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喜欢香蕉口味的?」偏一偏头,陈风继续笑,「那哈密瓜的好不好?」
「……」
小雪同学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幻无穷。
隔了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蹙着眉说:「无论怎么看,你都只是个普通人类。」
「呵。」
陈风低下头,慢慢剥开棒糖的包装纸,送至嘴边舔了舔,含含糊糊的说,「一千年前或许是,至于现在……不过是个怪
物罢了。」
小雪同学轻轻「啊」了一声,现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但随即又抿了抿唇,满脸惊讶的问:「为什么?」
「你呢?又是为了什么披上人类的外皮?甚至于……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永恒的生命?」
「为了我心底思念着的那个人。」小雪同学的眼神一下变柔许多。
闻言,陈风仰了仰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直笑到嗓子都快哑了,他才抬手抹抹脸颊,一弯身,将茶茶从地上抱了起来。
「很可笑?」小雪同学挑了挑眉,眼里杀意不减。
「不会,」陈风低了低头,缓缓亲一亲茶茶的嘴,声音暗哑,「因为我也一样。」
「难道你也喜欢陈老师?」
陈风摆了摆手,不答话,只动手推动轮椅,一点一点的朝房间行去。
小雪同学则呆呆坐在沙发上,没有阻拦。
茶茶原以为那两人会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对决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房间之后,陈风从角落里找出一盒拼图来,全数倒在了床上,接着就趴在床边一块一块的拼了起来。
他从头到尾都板着个脸,神情落寞,不似平常那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得茶茶有些心惊。
「喵——」
试探性的叫一声,完全没有反应。
茶茶抖了抖前脚,想逃,却又害怕某人突然疯病发作。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乖乖躺在了他的腿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风突然伸手摸摸茶茶的头,开口轻唤:「茶茶。」
「喵?」又干么?
他将完了一半的拼图推至旁边,眼神哀哀的望过来,轻声说:「我好无聊。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喵……」我晚饭都还没吃,饿都饿死了,谁理你!
「茶茶。」他软软喊一声,继续伸手骚扰茶茶。
转头,茶茶懒懒得打个哈欠,装睡。
客厅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想必是陈雨买菜回来了。陈风便抬了抬头,呆呆盯着房门看,一脸深思的表情。
茶茶心中一动,猛然想到,莫非他一直在暗恋陈雨?小恶魔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但其实它仅仅是一个幌子吧?
毕竟,有哪个人类会认认真真的爱上一只猫呢?
如此想着,它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胸口空荡荡的,闷得厉害。
奇怪。
眨了眨眼睛,万分困惑。
自己究竟是生病了?还是饿晕了?
「茶茶,」陈风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轻轻的说,「我对我哥一点感觉也没有。从头到尾,我只喜欢过你而已。」
怦怦!
一时之间,心头乱跳。
咦?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茶茶甩了甩头,狠狠白他一眼,磨牙。
「喵!」哼,随便他喜欢谁都与我无关。
陈风却全不理会,只伸手摸了摸茶茶的背,笑说:「亲爱的,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喵。」才不要!
「什么?你想听?那太好了。」陈风咧开嘴笑一笑,清了清嗓子,果然自顾自的唱了起来,「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
一群蓝精灵……」
「……」好难听。
然而陈风却毫无自知之明,反而越唱越起劲。
茶茶耐着性子听了一阵,最后终于受不了某人的鬼哭狼嚎,张了张嘴,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陈风怔了怔,终于停下了歌声。
「茶茶,」他扯扯腿上那黑猫的耳朵,可怜兮兮的问,「你不喜欢听歌么?」
「喵!」废话!
陈风幽幽叹了口气,一双眼直直盯着它看,又道:「那我干脆讲故事给你听吧?」
「喵——」没兴趣。
扭头,伸懒腰。
「唔,原来你更喜欢听故事啊?」
他晃了晃头,轻咳几声,果然开始了长篇大论。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方国度,有一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聪明绝伦的王子殿下。他从小与邻国的美丽公主有
了婚约,然而两人最后却没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因为……」
陈风顿了顿,两眼平视前方,微微笑着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位王子竟然爱上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他不顾家人的
阻挠,执意要取消与公主的婚约。于是,绝望中的公主将尖刀刺进了王子的胸口,并且抱着他的尸体葬身火海。」
「喵。」
茶茶全身一震,忽然觉得有些冷。
「很惨,对不对?」
陈风略略歪着头,黑发几乎遮住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如果到此为止的话,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悲剧罢了。
「事实上,王子和公主死后,那个侍卫并不甘心就此失去心爱之人,因此他喝下了巫婆调制的药水,变成了一种不老不
死的怪物。一千多年过去了,他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忍受漫长的孤独与寂寞,四处寻找着王子的转世。」
「然而,他最终寻到的王子……却早已变成了另外一副幅模样。」
「喵?」
茶茶呆了呆,有些好奇的抬头,却见陈风正静静盯着自己看,神色温柔似水。他冰凉的手指慢慢划过茶茶的眼睛,接着
又握起它的前脚来,很轻很轻的吻了下去。
「殿下,我是如此爱你,」他低低喃着,唇边含笑,眼角却缓缓淌下一滴泪来,「可你为什么偏偏变成了一只猫?」
第四章
茶茶全身一震,反射性的抽回了自己的前脚,狠狠朝陈风脸上抓去。
很自然的,又见血痕。
陈风却动也不动,依旧直直的盯着它看,黑眸盈盈似水,一片深情。
茶茶顿时只觉得背上发寒,连忙一扭身,飞快地跳下床去,头也不回的跑出房门。
「茶茶!」
熟悉的嗓音即刻从身后追了过来,茶茶并不理会,只拼命往前冲,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陈雨的脚。
「喵!」主人救我!
