虽然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却也有危机感,打了个寒噤之后手僵在那里,没再向前伸。
“各位,请到侧厅就座,晚宴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人借着这句话,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我在原地站着没动,一
个侍童走过来说:“请您移步去侧厅吧,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看他一眼,这个少年的岁数也不大,可能和我差不
多,他看到我的面容,也有点意外,似乎对我的年纪好奇,又多看了我两眼:“你是头一次到蔷薇庄园?那跟我来吧。
”侧厅里烛火通明,桌上陈设着鲜花,壁上挂着精美的丝绣壁衣和织画,厅里有数张圆桌,摆成一个大的U型,那个侍童
领我在一个偏侧的位子上坐下。这位子靠着一根柱子,垂帘正好挡住了落地烛台的大部分光线。
客人三三两两坐到了桌旁,中间的几张椅子却还都是空的。
按这里的通常的习惯,有身份的人,通常会来的晚,地位越高那个应该会来的最晚。
伯爵应该是这宴会的主人,所以我想中间的那个位子,应该是给他留着的。
我没猜错,差不多人都入座之后,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就是我见过一次的,伯爵大人,跟在他后面的是个约摸十
三四岁的少女,瘦瘦的个儿,衣着华丽,我本能的感觉着,这应该是伯爵的……女儿。
然后他们入座的时候,别人的称呼让我知道我没有猜错。
伯爵还没有坐下,他的目光在席上缓缓扫过,我坐在那里没动,他看到我,微微点了下头,扬声说:“维拉,你过来。
”我满心不情愿,但是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向这边转过来,即使留在这个位置上也无法再隐蔽自己。
我慢慢走到前面,他伸出手来,中间顿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没有到呢。为什么没有上楼来找我?是不
是传话的人没有告诉你?”似乎他本来是想摸我的头的,只是好象突然又改了主意。
“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索菲亚。这是维拉,我跟你提过的。”索菲亚小姐姿态高傲,下巴朝我微微点了那
么一点。
我连头都没冲她点,就当没看到一样,先在旁边的一把空椅子坐了下来。
侧厅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旁边的人的反应我懒得管,而且,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位索菲亚小姐的脸色肯定不会好
看。
“呵呵,少年人都有点脾气啊,维拉虽然年纪小,不过已经是安奈弗法师的弟子了。”伯爵向周围的人解释。那些人释
然,有人就说:“难怪了,原来小小年纪已经是魔法学徒了啊。”好在这样场面总算是和缓了,所有人都入了座,那些
美貌的侍童们开始倒酒,上菜。
我拿着勺子,汤碗里的汤热气腾腾,烤肉和各式菜肴浓香扑鼻,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了一点盘子边上的菜叶和切成
片的水果就放下了勺子。
索菲亚坐在伯爵的左手边,看起她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面前的食物一动都没动。
她穿着一件银白色质料极昂贵的裙子,颈项上带着一串浑圆无瑕光泽柔润的珍珠项链,头上别着粉红色的宝石发饰。女
孩子是很敏锐的,她注意到我看她,手里的勺子一放,冷冷的哼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
我坐在这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席上有人泼翻了酒,雪白的桌布上染着红色的酒液,看起来狼狈污浊,实在不堪。有人
喝了两杯,拉着侍酒的侍童就想往怀里带,而坐在上首的伯爵大人只当是没有看到一样,仍然与坐的近的另一个贵族在
小声谈笑。
索菲亚没等晚宴结束已经站起身来,一语不发的带着侍女走了。我才知道原来不用等宴会结束时再离席,那跟这些人还
讲什么客气。
我起身的时候听到一个人在问:“怎么今天没看到……”没看到谁,我没有听清,也不关心。
那个舞会我也根本没兴趣,这个庄园……令我厌烦,根本不想再呆在这儿。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了。一个侍童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维拉少爷,请等一等,
伯爵大人请您回去,他还有话要和你说!”
