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的眼神也因为宫熙花的话而变得更为犀利阴冷,一击不成的他倏地抽出一把匕首,那乌黑泛亮的匕首一看即知淬
上了剧毒。
“临水让开!”宫熙花眉头一皱,在对方身形移动的同时越过临水迎刃而上。
临水心底一惊却未及反应,只能慢了半拍的看着宫熙花迎上蒙面人。庆幸他虽然负伤,但武艺高强依旧能挡住那突然刺
来的一刀。
“既然有胆量敢伤本殿,哼,不如让我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临水这才瞧清宫熙花的手中,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扁宽长剑,通体墨黑,正架着对方的匕首,令那蒙面人动弹不得。而
此时,他的另一手正毫不客气的一把罩向对方蒙面,想扯下那覆面的方巾。
不料那蒙面人仍旧顽强抵抗,正所谓明的不成来暗的,本就是来行刺的,还讲什么正大光明。于是,那第二把毒粉就这
么朝着宫熙花扑面而来。
宫熙花为了躲过那白色粉末,手一松,身体向后尽跃。而那蒙面人一离开桎梏,立刻不退反进,那匕首犹如得水之鱼,
再次轻巧的刺向宫熙花。
“殿下!”却是这时,被临水吼声引来的沈延风等人感到。那蒙面人的手势倏地一顿,便是此须臾之间,临水乘其不备
猛然从侧面飞扑而出,硬是将那蒙面人压倒在身下。
毫不犹豫的利爪一挥,肉垫一压。只听得一声惨叫,那蒙面人的匕首滑落在地,那本该持匕首的手,此刻正鲜血淋漓的
垂贴在地上。
该死的!老子从不杀生,这辈子来到这里却不知动了多少次杀念,见了多少次血了!
临水心底直犯气,可那股怨气却肯定不单单只因为此。他越是生气,那脚下的力气就越大,勾着那蒙面人的利爪也就越
往里伸,直疼的那蒙面刺客冷汗涔涔。
“臣等该死,竟让殿下在此遭人行刺。”沈延风等人转眼便到了事发地,但见临水死死压着那名刺客,局势已定,心中
不由一松。可再看宫熙花身上的伤口,立马带头跪了下来。
“殿下!”
又是一声惊呼,原来是那澄阳此时赶到,看见宫熙花负伤,一个闪身便来到他人旁,伸手搀扶。
都他妈一个个大惊小怪,却惟独忘了这里还有个操劳压人的豹子临水!临水不满的看着那一群只顾关心宫熙花的人,思
索着要不要再吼上那么一嗓子。
靠!他是殿下,他是主子,他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老子什么狗屁都不是,还是个豹子,就活该被你们当畜生使。
“去把那人带下去看着!千万别让他自行了结,本将军要亲自审问!”沈延风终于想起了那名刺客。他命人将那刺客带
走后,奖赏的看着临水,还伸手撸了撸临水的头。“干得不错临水,多亏了你。”
另一方面,澄阳也早就带着宫熙花回营帐疗伤,一行人已然走远。
临水直到直直的看着宫熙花离开的背影走出视线,这才回过神蹭了蹭沈延风的腿,甩了甩尾巴。只为显示自己的讨好,
只为了让自己学的像个通灵性的畜生,而非一个有着人脑的豹子。
“殿下,您的伤……”
“我没事。”轻描淡写的回答,宫熙花在营帐中脱下外衫,撩起染血里衣的袖管。
一旁的澄阳紧皱着眉,踌躇了片刻,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冲动,毅然开口。“殿下,您为了那只豹子做到这般,真的值得
吗?”
宫熙花动作不变,只是那面具下的表情,带着无人能知的冷冽。
“殿下……”
“澄阳,你似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忘了我的规矩?若再犯,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平淡的口吻。
然而,从宫熙花口中说出的话听在澄阳耳朵里却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倏地跪在宫熙花身前,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自有我的考量,今日之事谁敢声张,你便去替我让他们好走吧。”
跪在地上的身影一颤,随后恭敬的弯腰屈身,默默的离开了营帐。多久了,三殿下不曾给自己下过如此绝情的命令。把
自己和弟兄们调离身边,让自己暗中观察那临水豹子的一言一行,最后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也只是为了那豹子……
澄阳或许是个木头,但他跟着宫熙花身边十多年了,他对宫熙花虽然不可说了解多少,但这一次他的心底却完全明白。
凭借三皇子的身手,又怎么会被那样不入流的杀手所伤?若不是为了那豹子……
澄阳心头颇为沉重,在此京中局势紧张之际,他随同殿下来此边关已属不妥。如今,殿下日日在此营中,与沈将军的谈
话也不知进行到何种程度,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豹子,回京之日真不知是何时。
然而主子就是主子,他们这些属下能做的也便是遵从。澄阳即便再有疑虑,也不会不听从宫熙花的吩咐。既然他说了刚
才那番话,那但凡敢在营中搬弄是非者,自己一定杀、无、赦!
