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很快啊。”享受着这个高傲的战俘那份因自己而起的颤动,瑟冥那如此贴近的耳语着。
被那低沉的耳语所惊动,微一愣怔,释忆从那茫然无我的空白中清醒过来。“我说过可以自己来。不用你搭手。”无法
平抚下心中的颤动,可此时此刻的话语却依旧漠然得毫无波澜。
“哼,”瑟冥那的鼻息撩过脖颈,阴冷的笑意,“真是不知礼术啊,你对你的王也是如此吗?让冥国首屈一指的战神为
你更衣,你应该感到荣幸的才对。”
“他不会做出你这么龌龊的事情。”平复的话语听不出丝毫的波动,仿佛诉说着不相关的事情,有意的忽视。
“是吗?”瑟冥那的眉尾不经意地跳跃了一下,没有愤怒的语调,而挑高的语尾却似乎隐含着某种难测的阴寒。
轻抵肩胛的头缓慢地移开,长发搔动颈项,随背脊升腾起的,是一种隐隐地预示。
一手执起了释忆的下颌,蓦然间相对的眼目,那清灵的双眸中映照出的,是瑟冥那隐含笑意的眼目,又是那种深不可测
的笑。不觉间,置于释忆腰间的那另一只手已抚摸着脊骨优美的曲线悄无声息地爬升而上。
那个永恒的刻印,那个无法愈合而淤积着鲜血的伤口,尖锐的痛楚猛烈地侵袭而至。
“啊……”突如其来的痛楚,毫无防备的释忆不觉惊呼出声。既而噤声地盯视着这个为自己深埋下痛苦之根的男人。此
刻,他又再一次剥开了那个穿刺过身体的伤口,恶意地玩弄着鲜血,粗鲁地想要深入。
“……嗯……啊……”呻吟,不可竭止地溢出口唇。在瑟冥那的手中,哪怕仅仅一只手指的肆虐也让释忆艰难的隐忍脆
弱得不堪一击。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挣开了禁锢下颌的那只手的掌控,垂下了头,身体的力道在那肆虐的指尖流失。冰冷的双手不得已抚上了瑟冥那坚实的
胸膛,勉力地支撑,失去了独立。那份自傲轻易地便被夺走了。
“……停下……”无力的声音。
“求饶可不是这样求的。”轻挑地戏谑,瑟冥那却未有停手的意图。
“……”闭上了双目,释忆无声地反抗着。承受,尽管求饶只需一句话,却不愿做这样的选择。
看着他保有的这份倔强的坚持,瑟冥那轻笑出声。从他颤抖不已的躯体中抽离了手指,一如那日的利刃般,殷红的色泽
浸染了指尖,在烛火未尽,晨光未现的拂晓之晨,仍旧有种夺目的绚丽。
“小小的惩罚。你冒犯了我。”盯视着指尖,对着那片殷红细语着。
瑟冥那倏地转身抽开身来,一瞬间,失去重心的释忆无力的撑在了一旁的床椽上。垂首让长发倾泄而下,自然躬身的背
脊上,渗出殷红的伤口暴露在了初露的晨光中。
那种色泽,落入瑟冥那的眼中,仍旧有着无比的诱惑。正因如此,不时地清理这愈合不能的伤口,也便成了一种异于常
态的乐趣所在。一如此刻。
释忆无力再去做出毫无意义的反抗,乖乖任由他为所欲为,唯有如此,方能平抚他几欲肆虐的心。
寂静地晨光中,镜中人一袭轻纱罗裙,淡雅的色调,毫无矫饰的清丽。纤细的身段被完美地包裹在罗裙之内,丝毫看不
出了昔日非女性的点点痕迹。如此的贴合着躯体,仿佛特意的量身而制。
“非常合身。”身后人的目光炯炯地落在映照于镜中那被晨光镀化的躯体上,毫不掩饰的笑意透露着贪婪。
“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合身吗?”笑意在他脸上扩展,不经意地将手环过身前人纤细得几乎不盈一握的腰际,一如恋人般
的怀抱着,高大的身躯更加映衬出怀中人的纤弱。和谐的错觉滋生于晨曦之中,而镜中的笑意却显露着恶意。“因为,
我抱过你。”
喃喃地低语,嘲弄与戏谑击打着心房,在怀抱着自己的人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身体,不可竭止地震颤。紧瞌着贝齿
,终至于没有回应一句话。
“哈、哈、哈……”猛然地脱离了瑟冥那的怀抱,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彻底打破了晨曦的静谧。
“进来吧,姬颜。”高声地招入,随侍在外的女官应声而答。
姬颜?