第二十六章
我摇头:“你转告伯爵,我还有事,有话以后再说吧。”我没等那个长着一双碧蓝眼珠的孩子再说什么,一转身走进了
雨地里。
雨下的不大,也不小,雨珠打在那些花树和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蔷薇花灯柱周围有一圈朦胧的光晕,雨丝被映的亮
晶晶的有些桔色的光,仿佛一张细密的轻薄的丝网,清凉的感觉拂在脸上,让我的烦躁象潮水一样缓缓的退却。
我上马车的时候回过头,看着那幢沐浴里雨中的庄园,然后轻轻敲了一下车厢:“走吧。”马车在雨中向前驶,雨声,
马蹄声,车架震颤晃动的声音。路两边的柱灯也已经亮起来,只是光亮照不远。一团一团的淡淡的昏黄,浮在那里,感
觉好象下一刻就会湮灭。
马车入夜之后不能进入魔法公会,我披着连帽的斗篷下了车,给了车夫几个银币的零钱。
“您太客气了。”他躬身谢我。
“拿去喝杯酒去去寒气吧。”我在车里还好,车夫身上披的那条裹布根本也挡不了什么,一身上下都被雨淋的湿透了,
脸上也被雨水浇的有些发青白色,着实辛苦。
我看他赶着车离开,紧一紧斗篷朝公会里面走。这里反而不象外面的街上有灯柱照亮,一切看起来影影绰绰,一些屋子
里有灯光,大部分的窗子里面都是暗的。
我走了一段路,觉得应该到了,可是却发现四周的景物不对。
我迷路了。
这里不是去无声居的路,虽然也在山坡上。
我想辨清方向,但是雨越下越大,斗篷已经被浇透了,里面的衣服也湿了。
前面有一栋屋子,我急急的两步赶到那门廊底下,斗篷湿透了之后沉重的象一块铁板,外面是漆黑的雨夜,身后是空寂
的屋子。
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声响。
我把斗篷解下来搭在门栏,掌心轻轻释出一团光亮,先熨干了头发和衣服,然后伸手推开了那屋子的门。
屋子是空的,有架梯子通向上一层。
我握起手,那团光轻轻的从指隙里飘出来,在我的前方摇荡移动着照亮。
这应该也是个塔楼,和无声居安奈弗的那塔楼构造一样,我上了一层,这里虽然空旷,却一点浮尘也没有,或许有人常
来这里打扫。
我停下脚步,正想下楼离去的时候,忽然轻轻的一声呻吟传进了耳中。
外面渐紧的雨声并没有将这声间淹没。
我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这不关我的事,有人在这里幽会也罢,做别的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的人……
如果要说关系亲近的话,那么那位蔷薇庄园的伯爵大人无疑是我的亲人。可是我觉得我和他象是两个世界的人。反而是
在乡下的庄园里的弗兰克他们,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他们对我的关切照料却是真挚热诚的。
也许我不应该到这城里来,这看起来体面光彩的魔法公会,沈在水面下的东西却绝不象那堂皇的外表一样那么华美。
清冷的雨夜,在这样地方幽会的人……
我有点好奇,但是并不打算去打扰。
可就在我已经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忽然头顶那声音变的凄惨哀痛,那绝不是两情相悦的欢好之时会发出的声音。
那是我久违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声音。
象针一样刺痛耳朵,我打个寒噤。
那声音并非我的幻觉,隔了片刻又是一声。
我慢慢转过身,然后,迈步朝上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失控。
淫糜的,痛楚的,断断续续的哀求和呻吟。
细微的灯光从上方透下来,我的脚尖点地,身体缓缓浮起来,向上飘,缓缓的穿过最后那道门。
门里面的情形象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噩梦,昏黄的皮绘灯笼底下,大红的毯子上面纠缠在一起的人,我觉得,眼前的一切
那么不真实,那么突兀而刺眼。
那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我的进入。
也许因为门没有发出响动。
也许因为他们都没有办法留意。
被压在身下的那个人似乎想要挣扎着向前挪动,被抓住了头发拖回去,上方的那个人将自己的欲望迅猛而沉重的埋入他
的身体,被进入的那个人发出极力克制,却仍然失控的模糊的呼痛声,他很瘦,苍白的皮肤被那昏黄的光影抹上了一层
浅浅的柔光,象是动人的珍珠,一头银发散乱的披了一身,还有几绺被上方那个男人紧紧抓住。
施暴的那个人急促的粗重喘息,丝毫没有任何柔情和怜惜。
我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过往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那些在黑暗中曾经发生的事……我觉得自己被扑天盖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