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歹人有机可趁,这不怪王孙。以后朕会加倍注意,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太后,您一向明理慈祥,对王孙您
也能包容,朕只希望您能继续包容他。"
好热!好烫!韩嫣难耐地抓紧了扶住自己的杨思勘,软软偎倒。肚子里仿佛有火在燃烧,从胃渐渐蔓延开去,流窜至四
肢百骸,烧得他想尖叫。
"韩大人?你怎么了?韩大人!"杨思勘叫起来。
刘彻惊慌地回头,王太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发作了而已,水盆里装的酒是下了药的。哀家想,就算闷不死他,毒也能把
他毒死了。"
"太后!"刘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他是朕的人,他的性命是朕的!"刘彻对宫人们叫道,"快传御医!"
"叫御医也没用,来回根本赶不及。"
刘彻回头瞪太后,勉强保持着镇定:"解药呢?"
"没有。哀家既决定要取他的性命,自然是会挑选无药可解之毒。"
刘彻终于失去耐心,吼起来:"什么无药可解,朕不相信!是毒,就必然有法子可解!"他冲过去抓住王太后的手腕,就
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朕就不客气了!就算你是母后也--"
"如果哀家不给,你是不是也要把哀家杀了,给他陪葬?"王太后从容反问,并不为刘彻的威胁所动,"你难道要为了他而
弑母吗?"
弑母?刘彻的身体僵住了,犹豫着,却随即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如果......如果她真的杀了王孙,如果王孙
真的死了!
韩嫣在地上挣扎着,外界的动静统统模糊成一片,隐隐约约。‘陪葬'这个词突然闯入耳中,狠狠把他刺激地清醒过来。
他强打起精神,向前伸出手去,"......彻--皇上,皇上......"
刘彻急忙松开王太后,跑过去抱住韩嫣。
"王孙!王孙!"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希望有赶上。我的家人......我母亲和弟弟,他们?"
"放心!他们没事,毫发无伤!"
"真的?"
"真的!不骗你!都是朕不好,不应该用什么诛灭九族来吓唬你!早知道这样,朕就不逼你回来了!"
这个时候刘彻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原本希望韩嫣能回来,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甚至想过如果要把王孙让给别人,还不如
亲手杀了他!
可就要成真的现在,刘彻却为自己曾经的想法后悔万分!原来亲眼看着他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死去是如此可怕!
韩嫣感觉到有水滴泪落到脸上,是露水吗?朦胧的视线中,是刘彻泫然欲泣的面孔。
记忆中刘彻唯一的哭泣,是在建元二年新政失败,赵绾、王臧被太皇太后处死的那一次。抱负满满雄心万丈的少年天子
,为生命中第一次的重大惨败而哭泣。
自己要死了吗?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原来人的生命不过是薤上朝露,如那挽歌所唱、太阳一出来就会干枯的朝露。而自己竟然还做过好多好多就算要死也要
死的轰轰烈烈的美梦。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母亲,弟弟,还需要人照顾。
最重要的是,刘彻怎么办?别看他在人前那么威风,在夜晚的长廊上走过,竟也会紧张地手心出汗。问他怕什么,他说
:那些黑影看起来好象有妖怪藏着,如果跳出来咬了你,可怎么好。
于是他笑话他:傻瓜,怕黑就直说吧。
他死了,刘彻怎么办?谁来安慰因失败而哭泣的刘彻?谁来在夜晚的长廊上,握住他的手?
韩嫣抬手,想去碰触刘彻的脸,"别哭,来,笑一个。"
"别这样,王孙,别这样。"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笑的出来。刘彻握住他的手,却感到那冰冷的手一下失去了力量,滑了
下去,"不!!王孙!别这样!!"
刘彻声音拖起长长的哭腔。
他回身站起,对着太后跪了下去。宫人们和禁军吓坏了,立即齐唰唰跪下。
"太后,朕请求你!"刘彻膝行来到王太后面前。
"起来。"王太后依旧冷静从容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哀痛之色。
"太后,朕请求你!您大人有大量,发发慈悲,饶恕他吧,救救他吧!"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是九五之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宠任意向人曲膝?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皇家的脸
面都丢尽了!"
"朕不要什么男儿膝,更不在乎什么皇家的脸面,朕只要王孙!"
"他偷人养汉、给你戴绿帽子,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他说出这种话来?"
"朕不在乎!朕只要王孙,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在朕身边!"
"亏你说得出口!你不是喜欢他吗?只要他死了,就只属于你一个了。"
"不!朕是不希望王孙离开,可是朕更不希望王孙死啊!朕要的是活着的王孙,还在呼吸的王孙!救救他吧,母后,只要
能让他活下去,不论要朕做什么,朕都会答应!"