茶茶一边叫,一边死扒住了他的裤子不放。
「茶茶,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没关系,很快就开饭了。」
「喵……」
茶茶摇摇头,很努力的往他腿边钻。
呜呜,一回忆起小恶魔盯住自己看时的那种眼神,它就感觉毛骨悚然。
嘴上说什么爱不爱的,其实,他根本就是打算吃了它吧?
正想着,某人已然推了轮椅从房里出来。
「亲爱的,」他微微笑一笑,轻轻招了招手,道,「怎么又四处乱跑了?快点跟我回房吧。」
「喵!」才不要!
狠狠瞪他一眼,继续在陈雨脚边打转。
「茶茶,」陈风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神情哀怨,幽幽的说:「你只喜欢我哥,不喜欢我,是不是?」
茶茶怔了一下,别过头去,不应声。
反倒是陈雨弯腰拍了拍它的头,轻轻的道:「小风,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欺负茶茶。」
闻言,陈风脸色骤变,忽地挑起眉来,淡淡扫了一眼过去,似笑非笑的问:「怎么?你这一回又要跟我抢?」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黑眸里流光慢转,隐隐透着鬼气。
「小风,你在胡说些什么?」
「喵?」神经病又发作了?
「无所谓,反正……」
陈风却仍是那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样,慢条斯理的拭去自己脸上的血迹,并送至唇边舔了舔,低笑着说:「我不会再输给
你了。」
「呃……」陈雨的嘴角抽了抽,苦笑。
茶茶则是悄悄往后退了退,继续发抖。
这家伙的妄想症实在是越来越严重了,为保自身安全,它最终决定逃到外头去躲一躲。于是,趁着那两兄弟僵持不下的
时候,茶茶猛地窜出了房间,直奔窗户。
「茶茶!你不要我了么?」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远远传来,茶茶感觉胸口窒了窒,有些闷闷的。脚下一顿,迟疑着要不要转身,却听陈雨跟着大喊道
:「小风,等一下!你的轮椅翻了。停!不要用爬的!」
又是一阵恶寒。
茶茶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根本没有回头的勇气,只想也不想的跳出窗外,逃之夭夭。
因为晚饭还没吃过,所以它不能走得太远,只躺在了自家屋顶上,蜷成一团打瞌睡。
睡了片刻之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前脚怪怪的,似乎有些潮湿。这才想起,它先前放爪子伤人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陈风
颊边的泪水。
「喵……」
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探出舌头来舔了舔自己的那只脚。
苦苦涩涩的,原来,这就是眼泪的味道。
到处都是白雾。
茶茶在原地绕了许久,却怎么也寻不着一条出路。
又冷又饿,正绝望间,远远瞧见一道人影朝自己跑了过来。
那人穿了件怪模怪样的衣服,长长的衣摆直拖到地上,头发又黑又长,几乎垂至腰际。
而那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孔……分明就是小恶魔无疑。
眼见他渐渐逼近,它心里一惊,直觉地想要后退,然而全身软软的,几乎动弹不得。
「殿下,」小恶魔轻笑一下,单膝跪倒在它面前,然后慢慢捧起它的手,温温柔柔的说,「我来救你了。」
怦怦。
心跳莫名加速,脸上也微微发着烫。
它张了张口,却猛然醒悟到,自己明明是一只猫,怎么可能有手?
头脑中一片混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脚下便已裂开了一条大缝。它脚下滑了滑,就这样直直坠了下去。
「殿下!」
「喵!」
茶茶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差点就从屋顶滚了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大口喘着气,心
里依旧紧张无比。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四肢俱全。
还好,自己仍然是一只猫,并没有突然变成人类。
然而……为什么会做那种噩梦?
莫非它前世当真是某国的王子,并且很倒霉的爱上了同为男性的小恶魔?照这么推理的话,陈雨应该就是那个因爱生恨
的公主了,而小雪同学则是巫婆?
呸呸呸!