听闻这一官职,释忆不可置信地望向瑟冥那。姬颜,容姬之颜,乃专侍女宫妆仪的特立女官。
此时此刻,瑟冥那……
房门轻启的那一刻,一名锦衣华服妆扮得妩媚艳丽的女子已飘然而入,顷刻间,馥香四溢。
她漂移不定的目光不屑在滑过释忆素颜的面庞,落在瑟冥那的脸上,即刻,化为了一袭妩媚的笑。颔首示好,既而娴熟
地将随身的脂粉器皿一字排开在了镜前的矮几上。每一个举指,不觉间均透露着成熟女性的娇媚。
“请吧。”示意着镜前的跪蒲,姬颜的语调不免张场。
瑟冥那冷眼地看着,张扬地笑着,静待着释忆跪等上妆的那一刻。
镜前的人,轻移脚步,至于矮几畔方凝住身形。与晨曦相随的静默,突然,猛地一扬手,罗袖过处,瓷器碎裂的声响惊
心动魄地震响在红日初升的瞬间。
动怒了。
瑟冥那不易察觉地轻挑剑眉,下意识地定位着释忆的情绪。他冷傲的姿态依旧漂亮而优雅,只是,那位花重金请来的冥
国首席的女官姬颜可就不会有这般的闲情去欣赏释忆动怒时那难得一见的异于平常的姿容了。
“你……”她果然柳眉倒竖,从方才那一瞬间的惊骇中清醒过来,飞溅的碎片差一点划伤她的脸,本想动怒,却碍于瑟
冥那的存在。
“拿走。我不需要这些。”释忆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语调虽轻,却有种强硬。
“重新换来。”扫视过一地零落的脂粉胭红,瑟冥那无视释忆的意愿,对一旁的姬颜轻语着。
“……哦,是。”微一愣怔,而后抽身离去。
于踏出屋槛的一瞬间,“瑟冥那,你不正常!”释忆的低吼传入耳畔,似乎充盈着某种申诉。未曾料到,那个沉静得一
如静水的人,竟也会有如此波动的情绪。
片刻的静默,“啪!”轻脆的声响清晰地扬起在身后敞开的门扉之内。忍不住悄然回身,瑟冥那倨傲的身姿便自映入眼
帘,只一只手,轻易地便掳住了正自倒向一地碎片的释忆。
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郁的面容,几乎从未在他面上消失的笑意此刻竟完全隐没了遗迹,无比深沉的眼目冷冷地盯视着释忆
唇角滑落而下的那抹鲜红,带着一种阴寒。
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面对这样的瑟冥那,这就是传说中那个战场上的不死战神,那个轻易就能夺取他人性命的恶魔吗
?