望着泪流满面的儿子,王太后无奈地摇头,闭上眼睛,抬起下巴深深地吸气。
最终长叹一声:"放心吧。酒里的药虽然会让人很难受,一时间无法动弹,甚至重度昏迷,但却绝不会致命。"
什么?!心脏因激动漏跳了几拍,刘彻惊喜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眼泪也忘了擦。
却听王太后继续道:"幸好今天面对的是哀家,如果换成了狼子野心的叛贼,你说,局面该如何收拾?如果那个叛贼把剑
架在韩嫣的脖子上,要你把玉玺送给他,你说,你要怎么办?"
玉玺?刘彻一愣,这才想起原来还有那种东西。
玉玺?玉......玺?
王太后绕开跪在面前的刘彻,缓缓来到一动不动的韩嫣面前。
"韩嫣,你都听到了吗?虽然你现在没办法动,但应该还能听的到吧。哀家不会杀你,杀了你,彻儿会恨哀家一辈子。哀
家这个事外人,能做的就是给你提个醒。彻儿为了你,竟然连哀家这个生身母亲都打算不要了。为了能救回你的性命,
不论哀家有什么要求,他都打算答应。他为了你竟然不顾身份至如此地步,而你呢?你是如何对待彻儿的?哀家真为彻
儿不值。"
三十年深宫生活浸染成的沧桑之音掩藏著情绪,韩嫣昏昏沉沉无法动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正用严酷的眼神审视着自
己。
"韩嫣,先前你在哀家面前立下的誓言,哀家一直都相信那是发自真心。可是你太不知轻重了!你只图自己快活,不听嘱
咐和劝阻,随意外出,导致发生那种事情。难道你没想过这样草率的行为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你除了自己以外,还
替别人想过吗?哀家希望,你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多为彻儿想一想,想一想这样做是否妥当。"
王太后转身回座。
"哀家累了。皇上也带韩侍中回去休息吧,只要躺个三五天,他就能恢复如常。"
刘彻欣喜非常,急忙一边抹脸一边依礼告退。
韩嫣感觉身体被抱了起来,缓缓移动。
刘彻紧紧抱着他,心有余悸地想起王太后所说的话,冷汗一身。玉玺?如果真的有叛贼用王孙的性命来威胁自己,要自
己交出玉玺,自己会给吗?
答案是:是的,他会给的。他会用这代表着帝位皇冠的玉玺,来换回王孙一命。
所以,他绝对不能允许会有这样威胁的发生!绝不!
偎依在刘彻的怀抱中,韩嫣木然。方才的哭天抢地生死诀别,完全成了一个笑话。在这深不见底的宫门中,自己原来只
是一具任人操控的傀儡,生死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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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韩嫣一直卧床不起。迟迟不肯退去的药酒让他天旋地转,有时吃进去的食物都反胃得吐个干净。看着昏睡
中的韩嫣,刘彻伸手抚著他光洁如玉的额头,亲吻他的睡颜,很高兴先前命人为王孙制作的金缕玉衣没有能派上用场。
那些日子王孙和那个匈奴做了什么?不自觉地收紧了手,难道连王孙也要背叛自己了吗?
忽然又猛地惊觉: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自己再杀了王孙不成?那种将要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韩嫣醒来,睁眼看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在祷告。
"伟大的太乙天神啊,请保佑王孙平安康泰。伟大的太乙天神啊,如果不能让我们两个人一起长生不老,就只请赐给朕一
人吧,就算要朕奉上五百童男童女也无所谓。"
韩嫣不满地撇嘴:"你那么希望能长生不老吗?要请求也不捎上我,自私的家伙。"
"朕是怕要求太多了,会惹太乙天神生气。"
"那为什么不求他只让我长生呢?"
"那样你就将眼睁睁看着朕鹤发鸡皮发落齿摇,最终入土成泥,留下你一人孤零零地,独自在这世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痛苦与其让你承受,不如让朕来。"
"......那么,你就没想过要让我们葬在一起吗?"
"朕不会死的,朕会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无耻的家伙。"韩嫣无奈地微笑,把头枕在刘彻手上。
刘彻看见他双眸中水波粼粼,动人心魄。雪白里衣的领子松散着,秀发柔顺地垂在一侧,露出白皙的颈项。刘彻俯下身
亲吻他。
如果自己死了,谁来保护王孙?
刘彻一开始犯了和孝文皇帝同样的错误,后来才猛然惊觉。孝文皇帝给了邓通金山银山,甚至还允许他自铸铜钱,可邓
通最终还是贫饿而死。因为孝文皇帝给了他太多东西,招来太多怨恨。
人死一去万事空。孝文皇帝驾崩后,失去保护的邓通被恼怒的皇亲们夺去了一切,生前得到的赏赐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死了,也会被刨坟鞭尸。
就算王孙最终逃不过一死,只要自己活着,就可以一直守护睡在自己茂陵里的王孙,没有人能去打搅他。
朕会保护你,不让任何能威胁到你的东西存在,更不会让任何有可能用你来威胁朕的人物存在!
第十二章
"那个人竟然回来了,而且还活的好好的!"
