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的?”
“对啊,我跟你说啊……”游逸将告示的事情告诉了卓不凡。卓不凡听完游逸的话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两人落跑的路越
走越远,手里的钱袋也越来越空,游逸在升平馆赚的那点钱全部花在买药上了,卓不凡自己的银两也所剩无几,最近游
逸已经不只一次的哭穷,眼下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游逸肯定要试上一试。
卓不凡倒不准备拦他,只是问:“你有把握能治好刘家小姐的病?”游逸摆弄着衣服说:
“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我连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将一件黑色衣服丢给卓不凡,示意他换上,自己则拿了件灰色的
在身上比划,边比划边说,“总之,先去了再说。”
卓不凡看看那黑衣问游逸:“我也要去?”游逸点点头,卓不凡笑道:“我又不懂医术,去了派不上用场。”
“非也非也,”游逸大摇其头,指着卓不凡的鼻子说:“你去不是看病的,只要装个学徒的样子站着就行。”
“站着就行?”
“万一我说错了话是得罪了人家被人家家丁伺候,你多少也能派点用场不是?”
原来是叫他做保镖,卓不凡无奈的笑,自从答应保护他摆脱三恶的追击之后,这个保镖游逸是越用越顺手了。看着游逸
兴致勃勃的跑去剪马尾巴做胡子,卓不凡叹口气去树后换衣服了。
半个时辰后,镇东一处大宅门口,乔装打扮的二人敲响了刘府的大门。
开门出来的刘府的管家,五十来岁精瘦的老头儿,眯着三角眼上下打量门口的二人:灰袍蓄髯的中年男子,后面站着个
穿黑衣的白净后生,自称是沅陵来的大夫。
说明了来历之后便进了刘府,管家带着进了大厅看座上茶,不一会儿刘家老爷急匆匆的赶了来,人还未到声已先到。
“大夫,快救救小女!”
“刘老爷莫急,还请把详细情况告诉在下。”
“好好好,边走边说,大夫这便请。”说罢连拉带拽的拉了游逸往后院走,卓不凡与管家一道跟在后边。
原来刘小姐自一月前外出上香回来之后便身体不适,原以为是夏日暑气重所致,调养几日便会好,可没想到好了没几日
又复发,直到几天前病得愈发厉害了,头晕恶心乏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于是忙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却说没有大碍
、可能是受了风寒之类的话,药是没少吃,可就是总不见好。
“大夫,小女下月便要出阁,这个样子可怎么好啊?还请大夫给看看,到底得了个什么病。”刘家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的哭诉,坐在床前拉着女儿的手,祈求般的望着游逸。
“大夫若能治疗小女的病,刘某定当重谢!”刘老爷已经差人端来了银两,白花花的银子被红色丝绢盖住,看的游逸眼
睛都红了,盯着银子眼神专注,卓不凡在背后悄悄咳嗽一声,游逸这才回过神来,捋着马尾做成的胡子说:
“看病要紧,钱的事情再说不迟,先请脉吧。”说着取出诊脉的小枕头,轻声请了小姐的手出来。
那是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游逸打量一下,指甲虽然少了圆润的光泽,确实饱满如珠。不动声色的挑挑眉,游逸将手指摁
在脉上,细细听起来。
片刻后游逸问:“小姐今日吃了些什么?”刘夫人连忙回答,无非是些燕窝参汤之类的滋养补品,游逸只听不语,卓不
凡站在他身后打量他的面色,发现他在听到丫鬟补充了一道点心后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不见了
踪影,还是一副神在在的表情。
“老爷夫人大可放心,小姐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游逸收回手对一旁紧张的刘家二老说,刘夫人忙问:
“到底是什么病?”
游逸扫了一眼刘老爷,浅笑着答道:“说病其实也不尽然,依在下看,小姐这是心病。”
“心病?”刘家二老异口同声,管家和丫鬟也好奇的看向游逸,卓不凡站在友谊深厚,眯起眼睛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游逸回头看一眼纱帐里面容姿态不清的小姐,缓缓的说:“自古以来心病成疾的例子不胜枚举,女儿家本就心思细腻忧
愁善感,有时候郁积成节,便成了心病,心病本算不得病,但却可以引起各种病症,最近天气燥热,恐怕更是加重了症
状,所以才会有恶心呕吐乏力的表现,虽说不算大病,却也小看不得,小姐本就体弱,若不好好调节,也是后患无穷啊
。”
说的头头是道,仔细想起来倒也有几分在理,卓不凡看看游逸,发现他还真是能说会道。
刘夫人听了游逸的一番话与刘老爷对视一眼,刘老爷便请了游逸出门,走到闺房里听不到的地方才踌躇着问:
“大夫,小女真的是心病?不是……不是……”
游逸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老爷,“不是什么?”
