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当今圣上亲母的诞辰,永璂下旨特意修了一座庙宇在皇后的坟前,翰林院拟定了谥号为孝懿太后,出人意料的是永
璂并没有夺了那令妃死后的谥号,也没有给这位孝懿太后迁入皇陵。
为了祭奠自己的生母,永璂下旨大赦天下,免粮税一年,宗亲的封号也有了变化。永琪被晋封为贝勒,南儿被封为多罗
格格,北儿袭了贝子的爵位,一时间,满朝文武都看出来,这个在乾隆朝失势、嘉庆朝被圈的五阿哥永琪又翻身了。
那些个福晋们也纷纷派人打听,这多罗格格年方十五,也到了指婚的年龄,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个新进的得势的
权臣,一个个都年纪不大,家里自然也没有适龄的女儿,可愁坏了这些儿子到了适婚年龄的福晋们,眼下这个备受恩宠
的多罗格格是最好的人选了,只是,一想到她那个额娘曾经的还珠格格小燕子,福晋们都有些犹豫。
打听的结果倒是让这群福晋们精神一振,据说,这个多罗格格倒是和她额娘大不相同,是个知道礼数的,性格又有满洲
姑奶奶的劲儿并非那种弱柳扶风的女子,于是,这想要求亲的可就多了。
如今后宫里,太后并不在宫中,永璂的嫡福晋又在蒙古时就去世了,因着做阿哥的时候并不得宠,乾隆也没给他指背景
过硬的侧福晋,如今这后宫倒是尴尬的无主了,群臣倒有嚷嚷着要让皇上大选秀女充入后宫的,可是这自从永璂登基以
来就外忧内患不断,哪里有心思选秀女呢?如今这后宫,倒是十格格管事,这位十格格备受乾隆宠爱,与十二阿哥竟也
十分亲厚,十二阿哥破格封她为固伦和孝公主,掌管后宫诸事,竟当真是后宫的第一人了!可是这求亲的事儿,总不能
跟一个未婚的格格说啊?
福晋们没有法子,可是她们想要求亲多罗格格南儿的事儿却不胫而走,此时的五贝勒府里,北儿正拿这事儿打趣自家姐
姐呢。
“姐姐,你可再不能说什么嫁去和亲的话了。”
“是啊,南儿,如今这满城的青年才俊随你挑,你若是不喜欢那些个满洲贵族,新科有很多才德兼备的士子,你看看有
没有看得上的,北儿如今在吏部,少不得跟这些人打交道,也留心帮你姐姐看看。”如今杜小姐俨然已经是这贝勒府的
当家人了。
“兰姨说的是,我一定留心。”北儿连忙点头。
“就是商贾之家也是不错的。”杜小姐沉吟一番接着开口:“就是不知道南儿到底中意什么样的人了。”
屋里面几个人正说着,却听得门口啪的一声脆响,北儿脸色一沉,问道:“谁在门口?”
门被打开了,却见小燕子端着的茶碗茶壶全都摔碎在了地上,瞪着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屋里面:“杜若兰你好狠的心,竟
然要把我的南儿嫁给商贾之人!南儿如今可是正经的格格!我才是她的亲生额娘,你算什么?”
“够了!怎么就嫁不得商贾了?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当初我和北儿被你拖累的还不够吗?当初你和那个箫剑淫奔的
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我和北儿的亲生额娘了呢?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南儿气的浑身直颤。
小燕子大眼睛黯淡下去,只得转身出去了。
她和箫剑被抓回来以后就被关进了天牢,那时候她还想着自己曾经那么多次被皇阿玛砍脑袋,哪一次不是被人救回来了
,这一次想必也是没事的。直到箫剑当真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她开始害怕了,知道这一次恐怕没有人能救她了。
再后来,她被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嬷嬷带出去学规矩,这一次她可不敢不听话了,学规矩好苦,比容嬷嬷教的还要严厉,
她的膝盖直到现在每逢阴天下雨都像不要命一样的疼,她的大腿上还有着被板子打过留下的狰狞的疤,她的左耳现在几
乎听不见声音,是因为不会说话被掌嘴造成的。
以前她以为她绝不能忍的,现在都忍了,因为她不想死,不想。后来,她规矩学成了就被放回了永琪身边,她好想马上
扑进永琪的怀里大哭一场,说她有多么苦多么苦,可是旁边那些老嬷嬷们看着,她不敢有半点差错,只能规规矩矩的对
永琪行了礼——如今,她已经不是嫡福晋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侍妾。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她端着厨子准备好的酒菜去找永琪——宫里面别的话听不到,听到的都是那些个嫔妃们争宠的伎俩
,她本就不是多么愚笨的人,又被逼到了火候,自然也听进了心里,永琪是爱她的,所以,只要她好好待永琪,永琪一
定会原谅自己的!小燕子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她却不知道,等待她的不是希望,而是噩梦。
杜小姐在和府已经得了风声小燕子会在今日回到永琪那里,如今她已经笼络住了南儿和北儿,但是她也知道永琪对小燕
子是真心喜欢,即便这一次遭到背叛,可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旧情复燃呢?如果真的如此,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
付诸流水了!想到这里,杜小姐心里一阵难受,随即攥紧了拳头,她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太阴险了些,可是,
为了日后的生活,小燕子,我杜若兰只能如此了!
