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的有天堂吗?
我从来没信过……但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有个能让我不那麽痛的地方等待我……这一辈子里,我没有童年
、没有快乐、没有幸福,我所拥有的也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时的回忆,但是现在……我连回忆都带不走……
我不後悔,我曾说过这世上有人比我们都辛苦,我帮了光是我唯一能留在这世界上的证明,证明我来过,而不是像做场
梦般,最後什麽也没有……
我真的要走了,最後,请你原谅我、原谅光……没有人愿意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
永别了。我亲爱的小允。」
窗外响起一阵惊雷,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滴。
滴答。
滴滴答答,雨下了。
手里那曾经有著一头红豔长发的女人留下的信,沾湿了。
26.是你?是我?还是他? 下中
轩外出了三个多小时,此行出门是去谈判,初步已经有了结果,对方打死不认,他只好用另一种手段来了结了。尔虞我
诈,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只是心中免不了有点疲惫,惮精竭虑之下,他想好好抱著什麽来抚慰自己一番。
想著,加快了脚步,他的小允也许已经在家里等他了。
车子才刚驶进大门,被他派去跟著小允的男人便先一步迎了上来。下了车,等在门口的男人忙上前道:「黎少爷有些不
对。」
端木尧皱了下眉:「什麽不对?」
「他在医院待了一个小时回来後,似乎很伤心。」
「他在那里遇见了谁?」
「只跟一位医生谈过话,不过也才短短五分钟。」
「除此之外呢?」
「对了,属下曾见到黎少爷从那医生手中接过一封信,就是读完信後,黎少爷表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信?」端木尧若有所思地沉吟。
那个医院是穆光被他们重伤之後住进去的医院,为了避免再发生什麽事端,他还特地让人暗中监视的。不过自那天之後
,穆光一直很安份,没有跟其他人联络,而牧梁所监控的云开泰也没有大动作,他以为事情就要这样平淡的过去……
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他将手中的纸袋丢给男人,一个眼神,男人便点点头,抱著纸袋往书房去。而他则是走向小允的房间。
房门是半开半阖著的,他没有直接推门进入,反而在门外就著那条缝隙看著小允坐在床边的背影。
小允一动也不动,微微垂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边的床上还放了一张纸,看来就是男人所说的那信。
那清瘦的背影看来很哀伤,彷佛在悼念什麽。他看著心疼,忍不住敲了敲门,不料小允连头都没有抬,带著鼻音的嗓音
说大不大地传了出来:「不要理我。」
「小允,是我。」
「我知道……」他又重覆了一次,「不要理我。」
「有什麽事不能对我说?」端木尧轻轻推开门,但他还是站在门边,没有进房。他知道小允现在全身都在告诉别人「别
靠近」,但他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他是他的小允,应该是最亲密的人,有什麽话不能直接对他说的?
「……不是不能说,不是我现在不想说。」小允每一个字都在拒绝他人靠近。
端木尧抿了下唇,这让他很不悦,又不舍。於是,呆站许久的他没有强迫他,进来柔柔地抱了心情低落的人一下,马上
又退了出去,然後说了一句「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後,悄悄地关上门,离开。
回到书房,将计划安排给下属後,他又去了一次小允的房间,不过对方仍然对他置之不理,让他有很大的挫败感。
他有些烦噪地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声,转身进入游戏。
星光点点,游戏中的时间正是夜晚。柔柔的月光淡淡洒下,路上的玩家行色匆匆,他一个人站在黑夜里,显得孤傲。
他看了眼好友名帖,发现除了离人外,大家都在,只是身处的地方不一样,行动血包他们正在为攻城做准备,而冰雪则
一个人待在公会楼里,并且,他也发现那名叫浮华何在的人已经成为刹那芳华的一员了。
是谁收他进来的?一眼瞬间进了公会楼後,这个疑问马上被解开了。
塔头上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冰雪,另一个竟然是浮华何在。只见浮华何在倚著栏杆,似笑非笑的斜著冰雪,唇畔带著
讥讽。而冰雪咬唇伤心,脸色难看。
他在入口看了一下,越发觉得浮华何在不像是以前的刹那。
刹那是什麽样的人他们都知道,也许会对某些人某些事露出嘲讽的表情,但那绝对不会针对自家人,尤其是冰雪。
冰雪一直是他们年纪最小的,而且在现实中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少年。基於这个原因,刹那以前特别疼爱冰雪,所以才会
因为冰雪开口要求而去动了离人的金武的念头……如果当初不是这样,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至今的地步。
因此,此时看著这个像刹那的人,他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心中纯洁的圣地被侵犯般的怒意。