刘老爷吱唔着不开口,游逸笑道:“刘老爷多心了,您不是说小姐即将出阁么?这是女儿家一生的大事,难免多花了些
心思去想,这种事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意思与外人讲,愿意与否都闷在心里,自然就成了心病。”
“那依大夫之见,这心病该如何医治?”
游逸摇头晃脑的抚着胡子道:“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刘老爷不仿让夫人与小姐谈谈心,好好安慰开导小姐,再吃些
宁心静气的药,放宽心便会好的。”
刘老爷一听便似松了口气一般,“果真如此便好。城里的大夫各个束手无策,我还真当是什么疑难杂症,还是大夫医术
高深,刘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刘老爷太客气了,医者父母心嘛。”
刘老爷忙着符合游逸的话,没有看到游逸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深意。
第七章
卓不凡没想到游逸真的能赚到五十两银子,只是把了个脉开了副药,说了一大堆玄乎其玄的话,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便
手到擒来。看着游逸数银子时候心花怒放的样子,卓不凡再一次觉得这人着实不简单。只是他一直想不通的是,刘家本
来预备了一百两银子,游逸却只要了五十两。
离开临江的路上卓不凡忍不住问了驾车的游逸,游逸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游逸说:“因为说了一半假话,自然就只能收一半的钱了。”
“假话?”卓不凡惊奇道,游逸点了点头说: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催着你赶快走,自然是怕露馅儿了。”
“难不成你根本没诊出那小姐的病症?那银子是你骗回来的?”
游逸对卓不凡的语气很是不满,撇了撇嘴说:“诊是诊出来了,只不过没告诉刘家二老而已。”
卓不凡问:“这又是为何?”
游逸理所当然的说:“若是实话实说,今天这钱是决计拿不到的。”看着卓不凡不解的表情,游逸干脆转过身来放弃了
驾车,任马儿在宽阔的驰道上行走。
“那小姐没病,你没瞧见他的指甲各个饱满,虽然少了些光润,但绝对不是病。而且她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寸
微关滑尺带数,往来如同雀啄米,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他故弄玄虚的问道,卓不凡不懂医术自然不会明白,很诚实
的摇摇头,游逸笑意更深,“那正是喜脉的脉象,那小姐有孕在身了。”
卓不凡惊道:“喜脉?有孕?”
游逸点点头说:“街上传闻刘家小姐与男人私通,说的时间有地点的,恐怕不是恶意中伤那么简单,这种事情向来都是
空穴来风,刘家老爷自己可能也有些怀疑,可是他刘家富甲一方绝对不会允许,那小姐即将出阁,这个时候若是出了未
婚先孕的丑闻,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既是喜脉,为何镇上的大夫都诊不出来?”
“只诊一只手,自然诊不出来。”游逸伸出两根手指,“喜脉通常要两只手的脉一起诊,否则容易混淆脉象,将别的脉
象错诊为喜脉。”
卓不凡却说:“你不也只诊了一只手,何以就认定为是喜脉?”游逸又笑了,“看的还挺仔细。我的确只诊了一只手的
脉,那是因为当时我已经确认小姐是有喜了。”
“你这么有把握?”
游逸再次点点头,问卓不凡:“你可知那容易与喜脉混淆的脉象是什么?”卓不凡当然摇头,游逸又问,“你可成亲了
?”
“没有。”
“那可去过青楼与花娘共度良宵?”
这个问题问的卓不凡措手不及,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脸通红尴尬的看着游逸,游逸顿时笑得不可抑止,指着卓不
凡的手都笑抖了。
“你……哈哈哈哈哈……呵呵呵……”被他这么一笑,卓不凡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冷的看着游逸,游逸只得强压了笑
意对他说:
“对不住了啊,是在是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泰山飞虹……竟然……竟然哈哈哈哈……”终是没有忍住又笑了起来
,卓不凡听见自己的名号之后脸色更难看了。
那晚游逸看了卓不凡的剑,从剑上铭文得知了他出身泰山,泰山飞虹是卓不凡在江湖上的绰号,泰山九杰排行第七的卓
七少是泰山派镇派之宝飞虹剑的持有者,江湖人称“泰山飞虹卓七少”。
“竟然什么?”卓不凡冷冷的说,游逸抹去眼角的泪花,“竟然没去过青楼哈哈哈哈……”
“你怎知我没去过?”
“那你脸红什么?”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好似非常无法理解他脸红的原因,卓不凡看着他的脸狠狠地说:“这种事
情能随随便便说么?”