托和珅的关系,杜小姐先一步找到了那两个负责送小燕子回贝子府的嬷嬷,使了银子之后,当这两个嬷嬷带着小燕子回
去了贝子府后,将永琪私底下叫道了一旁。
“贝子爷,奴婢有话要说。当日这小燕子被送到我们手里学规矩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为了不玷污了皇室血
脉,这个孽种是不能留的,只是下手重了些,恐怕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还望贝子海涵。”嬷嬷的话有板有眼,让永琪
当时就石化了。
三个月吗?那岂不就是,箫剑的孩子?!小燕子怀了箫剑的孩子!
当天晚上,当小燕子企图和永琪重修旧好大被同眠时,永琪看着面前的小燕子,这张唇,箫剑尝过,这副身子,箫剑睡
过,不由得心里泛起了无限的厌恶,夺门而出。
此后,永琪再也没有与小燕子同房,而已经从和府回来贝子府的杜小姐和北儿,一个呗永琪正是纳做了侧福晋,一个对
自己的这位亲额娘视若无睹,南儿更是会出言讽刺。
儿女视她如冤家,却对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亲厚;丈夫不肯再碰她,虽然并没有断了她的吃喝,可是这府中上上下下
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流言蜚语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此时紫薇的情形却与小燕子相反,刚到海宁的时候,东儿并不原谅她,对她也是淡淡的,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日积
月累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待东儿好,东儿一点一滴也看在眼里,再加上小陈哥从中调和,母子的感情比从前任何
时候都要亲厚。紫薇也知道了东儿和小陈哥的事,却并没有干涉,反而十分欣慰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一个如此爱他的人。
到了永璂继位,东儿回到京城成了官学的管事,置办了一处宅邸,紫薇便也跟着回到了京城,路过福家的时候,不由得
几分黯然。
如今福伦早已经不是大学士了,福家大学士府的招牌早被撤下了多时,偌大的一个宅邸看上去荒凉得给人阴森的感觉。
正在感慨着,却见福家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提着一个篮子,一身粗布的衣裳,抬头看见紫薇不由得顿住
了脚步。
紫薇仔细打量了这妇人好久,才从她的脸上依稀看出了当年的模样,不由得震惊的喊道:“金锁?”
是,这个看上去年迈沧桑的妇人正是金锁。
永璂的大赦天下,流放宁古塔的犯人也被放回了一些,福尔康和金锁也在其中,多年的磨难让当年的俏金锁迅速的衰老
成了如此的模样。
“小姐。”金锁也是一愣。
两个人听着对彼此的称呼,眼圈都红了。
是啊,眼前的是金锁,是曾经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在娘死后陪着自己上京城一路上经历了风风雨雨,在自己进宫后跟
着自己受委屈,出逃时险些摔死山崖的金锁,是,她也是勾引了尔康作践自己的金锁,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自私,金
锁又怎么会嫁给不喜欢的柳青,今儿年少守寡无人依靠?
金锁看着面前的紫薇,刚刚脱口而出的是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视自己为亲生妹妹,可是,自从尔康少爷出现以后,
她们的感情就变了,小姐不再视她为好姐妹,而是敌人,企图分走自己爱人的敌人。
多可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竟抵不过中途杀出的一个男人?两个人看着彼此,突然都笑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如今
算起来,竟是“可笑”二字!
可是想明白了又如何,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到如今,姐妹之情也几乎全都消散了。两个人,一个转弯去买菜,一个放下
了轿帘回府,从此,形同陌路。
后来紫薇听说,尔康回来京城之后竟然又学那些人抽上了鸦片,把家里面能当的东西都当了个干干净净,活生生的气死
了福伦夫妇,而后不久,自己也因为抽食鸦片而一命呜呼了,如今这偌大的福家,只有金锁一个人了。
紫薇曾经进宫去看过晴儿,如今的晴儿已经是个疯妇了,整日只是痴痴呆呆的坐着,念着箫剑的一笑一剑走江湖的诗,
傻笑着,哭着,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了。
番外(二)
“啪”的一声,一卷书册被重重的扔到了地面上,紧接着案桌上的笔墨纸砚纷纷被乾隆摔在了地上。
“主子,主子请息怒。”门外的贵喜连忙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
“你瞧瞧,这上面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乾隆大吼着指着地上的书册,气的眼睛都红了。
贵喜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书册,看到封面,竟然是一本《清史稿》,翻开来看,只见其中一页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竟
是“高宗本纪”,再往下看,只见这几行大字出现在眼前:
“刚戾自用,大兴文字之祸,不闻过而日骄,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奸伪并起,使人怀自危之心,上之过也。”
看了这些话,连贵喜的脸都绿了,正想宽慰乾隆几句,却听见门外响起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只听到外面有婢女的声音
响起:“爷,您快去看看两位老夫人吧,她们今儿又吵起来了。”
乾隆一听,脑袋立刻有三个大,却也无法,只能跟着婢女去了柳老夫人那边,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太后的声音:“好
狠心的毒妇人,你的儿子在宫里尊贵的养着,又继承了大清的江山,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怜我的女儿啊,自小就没
了娘亲,不知道是被那些野狼叼去了还是被人牙子给卖掉了,如今是生是死,我这个做额娘的都不知道,我的心日日夜
夜的疼着!”