「你们在做什麽?」冰雪的表情看来不妙,他有必要出声一下。毕竟塔楼是他最锺爱的地方,他本来还想在这里一边看
星星,一边等小允上线的。
浮华何在一见到一眼瞬间,眼神变了变,却仍是维持那慵懒的姿态。
「副会,来看星星吗?」
一眼瞬间笑起:「你以前也爱看星星,不是吗?」
浮华何在懒懒地一笑,没有回应他。
番外:“错”
上
他没有想过,在很久之後的某天,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
他和他,再也回不到最初。
那个明亮又淘气的笑容,永远停在某个时间,定格。
追寻是今年刚上市最火热的网路游戏,万众瞩目的程度前所未有,这大概都归功於高高悬挂在A区那幅巨大的像条航空母
鉴的广告。
一片黑中带蓝的萤幕上布满大小不一、亮度不一的星星,如颗颗晶莹的钻石,镶在一匹蓝黑色的布上。
迷离、璀璨、动人、鼓惑。
上头只淡淡的飘上一句:追寻,你心中那片圣洁之地。
广告只有几秒钟,不过这大手笔的广告方式的确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不止A区,各大地区里只要有挂上追寻的广告,当地的游戏晶片一定卖到缺货。
他受到吸引而进了游戏,降生在东方大陆,选择了一个大家在新手时期绝对不会去选的职业——超级奶爸,祭司。
为什麽会选择祭司?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祭司的形象跟现实中的自己最像吧。这样一来,他也不用花太多的时间来习
惯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同他一起玩的还有一个朋友,平日里他是很活泼外向的一个人,所以他选择的当然是战斗系的职业,剑侠。
两个人同心合作,在游戏开放没多久便成为第一批转职的玩家。这批玩家大多跟他们一样,是亲友团,以团队合作的方
式跨级练等,所以才能将等级迅速练上来,在server开放後第四个小时,他们便已经完成转职任务,正式跨入非菜鸟的
行列。
所有的网路游戏都有个毛病,即便游戏中强调的不是等级的高低,但大多数的玩家仍是有这种刻板的想法——等级越高
代表人物越强,越受到欢迎。因此,就算追寻里有一大堆神秘的任务等待玩家去挖掘,但主城里的任务发布公告栏前人
数少的可怜,大伙儿都往城外的地图冲去打怪练级了。
就算等级越来越高越不好练,打个装备也是可以补补家用的。
於是拍卖所和商店区逐渐热络起来,任务公告栏还是乏人问津。几个月过去了,高手排行榜更新出来,榜上有名的自然
是常常在各大练功区看见的那几个人,清一色都是战斗系和魔法系,不巧,却意外的在第十名出现一位祭司,名叫行动
血包。
这名字取得好,祭司的主要功能就是补血,一个角色没血就是死亡,哪怕你再高等再强大也一样,血条是有上限的,可
人人都需要祭司,因此常常看见一名打手背著一名小祭司乱跑是游戏里常见的景象。
然而将祭司练到高手榜榜上有名的也非常少见,非寻常人可为,这背後一定要有一团强大的亲友团和一颗肯日夜熬夜暴
肝的耐心不可。
当时游戏等级上线是二十五级,能在二十级以上的就算是高手了。毕竟游戏刚开资源少,所有的资料在官网上也只是几
笔带过,一句「一切需要玩家自己挖掘」便打死了许多想询问密技的人。
拟真游戏不是传统普通的RPG,它所投射的人物是真实的自己,用自己真正的意志去操控游戏人物,就像是另一个人生一
样,人生是没有密技可言的。这也是追寻当时所极力广告的一点——追求另一个在现实中不可实现的人生。
在没有交换好友名帖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行动血包是他,除了自己的那个好朋友剑侠外。
好友取的名字也很有意义,叫逐日。问他为什麽取这个名字,对方笑嘻嘻的回答:追逐像太阳一样的光,不是每个人的
梦想吗?
他那时不屑地回他:可惜追寻里最美丽的是那片没有光害的星空。
逐日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计较那麽多。行动血包後来想了想也对,逐日本来就是个像太阳一般的人,他会喜欢阳光也
无可厚非。而自己,却是衷爱於那片夜幕的……
阳光有时太刺眼,会让他心生怨怼,只有夜空温柔如水,能让他心里一片平静。
他和逐日两个人默契不错,合作无间,从南到北,由东向西,大小怪物人形非人形的都打过,没有一次挂点回城。该说
是他们的运气好,也是他们技术都很上道。
两人小组因为长久的合作关系,也赚了不少油水,极品装备在打过南北一轮後总会暴个一两件出来,无论是不是自己需
要用的,总能在当时的市场上卖个好价钱。高价之下,两个人对分,还是挺有获利的。
这两人小组去外头见世面多了,人面也广了,许多玩家开始注意到他们,也打起不同的心思想攀谈、拉近距离,好加入
他们这个只赚不赔的小队。
对於那些花花肠子的小人们,他是不予理会的。但是逐日人好心地更善良,一心只想著游戏就是大家一起玩的快乐,从
不拒绝那些杂七杂八的玩家组队。一两次倒还好,油水多一个人分虽是少了点,但也算看清一个人,可以作为下次有大
型任务时组队的邀请对象。可是时日一久,次次都是分了又分,一件十几万的装备卖一卖,分给组队里的几个人後,每
个人所赚的其实不算多,扣掉吃掉喝掉的红蓝药水,真的微薄。
尤其在他的眼里看来,以前对分都是十几万十几万的拿,现在多了一些吃閒饭的,他心里也开始不平衡了。
明明两个人就可以的团队,为什麽要加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他们出的力都没有他的多,为什麽分的都是一样的?