是夜,一轮新月高挂。塞外的气候入夜即凉,边关的夜色却不似想象中的萧条悲凉。苍茫云海间的明月若隐若现,叫人
看不真切却不舍得转移视线。那一轮新月的微光拉出了地上那一抹暗长的身影。带着点孤独,无法辩驳的冷清。
临水独自站在大树下,这里是早上自己找到的那处僻静之地,亦是宫熙花被刺客袭击救了自己的地方。而今噪乱已歇,
此地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这军营之中,本就不可避免肃杀之气。然而此一处闹中取静、颇为悠然的地方,实属难得。却因为今日的事,如今在
临水看来也变了味儿。
哎,心中一声喟叹。临水放下高仰着的脑袋,转而半蹲在地上,目光平视着前方的一片湖水。
他的心有点乱,不知是怎么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情绪,便来了这里。
从他遇上沈延风开始,自己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可那正是自己希望的,他不甘心一辈子就是这幅模样。他曾经是人
,如今就算变成豹子,可他却有着忘不掉的记忆和过去。如果真让他忘了一切,如若他只是一头豹子,或者这又是另一
种幸福。
可只要他是沈临水,只要他还记得过去,他便无法欺骗自己。他想变人!虽然这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可他从不曾放弃
这么想着。
过去的自己或许不会去信那些牛鬼蛇神,如今的自己却不一样。他相信,无论在哪个空间哪个国度,总有一些高人或精
怪,而自己变人的想法并不是个空谈。
然而,现在的自己又是怎样一个境况?他跟在沈延风身边,本只想离开那片森林,只想替自己找个可以倚靠的支柱。毕
竟一只豹子,又怎么在尘世间行走?人类从不会对自己认为有威胁的东西手软,即便临水本就不会去伤人。
但渐渐的,临水发现自己变了。他会在意沈延风的安危,他可以说那是为了自己;他会心疼沈延风的伤势,他可以说那
也是为了自己。可他现在,竟会默默的去留意沈延风的言行,这……
打住!临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往下想。有种感觉让临水心里惶恐,他总觉得自己若再往下想,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临水。”
听见那声熟悉的叫唤,临水心里忽来的一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临水歪着头,便见那沐浴在月色中的男人想自己稳
步而来。
“怪不得不见你在营帐里,原来是跑这透气来了。”沈延风走到临水身边,挨着临水坐到地上。
脱去了战甲的他此时只穿着一套内置软甲,月色照映着他俊美的面庞,他微微抬头相迎,露出那完美的下颚曲线。
临水吞了吞口水,心底有些把持不住。那麦色皮肤的脖子显出姣好的弧度,让自己很想去嗅嗅气味,舔舔口感。
不行!临水你干嘛呢!你还真当自己是禽兽不成!别说你现在只是只豹子,就算上辈子,你也是个男人啊!是个男人就
不该……不该……我操!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露出那样的笑容!不不,我不是禽兽……我不是禽兽……我操!他竟然还
闭起眼神享受风吹的模样……我日!我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可怜的将军还不知临水心底的煎熬与爆发,便一下子被临水乘其不备的扑倒在地。
临水小心的控制着爪子,让它们乖乖隐藏在肉垫里。他压着沈延风的双肩,小心的凑过头嗅了嗅。
面对临水的举动,沈延风只有突来时片刻的犹豫,接着便笑出声地反手搂住了临水的脖子。
临水忍俊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沈延风的侧脸。毛糙的舌头表面刷过对方的皮肤,引得那身下之人笑声更响。
“好了好了,临水你别闹了。”沈延风心底开心,他本不知道临水对自己有无好感。虽然跟着自己,但临水却一向是冷
静的。甚至有时候,沈延风觉得临水冷静的不像是豹子了。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多虑了。临水再怎么通灵性,也不过
……是只野兽。
“临水。”稍稍使力制住临水的动作,沈延风对上那双大猫眼。“今天还是要谢谢你。那樊原会来行刺倒是始料未及,
若不是你,殿下安危甚忧。”
樊原便是那国字脸,这临水知道。之前在沈延风审问刺客的时候,自己也曾在场。只是……临水心底始终觉得事情并没
有那么简单。不过,既然他进行刺之举,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细作一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临水蹭了蹭沈延风的大手。刚才自己闻也闻过了,舔也舔过了,该翻身起来了。却在这时,一道略显嘲讽的冰冷声音打
破了平静的夜色。
“没想到沈将军和这豹子的感情好到这般,本殿过去倒是看走眼,未曾了解。”
第十三章:暗涌
临水自是第一时间便辨出了来者身份,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动作却表现的异常自然。只见他噌地从沈延风身上一跃而
下,接着踱着步子主动靠近宫熙花身边,虽然甩起尾巴,侧着脖子,用身体蹭着对方,已示讨好。
宫熙花因为临水第一次主动亲近的行为而一愣,接着想到自己刚才的言辞颇为不妥,不动声色的收敛了那股子冷冽,换
上以往一径的温和。
他蹲下身子,也不忌讳的就这样勾手搂住临水,拍了拍怀里的那颗豹子脑袋。
“臣也看不出,殿下对临水如此有好感。”沈延风看着眼前的情景,微一皱眉,心底是说不出的烦闷,却又不好当着宫
熙花的面发作。何况,他对自己的这突然而来的烦闷情绪也有些莫名,他实在不知为何而来。于是,挤了半天也只能说
出这么句话。至于话中之意,只能由俩位自己去斟酌了。
“那今日,沈将军算是看到了。”
宫熙花如此坦白的话,倒是让沈延风再也接不下口。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宫熙花玩耍着怀中临水的两只前爪,逗着它和
自己闹腾。
“沈将军,今日细作之事如何了?”宫熙花一般和临水玩,一边不经意的问。他的表情被掩藏在面具之下,他的眼神始
终停留在临水身上。可那话却是直冲着沈延风而去的。
沈延风沉吟片刻,随后走近了那一人一豹,也跟着蹲下身子,围在临水屁股后头。他伸手搭上临水的尾巴,一边摸一边
压低了声音。
“殿下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情况,并不是那么简单。”
宫熙花未马上接话,倒是拎起临水两只脚爪,装着人类拍手的姿势互相击打着。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接着清冷的音
韵便从那薄唇中逸出:“噢?呵呵,那延风你的打算呢?”
