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以恒接过钥匙,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先回去吧,如果要钱的话,电视机旁边那个矮柜子里有,一翻就见,不难找。”
“要我回去?”骆以恒看着沈离,厉声说,“那你呢?”
沈离摸出手机,淡淡的说:“上山。”
“上山?上什么山?!”骆以恒连声音都变了。
“那具骷髅可能在诃子山上,”沈离平静地说道,“我得去把他弄回来。”
“你怎么知道它在诃子山上?!”话一出口,骆以恒便想起刚才缅甸园里的诡异场景,“难道是那个老妖婆说的?”
沈离没有说话,骆以恒便当他默认了。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为什么站着不动让那老妖婆摸,原来是有代价的啊?!再说了,她说在诃子山,难道就一定在诃子山上么?没准她是在骗人呢?!妖怪有几个能信的?!”
听了骆以恒的话,沈离笑了笑--这是骆以恒第一次看到他对他笑,而他也很清楚,这笑容里没有春风,只有刺骨的寒冷。
“在我的眼中,她远远比你值得信任。”
骆以恒不由得气结,但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确实,一为人,一为妖,原本就该是水火不容的对象,何况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还根本不到谈信任的地步。
沈离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找到林小夭。”
“林小夭??”听到这个名字,骆以恒不由得愣了,“她也在诃子山上?”
“有可能。”
“这也是那个老妖婆说的?”
“不,是我猜的。”沈离平静地说道。
骆以恒闻言,哭笑不得。“我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啊!!”
“不是什么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沈离摸着下巴说道,“我总觉得林小夭跟那副骨头有点关系。”
“……就因为那个魏与兰?”
沈离点了点头。
骆以恒没好气的说,“你不要告诉我说,因为那个叫做魏小姐的委托人,你才会有这样的猜测的吧?”
沈离再次点了点头。
骆以恒一脸无奈的扶住额头,“我拜托你用点脑袋好不好?这世界上姓魏的女人海了去了,你怎么能保证那个魏小姐就是魏与兰?”
不等沈离说话,骆以恒自顾自的说着:“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魏小姐就是那个魏与兰,那又怎么知道林小夭就一定在诃子山上?”
沈离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那张图……”
“嗯?什么图?”
“就是手绢上的那个网站,我们在黄皮子车上看过的那个,上面不是有张图片么?”沈离平静的说,“如果林小夭看明白了那个图片的秘密的话,就一定会去诃子山。”
“什么秘密?”骆以恒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那个图片上面还有什么机关?
沈离不再说话,似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骆以恒见沈离去意已决,不由得有些心急。此地离诃子山怎么算都超过了直径二十公里的范围,而且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沈离此行一去不归,那他岂不是要在伤口溃烂的痛苦中了却残生?一想到这点,他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灌脑门,不由得一把抓住沈离的袖口,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去!”
沈离甩开骆以恒的手,摇了摇头,“此行凶险,我尚且不能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何况还要带着一个你。”
骆以恒明白沈离是在暗示自己会拖后腿,但是他仍然不依不饶的纠缠着,“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用不着你管!再说了,就算你不带上我,我也要跟着去!”他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胳膊,喊道:“诃子山离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公里,要是你一去数天不回,我该怎么办?伤口溃烂的痛苦我已经受够了!!”
沈离闻言,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说:“你真的觉得……我们在一起,真的能让伤口好转么?”
骆以恒愣愣的说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离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爱跟就跟吧。”
见沈离应允,骆以恒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叫做沈离的妖怪,一定还有很多东西瞒着他。除此之外,他也觉得在已知的线索里,有些地方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例如说,为什么他们在查看那个网站的时候,电脑会烧掉?如果那个网站有什么机关,只要查看过就会让电脑自燃的话,假设他们看了那个网站,林小夭也看了那个网站。那么为什么当时他们看的时候电脑是立刻起火燃烧的,而朝阳网吧那里却是在林小夭出事之后好几个小时之后才烧起来,这个时间差到底是什么回事?
但是不管如何,现在沈离肯答应让骆以恒同去,已经值得庆幸了。毕竟对骆以恒来说,无论是林小夭也好,魏与兰也好,又或是那副骨头也好,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保住沈离的命,而只有保住沈离的命,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跟来的时候一样,沈离给黄皮子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黄皮子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沈离,他急冲冲地说了句:“沈大哥你等会儿,我去手工一下,再不搞我鸡/巴要爆了!”说罢,他便衣冠不整地捂着胯冲进暗巷里,过了一阵子才出来。
“哎呀,沈大哥啊,对不住对不住!”黄皮子一边在裤子抹着手,一边讪笑着说,“刚剥干净一个妞,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喊我,这不,裤子都还没穿好呢!”