他有些怨了,可是逐日没有发现。那骄阳般的人还沉浸於交友的喜悦当中,对家世好的他来说,几万都不是问题,只要
好玩就好。可是对少时贫困的行动血包来说,这无疑是一大的埋怨点。
交朋友不是不好,但逐日太不拘小节,他已经看不过去了,有几次私底下出声警告他,但只换来对方一句「哎呀,别那
麽小气嘛!」之後,他再也不提了。
他不是心胸狭窄,只是见到那些摆明是来蹭经验蹭钱蹭宝物的玩家时,他心里当初刚进游戏时的那股热情就渐渐消失了
……
他到底是为了什麽才进来游戏玩的?只是无聊纯粹打发时间用?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有个想追求的东西,可现在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当游戏只剩下打怪分钱时,这样的日子也就到了尽头。逐日似乎远离他了,对方宁愿跟新认识的朋友去「清场」,也不
愿跟他在酒楼坐下,好好的喝一杯,然後商量要去哪里赚钱,或是去哪里见识一下新的怪物。
当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时,那种「为什麽要玩游戏」的疑问就越来越深了。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事情开始
有了不同的转变——
中上
那是一个小队,是四人小队。这样的队伍在星星平原上很常见,通常是一个肉盾挡怪,一名打手,一名後援保护队伍里
唯一的一个祭司。但他们队里没有祭司,却是三名打手,一个战斗系,两个法师。
这样的组合通常是找不到祭司的情况下,或是有钱买一堆红蓝药的人才会这样练等,他们在乎的是将等级练上来,而不
是赚钱打装备。
如此的组合照理说引不起他的注意,然而他看见了一个很有趣的景象——肉盾引了一堆怪後,既不绕圈圈跑,也不呼叫
队友,反而站在原地等队友们慢吞吞地靠过来;法师是最强力的火炮手,但那两名看不清楚样貌的法师却是懒洋洋地扔
了几个法术後,就将杀怪的工作丢给唯一的战斗系剑侠。
在这种游戏刚开,非常竞争的时间里,他们却不太像表面组合那样想急著升等,反似在找寻什麽似的,顿一下打一下。
因此,他猜测他们的等级大概还比他低很多。
无聊也是无聊,於是他偷偷跟了过去。
那四人小队正好打到一个段落,想要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他就藏身在那棵树後不远处,距离足以听清楚他们讲的一字一
句。
那名肉盾战士向剑侠说:「还要几个?」
男人手中持了一把很长的巨剑,要是让他来拿一定是拖在地上的那种,看来质地不怎麽样,应该是临时从NPC商店里买来
的——毕竟游戏初期大家等级都升得快,买一把太好的武器不划算。
男人面无表情,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书,说:「还要二十三个。」
肉盾战士又转头向其中一位拥有一头奇异绛紫色长发的法师问:「你呢?」
紫发法师面带笑容,却神情慵懒,他缓缓瞥了身旁另一位正在忙碌的法师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跟离人一样。」
那名手边忙著分类草叶的法师头也不抬,於是没看见紫发法师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他勾了勾唇角,开始觉得有趣。
他终於知道这支队伍为什麽等级看来这麽弱,原来是跟别人不一样,走的是任务路线。其他人浴血在怪物堆中时,他们
按照自己的脚步在完成游戏里的任务,这才是真的在「玩」游戏,而不是脑残的打怪捡钱而已。
他们在意的不是等级,而是游戏里头所能提供的娱乐。他们享受游戏,而不是被游戏驱使去玩。
之後,他站得脚有点酸,於是坐了下来。那四个人在那个地方待了很久,期间还烤了肉,聊聊天,再顺便讨论一下某个
任务进行的方式。仗著有宽大叶子和浓密草丛的掩护,他好戏看得心安理得,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发现。
当战士又转身去拉怪时,他本来上扬的唇角顿了一下,眼皮一跳,然後看见那位紫发法师徐徐转头,往他这边瞄了一眼
,似笑非笑:「那位朋友已经看了很久了,不出来吗?」
他心里一惊,才刚意识到被发现了,手持巨剑的男人飕地往他这里冲,一把抓住逃避不及的他,眼里含冰,目光凶狠,
一副想杀人灭口的样子。
他僵了僵,才陪笑:「各位大哥,小弟我只是……」
「路过?」紫发法师抢过他的话,唇畔带著饥诮,「是不是路过你心里有数,不过看样子你是一个人……」
「那又怎样?」他警戒起来,「难道你想仗著你们有四个人杀人灭口?」
紫发法师哼笑一声:「灭口?你还会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