“为什么不能?大家都是男人,去青楼再正常不过,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卓不凡哼了一声本不想理他,却看见游逸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样子倒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一样,眼睛一转,换了之前的笑容上来,趁其不备挑起他的下巴勾了过来,果然见游逸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庞泛上了
几丝红晕,
“那你又脸红什么?”他说,手维持那个姿势。游逸听到那话后眯起了眼睛,同样哼了一声下巴一扬脱离了他的手。真
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游逸差点忘了这人可不是老实被人欺负的主儿,于是翻了他一个白眼,游逸气哼哼的说:
“想不到卓七少不仅去过青楼,而且调情的手段还颇高。”
成功扳回一筹的卓不凡心情大好,不过正所谓穷寇莫追,他掩住笑意咳嗽一声说:“过奖了,还是说正事吧。”
游逸瞪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我又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我出身不同自然看法也不同,你若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便
是了。”他顿了顿,“我只是想问问,怕接下来说的你不一定明白。”
“你不说怎知道我不明白?”
“那你知道女子每月总有几天不方便的日子么?”果然卓不凡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游逸问的什么问题后脸又红了起来,
游逸捂着嘴巴笑的开心,
“那几日有时候会早会晚,晚了的时候脉象便于喜脉相似。”
“那你怎知那小姐……”话到嘴边结巴了一下,游逸干脆把脑袋别了过去,卓不凡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不是在那几
天……”
“那几天对女子来说极为重要,一定要注意调养,忌辛辣生冷,尤其是冷的东西是决计不能碰的,可那小姐呢?”游逸
这么一问,卓不凡倒想了起来,游逸的确问过刘夫人小姐最近的饮食,其中丫鬟补充了一样点心。
游逸见卓不凡恍然大悟的表情便继续说:“眼下刚过了夏至,伏天将至天气酷热,那小姐吃些冰镇莲子之类的甜品实属
正常,若她真是在那几日之内,怎么可能吃得了这冰冷的东西。
游逸颇有些得意的下了结论:“所以那脉象就只可能是喜脉。”
卓不凡明白了似的点点头,对游逸的这一番说辞表示佩服,末了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说过镇上的大夫只诊了小姐的一只手,所以诊断不出,可是你一只手就能看出端倪,难道其他的大夫看不出么?还
说是束手无策的怪病。”
“你到是一针见血,”游逸笑道,“刘老爷说镇上的大夫束手无策,是因为被那小姐罢了一道。”
“怎么讲?”
游逸神秘的一笑,让卓不凡闭上眼睛,自己背对着他捣鼓了一阵子,然后将自己的手伸到卓不凡面前,让他睁开眼睛。
“做什么?”
“你来把一下脉看看。”游逸笑的很狡猾,卓不凡道,“我又不懂医,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妨,你搭个脉看看就知道了。”动动手腕催促他,卓不凡将手指搭了上去,瞬间表情换成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奇怪至极的脉象,他根本摸不到游逸的脉动,不可置信的将游逸另外一只手拉了过来,明明又能摸到脉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个小把戏,”游逸笑着说,当着卓不凡的面将手伸到腋下,取出游逸之前买的拳头大小的鸭梨。
“不只是鸭梨,差不多大小的东西都可以,夹在腋下能阻碍脉搏跳动,身体强健的人效果不是很明显,但如果是小姐那
样较弱体虚的脉搏很可能就摸不到了。”游逸狠狠的咬了一口鸭梨,接着说:“我估计小姐是夹着个东西时紧时松,脉
象就很奇怪了,这个道理学医的人都懂,只是那些人不敢当着小姐面指出,街面上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随便一猜
不久清楚了:小姐果真与什么人珠胎暗结。”
话已至此,卓不凡已经完全明白了游逸的意思:刘家小姐背着家长与什么人私通,有了身孕后不敢告诉父母,婚期又已
将近,小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以求得一时的暂缓。而游逸那番听起来玄乎的说辞,实际上已经在影射了问题的实质。
“大概那小姐喜欢的人不是他要嫁的人,”游逸嚼着鸭梨说话,声音模糊的听不清楚,“刘家二老倒是挺疼爱女儿,恐
怕就是关心则乱,变成乱点鸳鸯谱了,哎呀哎呀,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你觉得刘家二老会怎么做?”卓不凡问,游逸耸耸肩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话都说了,这种事情外人插不上手,我也没那闲工夫行侠仗义,”说着还横了卓不凡一眼,“我
拿到银子就好了,何况我也没骗他们,钱我也只拿了一半,问心无愧。”
游逸啃着鸭梨回去赶车了,银子揣在怀里鼓鼓囊囊的心情大好,卓不凡靠在车里看他的侧脸,眉眼笑的弯成一条弧线,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荫投射在他脸上,不知怎么的,说不出的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