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玩耍的庭院 第二部——川井由美子

一起坐在商店前的白色桌子前说着话。
高高兴兴地聊着天的只有杵柄和那个神秘美女，日向井则带着僵硬的笑容，而藤原在已吓破了胆，只是望着杵柄他们。
看藤原那个样子，恐怕他要好一阵子才能脱离那种冲击了。
而一样也受到惊吓的田代跟小周则一起坐在池畔涂着防晒油。
“虽然是同性恋，不过倒真是美地可以。”
嗯……杜司将视线望向在商店前的四染组。
藤原在知道自己看上的美女竟然是人妖时，似乎有点畏缩。
“藤原好象打消念头了。”
没想到他那么没耐心。总是被欺负的织田有点不按好心地想着。
“能那么容易就跨越性别障碍的只有织田你啊……”
杜司无意嘲讽，只是在口中轻声说道，然后脸颊又一片绯红。
“是吗？”
想起自己来不及考虑性别就一头栽了进去，织田也有点难为情。
“是啊……”
杜司用更轻松的声音回答，然后将整张脸都埋进气垫里。
织田笑着，恶作剧地掬去水来浇在杜司那白皙的脖子上。

第五章
过了十月中旬，白天就急速缩短了。
象往常一样将脖子上系着红色缎带的黑猫抱在膝盖上，同时一边看著书的杜司篁嗣突然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祥地射进室
内的阳光已经比刚刚倾斜了许多。
“吓死人了，现在太阳已经落得这么快了……”
听到杜司喃喃自语的声音，原来睡着的猫睁开它那金色的眼睛，然后又很满足似地眯细了起来。
冷冷的风从洞开的窗口吹进。
对面看起来歪斜的老旧玻璃木窗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味道、即使关起来也依然会在上、下方留下空隙。
窗外中庭里的树木可是泛黄了。
在学生占有三分之一人口京都市里，杜司已经在从大正时代留下来的木造二楼建筑里住了将近七年，感觉已经很习惯了
。目前还是K大吉田宿舍外呈现出一片优雅的秋天景色。
“杜司学长这么迷人的季节，想不想到哪边去玩玩？”
正在收衣服的织田和佑用他那修长的手臂抱着杜司的床单，从朝着走廊洞开的房门走进来。
小杜司两岁的织田因为某种缘由，今年住进了宿舍，是经济学系的研究生。
这个高大而英俊的青年也不知何故，对杜司情有独锺，经常出人杜司的房间已经有半年左右了。
他是一个性格沈稳而勤快的青年，对不懂地照顾自己的杜司呵护有加，因此最近杜司的房间已经被整理得非常干净，跟
以前有着天壤之别。
“去哪里？你是说旅行吗？”
杜司将书放到一旁，避免吵醒膝盖上的猫似的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再将它放到榻榻米上，同时问着织田。
“旅行……啊，是啊！秋天最适合旅行了。”
坐在榻榻米上折着衣服的织田也不知道受到什么震撼，声音有点尖。
“这个时期要旅行的话，岚山或大原最好了……”
原本只是不经意提出的出游变成了住宿旅行，织田大喜过望，杜司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和仍然熟睡着的猫一起躺下来嘟
哝着说：
“岚山很不错。京都的秋天还是只有岚山是可以去的。”
织田丢下正在折着的衣服，并着两只膝盖开了过来。
“可能贵了点，不过吃吃汤豆腐……”
杜司想象在铺着海带的士锅中缓缓晃动、带点黄色的豆腐，低声地说道。
“汤豆腐不错啊！被朝露濡湿的汤豆腐实在叫人难以抗拒。”
“可是观光地区的汤豆腐贵得吓人啊……”
“你不要去在意这些事，我会让你吃到撑。”
织田穿着运动衫端坐着，而躺在一旁的杜司则拄着脸颊，抚摸着猫背。
“我也想去保津玩……”
“交给我来办。不要说保津，哪里都可以玩。”
织田紧握着拳头，信心满满地说，杜司愣愣地看着他。
“织田，你那么想去岚山吗？早说嘛！”
“不是啦……那个……只要跟杜司学长一起，去哪里我都不在乎……”
即使已经接受了织田的感情，仍然对恋人间的关系不甚熟悉的杜司轻轻地点点头说：是吗？
“哟，商量旅行的事啊？”
突然，隔壁房的杵柄从打开的门口探进头来。
他是专门研究中国文学博士课程的研究生，这个和杜司有远亲关系的恐怖分子，不容人拒绝地自行脱下鞋子爬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
平常就老是被杵柄设计陷害的织田也不掩饰愤怒的表情，早就摆好架势备战了。
“什么话嘛！昨天的秋华赏赚了不少，我也想分一些甜点给杜司尝尝。”
杵柄笑着把抱在怀里，用报纸包着的包包递给杜司。
面包还有热度、切成大切片的烤蕃薯，房间里顿时弥漫着甜甜的独特香味。
“打麻将还不够，现在还去赛马呀？”
平常温文敦厚的织田一碰上杵柄就变得非常地险恶。或许根本就不想掩饰自己的真正感觉吧？织田用地道的关西腔将了
一连串辛辣的话。
“能不能请你不要把男人赌马的事情将得象流氓干的龌龊事一样？你不懂吗？在晴朗的天空下、凉风吹拂的季节里、踩