看着那张毫无笑意一如死神般的面孔,姬颜下意识地逃离了。空留下了沦陷于瑟冥那掌中的那个无法逃脱的战俘。
燃烧殆尽的烛火无风自灭,在晨光初露的光影中隐没了那微弱的一丝亮点,却也不易被人发觉。
震动耳膜的嗡鸣过后,眩晕随之而散去,拭去了唇角磕碰而出的鲜红,释忆从瑟冥那的掌控中站稳了身体。
“很痛?”冷漠的音调毫无感情色彩地扬起在空气中,“你真正要过的生活,现在才开始。”瑟冥那阴沉地宣判。
“你最好有所觉悟,以后要过的生活将超乎你的想象,是你所无法负担的,你要如何承受?”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幸灾
乐祸,这个一切灾祸的制造者竟用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劝慰着。
昭然若揭的伪善面具掩盖下的,是最为伤人的残忍,这就是瑟冥那惯常的伎俩。
释忆的唇角浮过一丝暗淡若无的轻笑,从决定活下来的那一天开始,永坠地狱,是早已有所觉悟的,只是适应,仅此而
已了,只要再有一点时间。用丧失自我来换取活下去的勇气,为着那一时刻被丧失所有的鲜血所洗礼的恨。
返回的姬颜再次带回了被释忆所厌恶的那种伪饰的粉末,再一次的排开,而后,瞪视着释忆苍白的面颊上那被瑟冥那惯
以惩处之名而刻意留下来的绯红印记。有些碍眼,这与那清丽的容颜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巴掌很痛吧,何苦呢?”忍不住地讥讽,姬颜挑衅地扬起下颌,唇角飞扬着笑意,方才的怨气尤在心中。
释忆默然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对于她的挑衅却仿佛视而不见。
“从现在开始,姬颜就是你的侍官。”瑟冥那再次传来的话语已不若刚才那般的阴冷,“为你方才的无礼,向她道歉。
”语气虽然缓和了,不过命令的强硬姿态却依旧不容忽视。
听似斥责释忆的话语,却用“侍官”之名恰如其分地压制了姬颜贱视战俘的气焰。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的姬颜微一愣怔
,既而为掩尴尬地收回了外扬的下颌。瑟冥那的浅笑终于重新浮现于嘴角,而释忆,对于这一切的变化却只是一如往常
的沉静。
“抱歉让您受惊了。为我刚才粗鲁的举动,向您道歉。”
出乎意料的,释忆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任何被强迫的言不由衷。依他先前的举动看来,不是应该心有不甘吗?姬
颜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瑟冥那从背后按压住了释忆的双肩,两人一同跪坐于跪蒲之上,以一只手托起了他完美的下颌,让那张清秀的脸庞违背
已愿的映照于视妆的镜中。
这一姿态,让呆立的姬颜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开启瓶器,为禁锢于瑟冥那臂膀中的人上起了妆。
如同玩偶般被随意地摆弄着,释忆毫无挣扎的迹象,只是,不经意地发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透入屋中的晨光,将那
双眼眸中唯一的色彩也掠夺而去,渐渐地,变得黯然……
第十五章
伽冥城,静寂的广场实已容纳了数以万计的兵士,战旗在晨风中摆动,整装待发的军队预示着又一场的杀戮。
沉寂之后,伽冥王颇有迫力的嗓音响起在广场上方,在晨间惺忪的空气中突显得铿锵有力。
“此次攻打罗成虽然艰险重重,不过,在我们冥国的兵史中,没有‘败兵’二字,所以,此行,只许胜不许败!”王者
的霸气在字里行间显露无疑,虽知罗成是个强敌,可冥国也绝不会就此示弱。
兵士们高昂的士气被伽冥王唯我独尊的开场之言激励到了极至,齐声地应和显露着必胜的决心久久地震响在伽冥城的上
空。
被四名彪形大将看守着,如同被四面坚不可摧的墙所囚禁,驻立其中的释忆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切。事不关已的冷漠
姿态仿佛烈日光照下的一隅冰山,独自散发着冰冷的傲气。
那种独特的存在感几乎立即就吸引住了伽冥王的视线。远远地观望而去,却见他微微仰起了头,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
落向了身旁的瑟冥那。
而那个深沉的男人依旧一如既往地笑着,没有过多的表现,只是,那向来漂乎不定的目光此时却停驻在了他的身上,没
有游离的意向。
依此看来,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佚达口中的战俘了,那个狄那王的贴身侍官,那个让瑟冥那一反常规的存在,那个名叫
……释忆的战俘。虽不知有何特别之处,不过,那沦为战俘却依旧沉静的姿态以及此时此刻竟能立身于此的立场,由此
看来,他的特别已是显而易见的。
身为王的不满情绪在胸中渐渐升腾,为着瑟冥那的随性与张狂,而现今的场合却不允许伽冥王有过多的时间去在意瑟冥
那这太过于目中无人的举动,毕竟,广场中上万的兵士在注视着这里,注视着这高高在上的城楼之上昂首矗立的君王与
将帅。
“瑟冥那,你打算做什么?”当伽冥王的声音再次扬起在广场上空时,静立于瑟冥那身侧的佚达忍不住皱眉耳语着。
“你都看到了。”毫不在乎地轻声回应,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态。
“你真的打算带上他?”不经意之间,佚达的语调已忍不住上扬。
“那还能假?”瑟冥那戏谑的不答反问。
“带战俘上阵,你倒底想做什么?”仍旧是不解,再一次,佚达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那份不为人知的深沉。
轻笑的鼻息在空气中轻微地震响着,低沉的嗓音既而扬起于耳畔,于万千兵士恍如宣誓般的回应声中,依然清晰可辨,
“让他见证我的战无不胜!”