延风?这样的称呼不禁让沈延风错楞的顿住手中动作,也让一直任由俩人把玩的临水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臣……”沈延风突然就不自在起来,他明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算来我与将军的渊源也可追溯到上一辈,本殿的娘亲与将军的祖奶奶也算是一家,怎么说你们家还带着远亲。私底下
便不要这么拘束了。”宫熙花适时替沈延风解围:“你唤我一声季卿便可,出游在外,我向来从母亲姓季。”
宫熙花说完,自然地伸手搭上沈延风的肩膀。“还是延风觉得,我这没权没势的三皇子,不值得?”
“绝无此事!”沈延风当下大惊,义正言辞答得果断。
“如此便好。”宫熙花拍了拍那厚实的肩膀。
沈延风这才松缓下表情,也才想起关于三皇子的一些传闻。三皇子的母亲甄妃,容貌天下无双,才学出众。然而却因为
一次后宫之乱中,被打入冷宫。罪名是企图迫害其他妃子腹中龙种。皇上因为不舍赐死,才从轻发落。可自此,年幼的
三皇子便乏人问津,一直备受冷落。直到其十六岁自动请求外出游历,皇上才再次正视了自己的这个三子。
再次,便是自己祖母与甄妃的一些渊源,自己也曾听父亲提起。三皇子算来的确与自己有些亲缘。如今虽心底知道他来
此的目的,也曾几度犹豫,但几日接触下来,沈延风确实敬佩他的为人作风。
“季……卿。”虽然不习惯,沈延风还是勉强唤了声。随后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毕竟身份之隔,我还要
习惯一阵子。”
“无妨。”宫熙花撤手再揉了揉临水,接着站起身来。“若是你我没料错,怕是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沈延风也随之站起来。他收起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话还未出口,便听得一声急唤朝这边而来。
“将军,樊原自杀了!幸好将军先有准备,才没让他成功。”
但见吴风一路赶来通报,近了才发现一旁站立的男子,急忙要下跪行礼,却叫宫熙花伸手阻了去。“事情紧急,那些繁
文缛节就免了吧。”
“走,去看看。”沈延风对上宫熙花的眼神,俩人心中一切了然。他先一步向牢营而去,身后的临水紧紧跟着。
吴风心中焦急,自然也随沈延风疾步而去。只有宫熙花淡然的站在原地,许久才淡淡唤了声:“西。”
一道黑影倏地出现在宫熙花身前,随后恭敬的跪侯在他身前,静默的一语不发。
“差不多,是时候回京了,就这几日。”宫熙花闭了闭双目,接着缓缓睁开:“京里的安排可以开始动作了。”说完,
也不待驱人离开,便想刚才沈延风一行人的方向走去。
那黑影俯身接命,随后再次静静的消失在黑夜中。
来到营牢之中,一股压抑之感迎面而来。虽则是在军营之中,但审问人的地方不管古今中外,在哪个地方,都相差不多
。
临水跟在沈延风身后,距离了半个身子。他的目光一进营牢便落于那被几名士兵围拢的男子身上。意外的,他并没有太
多的外伤,只是身形看上去格外狼狈。
低头一咧嘴角,露出个奇怪的表情暗叹:果然是沈延风的作风,连得审问犯人还那么斯文。
“樊原。”沈延风看着昔日的爱将,如今变得这般模样,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痛。“既然认罪了,为何还寻短见?你既知
今日何必当初,想要以死抵罪,却也并非你说了便能算的。”
武将之人,当战死沙场,忠守家国。如今樊原的举动,不过是让自己蒙羞,让他人不齿。他必然是知道,才会想到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