在被露水濡湿的草地上，健壮的四肢、轰然作响。四周笼罩着一片马蹄溅起的草香，男人们忘了烦人的俗世，瞬间梦到
了美好的大地。”
织田不理会滔滔不绝发表高论的杵柄，冷冷地说了声“哦，是吗？”，就把头转了过去。
“算啦，先别管马的事，秋天最美的味觉就属红薯了。我可是特别跑到‘川越芋’去买的耶！”
杵柄举出从吉天宿舍要骑脚踏车十分钟才能到达的二条寺町里上的烤蕃薯专卖店的名字，然后将报纸摊开在榻榻米上。
“哪，不用客气。啊，对了，真想一起喝杯好茶。烤蕃薯虽然好吃，可是总是太干了一点，会梗住喉头的。”
织田……杵柄催促着织田，织田一边发着牢骚说“为什么是我？”一边站了起来。
被人一催就不自觉地动起来正是织田个性上吃亏的地方。
“哟，好香的味道啊！”
正当织田要走出房间时，比高大的织田更高的小周也把头探了进来。
“唔……小周……”
织田看到又来了个惹事生非的家伙，差一点惊叫失声，赶紧捂住嘴巴。
说得一口比一些马马虎虎的日本人还要流畅日语的小周，和曾到上海复旦大学去留过学的杵炳是交换学生，他是从中国
来的留学生。
他和杵柄勾搭在一起，在杜司和织田之间插科打译是他们每天的生活乐趣。
“杵柄真的跑到‘川越芋’去啦？”
啊，味道真的好香啊……最后连身为宿舍自治会长、已经在大学读了七年、年龄不祥的三年级学生，同时也是柔道社王
牌的藤原也扯着他一向的大嗓门出现了。
“啊，织田，来五杯茶。”
有着象一座小山般体格的藤原将擦身而过的织田推到门外，同时朝着他的背部大叫着。
“请等一下嘛！为什么我得帮你们准备茶水？”
被推出房门的织田隔着藤原浑厚的肩膀发出抗议。
“难道你不吃吗？”
啊？藤原回过头来，一脸“你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织田。
“织田好象打算和杜司一起到岚山去做两天一夜的旅行哟！真是下流啊！”
快速地剥下蕃薯皮，大口嚼着的杵柄告状似地把事情说给后来的两个人听。
果然连目的地都被听到了……织田无精打采地渎嚷着，肩膀整个垮了下来。
“别看织田这个样子，其实挺色的，有什么办法呢？”
音调和打扮都很怪异的中国人一边呼呼地吹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蕃薯，一边耸耸肩。
“行行好吧！别随便为人家冠上莫名其妙的罪名嘛！为什么你们总是要破坏我小小的幸福呢？”织田对着已经爬进杜司
房间，理所当然似地围着报纸包坐着的三人组大吼。
“那么，织田，你敢保证你是没有任何邪念地约杜司一起去旅行的吗？”
藤原一边把热腾腾的蕃薯递给杜司，一边事不关己似地问道。
“请你别多管闲事，你们又不是杜司学长的监护人。”
“啊……原来旅行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众人说地那么露骨，杜司终于发现了织田的意图，连连点头。
“其实男人约相中的对象去旅行时，目的一定只有一个嘛！”
吃吗……？杜司将蕃薯屑放到微微睁开眼睛的猫前面，杵柄对他露出得意的表情。
“杵炳，请你不要多事！”
织田站在门口，拖着凉鞋急慌慌地说，紧追不舍的小周仍然不放过他，接着说：
“织田，先别说那么多，赶快去泡五杯茶来！”
天高气爽的秋季行乐季节里，织田的前途看起来仍然是艰辛多难的。

第六章
“杜司学长，要不要吃豆腐？也还有鳕鱼哩！河豚只是吃个意思的，菜刚刚都已经上望了……”
织田一边说着，一边用汤匙勤快地把豆腐和白菜舀进杜司的小碗里。
“我想吃豆腐……织田吃鱼吧？”
杜司顺从地递出装了醋的小碗，一边看着锅里头。
“我刚刚已经吃很多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多要了一些……”
圣诞节也已经过了，接近年底的这个时期，杜司和织田围在炕桌边吃什锦火锅。
趁杜司到研究室去的空档，织田勤快地做过一次大扫除的房间，以旧制单位计算虽然只有六迭左右，但是实际上的空间
却有八迭那么宽。
在织田还没来以前，杜司因为没有整顿家务的能力，房间里乱得几乎连躺下来的空间都没有，可是现在勤快的织田几乎
天天报到，这个空间已经变得非常舒适了。
没有情调的荧光灯换成了有着柔和和光影的电灯泡，前一任住宿者挂上去的泛黑窗帘也被大块的窗帘布取代了。
或许是偏爱沈稳的气氛吧？织田配合房间本身的古老木造风格，将书架重新整理过。
为已经斑驳不堪的椅子重新上了透明漆，就象魔术师变戏法一样，使这个房间充满舒适、温馨的气息。
而最让杜司高兴的，莫过于织田总是把杜司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三餐都打点得很好，他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青年。
织田住在中栋二楼的房间，同室的一年级生日向井在开始放假后不久就回广岛来家去了，而田代在几天前也回南大阪的