甩了甩头,往自己背上狠咬一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恶魔说出口的话,根本不能相信!只怪它总是跟那家伙腻在一起,不小心受了影响,思维变得
不正常了。呜呜,再这样下去,恐怕离精神错乱也不远了。
茶茶慢慢拱起背来,伸了个懒腰,决定以后要和小恶魔保持距离。
可惜,才刚刚下定决心,就见陈风推着轮椅行了出来。他头发凌乱,衣服和裤子都脏兮兮的,显然是又在地上爬过了。
「茶茶,」他四下里扫了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屋顶那只黑猫身上,柔声道,「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来,来,快点跟我
回去吧。」
「喵呜——」
茶茶轻唤一声,瞪大了眼睛,默默的与他对视。
陈风便也不再说话了,只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同样傻傻的望住它看,一副要与它对峙到天荒地老的表情。
「喵——」为什么一直死缠着我不放?
「因为,」他偏了偏头,桃花眼微微一勾,笑容甜美,「我喜欢你啊。」
四月,春光大好。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不时有蝴蝶飞来舞去。
茶茶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就是提不起劲出去玩。
片刻之后,陈雨晒完衣服回来,在它身边坐下了,轻笑着说:「茶茶,你这两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喵……」最近总是噩梦连连,所以睡眠品质比较差。
「是因为小风不在么?」他伸手摸了摸茶茶的背,笑颜温和,「没关系,我过一会儿就去医院接他回来。」
「喵。」随便啦,反正与我无关。
由于陈风胡言乱语的毛病越来越严重,陈雨终于忍无可忍,昨天把他送去了医院做检查。医生说需要观察一个晚上,所
以他今天夜里才能回家。
难得不用被那家伙骚扰,茶茶明明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却偏偏只觉得无聊。
想着,茶茶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唔,好困。
正迷迷糊糊间,忽听陈雨低低说了一句:「茶茶,你跟小风的感情这么好,我还真是有些嫉妒呢。」
茶茶全身一凛,立刻就抬起了头,狠狠瞪他一眼,拖长声音叫:「喵呜——」
绝对不是!
「是么?」陈雨微微笑了笑,手指慢慢抚过它的眼睛,「你果然很喜欢小风。」
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磨了磨牙,茶茶一时只觉脸上发烫,气急败坏的咬住了陈雨的手。
「茶茶,你干么咬我?」惨叫。
茶茶瞪了瞪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嘴,然后跳下沙发,直接逃出了屋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才不喜欢陈风那个小恶魔!一点也不喜欢!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脑海中却时时闪过他温柔含笑的脸。
「喵——」
怎么办?自己一定已经发疯了。
茶茶有些茫然的在屋顶上走着,踩得那些瓦片哗哗作响。
人类的甜言蜜语绝对不能相信,小恶魔说出口的话尤其当不了真,它若是不小心陷进去,铁定会死得很惨。
……那个不幸变成泡沫的美人鱼就是最好的榜样。
茶茶感觉自己有必要冷静一下,于是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决定……
离家出走!
当然也不用跑得太远,只需在附近随便转几圈就行了,顺便也让小恶魔紧张紧张,哼哼!
一旦打定了主意,精神便也恢复了,茶茶开开心心的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就行到了一所废弃小学的门口。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一直都是野猫们聚会的场所,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它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翻墙而入,随便挑间教室闯进了去,打算窝到明天早上再回家。
谁料,才刚走了几步路,就听见一声大喊:「猫!」
茶茶心里一惊,抬头,这才发现教室里竟然有人。
对方身上穿着学生制服,看起来和小恶魔差不多年纪,眼睛明明亮亮的,瞧起来朝气十足。然而,他盯着自己看时的那
种眼神,却非常的……恐怖。
四肢抖了抖,反射性的转过身,想逃。
外头却又闪进一个人来,随手关上了门。
「我四处看过了,这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这人戴一副眼睛,模样斯斯文文的,说话的声音极为动听。
「彩!」先前的少年立刻冲着他大喊,「有猫,快帮我抓住它!」
「啊?」
「喵!」
接下来便是一场混战。
茶茶的身手向来灵活,奈何教室的门窗都被关死了,根本无路可逃。
撞翻了一排桌椅后,终于不幸被擒,提议抓它的那个大混蛋得意洋洋的笑着,说:「这只猫可真肥啊。」
「的确。」眼镜少年伸手摸摸它的头,道,「它在家里一定很受宠。」
「喵。」那是当然的。
「唔,」大混蛋一手托住下巴,居高临下的望它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若是煮来吃的话,味道一定很好。」
「哎?」
「喵?」
茶茶和眼镜少年同时发出惊呼。
「怎么?彩你不想吃吃看么?」
「我听说……猫肉是酸的。」眼镜少年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的答。
「喵。」有道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够美味就成了。」大混蛋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