烟雾缭绕的黑暗中,传来愤愤之声,"砍掉他一条腿也好啊!那些人真是心狠手辣的野蛮匈奴吗?王太后也是,怎么不干
脆直接把他给杀了?还以为有王太后出面他就必定活不了了......可恶,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挑拨离间,宫中怎么为了
一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蜈蚣闹的人心惶惶!他怎么不被蜈蚣给咬死呢?!"
宫闱悄悄起了变化,犹如水面下的暗流,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王孙,你才刚好,千万不要勉强。"
"我没事的。怎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以不帮你。"
刘彻无奈,伸手斟了一杯酒,递到韩嫣面前,"王孙,为了预祝我们成功,和朕干了这一杯。"
不多时,董偃看见刘彻独自走出来。刘彻伸手揽住董偃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朕会给你看,你转而投靠朕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董偃笑的妩媚。
骗人,皇上才不是为了他董偃。他分明看见,皇上阻止接过酒杯酒要饮的韩嫣,笑着要他和自己互勾绕手臂。皇上的眼
光是热烈的,握杯的手竟有些颤抖。他听见皇上说:"合卺。"
夜幕降临,董偃站在未央宫前,扑面是微热的熏风。最近几天都十分闷热,才是仲春,却隐约有了初夏的热力。
要变天了。
东宫中,太皇太后喝了汤药,躺下安寝。病情好不容易稍有起色,一定要好好修养才行。御医说她熬不过冬天,可她毕
竟是挨过来了。
心里想着要心静,却心烦意乱地怎么也无法入睡。蜈蚣蜈蚣,好多条蜈蚣在她眼前晃。
她年纪大了,本来应该好好享享清福,却不得安生。刘彻这孩子四处和自己作对,不满她的外孙女皇后,现在又揪着那
条蜈蚣不肯放,吆喝着要找什么下巫蛊的逆贼。眼瞅着分明是要把这罪名扣到皇后头上,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的!既然里刘彻非要找下巫蛊的人,那就随便找个替罪羊吧。只要有人承认,那刘彻就闹不起来了。对,早就应该怎么
办了!
主意打定,太皇太后暗自满意地点点头,心里一松,便渐渐有了睡意。
外面却传来喧闹,人声,马声,兵戈碰撞声与惨叫悲鸣交织成一片。虽然遥远,但异常清晰。
发生了什么事情?太皇太后披衣坐起,命宫女出去查看。不一会宫女就回来了。
"启禀太后,东宫外都是士兵,他们不让奴婢们出去。"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
太皇太后觉得不妙,急忙下床穿戴整齐,往殿外走去。她看到摇晃的红光从窗口赫然透入,鲜血般淌了一地。
太皇太后出现,包围着东宫的士兵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手持兵刃肃立戒备着。他们的打扮她从来也没见过,不是羽
林军,也不是骑郎。太皇太后看到只有一名领军模样的人恭敬向自己行礼,而这个人,居然是卫青!刘彻宠妾卫子夫的
弟弟,以十四岁的稚龄成为士大夫的美貌少年!与那韩嫣一样!
"卫侍中,你这是作什么?竟然连哀家的东宫也敢围困!"
"这是皇上的旨意,臣只是依命行事。"
"皇上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臣不知道。"
"好。那火光是来自哪个宫?是着火了吗?"太皇太后一指将整个天空映红色的火光。
"臣也不知道。"
"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呀~~"太皇太后的怒火爆发出来,"那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微臣知道自己是期门郎,微臣带领的是皇上的期门军。期门军只效忠于皇上,只听命于皇上。今晚皇上给微臣下的圣旨
便是,不让东宫的任何人踏出这门槛一步。否则杀无赦。"
"你!"太皇太后只觉得胸口血气只往脑门上冲,眼前黑下来。视野中躬身的少年渐渐扭曲,耳边是宫女们惊慌地呼叫太
后保重......
无数火把熊熊燃烧,全副武装的兵士闯进了皇后住的宫殿,制服宫女和内侍,将他们驱赶到外面。如果有胆敢阻拦者,
就将之直接杀死。坐垫、柜厨、字画、帘幕,他们粗暴地打翻一切可以翻动的东西。
刘彻等在外殿,静静地看着一切,竭力让自己习惯被杀者濒死的哀号以及兵刃划开皮肉的声音。这是必然要经的过程,
就如同不经历阵痛就无法生下孩儿一般。
解除太皇太后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就是他想要的孩儿。
眼角望见一株兰花。这纤长清俊的植物,安静地伫立在揉碎浮动的光影中、血味流逸的空气中。就像他的王孙一般。
第一次见面,王孙十三岁,自己十四岁。
十四岁的刘彻锦衣华服,半夜带着随从偷偷溜出宫城。这样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长安了,就算被发现床铺里放的是替
身,也不用担心会被追上。微服出去游猎,这是他最喜爱做的事。
车马在暗夜的街道悄悄潜行。马蹄和车轮与青青石板敲击出富有节奏的声响。刘彻从车窗中看着熟睡中的花花长安,想
把每一木每一瓦都印进心底。如果是在白天,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微服出来,而以太子身份出游的话,车窗永远都是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