老家了，因此，现在只剩织田一个人。
织田是经济学系的研究生，和读理科的杜司不一样，只要一放假，就可以立刻回家去。
织田已经到了出社会工作也不为过的年龄，所以扬言要织田自行负责年研究所学费和生活费的双亲，到了接近正月的腊
月也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到宿舍来，问织田什么时候回去？
因为杜司留在宿舍里，阴险织田以打工的补习班要开冬季讲习课为由，硬是留在这个暖气几乎没有用的酷寒宿舍里。
织田听说今天一向爱梗在他们之间挑拨、隔壁房的杵柄到东京去当教授的翻译，因此便兴致勃勃地准备了鳕鱼和什锦火
锅。
我今天晚上可以住这里吧？……被织田这样的青年用温柔的声音低声下气地要求时，谁能拒绝得了？
杜司终于点点头。
从研究室回来的路上，杜司顺便到澡堂去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他很害羞，不敢跟织田说他甚至洗了两次头。
当他围着圣诞节织田送他的围巾回来时，完成准备工作的织田立刻开始做吃热腾腾的火锅。
现在两个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火锅。
织田在获得所有人田代的同意下，从寝室里带过来的手提式电视机，正在一旁播放着明星们的贺岁特别节目。
两人将腿栏放在暖桌里，旁边有着号称是织田拥护者的水果店老板娘送的小橘子笼，里面装满了橘子，散发出温暖的色
泽。
除了到宿舍来玩的女孩子们和社团的学妹之外，织田的拥护者似乎在到处增加中。
姑且不说他那端整的容貌，他多每个人都和善的性格，无条件地受到四周女孩子们的欢迎。
“还好织田会做饭。去年年底，打从学校餐厅关闭之后，我就只能一直吃吉野家的牛肉饭或便利商店的便当。”
杜司一边从锅里捞起香菇和红罗卜，一边喃喃地说道。
杜司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好恶，对食物也从来不挑，但是最近才知道其实他也喜欢跟人一起享受美食。
去年一个人躲在这间堆满了东西的房间里，独自吃着便利商店的便当并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可是现在织田就陪在身边，
他终于知道那种景象有多寂寥了。
自从宿舍附设的餐厅被火烧掉之后，就一直没有再重建，所以基本上住宿生不是到学校的餐厅吃饭，要不就是在走廊上
的厨房自己煮东西吃。
在男学生占了九成以上的各栋宿舍里，各楼层的厨房是共享的，因此不怎么卫生，老是放着一些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生
锈的菜刀和发霉的砧板，因此杜司几乎没有使用过。
可是，自从织田开始使用厨房之后，流理台一带就变得干净多了。
没有了装着残羹剩饭的锅子，在瓦斯炉上的油污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织田甚至曾经在饮水间教过杜司怎么磨菜刀。
杜司很怀疑织田怎么会知道用磨刀石磨菜刀的正宗磨刀法，可是织田只是暧昧地笑了笑，不肯告诉杜司。
正巧经过的杵柄不怀好心眼地嘲讽说是前任女友教的，可是杜司觉得未必是这样。
有时侯杜司会在织田那柔软的举止和从容的态度背后，看到他以前交往过的对象的影子，每当这个时候，杜司总觉得一
点都不好玩。
织田似乎也隐约发现到了，每当杜司为次而闹脾气时，他就表现得更温柔，或者撒撒娇，用不同的方式或东西来对付杜
司，之后杜司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忘得一乾二净。
而当自己有时侯不经意地想起这件事时，他就会陷入轻微的自我厌恶中，提醒自己要更成熟一点。
“只要不要求得太离谱，我可以接受某种程度的点菜。我的拿手好菜又增加了不少，啊，对了，下次就来试试炖牛舌吧
！”
新的年度就快到了，把头发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织田笑着说。今天他穿着暗灰色的高领毛衣，和他端正的容貌非常速配。
以前没看他穿过，可能是最近才买的。
话又说回来，肩膀够宽的织田实在很适合穿这件毛衣啊……杜司心里这么想，可是又不知道该在什么时机加以称赞，因
此杜司打从刚刚就只能不时地偷瞄着织田。
“炖牛舌是不错，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吃糖醋猪肉。”
“是加了菠萝的那道菜吗？还是不加？”
织田立刻笑着眯细了眼睛。
他那对眼睛原本就几乎不曾发怒的，可是当他这样垂着眼睛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更温柔了。杜司不禁心跳加速。
“嗯……是加了的。”
“我也比较喜欢加菠萝的。那么下次就来试试看吧！”