沈离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坐进车里,说:“去诃子山。”
“去诃子山?”黄皮子愣了一下,“这大晚上的去诃子山干嘛?想跟嫂子打野战也挑个有情调的地方啊!”
“开车就开车,怎么那么多废话!”沈离敲了敲他的座椅。
察觉到沈离警告,黄皮子忍不住往前缩了缩身子,“不是我说啊,诃子山今天真上不去。”
“为什么?”
“封山啊!”黄皮子说:“下午我回来的时候经过过那里,好多条子在山下守着,还架着铁马,阵势大着呢!我寻思着条子从来没有这么大动作过,不知道会不会跟老四他们丢东西的事情有关……”
“跟老四他们有关……?”沈离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黄皮子的肩膀,“不管了,先过去吧,到那再想办法。”
“好嘞!”黄皮子油门一踩,“走~~!”
到了诃子山脚,果然如黄皮子所说的,山下有很多警察把守着。沈离让黄皮子在远处停了车,然后和骆以恒一起慢慢的踱了过去。
两人刚靠近警戒带,一个看起来颇年轻的小警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今晚封山,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去。”
骆以恒看了沈离一眼,打算看他怎么应对。只见沈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递了上去,“警察同志辛苦了,我们有几亩地在上面,寻思着要变天,想去看看树苗的情况。”
小警察把烟往外一挡,“你少来这套!这大夜晚的看什么树苗?要看明天再看!我告诉你们啊,快点离开这里,不然小心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你们!”
“同志您通融一下,我们真的有事想上去。”
“通融什么?!告诉你,山上在抓嫌疑犯呢!你们现在上去,还有急事,说,你们是不是山上那些人的同伙?”小警察看了一眼两人,脸上渐渐露出了警戒之色。
沈离正想解释,从后面又来了一个略微年长的警察,对小警察说道:“小杨,在这里吵什么呢?!”
小杨一看来者,啪的一下立正敬了个礼,“夏队!”
被称作夏队的警察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又没几个人,不用那么拘礼。”他扫了沈离他们一眼,“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报告夏队,这两个人非要上山,我怀疑他们与山上的疑犯有关系!”
那警察听罢,看了看沈离,又看了看骆以恒,回头对小杨说:“你到那边去守着,这几个人我来盘问。”
“是!”
等小杨走了,那警察对沈离笑了笑,略显严肃的五官也稍稍柔和了一点,“您是沈先生吧?”
沈离不由得有点意外,“您是……?”
“我叫夏怀远,是小三的朋友。”夏怀远冲沈离伸出了手,沈离连忙伸出手来握了一下,“沈离。”
“我知道,小三已经交代过了。他说你们要是来了,就让你们过去。”说罢,夏怀远搬开铁马,使之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然后冲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到如此戏剧性的发展,骆以恒不由得傻了眼。而沈离也没跟夏怀远客气,朝他拱了拱手,便穿过铁马向着山上走去。
眼看两人走远了,从夏怀远身边的树从里突然窜出了一条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聂小三。
夏怀远走到他的身边,说:“我还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知道是陷阱,还铁了心的往里面跳?”