让那看起来颇为详尽的一纸草图在手中化为灰烬,让那份探知与绘制的心血迅速地流失于掌控的手指之间,无声掠过面
庞的风,将干燥与渐渐升温的热度夹带而来,隐隐地传递着某种讯息,某种无需图示指引的赤焰的讯息。
轻笑,在唇角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于战马雄实的背脊上,一如往日般的倨傲。
行进中的大军不折不挠地向着瑟冥那引领的方向前行着,仅仅为着他那份狂肆的自傲,毫不迟疑地跟进着。
单一的步调在空气中持续地震响,一连几日的跋涉,一路向西而行,找寻着那片埋藏落日的沙海。然而,此刻展现眼前
的,却是一片看似无限延伸的密林,毫无沙砾的踪迹。
疲惫。无从获知风中微弱的讯息,高昂的士气便在连日无果的找寻中一点一点地消殆,一层不变的行进步伐不免让疲惫
之心有了滋长的缝隙。
听出了步调中的疲态,佚达驱马急行两步,与径自前进的瑟冥那并肩而行。
“这样下去,兵士们恐怕会丧失所有士气的。”佚达刻意地压低了语音。
“那可不行,对手,就在眼前了。”听不出丝毫的紧迫,瑟冥那兀自地笑着。
挥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行,就地扎营,而此刻,距离驻扎的时辰尚早。
佚达惊愕地瞪视着瑟冥那,为着他刚才的话,也为着这突然下达的军令。
一时之间无从反应,数万军士的面上显现出了一致的愣怔之色。
“今天好好休息,以备明日之战。”张扬地笑着,瑟冥那的言语之中却未有丝毫恶质的玩笑之意。
追随而战的兵士们会意了,虽不知这位张狂的战神探知到了什么,不过,不会有错的。一度被消磨的士气在一瞬之间又
再度充盈体内。
“瑟冥那……”佚达的不解可想而知。
“眼睛可以被欺骗,然而气息却无法被掩盖。”难解的话语让嘴角的轻笑承载得不着边际,瑟冥那翻身下马,不理会一
旁全然不知所谓的佚达,径直穿过忙于驻营的兵士,向一辆满覆轻纱的蓬车走去。
佚达连忙跟随其后,对于征战之事,不能再任由他如同往日般轻易地布下迷阵。“瑟冥那,你倒底发现了什么?”
“幻。”简短的回复,奔走的脚步未有丝毫的停滞。
“幻?”挑高的音调,以示不解。
“罗成第一守护战将,其能力,如其名。”
佚达闻声停下了脚步,想要更为详尽地解释怕是不可能了,依瑟冥惯常的行事,这已是极限了。不过,从这聊胜于无的
提点中,佚达已隐隐探知了一二,不觉回身,迎面而来的,是与密林不相适宜的燥热之风。
瑟冥那啊,不愧是不死战神,倒底还有什么,是你所不能的?终于释然的轻笑勾起在佚达的唇角。
释忆出现后的无常,是否是我们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