紧接着柳老夫人也并不相让的说着:“只有你的心疼,你的心苦吗?我宁愿我的儿子不去做那劳什子皇帝,来换他在我
身边一日日的长大,天天都能叫我一声娘!”
里面两个老太太的哭声一个高过一个,乾隆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本还因为奶娘的话曾经怀疑是太后把自己给狸猫换太子的乾隆,不由得对同样是受害人的太
后十分愧疚,又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认团圆,对从未尽过一天孝的母亲也是格外心疼。
可是,自从太后来这柳庄打探自己亲生女儿的下落,被告知那女儿被抱来的当日就被柳老夫人着人送走了,不由得急火
攻心一病不起,这几日病情刚好,却又哭闹了起来。
“儿啊,你站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柳老夫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乾隆,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乾隆硬着头皮进来,向柳老夫人和太后行礼,却见太后竟是理也不理他,哭得更骇人了。
“你滚开,我不要看见你!我可怜的女儿啊!”
“这里是我和我儿的家,要离开也是你走,凭什么赶我儿走!”柳老夫人一听可不依了。
“额娘,娘,你们别吵,儿子还有事先离开,改日再给您二老请安。”乾隆连忙回答,说着退出了门外。
“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才是?”贵喜伺候在门外,看乾隆面带尴尬的出来,手捧着那卷书册追了过来。
乾隆看到这书册,火立刻又打了起来:“哼,怎么办,当然是进宫,问问永璂这个好儿子,是怎么让史官修史的!”
乾隆被这史书搞了一肚子的火气,又在两个老太太那里受了不小的委屈,这会儿正满肚子的火气要找人撒气呢,无疑,
眼前永璂就是最好的人选。
哼,凭你是什么皇帝,朕也是你的老子!你还能忤逆不成?乾隆这么想着,底气更加足了,径自从燕城的柳庄连夜赶回
了京城。
宫门的侍卫自然是认识太上皇的,一路放行到了宫中,却正是永璂亲自去了广东找绵忆和阿德并不在宫中,乾隆便只留
了贵喜跟着,径自去了重华宫。
这里,是他与孝贤成婚的地方,当初孝贤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原本想着培养永琏为太子,却不想那孩子竟仅仅活了九
岁。
“你若是知道了,朕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后被逼退位,肯定会笑话朕的。”乾隆信步进了西配殿浴德宅,在念了一遍额
上的字后不由得苦笑出声:“浴德、浴德,当时的一幕幕都还记得,却不想今日的史官却给朕扣上了一个‘刚戾自用,
骄纵无度’的罪名!”
想到这儿,乾隆对乌拉那拉氏的恨意更深了几分,都是她养得好儿子!如果不是他的授意,他就不信这史官有几个胆子
,竟然这样的编排他!
又想起死去了的令妃,不由得更加伤感,令妃怎么说也是从孝贤的殿里出来的人,想起在孝贤去世后哭得肝肠寸断楚楚
可怜的令妃,乾隆的心也一阵难过,当初为了给永琰一个更尊贵的身份才不由得听了太后的话,赐死了令妃,如今想来
,真是悔不当初!
摩挲着殿内的东西,乾隆忽然记起了,自己曾经在这书房和孝贤一起在墙上做了一个隐蔽的所在,作为夫妻二人互递书
信的所在,想当初自己写的那些肉麻的情诗,乾隆的老脸也不禁微红。
自从登基以来,自己整日忙于政务,竟再不曾与孝贤做这些年轻时爱做的事儿了,如今想想,便立刻走到了那处所在,
掀开了墙上挂着的山水画,露出了里面光华的墙壁,乾隆摸索了一会儿,轻轻扣住了一个小缝,竟将整块墙砖拉了出来
。
只见这块墙砖四四方方被裁了下来,内部是空的,刚刚好能放进去书信,乾隆拿着这块中空的墙砖,愕然发现里面竟然
当真有一封书信,这笔迹,竟是孝贤的!再一看日期,竟是孝贤去世一个月前的!
自己当年竟然没有想到来这里看看,竟错过了孝贤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乾隆心中大恸,连忙把墙砖放到桌案上,把
信从中拿了出来,拆开来看。
不看则可,一看之下,乾隆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里面历数了孝贤查出的永琏之死的种种疑点,里面还记述了自己近些日子来神情总是恍惚,好多事情做过了却不记得了
,并上永琏的死,孝贤怀疑自己身边,出了一个骇人的凶手!
最后,孝贤在信里说,她有预感,自己怕是也要活不长了,可是每每自己想要和乾隆说这些事,就会变得浑浑噩噩,此
时难得清醒,便把这些都写了下来封存在这处,若是乾隆当真顾念着年少结发的夫妻之情,想到了这里,看了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