“谁知道呢?”聂小三笑了笑,起身把铁马拉好,再在上面加了重咒符,“这下子所有演员都到齐了,戏总算可以开场了……”
第十七章:上
之前也说过,诃子山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这座山不在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被当地人称作“死人山”,传说上面睡了很多死人,所以附近的老百姓是绝对不敢在晚上进山的。正因为如此,诃子山上基本没有什么灯光设施,再加上今天的天气不好,没有月光,整座山更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在山脚处因为正好有警察戒严,还有些灯光照着,一但踏入山里,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夜色。
沈离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骆以恒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他现在是打心眼里庆幸自己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及时换回了长衣长裤,不然他要是还穿着昨天那条沙滩裤的话,两条腿肯定会被这深齐大腿根部的杂草割得血迹斑斑。他第二庆幸的事,就是没有忘记拿上腰包。骆以恒的腰包里有一支小型的手电筒,这是他来J市后睡天桥躺公园的必备用品。虽然手电筒的射程不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凑合了。除了手电筒之外,他还有一盏灵气灯,不过这玩意顶多只能应急用,以他现在的能耐,要想用灵气灯照亮足够大的范围,绝对不是休息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的事。
虽然有手电筒,但是因为电池不够,所以骆以恒也不敢一直开着,总是先开一会儿目测一下前面的道路,然后再关了电筒,靠记忆来走。这么一来二去的,速度肯定就慢了下去。没一会儿,他就发觉走在前面的沈离不见了。本来沈离一直走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的,就算看不清人影,但是好歹也能听到声音。而现在,周围静得有点不寻常,没有了之前一直响彻耳边的腿脚划过草丛的声音,甚至连虫鸣鸟叫都没有。骆以恒也是从山上出来的,深知这寂静的蹊跷。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扭亮了电筒到处照了照。前面没人,后面没人,左边没人,右边也没人,灯光的尽头都是一片黑。骆以恒本来就有点着慌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手电筒的灯光突然灭了,看来是里面的电池尽了寿命。他急忙把电池取出来交换位置再塞回去,企图通过这种方法来争取点灯光。但是任凭他把电池翻过来倒过去,手电筒都挤不出一丝光亮。骆以恒见此,不由得垮了双肩,如果自己当初不是为了省钱,买这些两块钱一大排的便宜电池的话,大概境遇会跟现在有很大不同。
骆以恒无可奈何把手电筒塞回腰包,然后把眼睛睁了闭,闭了睁,眨巴了很久,还是什么都看不清。那些黑暗浓重得仿佛紧紧粘在你的眼眶上,完全伸手不见五指。
想用灵气灯,但是骆以恒又不敢。他以前在灵力还无法自由控制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开过一次,那种五脏六腑仿佛都弃他而去的滋味他死也不想再尝第二次。虽说他今时的灵力以不同往日,但是要达到能够自由驾驭这一道具的水平,似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除了使用灵气灯,骆以恒还有一个办法能看清道路,那就是开眼,借助某些鬼魂的磷光来照亮道路……但是他的手在额头上点了又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明显会让自己精神高度紧张,估计会早死好多年的念头。骆以恒直觉这座山非常不平常,与其开眼之后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他还宁愿维持现在这样睁眼瞎的状态。也别怪他自欺欺人,毕竟无知者无畏。
既然没了照明,骆以恒只能靠着手脚,一边试探,一边一步一步地向前挪。走了十来分钟,他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这里好歹是一座山,坑坑洼洼在所难免,怎么他走了那么久都好像在草坪上走路似的,一点障碍都没有?骆以恒疑惑地放慢了脚步,用脚前后试探了一下,然后再往前冲刺了好几步,还是平地。骆以恒不由得纳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情景他太熟悉,感觉好象才没多久之前他就有过类似的经验,难道这又是谁不希望自己前进而设下的阵法?
就在骆以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耳边突然抚过一句轻语,“站着不许动,否则杀了你。”那句话很轻,分不清来源方向,有点像是随风不经意抚过耳畔,又有点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勃发。
“谁?!”骆以恒心下一惊,不由得捂住耳朵,一边说一边环视周遭,刚跨出去的腿就这么悬在空中,一动都不敢动。
四周还是跟之前一样,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就在骆以恒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从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骆以恒完全没有防备,出于本能的正欲尖叫,另一只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别吵,是我,冷静点。”
说话的人正是沈离。
听到是沈离的声音,骆以恒不由得松了口气,绷成一条线的神经也总算有了点松动。但是不管怎么样,刚才差点像女人一样尖叫,实在是有点丢脸。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恼,骆以恒用力甩开沈离的手,后退了一步,恶狠狠的说:“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啊?很恶心的你知不知道!”
看到骆以恒的动作,沈离的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把他往回扯。
“你干什么!放手啊你!”骆以恒正想挣扎,沈离没有给他机会,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后身后用力一掼。骆以恒猝不及防,背部狠狠的砸到地上,咳得他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没等骆以恒开口咒骂,沈离抢先说道:“你看不见?”
“啊?”
“奇怪,你中的夜障应该已经解除了,为什么还是看不到?”
骆以恒听了以后,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黑,谁看得到啊?老兄!你以为我是超人啊?!”
沈离沉默了一下,喃喃道:“奇怪了,照理说喂过血之后应该能五感同步了啊……”
“你说什么啊?什么同步不同步的?”骆以恒见沈离老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由得有些怀疑。
沈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